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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要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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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致远垂眼看她,淡淡吐出一个字,“假。”
“……”
沈冀跟在徐嫚身后走进酒吧,摇滚乐浪波一样扑面而来,徐嫚情不自禁地“哇”了声,看着台上唱摇滚的歌手,“有小明星啊。”
沈冀的耳朵则先听到里面的鼓声,节拍准确和稳,爆发力强,有张力,手上的活儿至少是个多年老手,寻着声音望向鼓手。
沈冀眼里闪过惊讶。
正在打架子鼓的人是温燃。
红裙红唇,底鼓踩得用力节拍准,挥舞着鼓槌玩着嚣张的花样,同时打得也稳,头发随着节奏甩动,满眼嚣张,鼓打得既燃又炸。
“那是燃燃吗!好帅好美!”
徐嫚两手圈在嘴边大喊,“哇哦——”
台上的温燃神采飞扬,自信张扬,是全场焦点,人格魅力疯狂爆发。
“老头子,”徐嫚撞沈冀胳膊,“你也上去打架子鼓啊!”
沈冀一脸深沉,“幼稚。”
徐嫚懒得理他,六七十岁仍打架子鼓的不也大有人在?
“儿子!我看到儿子了!”徐嫚指着舞台侧边大喊,“看见了吗,儿子在那!”
沈冀顺着徐嫚指的方向看过去,沈砚站在舞台侧边,白衬衫袖子折到手腕,领子松松散散,嘴里叼着支烟。
沈砚抽烟熟练,吐出一口长烟雾来,拇指和食指捏烟,中指抖着烟灰,再放进口中吸食。
烟头明灭之间,沈砚的脸也时不时亮起红光。
像个上瘾的男人,半分在公司的领导样儿都没有。
沈冀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徐嫚一哂说:“抽烟怎么了,他还抽雪茄呢,你不知道吧?”
沈冀再次望向沈砚,平时清冷的人,此时被这酒吧的气氛感染,站在旁边很放松。
衬衫领口松着,沈砚脖子上有两个深的紫痕,毫不在意那自痕会被别人看了去。
像种嚣张的炫耀。
台上温燃高举左手,带动台下的人一起跟着节奏鼓掌,随即她继续用力敲击,全场燥热起来,她笑得满眼星光。
沈砚定睛地望着台上那个打架子鼓的温燃,眼里有深深的欣赏、迷恋与炽热。
沈冀到此时,看到台上那个打架子鼓的温燃,活力四射充满魅力,看到旁边抽烟的沈砚,卸下所有清冷变得炽热,终于承认徐嫚无数次在他枕边说的那些话——她说温燃是这辈子最适合沈砚的人,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确实,对清冷的沈砚来说,必然会对这样如火一般的温燃上瘾。
这是绝对的必然事件。
沈砚一定会爱上温燃。
温燃燃到炸裂的表演结束,扬起鼓槌挥到身前,优雅地对台下鞠躬。
台下狂呼喊着温燃的名字,温燃的魅力在此时癫狂爆炸。
温燃笑得明媚如火跑向沈砚。
沈砚掐灭烟头扔了,笑着对她张开手臂。
第66章 高调恋爱
因着徐嫚女士的关系; 沈冀悄悄离开的计划泡汤; 四人在酒吧门口碰头,当时情形是沈冀转身欲走; 徐嫚女士紧抓着沈冀的胳膊,高声大喊; “燃燃女儿,快看过来; 我们来啦——”
沈冀的脸色黑白交替,不悦徐嫚女士没有董事长夫人的稳当,也不悦当前情况好似他特意来为温燃捧场,皱眉摆脸子像更年期。
温燃听见嫚嫚妈妈那热情的声音; 下意识要喊妈; 待看到嫚嫚妈妈旁边沉着脸的沈董事长; 登时像噎了一整个鸡蛋黄发不出声音; 悄悄往沈砚身后躲。
沈砚回头看她,温燃脑门都快贴到他后背; 小声说:“怎么办; 我穿得不淑女不好看啊; 你爸再把我当成夜店女郎……”
“很好看,有我在。”沈砚淡淡说着; 将右手背到身后; 温燃低头看见,笑着牵住他手。
走至二位长辈前,温燃小小声地和长辈问好; 没敢叫妈,叫的是沈董和沈夫人。
徐嫚女士嗔怪地斜她一眼,然后凑耳朵到温燃嘴畔说:“重叫。”
酒吧灯光打在温燃脸上,温燃脸颊红得渗血,偷瞄一眼沈董,沈董目光定在沈砚脸上,没看她,她就小声在徐嫚耳边说:“妈。”
徐嫚女士终于满意,笑着搂她肩膀,“女儿真乖,还有宝贝你刚才太棒了,架子鼓打得也太燃太炸了!”
沈冀又不是瞎,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俩人在交头接耳,余光瞥见更烦得慌。
没成想这时徐嫚又推他,“老冀,你也上去试试,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你玩鼓了。”
温燃眼里也闪着期待,这小姑娘眼睛忒亮,亮得明目张胆,亮得乖张,怕他的模样更像是是装出来的。
“和你说两句话。”沈冀的声音很冷淡,给了沈砚一个神色,转身便向外走。压根都没理徐嫚女士的那句话。
沈砚没穿外套,只穿件白衬衫,温燃回头看见郝乐,忙招手郝乐拿沈砚的外套过来,亲自给沈砚穿上,又帮他系好衬衫领口的扣子,小声说:“你乖一点,别和叔叔吵架。”
沈砚垂睫看她,方才在舞台上浑身都是燃劲儿的复古酷女孩,现在与他这样轻声细语,让他喜欢得紧。
沈砚低头抵住她额头,愉悦地微勾唇角,“嗯,听你的。”
“咔嚓”一声响,而后是一道白光,温燃刺得晃了下眼睛。
徐嫚女士正举着手机拍照,完美地拍下沈砚和温燃刚才额头互抵的照片——
五官清冷的男人,左手掌托在五官明媚的女人脑后,两个人额头相贴,女人微微仰头,俏脸泛红,男人低头,轮廓分明,四目相对时有浓浓爱意在紧紧纠缠。
徐嫚女士宛若沈砚和温燃cp粉的大粉头,捂着嘴莺莺笑,“郝乐你快来看,我鹅子和女鹅太甜了是不是,呀,这是两个睫毛精呀,这俩人睫毛长得都快碰上了,太美太帅了,怎么好呢,我要做壁纸。”
郝乐凑上去说:“我这还有照片呢,夫人要不要?之前沈总和燃总还跳贴身舞了呢!”
徐嫚震惊儿子居然跳舞,“快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室外,天寒地凉,说话间冒着寒气。
沈冀双手抄在外套兜里,沈砚也如此,但肩背比沈冀更挺拔,父子俩的脾气秉性有七成像,连有时的动作习惯都相同,有时眸光里的冷漠劲儿都如出一辙。
沈冀眯着眼望街上穿梭而过的车辆,以平常的口吻道:“今年长辈们都来家里,爷爷奶奶,叔伯舅母都来,年夜饭要在家里吃。”
马上就年三十了,沈家祖祖辈辈都在本地,是个人数众多的大家族,沈冀这话没针对温燃的意思,他是长子,沈砚更是独子,若是沈砚不在家过年,这确实不像话。
他自然也不会让沈砚带温燃回家和长辈们一起吃年夜饭,带回家见这么多长辈至少也得是未婚妻,温燃目前仅仅是女朋友,带回去不合礼数。
沈砚未出声,仰头望漆黑夜空间仅剩一点的弯月。
即将年三十,弯月变残月,夜空将变一片黑暗。
像极了温燃,她也什么都没有了,身边一片黑暗,像被困在黑暗中。
如果他自己回家吃年夜饭,那么温燃呢?
要她一个人在家吃本应该全家一起热闹的团圆年夜饭吗?
他怎会舍得。
就在沈冀和沈砚对话的时候,徐嫚正在和温燃说让温燃去家里过年的事儿,温燃不敢轻易答应,毕竟也不知道沈董的态度。
徐嫚像个老佛爷,“燃燃,你听妈的,不用怕你叔,只要沈砚带你回家,还能有人把你撵出去啊?不可能,妈第一个不让。”
温燃正想打哈哈说看情况,石磊举着她手机走了过来,给她看来电显示,是令人不悦的三个字——曹忆芸。
刚才石磊看到曹忆芸打来电话,怕影响温燃心情犹豫了好半晌,但更担心温燃错过什么消息,还是拿过来给温燃。
温燃早就做好曹忆芸给她打电话的准备,毕竟钱戈雅都被抓了。她和徐嫚说了一声,带石磊去安静地方接电话。
震动已经结束,曹忆芸又打来第二遍,温燃接起来,曹忆芸的咆哮声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充满愤怒,“温燃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陷害她!你不得好死!”
温燃皱眉远离手机,刺得耳朵疼,“大妈,诽谤是犯法的。”
曹忆芸突然收了咆哮声,“你又录音了是不是。”
温燃心想她才没那个空呢,紧接着曹忆芸就不管不顾地继续暴跳如雷,“我不管你录没录音,反正你给我听着,你不是想要钱吗,你把我女儿弄出来,我把钱分给你一半,否则你一分钱都没有!”
温燃十分心平气和,“曹夫人,您忘了温董事长改遗嘱了吗,三五十年以后,我会获得他全部婚前财产,我可不是一分钱都没有。”
曹忆芸气急败坏,“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商量好要置我们娘俩于死地?温志成在哪,他根本没出海,他在哪!”
“他没出海?”温燃问石磊。
“你居然还问我?温志成肯定给你打过电话!”曹忆芸语气已经癫狂,“你告诉温志成,必须把我女儿弄出来,否则我就曝光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我让他身败名裂,我女儿若是进监狱,就也少不了他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让温志成给我滚回来!”
温燃一直在心里缠绕成一团的线,隐约快要理清楚。
她抬头看石磊,眼里是即将抓住关键点却没能抓住的茫然。
石磊听到从话筒向外溢出的话,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听到曹忆芸说有温董把柄的话。
温燃眉头紧锁,“温董之前出国带的是李助理,你帮我问问李哥在不在公司。”
石磊点头。
“你再帮我查一下温董的出境记录,如果航空公司有认识人,你再帮我查查乘机旅客名单。”
石磊迟疑,“燃总,你真要帮她把温董找出来吗,她在利用你。”
“我知道,”温燃转身去换衣服,“放心我不会被她利用。”
温燃在接到温志成的生日祝福电话和礼物后,就确定温志成爱她,哪怕她不是亲生的,他也始终把她当亲生女儿,只是她一直不懂温志成为什么有时候对她不理不睬。
听曹忆芸的意思,曹忆芸有能让温志成身败名裂进监狱的把柄,难道这就是温志成每次和她私下相处都疼她,只要有那母女俩在就变脸的原因吗?
温燃心里有个打死结的线渐渐松散了。
不知道曹忆芸威胁温志成的事是什么,如果真的很严重,那她总不能等着曹忆芸破罐子破摔把事捅漏,至少她要先联系上温志成,先向温志成了解情况。
温燃找到上午那会儿温志成给她打电话的号码,看到是国内的手机号码拧了下眉,回拨这个号码,已关机。
查询号码归属地,号码显示是北京。
温燃裙子拉链在后背,才拉了一半,看到是北京,她停住动作,紧着眉头想起之前接过一个北京打来的座机。
沈砚推门进来,咔哒一声上锁,走到温燃身后,帮她拉开拉链,“怎么了。”
温燃看着镜子里的沈砚,他身上有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但因他站在她身后,无端变暖了两分。
“没什么,我在联系温志成。”
温燃把手机号码截图给杨淼让她查手机号码的使用名字是谁,边和沈砚说曹忆芸打来的电话,“所以我要找到他,问他了解情况。”
沈砚眉间匆匆闪过一抹异色,方才在外面待的那一会儿未感觉冷,此时后知后觉出冷来,声音也不自觉变紧,“燃燃,关于温董。”
“你等一下。”温燃摆手示意他等会儿再说,找到之前北京打来的座机拨过去。
电话接通,温燃说:“您……”
对方径自说:“您好,这里是北京XX医院肿瘤科,请问有什么……”
温燃听到“医院”两个字,脑袋就重重嗡的一声响,举着手机怔怔呆住。
肿瘤科?为什么是肿瘤科?
温志成长肿瘤了吗?
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还是癌症?
医院,肿瘤科,这两个词没办法不让温燃恐慌。
这两个词会让任何人恐慌。
沈砚忽然抢走她耳边手机,是明显不想让她接电话的凛然。
温燃回过神来,急了,立即要抢,“你干什么,手机给我啊。”
沈砚未还。
温燃手机听筒声音大,听到对方一直在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温燃无法控制发抖的声音的大声说:“帮我查一下,患者温志成在哪个病房。”
温燃眼里有慌张,有恐惧,已经顾不得去想沈砚为什么不想让她打这个电话,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沈砚的衣摆。
沈砚眸中一痛,深深闭上眼,揽她入怀。
再睁开眼时,手机按了免提,温燃听到对方说:“抱歉,我们这边无法查询,请问您与患者是什么关系,我建议您直接联系患者以及患者家属。”
温燃急道:“无法查询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在你们那里住院,你应该能查到的啊,我是他女儿,我知道他身份证号,麻烦你再帮我查查看,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查,需要我亲自去医院问吗,你们医院系统不是输入姓名就有显示吗!”
对方依然道:“对不起,我们这边无法查询。”
沈砚替温燃挂断电话,紧紧抱住她,“燃燃,燃燃,别急,冷静点。”
温燃根本无法保持冷静,这人说无法查询,而不是说查询不到,她心里所有的疑惑突然之间全部解开了。
当事情发生时,大部分人下意识都做了最坏打算,温燃也如此,瞬间想明白温志成为什么没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打电话,不是出海了,而是在手术。
为什么手术后两天才打电话?
是不是他一直在昏迷中?
他生了重病,但他不想让她知道,一直都在瞒着她。
温燃全身都在发抖,沈砚抱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变得越来越凉。
温燃想要去找韩叔叔,他们是多年好友,韩叔叔一定知道她爸在哪。
但是手都在哆嗦,使不上力气,“沈砚,你,你帮我换衣服。”
沈砚帮她换上裤子和羊毛衫,看到她手臂上的疤时,他眼神暗了一瞬,然后继续帮她穿上。
温燃满眼都是雾气,嗓音沙哑颤抖,“沈砚,我爸,我爸他……”
沈砚沉稳道:“别多想,温董不会有事。”
换好衣服温燃按手机,看杨淼有没有查到那个手机号码是谁。
杨淼平常接到她短信都是秒回,这次杨淼却没回复。
为什么温志成会把裙子送到杨淼那里?
温燃冲出房间直奔舞池找杨淼的人影,杨淼正站在角落里神色复杂犹豫地看手机。
“杨淼!”温燃跑过去,急色问:“你在看什么,查到了吗?你和我爸有联系吗?”
杨淼被吓得一激灵,满脸慌张掩饰不住,温燃又急又气,端着一张脸变得阴沉,不用说话,就用目光逼问着杨淼。
杨淼心知瞒不住,拿起手机给她看屏幕,“是韩董的秘书。”
温燃逼问:“我爸呢,你和我爸有联系吗?”
杨淼慌忙摇头。
温燃找到卡座里的韩思桐,韩思桐在和苗致远喝酒,温燃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两个人怎么在喝酒,问韩思桐,“韩叔现在在家吗?”
韩思桐喝得强撑着理智,看出温燃的焦急,她没询问,直接给家里打电话。
通完电话,韩思桐打了个酒嗝,捂着嘴说:“我爸刚到家,下午从北京回来的,怎么了吗?”
温燃听到这句话,脚一软差点跌倒,沈砚稳稳捞住她。
韩叔是知情的,温燃想冲过去找韩叔,接着她看到苗致远,语无伦次说:“苗律师,你哥是不是医生,他在哪个院,我爸肯定转院走的,你能让他帮我查查他吗,或者让他给北京朋友打电话,应该有同学吧,都是医生,拜托了。”
苗致远听明白了,但是他也有点醉,“沈总不能查吗,沈总应该有认识人吧。”
温燃在刚刚手机被沈砚抢走时,有什么思绪在脑袋里面转了一下,但是太快,她没抓住。
温燃说:“我不知道,麻烦你帮我问问。”
苗致远抬眼看沈总,沈总紧紧盯着温燃,那眼里似乎隐约有痛意。
苗致远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眼花,再看过去,沈总神色已恢复自然,苗致远若有所思点头道:“好,我给你问问。”
之后温燃疯了一般,冲出去就对司机报地址,直奔韩家。
沈砚一直陪着她,除了安抚,他没说其他任何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在温燃看不到的地方,转变得幽深如渊。
温燃即将知道温董的病,也即将知道他早知情。
第67章 高调恋爱
韩庞风尘仆仆到家; 妻子唐舒兰为他脱外套; 询问着,“温志成现在怎么样了?”
“说不准; 时好时坏的。”韩庞拧着眉头一声叹息。
这次韩庞去北京,主要是给温志成办出院; 同时又给温志成办另一家医院的住院。
上次匆匆从本市转院到北京,温志成就后悔了; 担心被查到转院记录,这次没再办转院手续。
两个医院的治疗方案差不多,唯一差别是之前温志成用医院座机给温燃打过电话,温志成防着温燃反应过来给医院打电话; 就换了医院。
温燃从小就聪明; 跳过级的孩子; 只要她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她很快就能按图索骥寻到真相。
温志成那次是疼得厉害了,实在想听听温燃的声音; 没忍住; 就给温燃打了电话。
打完也不敢吱声; 听着温燃一声声问哪位,温志成疼得浑身颤抖; 但心是真的安了许多。
这病最让人无奈的就是疼; 疼痛难忍,温志成那么能扛的人,都疼得受不住。
人也瘦了; 瘦得快成皮包骨。
这若是让温燃那小丫头看见,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
二十三四岁就失去父亲,哪个女孩能承受。
韩老教授从里间出来,也询问着,“温志成还能熬几个月?”
韩庞对父亲也还是那句话,说不准,时好时坏的。
同样的病,有早死有晚死的,医生估计还能活一两个月,但也没准半个月就熬不住,也可能偏偏就熬了三个月。
一切都是未知。
韩老教授接过儿媳妇递来的茶,轻叹道:“燃燃还不知道吧,温志成瞒着她干什么啊,这若是死都见不到,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你还没劝动温志成?”
韩庞语气不好,“他说他对不起温燃,没照顾好她,临死前就不让她难受了。我是劝不动,要不您老去劝,看您能不能劝动。”
唐舒兰瞪他,“你和爸少说两句。”
韩庞见到老朋友的情况差,他心情也好不起来,再被父亲这么埋怨他什么都干不好,好像他连劝个将死之人都劝不动,也挺生气。
就在气氛僵硬的晚饭时,温燃闯了进来,她脸上布满焦急与慌张。
餐桌旁的人同时面色变凝重,唐舒兰先起身,“沈砚和燃燃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
沈砚礼貌道谢,温燃勉强说出七个字,“吃过了,谢谢阿姨。”
她声音颤抖,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般,直直地望着韩庞,明明来前在车上就已想好要问的话,这时却说不出来了。
韩老教授已猜出温燃八成知道了,明知故问,“沈砚啊,燃燃怎么了?”
沈砚站在温燃身侧,未答,只垂睫望着温燃。
“韩爷爷,韩叔叔,”温燃倔强地站得笔直,但肩膀在颤抖,“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爸在哪,我要见他。”
韩庞和父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讶异。
韩庞放下筷子时,暗自忖度着温燃怎么会知道,抬眉镇定问:“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爸病了。”温燃一字一顿道。
“瞎说,你爸什么时候病了,不是在海岛放松吗,下午还和我打电话了,”韩庞试着转移话题,“思桐呢,思桐不是和你一起玩呢吗。”
温燃不信韩庞说的话,“韩叔叔,那你现在给我爸打电话,你当着我的面问他身体怎么样。”
韩庞不悦道:“温燃,没有礼貌了啊。你这什么孩子,居然还咒自己父亲生病?”
韩庞态度坚定,明显不会告诉温燃,沈砚牵起温燃的手想带她离开,温燃没动,“曹忆芸和我说她有我爸的把柄,能让我爸身败名裂,能让我爸进监狱,让我三天内找到我爸,否则她就曝光。”
韩庞没当回事儿,摆手道:“行了,知道了。”
唐舒兰打圆场,拽温燃到沙发上坐着,商量着让温燃年三十来家里过年。
沈砚说着,“唐姨,燃燃过年在我家过。”
“是吗?”唐舒兰知道一点沈冀不同意温燃的事,微微诧异,然后笑说:“那也好,那就初一来也行,燃燃只要想来,就随时来。”
温燃垂着眼,双手绞在一起,很久都没说话。
沈砚手掌轻覆到温燃头上,揽她倚在自己肩上,和她低声说着话,“温董会没事的,别多想。”
温燃做不到不多想。
医院和肿瘤科这两个词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还有很多她之前忽略的蛛丝马迹也不断想起来。
关于温城集团和韩氏的战略合作合同,说要给钱戈雅分红的那个合同,她现在相信温志成爱她,自始至终他都把她当亲生女儿,那么那个长期合作的分红受益人就不该是钱戈雅。
温燃猛地起身跑回餐厅,韩庞正和父亲低言,冷不丁看见温燃跑过来,皱眉呵斥道:“你什么时候能像思桐一样稳当点?”温燃之前在韩家住过好几年,这样的教育语气对温燃来说稀松平常。
韩老教授不敢苟同,“思桐什么时候能像燃燃一样没规没矩的我才高兴。”
温燃也落实了没规没矩,“韩叔叔,之前您和温城集团签的合同在书房吗?”
韩庞没想到温燃问这个,被袭击了个措手不及,震惊全写在脸上。
温燃跑得很快,看到韩庞几乎肯定承认的神色后就立即往楼上跑。
韩庞急得追上去,“温燃你给回来!”
但他年过半百了,哪里追得上温燃,“沈砚,你给我抓住她!”
沈砚未追上去,扶着韩老教授缓慢上楼,低声让韩老教授慢点,他眸光平静,但隐约可见深处的浓重波澜。
温燃冲进书房,立即上锁。
她已经对韩叔叔书房熟门熟路到知道抽屉钥匙放在哪里,找到钥匙就打开抽屉,手忙脚乱地翻看一份又一份合同。
韩庞在外面敲门大喊开门,温燃翻了好几份,找到和温城集团的合同。
手发干发抖到翻不开纸张,急得手指沾了口水翻页,终于看到分红受益人。
两个字:
温燃。
温燃眼里不断上涌着湿气,强忍着憋回去,仔细看协议条款,看到温城集团投资了一笔巨额款目。
她下意识继续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就看到了曹忆芸和温志成签的婚后财产投资的协议书,曹忆芸签了字。
而这笔投资,全部都转到韩氏账上,并且以后将慢慢都汇到她的账上。
温燃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地消失,合同和协议书滑着指尖掉落,摔在桌面上。
一切都明白了。
温志成在转移财产。
演了那么多戏,为了让曹忆芸相信他。
他的目的是,把他所有的钱,都留给她。
她明明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她。
打开门,温燃怔怔抬头看门外站着的人,但是看不清。
她眼前是和温志成吵架的一幕又一幕。
她一直在和他对着干,讽刺他,不理他,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喊自己是野种。
就连今天上午,她还埋怨他只知道问她吃没吃饭,只知道问她吃什么了。
他那么爱她。
她对他都做了什么。
韩庞瞒也瞒不住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叹道:“你爸很爱你。”
温燃耳边响起温志成和她说过的话——“在钱戈雅她们欺负你的时候,爸没有作为,爸知道这伤了你,爸做事的方式不对,也做错了事,但是燃燃,有一个事实你要永远记住,你是爸最重要的人,爸爸很爱你。”
她当时看着天空被风吹走的棉花糖似的白云,讽刺说:“我记性不好,记不住。”
如今她知道,温志成是真的爱她。
但是,她找不到温志成了。
“哎,”韩老教授也拍了拍她肩膀,“你也累了,和沈砚去你原来的房间休息会儿吧。”
温燃有很多后悔从过去的回忆里面不断蔓延,藤蔓一样紧紧环绕收缩着她心脏向外攀爬,疼,也好累。
沈砚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陪她躺在床上休息,温燃蜷缩着像个婴儿躺着,渐渐闭上眼睛,沈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目光未曾离开过她半秒。
直到石磊打来电话,温燃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惊醒,赶忙接听。
石磊说:“燃总,温董确实出境了,这边出境和航班记录显示温董先去的是马来西亚,一直没回国。”
有出境记录!没回国!
那温志成是真的出海了!
他没生病!
温燃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神采,长长松了口气,转脸埋在沈砚肩膀上,呜咽说:“吓死我了。”
沈砚轻轻拍着她,想起他那次和温志成私下见面,温志成说过她身边有他的人。
现在看来,杨淼和石磊,都是温志成安排的人。
确实,温志成那样一个思深谋远的人,不可能不找人照顾温燃。
温燃不好意思再在韩家多耗下去了,连连跟韩庞和韩老教授道歉,带着沈砚离开。
推门出去时,温燃捏沈砚手心,小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太失态了?”
沈砚有力地回握住她,“还好。”
“过年呢,真的要去你家过年吗?”
温燃还是不安,“我不想让你和叔叔因为我吵架冷战,我去了会不会影响叔叔的心情?”
“不会。”
沈砚为温燃打开车门,温燃刚要上车,恰逢她这时手机又响起来,看是陌生号码,现在她是一切陌生号码都会接,她边迈上车边接起来。
对方开口道:“您好,我是苗苗的大伯,苗致远和我联系过,我这边已经打听好,希望您先有个心理准备。”
温燃闻言呼吸滞住,刚迈上去的右脚顿时无力,一个踉跄卡在车边。
沈砚已经眼疾手快稳住她,否则她整个人都要摔进车里。
苗医生说:“您父亲上个月转院到北京,是肝癌晚期。”
温燃瞬间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这边又帮您查了您上午接电话的那家医院,您父亲已经出院,但是他没有办转院手续,目前在哪个医院,我还不……”
温燃眼泪断了线,噼里啪啦往下掉,已经听不见电话那边在说什么。
只记得残忍的这四个字,肝癌晚期。
韩叔在骗她,石磊在骗她,杨淼也在骗她,他们都在骗她。
温燃转身再次冲进韩家,人已经满脸泪痕,举着手机看向韩庞,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韩庞看向韩老教授,韩老教授轻轻点头。
温燃努力克制着自己无法喘气说话的啜泣,硬憋出了几个字,“韩叔,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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