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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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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格啾
文案:
一流仪态,二流品貌,三流出身。
卓青嫁给纪司予那年,风言风语传遍沪城,不知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又让多少怀揣着“麻雀变凤凰”理想的女孩摩拳擦掌;
这般名声响彻,到了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她倒是只拎了个十八寸小行李箱,踩在一众少女梦碎的残影之上,走得快意潇洒。
纪司予远远目送她在雨中离去。
许久,手中紧攥的雨伞猛地摔落在地,伞骨支离。
*
七年后,还是这一场雨,还是这两个人。
她依旧从容淡定,滴水不漏地瞒着家中幼子踪迹。
纪家这一辈独苗般长成的芝兰玉树,整个人却像是浸在水里,额发耷拉下来,雨珠子顺着头发尖一路往下,里头的白衬衫湿痕斑斑,狼狈至极。
他说:“我没有找过你。”
她说:“我知道。”
矜贵清冷大尾巴狼×虚荣也温柔的平凡好姑娘
小灰姑娘和黑骑士的狗血爱情故事。
…孤星冷月,她只是替他多爱了一夜人间…
1v1不变。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青(谢青),纪司予 ┃ 配角:宋致宁,白倩瑶,卓珺,程忱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本文分为上下两卷,以女主角卓青的人生脉络为主线,上卷描述了精彩纷呈却也暗潮迭起的豪门生活,灰姑娘与黑骑士的故事引人入胜,下卷则从远离豪门追逐自我的女主角的职业生涯写起,再度与男主重逢,两人围绕着爱情、亲情、友情的多重主题,勾连出了一个改造和蜕变的故事,最后一家三口撒着温馨的狗粮,走向圆满的结局。本文行文语言优美明快,故事情节平中见奇,笑中带泪,把看似俗套的剧情写出了不一样的韵味,为我们展现了不一样的豪门,不一样的“灰姑娘”故事,每一个人物都仿佛真的存在于我们身边,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个中回忆经历,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第一章 01
卓青住院的第三天,乌云纠纠缠缠大半个下午,终于在傍晚送来一场瓢泼大雨。
说来本该正是行人寥落的时候。
自病房窗边一眼望去,医院前那宽阔大坪外的人流涌动,却还丝毫不受影响,如旧上演着人世间生动的贫苦悲欢。
救护车车顶蓝灯闪烁,拖长的鸣笛声割开痛哭的序幕。
她的视线随着疾驰而去的车影一掠而过。
末了,纤细修长的十指抵住窗框,毫不犹豫地一推。
嘈杂声就此被隔离在外。
躬身侍立在旁的女看护,原本正专心着手将个大饱满、晶莹剔透的嫩青色手指葡萄从枝干上一一取下洗净,注意到这下响动,复才急忙侧过头来,轻声细语地问:“太太,在看什么?”
卓青冲人笑笑:“没什么,你们都先出去吧,”她指了指房门,“我和顾姨说几句话。”
反光的玻璃窗上,映出女人修长纤细的天鹅颈,黑发披肩,娴淑温柔。
就连仰首时的弧度,都将得天独厚的矜贵气质拿捏得一丝不差。
看护闻声,听话地点点头,摘下手套,便忙不迭叫了小厨房中正在准备晚餐的两个同事一并出去。
病房内便只剩下卓青,和不远处沙发上正襟危坐、一身蓝白洋装的雍容妇人静静对坐。
妇人眉心紧蹙,盯着卓青那高高吊起的石膏腿好一会儿。
等闲杂人等走干净了,这才“哗啦啦”翻着手里一沓病历,以一幅长辈姿态对她开腔:“太太,你还年轻,很多事,真的不是顾姨说你——”
得了,又开始了。
卓青脸上窝囊笑容不变,心里直嘀咕: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和“上级指示”来了。
那厢对她的小九九还不知情,仍在继续:“你说要去写生,老太太说了,是绝对支持的,还从公司的安保部门派遣专员负责你的安全。明明都说好了,地点,时间,人员全部核准过,景区都专门来了一班人马,鞍前马后,殷勤给你开路……结果,就五分钟,嗯?工作人员去给买个水的功夫,你人走开不说,还一脚踏空,差点从斜坡上一路滚到底,要不是中间有个水渠缓冲卡住你的腿,现在就不是骨折,是——”
“是阎王索命了,顾姨。”
卓青趁人大喘气,赶忙垂眉顺眼的接过话茬:“我知道的,是我太不稳重,让家里人担心了。”
虽说脸色苍白,又一身病服,露出的半截细腕子感觉稍一用力便要被掐断似的。
但那张和气温柔的圆脸,无论何时,却依旧亲和力十足,配上话音真挚,长睫半掩下的飘忽眼神,一点没有豪门子媳的架子不说,竟让人生出点微妙又怜惜的恻隐之心来。
顾姨登时有种重拳打棉花的颓唐感。
余下的大篇唠叨,只得顺势倒回腹中,剩下不明不白的一句:“唉!你总是这样,太太,在咱们家怎么能行呢?”
卓青心里门儿清,自是不接这话。
半晌,等对面彻底静了,复才用刚刚好不大不小的音量咕哝着:“我倒是不要紧,就是等好点了,也该去给奶奶道个歉。她今年八十九岁大寿,司予又不在国内,我本来想给她画幅好画贺寿,没想到,反而让她这么担心。”
顾姨:“……”
虽没吭声,一贯不苟言笑的妇人,却似乎隐隐被她这一句两句说动,脸色柔和不少。
卓青深谙个中玄妙。
正要佯装无意地继续试探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姨却先一步被茶几上震动不停的手机引去视线。
不过摸到手里匆匆一眼,脸色忽变。
也没来得及和卓青多说几句,顾姨便头也不回地踩着那“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快步走出病房。
却也不乏压低数度的嗓音,顺着未曾严丝合缝闭拢的门缝依稀传来——
“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说?”
“四少他……”
可惜,走得更远些,下文便再听不清切。
=
飙戏对象的先行离场,强硬地中止了卓某人原定计划中声泪俱下的表演。
她倒乐得给那群看护们放假,索性也不叫人,只自个儿瘫在病床上,一边从水果篮里摸过几颗手指葡萄啃啃,一边从枕头底下掏出自己藏好的手机解闷,彻底解放了天性。
果不其然。
刚一解锁,微信推送中便争先恐后窜出来几百条未读信息。
虽说无外乎是些台面上的关心,她还是一一客套回复完,不忘从中挑选了几个同纪家往来频繁的,截下图来,又顺手拍了张自己的石膏腿,发上条用词热络的朋友圈。
【生病时,愈发能感受到来自家人和朋友的关爱!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心//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例行公事一毕,这才转而退回微信页,点进置顶的对话框。
对面人被她备注“八卦大赛总冠军”,头像是个不知名的动漫萝莉。
可惜瞧着萌乎乎,聊天记录里半个“么么哒”没有不说,无聊的包袱和废话倒是一箩筐。
卓青失笑。
划到末了,还是配合地点开对方发来那条——标题起得颇为唬人的新闻链接,【前线直击:豪掷四十亿!商业版图再扩张,纪氏基建欧洲中标】
“被称为纪氏家族第三代接班人,毫无疑问,出身于鼎食鸣钟之家的纪家四少,拥有着同龄人难以比肩的雄厚身家。”
“年仅二十五岁,便能代表纪氏基建旗下的欧洲分部,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与当地政府签订合作意向书,公布耗资近五亿欧元的能源合作项目,被不少业内人士盛赞后生可畏。”
……
卓青轻轻“啧”了一嘴。
直至到了图片页,复才指尖一顿。
画面定格于出席者甚众的酒会。
纪司予被簇拥其中,手执香槟,纤长手指轻托杯座,与面前人举杯相碰——毕竟身形颀长,倒丝毫不比身旁一众白人矮了气势,那身私人手工订制、耗费近200小时方才完工的William Westmancott浅灰色西服穿在他身上,亦浑然气质天成般妥帖。
哪怕镜头只拍到侧脸,无比顺畅的三庭五眼线条,一路自微敛长睫过渡到近乎呈直线般高挺利落的鼻梁,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由衷感慨一句上帝偏爱。
由里而外,都不愧是纪家最拿得出手的完美作品。
如若不是,她比谁都深知这人风姿隽秀、八面玲珑的做派之下,其实暗藏另一番玄机的话……
卓青视线落低,瞥过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光秃秃毫无点缀的白金戒指。
廉价的材料经不起时间过分打磨,顺着灯光微微旋转半圈,已经隐约能瞧见划痕错落。
她近来瘦得脱形,这戒指更是有些箍不住似的,每每需要自行微弯起无名指来固定,养成她一副要发功似的手势习惯,颇映射出某种“此处你不留,不留也得留”的叛逆心态。
正晃神间。
手机蓦地传出“叮”一声提示音,震得她猛一抖擞,下意识手指上划,按到微信推送。
八卦大赛总冠军:【我滴个青啊,还活着吗,咋不理我捏。】
八卦大赛总冠军:【)))19’’】
低头看着屏幕弹回聊天框页面,卓青松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一边点开语音,一边放空似的向后一瘫——
也不过就是那么瞬间的松懈。
那早就不再同她搭衬的破戒指,便顺势自无名指滑落,不等她伸手去捞,便一心奔向远方,骨碌碌滚得飞快。
卓青:“诶……!”
直至落在门扉开合处,某位“不速之客”脚边,那戒指方才一偏,刹车停住。
——John Lobb。
不仅以一人一鞋楦,全手工制作的工艺闻名海内外,仅就皮质上极具质感的卵石纹理,也当得起数千英镑的身价。而作为今季最新发布的Alder系列,这双短筒黑色皮靴,如果没记错的话,目前尚未在国内发售,可谓是有价无市。
她无须把视线往上抬,也知道来者是谁,竟一时有些语塞。
鞋主人似乎也对那枚滚落脚边的戒指颇感意外,以至于脚步顿住数秒。
末了,还是一手阖门,复又弯下腰,将寒碜的白金戒指拾起,攥在手里。
两相沉默之间,关键时刻。
八卦大赛总冠军:【“听说你摔得严重,我真是吓死了,我已经买了最快最快回国的机票,应该最迟明天就能到……对了,纪司予是不是还没回来看你啊?这个杀千刀的渣男,啊啊啊,实不相瞒,姐也是学过巫蛊之术的,青青啊,你别怕,我来帮你诅咒:以后你腿打着石膏,每艰难地爬上马桶一次,纪司予必在大马路牙子上摔一次狗啃泥,必——”】
卓青颤巍巍地伸手,把手机屏幕按黑。
别……别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完结,希望这是个令你在冬天里哭过也笑过,却依旧暖洋洋的故事。
祝我可爱的读者朋友们看文愉快,以及,下本故事不如也见个面吧~:
《我拥凛冬》
1。
林柿初中毕业那年,东街上人人都在传:三中那个叫谢久霖的狼崽子,爹不养娘不爱,带着一群小子到处打架占地盘,以后八成丧尽天良,净做坏事。
偏偏她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倒还在同学录上写下一句真挚祝福,偷偷塞进他抽屉角落。
结果当然是在一众小弟们的笑声中被他当做笑话撕碎,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很多年后,昔日摸爬滚打混迹于尖沙咀的少年果然摇身一变,成了名震江湖的风云人物,无恶不赦,呼风唤雨。
而她依旧寂寂无名。
甚至被一群不良少年堵在小巷口,只得蹭着这老熟人的威风,故作镇定地大喊:“你敢动我,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是谁?”
“是、是……”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
那小混混忽而被人猛一脚踹跪,倒翻在地,锃亮皮鞋抵住面颊轻碾。
为她解围的男人懒洋洋睨她一眼。
却又声调轻慢,似笑非笑地低头问:“湘赣帮谢久霖,傻仔,听过没有?”
2。
林柿从前听人说,这世上的暗恋大多都有因无果,她对此深有同感,亦深表赞同。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谢久霖钱包里一张破破烂烂,被胶纸粘好的信纸,上头隽秀小楷一笔一划,写着:【谢久霖,祝你学业高升,前程似锦,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
十四岁的谢久霖在下头龙飞凤舞地回了一个字,好。
后来他果真没有辜负她的金玉良言。
3。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弗朗索瓦丝·萨冈
第二章 02
这天的纪家四少,并不似新闻图上西装革履。只一件黑色BURBERRY Prorsum风衣堪堪至膝,虚掩住熨帖到毫无褶皱的纯白色衬衫,单结领带,西裤短靴,一派潇洒利落。
配上那张打小便被赞作人中翘楚的脸,换个不认识的,见他迎面走过,八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肩宽腿长大模特,合该明天就飞去巴黎秀场开工——
无奈,此情此景,实在不是卓某人醉心欣赏美男的时候。
别说欣赏,除了死死摁住手机,她甚至连礼仪课上学过无数次的——将脸微微平侧十五度,露出温柔笑面,力保笑不露齿……诸如此类的繁琐规矩都齐齐抛诸脑后。
直至纪司予在她病床边站定,复才努力再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来了?”
倒不怎么惊讶,心照不宣的笃定罢了。
纪司予同样答得简略明了:“嗯。”
说话间,将戒指轻放在床头柜上,只匆匆瞥过她苍白病弱的脸庞,便转开视线。
倒是不提刚才听到自己“死渣男”的名号作何感想,也不多说半句废话。
卓青看看戒指,凝滞半晌,又抬头看人时,他已经在正对病床的长沙发一侧坐下。
一双长腿交叠,十指错落相抵,覆在膝上。
卓青不由自主便坐正。
半晌,纪司予问她:“戒指旧了,怎么不换一个?掉了多不方便。”
听着像是关心,倒叫她怔了怔,不知从何答起。
纪司予却再无后话,兀自起身,丢下句“我去洗个手”,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怕不是……生气了?可又是生谁的气?
想不明白。
等到他擦干手出来,卓青刚好在微信上偷偷摸摸和八卦大王哀嚎完毕,抬眼与人视线一撞,忙又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
这回学乖了,敌不动我不动。
她伸手摸过白金戒指戴上,病恹恹地往后躺,力图保持满面即将去世的安详。
纪司予倒完全不受她骗,兀自脱了风衣挂上衣架。两颗玛瑙袖扣也被依次取下,随手放上一旁的置物格。
袖管上折,露出的一截肤色冷白,腕骨微突。
而后,他走到床头柜边,动作熟络地拉开抽屉,拆开一盒新的无菌清洗手套。
换了盆水来,便垂下眼神,静静择选清洗着那果篓中嫩青色的手指葡萄,一一放进旁边的果盘。
好像刚才的刻意针对与两年的冷战,在眼前这一篮她吃惯了的葡萄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卓青:“……”
她侧过脸,默然无话间,打量着如今已是自己丈夫的青年。
老人常说,男生女相主富贵,短姻缘。
这张脸偏偏却还留有几分少年时清隽灵秀的影子,好似瞧着半点铜臭气不沾,眉眼都被年岁温柔打磨过,长睫微垂,不曾有半点攻击性。
——哪怕纪家人的自视甚高和难搞程度,就像他们在上流圈中人尽皆知的厚实家底一样出名,哪怕纪司予年纪轻轻行走商场,少不了心计叵测。
卓青就此沉默下来。
一直到那本已见底的葡萄果盘已然重新被填满,纪司予的助理在门外轻手轻脚敲门。
“抱歉,老板,但是宋少一连打了六七个电话过来——”
还没听完后文,她便默默腹诽:什么人这么没眼色,刚一回国就……等等,宋、宋少?!
一个激灵,她从往日旧梦中乍然苏醒。
她抬起头,问:“宋致宁?”
得到肯定的回答过后。
卓青伸手,冷不防盖上纪司予瓷白般手腕,轻轻晃了下。
原本这已经是她学过最努力的撒娇招数,次次都能见效,无奈许多年没用过,委实有些生疏……以至于,差点把毫无防备的纪司予晃了个趔趄。
她默然。
只得清了清嗓子,假装没注意到这点小失误。
再开口时,话音依旧真挚:“去吧,真的,我最爱吃葡萄,吃吃葡萄洗洗睡了——你、你知道吧,要是你回国了还不搭理他,他真能把人烦死。”
可以说,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在被烦死和送走老公之间选择了后者。
纪司予:“……”
或许这就是老婆吧。
=
名为Broken blue的酒吧,由一向出手阔绰的宋家三少着手包办,且不说在寸土寸金的陆家嘴占地三千平,便是在装潢上,就已大方抛资近八千万。
尚未进去大门,路边停满的豪车超跑上,便有不少按下车窗来给纪司予打招呼的。
——都是些打过照面的富家子。
上不上得了台面不说,买几瓶酒泡几个妞就能和宋致宁这个败家败得光明正大的顶尖货搭上线,果真是笔划算买卖,引来的鱼不少。
纪司予面上云淡风轻,倒还是同人简单颔首、着人收下名片过后,方才在一旁久候多时的侍者接引下,一路向酒吧内走去。
穿过入口处夸张逼真的全息投影,破碎斑驳的湛蓝色天空被抛在身后,而后便是大到夸张的舞池,神色各异的年轻男女们,一边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中扭动着身体,一边视线逡巡,搜索着今晚的猎物。
如若不是他带上私人助理,怕是连接写满电话的小纸条都接不过来。
“请您放心,这是外厅——宋少一般不会在这里接待贵客,”侍者唯恐他有半分不满,引路间隙,复又赶忙回过头补充,“请跟我来,很快就到了。”
穿过尽头卡座旁的古铜色小门,一道刻意设计、狭长而光影错落的甬道赫然在目。
一路走到底,再度踏足光亮明晰处时,楼顶花园般设计巧妙的清吧这才正式露出真容。
虽说没有外头热闹,连音乐也变作极尽暧昧和缓的曲调,但打眼看去,能落座在这的,大都是些惯于豪掷千金的熟面孔。
淡淡一眼落定,不及一一打声招呼,宋少已经收了消息,赶忙过来、哥俩好地一把搂过他肩膀。
“司予仔,行啊,”不管多久没见,倒是一点不见外,“我这正事不干的败家子花钱如流水,你倒是出息,给自家挣了个盆满钵满,天天财经周刊上都能见着你,就差没跟我姐夫比上镜频率了。”
说话间,两人在早已准备好的卡座上落座,早等不及的女侍者连忙凑上前,还没来得及倒酒,便被宋致宁摆手制止:“得了,我喝够了,他不喝。”
非工作场合烟酒不沾,极度自持,是纪司予踏足商场后从未改变的习惯。
是故,类似这种私下聚会,哪怕旁人都已经酒醉烂成一滩泥,纪家四少永远都眉清目明,连斜靠在沙发扶手、轻轻撑颊的动作也不曾昏沉歪斜分毫。
……就这点上看,纪司予先于他们而势起,确实不无道理。
直至女侍者满面疑惑地走开,只剩下纪司予带来的私人助理侍候在册,宋致宁方才向后一仰,任由身子陷入柔软沙发,咕咕哝哝开了口。
“听说这两天还有个小几亿的项目找到你们欧洲分部,”他笑,也不拐弯抹角,径直便入了正题,“你倒好,把活一推,给我家捡到了,我好不容易自己出来找点事做,过不了多久,又得接这个烂差事,你说不是不是害我?”
纪司予答他:“不算是烂差事,项目的含金量很高。”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国,”宋致宁眉峰一挑,“据我所知,就你家老太太选继承人那股劲……你现在可是很需要把成绩再做大,多做几亿,谁还会嫌弃钱多。”
话音略顿。
他忽而很是不可思议地,复又补充:“你可该不会是为了卓青吧?当年吵得那么凶,而且,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我可是听我姐说,老太太跟她抱怨过你个小子,在国外遥控施压,逼得又是给她安排转院又是从美国调医生过来——现在觉得还不够,专程再回来一趟?”
那股八卦劲,和青葱少年时分毫不差。
纪司予摁了摁太阳穴,忽感自己听了卓青的话而没有装死不见宋致宁,实在是个相当错误的决定。
无奈实在敌不过他聒噪得一句话问上十遍,又懒得拿商场上那副打太极的架势应付,末了,还是应了句:“因为后天是三周年。”
三周年。
宋致宁一下回过味来。
却还颇有点自诩黄金单身汉的洋洋自得似的,明知故问:“什么三周年?踏入婚姻坟墓的三周年?”
纪司予瞥他一眼,原本不过老友重聚,自在散漫,此刻难得带了些许寒意。
亦纠正,用平静却不容置喙的语气:“结婚三周年——我和阿青。”
作者有话要说:
纪·江湖人称难搞心机男·其实会给老婆洗葡萄·搞不定宋某太话痨·司予
今天也是纪总和老婆闹别扭又忍不住心软的一天。
纪总:她不关心我怎么回来的(好感度…1)也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好感度…1)和朋友骂我是渣男(好感度…1)………………她摸我手、吃我洗过的葡萄了!(好感度+99999)
第三章 03
虽说早心知肚明这答案,但真的从纪司予口中听得,还是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法,仍叫风流浪子宋某人略有些发愣。
沉默数秒,他方才夸张地叹出一口气:“这么认真?”
却好似有意调笑般,桃花眼尾微挑,满面心照不宣的戏谑。
纪司予没有回答他。
唯一的响动,是那骨节分明的纤细五指,颇有规律地轻叩身侧皮质扶手——
宋致宁眼珠儿滴溜溜转一圈,随即便笑着耸耸肩膀,见好就收。
为了缓和气氛,倒还颇有兴致地扬起手,在往来的女侍应生中随便点上一个,招呼人坐到自己身旁,轻松把那纤细揽过,漫不经心地嬉闹两句。
纪司予对自家兄弟这一贯无法无天的猖狂轻佻习以为常,更懒得开口调侃,只问:“找我来,没别的事了?”
话里话外,还没来多久,似乎已经有意要走。
刚说完,宋少嘴角一咧,便从面前小美人谄媚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侧头看他:“不算大事,但除了叙叙旧,倒是确实还有一件。”
“嗯?”
“我听说,卓珺最近有点不安分,”提及某位,宋致宁笑意渐淡,“……趁着老太太状况不明朗,在偷偷让人查你家阿青的底细。虽然不知道她查那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来干嘛,不过听说了,就单独告诉你一下,就别告诉卓青了。”
话音一顿,他斟酌着用词:“她已经吃过大亏,没必要再送上门去跟人斗——”
对面霍然站起。
“先走了。”
宋致宁:……?
哭笑不得间,却也只目送纪司予背影渐远,余下黑色风衣一角,在拐入前厅甬道时转瞬即逝,并未多话一句。
唯独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好似又回到八年前,那场本该一如既往平平无奇的高二运动会。
=
作为全市学费最贵、建校费门槛最高的私立高中,纪司予同他所就读的克勤外高,一旦大办运动会,便无外乎是巧借名目,从除了钱以外一无所有的家长们身上吸血。
大家打小见惯,也只把这当做停课的借口。
是故,那天倒成了寻机取乐的好时候,纪、林、卓、姜……凡是家中叫得出名号、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大都被他聚在一起,包下校内咖啡厅的顶层天台聚会。
眼见着玩牌的玩牌,泡妞的泡妞,兴致正酣。
却不知是谁,忽而夹在人群中怯怯问了句:“司予哥呢?怎么没看到?”
话音刚落,终于找到由头的一众女孩纷纷着急附和。
“对啊,你不是吧宋致宁,是不是怕纪司予抢了风头,特意不让他来啊?早知道他不来我也不来了,亏我还提前把为了公司年会去订制的礼服裙从法国调回来了,你真是!”
“别急别急,致宁不可能没请啊,找找,是不是去上洗手间了什么的?”
“致宁哥——!”
里头闹得最凶的,当数卓家的小女儿卓珺,索性直接奔到宋致宁面前,一把将人衣角拽住。
生得洋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也不管旁人讶异视线,直冲他气得跺脚。
“你还想不想要我姐姐电话了?我不管,纪司……司予哥呢?我可是听你说他会参加,才专程飞回来的。你不找人来,我可跟你没完。”
宋致宁只得摁着眉心苦笑,心中骂靠。
以至于,虽然知道纪司予只是懒得露面,还是被一群女孩吃人般视线逼着,起身打了个电话,很快便招呼来一堆急着巴结他的小弟,找遍整个咖啡馆——
还以为纪司予躲到哪,结果终于寻到人时,却是在天台背面、正对着学校大操场的角落处。
不仅直面嘈杂热闹的运动会气氛,声浪扑涌而来,也实在有些燥人,不像是这位的一贯做派。
纪司予却似乎毫无感觉,只斜倚栏杆,向操场遥遥看去。
斑驳光影投落,同样都是白衣灰裤的夏季校服,他站在那,倒像是活生生凑出来一副《少年远望》的名画。
——就这张脸,果真不愧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小菩萨。
宋致宁心中暗笑,独自走上前去,一把搭上纪司予肩膀。
“看什么呢?”他问,“不去那边玩玩?卓珺念叨你好久了,人女孩又不好意思过来请你这尊佛,活生生把我给差遣来了。”
说话间,也顺着纪司予视线方向看去。
绿茵操场上,女子1500米的比赛似乎已经进行到尾声,除了最前头一马当先那两位,基本都已经累得满脸通红,头垂得几近栽地,一坠一坠的吊着口气。
一个一个先后冲线,到末了,只剩下落在最后的胖女孩仍在以龟速前进——宋致宁一眼便认出来,那小胖子是隔壁白家的掌上明珠。
说起来,明明也是家底殷实的大公司,养出来的千金却跟个鹌鹑似的,和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都玩不到一起,再加上长得一般,在自己组起来的小圈子里,委实只能算个小透明。
但……
他忽而眉尾一挑。
远远瞧着,边上那个陪跑的倒像是个美人坯子。
隐约能辨别的五官秀致,加上一眼能看见的流畅肩颈弧线和笔直小腿,这天生骨架匀称,想也知道丑不到哪去。
好奇心一上来,他正打算凝神仔细看清那女孩的脸,纪司予却忽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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