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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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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司予夹菜,埋头吃饭,细嚼慢咽。
一顿寻常的晚餐,热了又冷,时不时添上份新菜,似乎就能这样吃到天荒地老。
到最后,他几乎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可事情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呢?
少年早慧如他,试图把握最后的时间,穷尽思虑,也终究想不明白这个中的缘由。
他明明尽力把阿青保护得很好。
维系她的天真和虚荣,庇佑她生命里的颠沛与动荡,把她放在世上最安全的玻璃罩里,让玫瑰花永远不会枯萎。
因为那里风雨不侵,阳光温柔。
因为在普罗大众尚且为温饱和平庸的升迁之道奔走匆忙时,身居高处,她只需要活得光鲜亮丽,便能一路迎风开道、扶摇而上,成就无数人眼中妒羡不已的纪家四太。
所以,阿青本该快乐的啊。
这场婚姻,没有利益置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豪门纷争,为什么阿青不快乐?
他想不明白,只能一直努力又努力地吃着她亲手布置的鸿门宴,这顿本该温馨的晚饭。
可不知吃了多少,不知吃了多久。
他本就是少食的人,吃到最后,胃里涨得发痛,几乎每下一口,便招致来一顿翻江倒海的反胃感,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依旧哽在喉口,不上不下。
喉间被热汤灼烫的痛感仍在。
他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脸,却只剩一句沙哑难辨的:“……阿青,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要走到这一步。”
真到要说出口的时候,问的已经不是原因,只是结果。
卓青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温声应他:“是啊。”
她说:“我也没有想过。”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说话间,她亦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份完整的文件。
此刻垂眼扫过,分明字字句句都核对过无数遍,却依旧有种无解的陌生感。
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撕破脸的面目全非。
她只是很平静的回忆着:“我不像你那么聪明,司予,以前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也记得,刚嫁给你那时候,我其实满心念着的,都是能够跟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可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想把最好的给你,想努力变成一个配得上的人,事实上,我也这么去做了。”
【四太,Julia老师的瑜伽课是周一晚上,插花和茶艺课在周四上午,红酒品鉴课排在周五下午,周末林太太……对,就是大宇娱乐的林太,邀请您去参加旗下的电影发布会晚宴——您忘了,之前我们有注资过电影制作的。】
【太太,营养师看过您这一周的菜单,特意叮嘱了说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有点过高,建议您用粗粮代替之前的杂粮米饭,这样能保证您在下周三的酒会之前,减重到42kg。】
【您之前预约了Erik路的晚礼服高级定制,工作室那边让我来确认一下,下周二您有没有时间飞到巴黎?】
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角。
“最早真的很烦,我没有想过,站姿、坐姿、敬酒和社交的时候要说的‘黑话’……林林总总的规矩有那么多,就连倒个红酒,说句口语,他们也能看出来谁是土包子,谁是真的千金小姐。我心里没底,所以过得小心翼翼,跟她们相处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有时候,像是一条摇尾巴的狗,有时候,是一只见人就咬的兔子……偏偏还咬不死人,只能就装装样子,扮个柔弱,装到最后,我差点连自己也骗过去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一条狗,一只兔子,能做个乖巧又听话的畜生,倒成了我这辈子的骄傲。”
“……我知道你很辛苦,阿青,所以,”纪司予的嗓子像是钝了的刀刃,沉而低哑:“所以我们往高的地方走,站得越高,别人就不会,也不敢去挑错。我这几年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有一天你在纪家可以做你自己,我们只是需要时间,一点时间。”
“是啊,”卓青笑了笑,“要往上走,堵住悠悠众口嘛,你也好,我也好,我们之间没有人是轻松的。”
她的话中理解,仿佛让他抓到那一瞬间的喘息之机,脑海中清晰的整理出无数句足以说服对方的后话,分成PlanABC,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不讲缘由的苦肉计——
可脸上勉力提起的笑还未及动人。
下一秒,便迅速在她的后话中尽数垮塌。
女声平和温柔,响在耳边。
“可是,不轻松的、活得那么辛苦的人多得是,为什么我们活得格外痛苦呢。”
他胶着于那协议书上的视线倏然回转。
四目相对,愕然与畅达。
“我知道你很惊讶,”她甚至笑了笑:“因为,我看起来一定过得还不错吧,很多人都羡慕我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吃穿用度,每一样,哪怕是为了纪家的脸面,都从来没有少过我的。所以我没法去说,我在纪家的每一天都很痛苦,说出来别人会笑,更不会理解——包括你,司予,你也不会理解。”
“你已经过惯了纪家的生活,又把你以为好的都给了我,我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你,也应该回报你,可是回头想想,这真的是爱吗?”
“……不是爱,那是什么?”
“是依赖吧,”卓青答得平静,“这么多年,你都还没有从小时候那种无助的困境里走出来。说到底,你想要的,只是陪着你的小护士,理解你的小护士,不是我,”
那个在你苦痛人生中,触碰过你伤口,维护过你自尊的人。
在你没了父母,被所有人当做怪物的时候,站在你身前张开双臂保护的人。
太过早熟的少年,总把共沉沦当做别无选择的爱。
唯有被蒙在鼓里,被美梦包围的人,才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深深喜欢着,曾无法无天,又心甘情愿地付出,很多很多年。
纪司予眼神微动:“……”
“我从没有拯救过你,你从来没有走出过那段时期的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想要把我留在身边——把小护士留在身边,”而她说得坦然,乃至残忍:“至于谁来扮演小护士这个角色,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卓青还是卓珺,是姓白、姓宋还是姓别的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心甘情愿的爱你,永远也不离开你,对不对?”
她明明都看透了啊。
就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睁着空荡无神的眼睛,借着依稀的月光,看着睡在身旁的枕边人。
哪怕在梦里,他依旧下意识向她靠近,贴近她的颈窝,搂住她腰肢。也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放下一切防备,安心得像个孩子。
这是爱吗?
从前她以为他爱她。
所以向她分享一切,从不发怒,从无半点埋怨,从来迁就,从来宽容。
宋嫂说她【幸运】,因为施以小恩,被还以大报,只是机缘。
她以为那是对自己不屑的讽刺,也曾怒上心头,大斥对方不知尊卑。
因为纪司予爱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啊!
不爱,为什么甘愿冒大不韪也要娶她,不爱,为什么哪怕吵架,依旧为她供给最好的生活,为她铺好后路,为她撑腰?
就连那些闻风而至、心存妒忌的莺莺燕燕,可以说纪四太太名不副实,说她德不配位,却也从没有人敢说,纪司予不够爱她。
她就是因为那份爱才咬牙走到今天。
可当一切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却也只能可笑的,自己问自己:呆在这偌大纪家的卓青,究竟是一个摆设,一个纪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连宋嫂都看清了这一切,唯独她还笃定地将自己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感天动地。
所以啊,说来好笑,如果说真的要说谁输。
全盘皆输的人,或许只有十八岁那年,雨中踮起脚尖,曾经真挚的、怀揣着最深切的、被打动的爱意亲吻心上人的阿青。
她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动心。
卓青闭上眼。
满面热泪,几乎灼痛得她口不择言。
可她这次至少不用掩饰,不用惺惺作态。
哭就哭吧,鼻涕眼泪一把流,也只哭这一次了。
她探手,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重新攥到指间,重新递到纪司予面前。
哪怕哽咽,可该说的话,在心底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话,终于也把一切收束得体面。
“你给了我很多很多,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珍惜过,所以真的很感谢你,司予,所以哪怕我知道你骗过我,我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去责怪你。不怪你,真的,这些年,我得到了太多本来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本来应该感谢你。”
她说:“走到这一步,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归根结底,只是我真的不适合。”
长在泥巴地里野蛮生长的荆棘花,瞧着光鲜,却也孤劣,养的再好,也不会平白长出一枝玫瑰。
就像披着卓青皮囊的聂青,把自己逼得再久,再狠,再极端,也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纪四太太。
哪怕那条路上可登天,可以无视一切流言蜚语,可以拥有人所不能有的财富,享受无数人的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卓青抹了抹鼻子,笑着说:“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爱我。”
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并推到他面前。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曾经爱过我,请你帮我签个名字吧,司予。”
无论道路通往何处,可她见过繁华,才甘愿为庸人。
多好,世俗烟火气里,喜怒哀乐,四时三餐,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此过一生。
无声沉默中,那笔最终还是被人攥起。
纪家四少,从小到大,都写得一手好字。
“后续的财产分割和基金债务的问题,我会让手底下的律师团队私下处理。消息暂时不会公布。”
“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司予,离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
“我知道如果你要找,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我,说不定出门买个菜都能碰到一排私家侦探。我没法约束你……可是。”
卓青微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如果我离开老宅以后,你再来找我一次。无论是你本人,还是你派的人,我对天发誓,但凡一次,那我一定郁郁终生,死于非命。”
既然分开,就不要藕断丝连。
她对自己,永远比对任何人都要心狠——
可却又分明看见,话音落地的瞬间。
他眼中倏然有泪。
=
卓青离开老宅那天,下着大雨。
纪司予原本说要来送她,但临时公司有事,抽不开身,也只能作罢。
“太太,白小姐才刚回美国,您后脚就去看她啊?”
“您这病也不知道好没好透,来的凶,去的慢,突然一下好起来,我这心里实在放不下,那药我都给您放在小医疗箱里,要是安检过不了,您尽管跟我说,我再在那边给您安排。”
倒是宋嫂,还不知道离婚的事,只以为她是一时兴起,独自去旅行,态度依旧殷勤得很。
卓青笑了笑,没戳破着恭维背后的诚惶诚恐,只沉默着,最后站在那片土地上,环视着住了整三年的庭院。
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身边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倒也不是怀念什么,只是人总是在真正分别的时候,才觉得相逢可贵。
或许是因为不太习惯她的安静,宋嫂等了一会儿,没忍住,又问:“太太准备在美国玩几天?”
她答得半真半假:“一两个礼拜吧,之后再去别的国家玩一玩,可能玩上个个把月也说不定。”
“那这行李可不够!”妇人眉头一蹙,赶忙追问:“少爷呢,少爷是忙完公司的事后脚过去吗?要是这样,到时候一并把后续要备的给备上也一样,不然可不行,这些衣服啊首饰和保养品,都是一件件配好的,我只让人准备了半个月左右的份。”
“没事,不急,”卓青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一路买就是了。”
纪四太太哪里会愁钱?
这个理由果然说服了宋嫂,遂也不再惶恐自己准备失当,慨然一笑,重归心平气和。
卓青望这妇人半晌,蓦地伸手,拍拍她肩膀:“辛苦你帮我准备了,宋嫂。”
宋嫂一愣:“啊?……这,哪里的话,我的本分,我的本分。”
她们难得有这样和平相处,而不是心怀鬼胎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互相都有些陌生于表达。
末了,还是卓青主动踏出一步。
“没什么,其实你有时候对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是我没听进去,这几年,多亏你照顾我,不管情不情愿吧……衣食住行上,你算是我半个妈妈了。”
说着,又附在她耳边:“还有,我那衣帽间里,有几件衣服,没有剪标牌的,在右边数第三格,是我自己花钱买的,都没有穿过,你女儿昨天来的时候,我看她很喜欢,过几天是她生日,你把那几件衣服送给她吧,当是我的心意了。”
交代完,也没等宋嫂反应过来道谢,便撑起伞,自个儿拎起手边的白色行李箱。
一步一步,走下无数次拾级而上的老宅前台阶。
一步。
“太太,我来帮你,这太重了,您提不了!”
“没事,宋嫂,你回去吧。”
两步。
萧瑟雨中,她背影伶仃,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一手撑伞,一手拎箱,任由斜飞的雨点顺着伞沿飞溅,淋湿她一侧肩膀。
她想,这该叫顺其自然的狼狈,女孩子嘛,狼狈也狼狈得鲜活,真好。
三步。
四步。
五步。
她越走越快,脸上的笑容越扬越高。
多少年了,她从没感觉自己和自由离得这么近——
身后,忽而有脚步声匆匆追上。
卓青脚步一顿,下一秒,便见那伞斜过数寸,堪堪遮住她湿透的左肩。
宋嫂和她四目相对,有些尴尬,短暂的失态过后,又很快转作谄媚的语气:“太太,还是我送您,知道您这次出门想低调一点,关键是,您哪能淋雨啊,让少爷看到,我们也不好做人。”
卓青看着她几乎浸在雨幕中的脸,又抬头看看头顶那把多出来的、粉色的伞。
义无反顾的离开,后脚赶上的叮嘱。
这场景,似乎多年前,她也曾经见过。
【阿青,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是阿妈太不争气了,这是卖女儿啊,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啊!】
却只长长的,长舒一口气。
“太太?”
“没什么,”她放下行李箱,粗鲁地抹了把眼睛,复才笑着说,“天冷了,宋嫂,等少爷回来,给他熬一碗姜汤,别感冒了。”
这是她在老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爱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
但是,但是。
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把自己的理解套用给旁人,那不是爱,那是自以为是的感天动地,如果碰上一个当真的,如果这份自以为是瞒不了永远,等到伤口揭开,就是一次剜肉削骨的成长。
好在我们青青,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
(纪总提刀:等等?放得下?放什么?你再说一遍?)
咳咳咳,好吧。
还有一个小尾声,明天开启下卷咯!欢乐的锣鼓响起来~
以后会固定每晚九点更新撒~其余时候基本都是修改或者加更(?)
第三十四章 34
离开上海前; 卓青最后约了一个人,在青浦陵园见面。
她赶到目的地时,对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乖乖摆好需要的祭品不说; 连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也都被擦拭得光洁干净,锃亮一新。
然后。
把该做的事做完,这人就等在墓碑前,站得直挺挺一动不动。
光是个背影; 都透露着无从质疑的认真。
卓青:“……”
小姑娘还是记忆里的小姑娘,从性格到穿着。
远远看着,只扎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单马尾; 身上穿的也是简简单单的白棉裙; 再套一件土不拉几的粉色外套,瘦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瘦猴儿; 丢人堆里便再找不出来。
呆站了不知多久,听得卓青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才霍然回头。
一对小山眉纤细; 杏眼圆圆。
虽说有些塌鼻梁; 好在鼻翼小巧,总显得较旁人多几分动人的稚气。
女孩笑弯了漂亮眉眼,开口便喊:“姐!”
骤雨方歇; 天气阴沉; 瞧见她这么一笑,仿若乌云都散去不少。
也让人自觉藏住心头的阴霾,以免殃及眼前天真模样。
卓青于是跟着笑起来。
拖着行李箱; 快步走到她面前,给了女孩一个大大拥抱。
“桑桑; ”她顺手捏了捏女孩的薄脸皮,话音温柔,“说是学做饭,怎么学着学着,学得越来越瘦了?”
“没办法,我们,学的很多都是,都是理论,我只做,不吃的。”
聂桑有些结结巴巴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改不了,但语气仍旧雀跃:“我最近,还特别在开发,老菜新做法!有包子,红烧肉,八宝鸭,炒鳝糊,锅贴……”
“得了得了,你说得我都饿了。”
卓青及时打断她:“姐姐也不懂那么多厨师理论,最关键是你学的开心,开心最重要,好不好?”
桑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与卓青如出一辙的尖尖小虎牙。
“好。”
卓青正要撒手,却又忽然被人撒娇似的一拽,两手堪堪把环住她腰身。
仿佛还是小时候赖着要糖吃的年纪。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声音,咕哝着:“姐,你瘦了。”
她苦笑:“瘦了还不好?平时吃得再少,都想瘦也瘦不下来。”
桑桑闻声,把她抱得更紧,“但是脸瘦了,好像……好像肚子还大了点,姐,你背着桑桑,吃很多好吃的了。”
卓青眉心一跳。
“哪有……有吗?”
她瞥了眼肚子。
想了想,忽而又释怀,“大概我最近光顾着节食,没怎么运动,肉也没以前那么紧实吧。”
她哪里有心思吃什么好吃的,这些天,虽说只是名义上病着,但胃口也也确实没好到哪去。
好在,桑桑对此一无所知。
“但,挺好的。”
是故,唯独在她面前,依旧能做个爱撒娇的、时而还能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沾着点橙子味洗发水香气的脑袋顶儿在她颈间蹭了蹭,笑着说:“太瘦了,不健康,现在这样,才好。”
这大概是真·大厨·桑桑对姐姐唯一的执念了。
卓青拍了拍她柔软黑发。
等到撒完娇,却也该是想起正事来。
“我坐这,你坐那边吧,桑桑。”
一左一右,两姐妹坐在母亲的墓前,像幼稚园小班学生那样,一个接一个,乖乖讲着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
卓青说得平静,绝口不提自己的伤情和落魄,不外乎是讲了些在纪家的见闻,听着也颇能唬人。
桑桑则一如既往,讲着她的厨师学校,也讲正直温厚的继父,偶尔提一嘴以后的职业规划,虽然理想主义的色彩浓厚,但卓青也不打断,只笑着听她往下说。
末了,起身拍拍蹲麻的双腿,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桑桑,”她把银行卡塞进妹妹手里,“这些天有空,我打算去别的城市走走,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你拿着这些钱,该用的就用,不要委屈了自己。”
女孩眉头一蹙,“勇叔,对我很好,钱也都够……”
勇叔,就是她的继父程勇,一个日子过得平凡简单的小卖铺老板。
卓青摇头:“那不一样,这是姐姐给你的。”
虽然以后的日子,前路并不明朗,她手上持有的可流动资金也有限。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坚持让桑桑收下了那张存着她一半身家的银行卡。
桑桑不是个矫情的女孩,见她执着,索性也不再多话,把银行卡收进小包里。
“我会,挣到钱,”抬头,只冲她笑,“等有钱了,给姐买,大房子。”
“那我就等着我们桑桑出息了。”
“嗯!”
四目相对,齐齐一笑。
两人复又转身,冲那墓碑拜了三拜。
末了,洒扫除尘,再躬身告别,卓青盯着墓碑上笑面温厚的女人,心头那块无处凭依的大石,在旁人无从知晓的时刻,蓦地悠悠落地。
她在上海最后的心愿,到这时,终究有了最后的了结。
“对了,姐,旅游,的话,想去哪些,城市?”
“无所谓啊,哪个城市都可以,山啊水啊各有各的漂亮,我都想看一看。”
两姐妹手挽着手,一人提了一袋祭品,沿着陵墓旁的长阶一路直行。
“突然,就想去旅游,姐夫……会不会,陪你去?”
“干嘛非要他陪我去,”卓青戳着桑桑的脑门,“我是嫁给他,又不是挂在他身上了,一个人才开心呢,你姐我这是要去追寻美丽人生的真谛好不好。”
虽说叛逆的心情,总归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可她毕竟也才二十五岁,对很多人来说,人生都才刚刚开始。
醒悟太晚,顿悟不迟。
闻声,桑桑侧头看她。
看了会儿,却又皱皱鼻子,笑了:“姐姐,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开心。”
“是很开心,”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挽着桑桑纤细手臂,“唯一就是有点担心,我不在上海,以后有点什么事你也找不到我。”
“没关系啊,我都是,大人了。”
桑桑飞快答她:“而且,我也打算找,实习,去工作,先去学做小笼包,然后是鳝糊,还有锅贴……”
“啊,说起锅贴。”
卓青脚步一顿,“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在进华那边,就校门口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个老店,我在那吃过一次锅贴,店名应该是叫……嗯,【李阿婆锅贴】?感觉那家店做的很有小时候的味道,挺好吃的。”
桑桑眼前一亮:“诶?”
“知道了知道了,”她读懂这表情的话中之意,当下点头,“我把地址写给你吧,那个阿婆人很好,不说去实习,偶尔去吃一吃也挺好。”
这时的卓青还并不知道。
自己的随口一提,犹如无知的蝴蝶扇动翅膀,在多年后,一环扣一环,激起千里之外狂风骇浪。
身处浪潮中心的桑桑,此时亦只是笑笑,点头说:“好啊。”
说话间,又低头,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纸笔——
翻动时不经意,手指一带。
卓青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那险些直接落地的卡片,翻过面一看,失笑:“都说了你不要随便把校园卡乱塞了,桑桑。”
那橙红色的卡片正面,印着女孩微笑的面庞。
一旁的黑体字端端正正,2016×××421,食品科学学院,程忱。
程,是继父程勇的程。
忱,取满腔热忱之意,是治愈她儿时重病的医生相赐的小字。
自从阿妈死后,卓青便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叫她【桑桑】的人。
聂桑——不,程忱赶忙接过卡片,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卓青叹声气。
垂下眼去,一边写,一边叮嘱:“对了,我有一个朋友和店主很熟,你要是去吃,就说是瑶瑶的朋友吧,说不定还能给你打个折,那个阿婆很喜欢和年轻人说话,你们一定能处得很好。”
“瑶瑶?”
“嗯,白倩瑶,”她笑,“白色的白,倩女幽魂的倩,瑶嘛,瑶姬那个瑶,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胖胖的那个,现在可是大美女了。这几年一直没机会拉你们见面——下次有时间,我再约着你们一起出来吃个饭。”
=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了老半天,平时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愣是耗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门口。
卓青和陵园的工作人员登记完出入证明,已是日头高悬。
抬起手腕,瞄了眼时间,正好中午十一点半。
留给她赶赴机场的时间还有约莫四个小时。
“那这样,桑桑,”她扭头拉住女孩,“我先带你再去吃个饭,吃完饭,送了你回学校,再去机场也还来得及,你说呢?”
她自认这计划周全。
却还没等程忱点头,忽而耳尖一动,听到点不同寻常的动静由远而近——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便自远处轰隆隆迎风而至!
一辆机车。
甚至是重金砸下才玩得起的哈雷CVO车系,血红残影般,神乎其神的一个漂移过弯,自众人眼底飞速掠过。
车上,一身黑色劲装的车手,却似乎对这惊心动魄的一瞬毫无察觉,皮靴蹬地,堪堪停稳,只留下余韵未尽的风声凛冽,震颤耳膜。
卓青:“……”
她下意识地一退,把妹妹护在身后。
这不速之客倒显然没有叨扰了旁人的自觉,兀自摘下头盔,甩了甩略有些汗湿的额发。
露出那张写满【老子不好惹】的艺术家俊脸。
艺术家——
画画,浇花,搞摩托的艺术家?
卓青呆了。
李李李李李李大……不是,李云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相顾无言,不知从何开腔的当口。
倒是陵园门口闲唠嗑的守门大妈先把瓜子一扔,霍然站起,冲着□□率先嚷嚷起来:“哪里来的小伙子哇!这么吵,不怕把你先人吵起来咯?讲不讲礼貌的嘛?”
“我有牌照,没犯法,没撞死人。”
李云流把头盔挂上车把,话音淡淡:“至于地里那些——人都死了,还管什么人间事,要是怕被吵到,大不了拉我下去赎罪。”
卓青&守门大妈&程忱:“……”
想来李大/师一向是个肃杀人物。
眉峰陡峭的脸本就易显阴沉,配上寒气毕露的眼神,哪怕再平静的话,也能毫不费力,瞬间骇得人片甲不留。
大妈“阵亡”。
“杀人者”无心安慰,只径自对着卓青扬扬下巴,继而轻拍后座:“上车。”
卓青:?
哈?
她头顶冒出三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问号。
这阵仗,甚至吓得程忱附在她耳边:“我,报警?”
咳。
这倒不必。
卓青拦住自家妹妹准备摸手机的动作。
“不是,李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再抬头时,面上神色更趋无奈,“你这开口就要我上车,是绑架,还是绑架……还是绑架呢?”
“不是绑架,我师傅说要见你。”
“……”
“前段时间念叨好久了,但你一直关在家里联系不上,问了人,说是你病得太——”
病得太重,快救不过来了,吊着口气。
虽然今天看着还是挺活蹦乱跳的,隐隐约约腰还富余了小半圈——深谙人体美学的□□默默总结。
“停!”
眼见着身旁程忱的表情愈发疑惑,卓青连忙出声,叫停了对方几乎要捅破自己老底的大实话。
“嗯?”
卓青尚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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