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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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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她又补充道,“所以大家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人外有人天还有天,觉得考一次满分就顶天了的,那叫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谢橘灯当时满脑子都是侠客们的刀光剑影,没空理会数学老师这种指桑骂槐。快一学期过去了,她也蜕变的很快,原来是只秃毛的丑小鸭,现在毛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虽然还是丑小鸭,但比原来顺眼多了。
当人的眼界放宽了,人就不会再纠结于原来的旁枝末节,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不过,还是太困了。谢橘灯像是精/气神全被抽走了一样,软趴趴的只想睡觉。
每逢她背有弓起的趋势时,顾准都会在她背上狠狠的打一下,让她挺直。
一上午简直是精神兼肉/体上的折磨,放学的时候谢橘灯走路都是头重脚轻,走着走着就偏的撞墙撞电线杆了,好在这天顾准没有嫌弃她,跟在她身后纠正她的路线。
谢橘灯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这个月两人一直是一起走来着。
“你这回怎么没赶着回家?”谢橘灯回头问顾准。
顾准踟蹰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谢橘灯:“我可能要走了。”
谢橘灯脑子一空,冲口而出:“去哪里?”
“B市。” 顾准道。
谢橘灯想不出中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只知道很远。
“那,什么时候回来?”谢橘灯问。
顾准摇头,“我不知道。”
谢橘灯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往前走,路上有颗小石头,她一路踢着往前走,结果愣是快踢到家门口。
之后的一路变得很沉默,谢橘灯先到的家,顾准接着走自己的路。
他们回家的路只有从学校出发到这里是重合的,一个矩形,从一点走到它对角线上的另一点,有两条路,顾准通常会走另一条,因为那条路没有人和他同行。
正如谢橘灯的人生,顾准只是一个路人。
“什么时候走?”
顾准的回答依旧是摇头。
这些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只是被动承受。
“至少要过了这个学期吧。”顾准在转身的时候轻声道,“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谢橘灯脑子里还在飞来飞去的大侠剑客们一下子都销声匿迹了,她的重心一下子被拉到现实中去。
因为心不在焉,所以中午的饭一下子做咸了,一袋盐,一次倒了四分之一,之后谢橘灯拼命加水,本来一锅菜,变成了一锅菜粥,拿勺子往外舀水,谢橘灯尝了一口,咸死。
唉。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大人有大人的愁,小孩有小孩的愁。大人觉得离别是常态,但对小孩来说,因为他们的世界,太窄太小,一旦其中少了一部分,就好像失去了世界的一半。
对谢橘灯来说尤其如此。
然而她再怎么发愁,再怎么想时间慢一点,光阴也不会放慢脚步,转眼间离期末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谢橘灯攒钱攒了很久,准备去办一张借书卡。
这件事情还没有被谢怀发现,就先被顾准发现了。因为谢橘灯早上显得有气无力,上课也很容易分神,他再三逼问谢橘灯,才知道谢橘灯把早餐的钱剩下来,想去办一张借书卡。
“你不是说你寒假一般都泡在图书馆吗?”谢橘灯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想那时候去。”
一来是图书馆有暖气,二来是她想和顾准多待一会。
谢橘灯的想法很简单,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顾准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看的谢橘灯耳根都红了,粗声问:“看什么看,没见过女生?”
“不,是没见过假小子。”顾准笑,“我知道你好学,但书也不是这么读的,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身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正说着,谢橘灯的肚子咕咕响了。
真是太不争气了。
谢橘灯如此轻易被身体出卖,简直不知道把脸往哪边搁,好在顾准没有继续笑,而是看着前方。
谢橘灯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表面上看似在听课,其实在发呆,只不过长得好的好处在于大家看你的脸的时候,通常在欣赏,很少有注意你到底在做什么的,所以顾准逃过了很多次老师眼神的追捕。
那段时间顾准还迷上了数独,开始是九个格子,之后逐渐增加,逼谢橘灯也开始玩,而且还不许用笔算,只能去心算。这增加了难度,但所谓调/教就是越调越会,压力越大,动力也就越大,最后愣是养成了奥数种子。
顾准说那时候他在看一本关于数学史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他能看懂的不多,这点恰好是他会的,所以——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最后谢橘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但又觉得幸福。
因为这算是最后的晚宴了吧。
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时候,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小学时候说的统考,通常当不得准,不过有两道附加题是真的。
奇怪的是,考试卷在谢橘灯看来,真的很简单,满打满算,一张卷子一百二十分,最后二十分就是所谓的附加题,但在谢橘灯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被顾准训练的变/态了吗?当谢橘灯看到其他同学一脸愁苦的样子,心底开始自我怀疑。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谢橘灯还问了顾准:“你怎么知道那些题的?”
顾准当时表情很……轻蔑?
“不是我知道那些题,而是当更难的你都会的时候,这些东西就迎刃而解了。”
考试在周五,两门结束之后便是周末,谢橘灯和顾准约好了去图书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欢喜的去,结果发现顾准没有如约而至,她等了一上午,结果人一直没有来。
谢橘灯有点失落的回家,路上还听见救护车的声音,觉得有些刺耳。
结果到了门市部上发现没有人,卷闸门就那样开着,地上还有一滩血。
她直接吓傻了。
邻里看到她,告诉她说:“你妈妈在医院,刚才救护车刚走。”
谢橘灯拔腿就跑,医院离这里很近,隔着一条街,距离只有五百多米。
作者有话要说:
☆、追赶
谢怀等这个孩子等了七年,虽然是个女儿,但她依然想要生下来疼爱,她一直认为人来到这世上不易,既然都出现了,那就没有被剥夺生存的权利。
只是她这个未出生的女儿终究没有保住,在早上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两腿之间直接流血了,痛的她抱着肚子呻/吟,虽然是冬天,却依旧满头大汗。
当时谢怀一个人在门市部,其他人都出去干活了,邻里看见她倒在地上,本来以为没事,谁知道听到了呼救的声音,急忙打了120急救。
救护车来的很快,到医院之后直接进了急诊室。
那时候没有手机,只有电话,除了谢怀没人知道赵展在哪里干活,消息传递不方便,一个多小时后才知道,急忙赶回来了。
谢橘灯到医院一栋一栋楼的去找,好在最外边只有左右两栋楼,她恰好摸了进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谢橘灯一边哆嗦一边等待,像是秋风中瑟瑟发抖的秋叶,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一样。
邻里觉得小姑娘可能是吓着了,急忙把她按在旁边的座位上,赵展进来的时候听到缘故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给了谢橘灯一巴掌,骂她:“你去哪儿了?要你干什么吃的!”
他大概气急了,下手不知轻重,谢橘灯却被打的傻了一样,邻里急忙把她拉在身后,其他人去按住赵展,说“别生气了,你跟她气什么?”
谢橘灯只觉得脸火辣辣的,手脚冰凉,眼睛痛的厉害,但也不敢哭,哭的话会被觉得丧气,会被骂做“巴不得你妈死是吧”,她强忍着,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但仍然奇迹般的忍住了。
关于流/产之类的话题,谢橘灯也只偶尔在电视上看见过,她这时候想到那些人里有说什么大小平安、或者都保不住的话,想到这些发生在妈妈身上,就觉得无法忍受。
她在那一刻甚至想过,如果谢怀妈妈走了,她也不要活了。
这时候门忽然打开,一个护士出来,拉开口罩,赵展在外边来来回回,这下见到护士,直接上前了解情况。
护士说了长长的一串,谢橘灯离得远,只捕捉到两个信息,一是谢怀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二是谢怀估计要做手术,她估计以后很难怀上孩子了。
赵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湖水很大概是见惯了这种情况,语调平稳,说话迅速而有条理,让他赶紧做决定,毕竟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
赵展皱着眉头抽烟,护士声音冷厉,“这里禁止抽烟。”
赵展把烟放下来,笨拙的签字。
护士收起纸,又进去了。
急诊室外的走廊上人来来去去,赵展索性去了绿化带,只要穿过急诊室旁边的长廊,尽头的门口便是。
这里不禁烟,他一根接着一根抽,从前他不抽烟,只是喜欢喝酒,而现在抽着烟,蹲在门口,脸色很白,捂着自己的胃部。
谢橘灯走过去,“爸。”
赵展抬眼看是她,声音冷漠而无情:“滚。”
谢橘灯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赵展看起来很疲惫,他撑着自己站起来,打了个趔趄。
谢橘灯想要上去搀着他,被他甩开了。
有些东西再努力都得不到。
因为从开始就输了一筹。
赵展走的很快,谢橘灯近乎赶不上,她又叫了一声“爸”,声音中带着恐惧。
赵展转身,看着她的眼神很像陌生人,“我不是你爸。”
谢橘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的身高只有赵展的一半多一点,瘦的只有赵展一半宽。看起来瘦骨伶仃,脸也很黑,活脱脱非洲难民。
医院的灯已经亮了,白惨惨的。
“我女儿没了,在那里。”赵展指着急救室的方向,“你不是我女儿。”
谢橘灯停在原处。
赵展只是看着她蹙眉,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因为隐忍,因为骨子里还剩的老实,没有说出来。
谢橘灯看着他的背影,发觉有些佝偻。
她猜的出来那没有说出来的话大约是什么。
为什么你那么多余,还非要在这里?
为什么……离开的不是你?
*
绿化带这边人很少,赵展离开之后就只剩谢橘灯一个人了,旁边有一棵树,冬天了,树上没了叶子,只剩下旁边还有四季常青的蜡质矮木丛,这些东西很多地方都是,谢橘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她觉得很难受,难受的人都没有办法站直,因为脊梁都被人打断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做事。她本来觉得不怎么委屈,因为她一直都跟着谢怀妈妈,她已经很幸运了,比起那些在街上乞讨的小孩,比起那些被弄得四肢不健全的小孩,太幸福了不是吗?
至少她遇见了一个好妈妈。
但现在谢怀妈妈随时可能离开她,之后她就无家可归了。
顾准这点说的不对,倘使一个人,连脊骨都没有长成,该怎么在这世界生存?她觉得她做不到,以前的那些东西,都只不过是空想。
她的立足点都这么低,她的脊梁都没有,她怎么去站直了面对这个世界?
谢橘灯在这空无一人的绿化带旁,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她这一年,好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绿化带的另一边是住院处,三层小楼,其中一处窗户旁,站着一个男孩,看着她的背影。
顾准的眼睛也是红的,他昨晚一天没有睡觉,因为妈妈的病复发。
宫颈癌是什么呢?他读过很多书,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从医生那里知道,得了这个病,老天随时都可能收走人的生命。
顾茗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那之后怀孕的几率就很低了,之后和顾准的父亲因某种分歧分手,说好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没想到意外的有了顾准。
顾茗思考了一下,决定离开B市,婉拒了企业递来的橄榄枝,回到老家,未婚生子。
这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顾茗不后悔,只是觉得老天未免不公平,让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看着顾准长大,只能陪他走到这里。
其实能走这么多年,已经很幸运了,只是时间再多都不嫌多,但显然老天吝惜再施舍。
父母年事已高,顾准还小,但这么多年教下来,他已经足够早熟,并且为人处世上还算是娴熟了。
顾茗着手安排一切后续,再过几天,她就要从这里转院到B市,去那里化疗,还有,见顾笙。
顾茗顾笙听起来像兄妹,但两人确实只是曾经恋人,这么做,倒是省了改姓的麻烦。
顾茗躺在病床上如是想。
“在看什么?”顾茗看顾准站在窗边很久。
“我的一个朋友。”顾准转身,“妈,我能下去一趟吗?”
“去吧。”顾茗道,“别忘了回来吃饭就好。”
顾准离开后,顾茗从床上下来,站在了窗边,看到窗外绿化带那一幕,顾准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了那个女孩。
女孩低着头,隔这么远,顾茗看不清他们到底在交流什么,但对那女孩也没有排斥或者其他想法,因为顾准懂得自己的路该怎么走,她不担心他节外生枝。
换句话来说,倘若顾准把握不住前进的方向,那以后也没有人能手把手教他怎么做。就像顾茗可以将他留在自己父母这边,但终究没有这么做一样。
怨恨也好,不理解也好,这些顾茗都没办法也没有时间感受了,她能做的就是揠苗助长,总好过顾准脱离了羽翼,以后没有办法生存。
谢橘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顾准,她本来低着头哭,冷不丁身边多了一个人,也着实吓了一跳。
〃顾……顾准。〃谢橘灯接过了对方的纸巾,没办法,她一哭就涕泗横流,刚才还忍不住发愁来着。
顾准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边,脚踢了水泥铺的小高层,开口:〃对不起,我失约了。〃
谢橘灯摇头,想起来这并非一般场合,疑惑之下,还是大着胆子问顾准:〃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准眼睛里是抹不开的悲伤,他强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妈妈住院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谢橘灯很想说一句〃真巧啊,我妈妈也住院了。〃
只是这巧合,万望这辈子莫要再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奏
〃起来走走吧。〃顾准像个大人一样,〃在这里哭,也无济于事。〃
谢橘灯起来的时候打了个趔趄,顾准一个箭步上前扶着她,这次没有其他依靠,谢橘灯只能反握住顾准的胳膊肘,把他当做自己暂时的依靠。
就这么一会儿,她心里对自己说。
在医院的道路上,两个小孩肩并肩走着,确实怪异,但谢橘灯和顾准都属于身高提前抽枝的人,顾准此时已经超过了一米六,谢橘灯也过了一米五,看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
顾准在昨天回家知道母亲住院了,联想之前妈妈问他的话,他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顾茗这次没有瞒顾准,而是将实情都告诉了他,并且将之后自己要做的实情也一并告知顾准,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这些都太早了,顾准稚嫩的肩膀简直没办法扛下来。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却要接受这样的事实,换个人可能都在地上撒泼打滚,顾准却默默的陪在母亲身边,半句怨言也没有,从昨天到现在,连眼泪都没有。
但心里的苦,是不会少半分的。
谢橘灯听他平静的说完话,两人往医院小花园那边的长椅走去,坐了下来。
〃你哭出来吧。〃谢橘灯忽然道,〃哭出来会好点,我不笑你。〃
她说着,转过身去,坐的规规矩矩的。
她好像坐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有一瞬间。书上说一个弹指是六十个瞬间,这样说来,弹指很长,瞬间很短,直到感觉到背上背负了一个脑袋的重量,听到顾准的哽咽,她才发觉对方哭了。
冬季的风凌冽,H城这个冬天好像意外的冷,也意外的长,冷的只能相互依偎取暖,在悲伤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
谢橘灯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顾准的哭声,她却一直没有看这个场景,只是感觉到泪水渗透衣服,好像也钻进了她的心里,让她那一刻感觉到心灵相通的苦楚,还有无所依靠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无所从。
她亲手将顾准放到自己心中的神坛上,又亲手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顾准早期在她生命里扮演的形象几乎无所不能,她将对方视为追逐对象,这让她忘记了顾准其实和她是同龄人。
她决定做一回对方的依靠。
顾准的哭声让她想起了动物世界里失去母亲的小狮子,辛巴当初父母双亡,依然夺回了王国的领土,只是悲伤不会消除,只会隐匿,活的更为艰辛。
这些,以后的顾准也将要经历。
她又何尝不是?
那时候的谢橘灯并没有想这么多。
顾准的悲伤好像只有这几分钟,谢橘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被北风吹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背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
〃回去吧。〃顾准道。
谢橘灯很听话的站起来,回头的时候顾准背对着她,走在了前面,谢橘灯和他顺路。
两人沉默的走完了这一路。
〃你……一定要加油。〃顾准在谢橘灯和他分道扬镳,走向另一条道路的时候忽然开口,〃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或许以后还有再见的一天。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清华北大吗?我以后会去那里。〃
谢橘灯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眼睛黑白分明,虽然带着血丝,脸颊红肿,状况惨淡,但她还是闪现了火苗,〃约好了?〃
〃约好了。〃顾准漠然点头,没有表情,眼圈的红色却出卖了他,饶是如此,在谢橘灯眼里他形象依旧高大,〃谁也不能放弃努力。〃
谢橘灯眼角溢出泪花,声音颤抖,〃击掌为誓。〃
〃啪,啪,啪!〃
顾准转身上楼,谢橘灯目送他的背影,然后离开。
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洪流也好,荒野也罢,就这样进行了无声的告别。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茗已经睡着了,顾准静静的走到床边,蹲在一边,握住了妈妈的手。
顾茗眉目间依稀有旧日的风光,当年的系花,如今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峋,只有眉毛好像还在坚持着,倔强着,彰显了主人的性格。
顾茗自从病发以来就开始消瘦,手上一摸全是骨头,手腕松松的便能握住,很是让人心疼。她的父母过来,总是要叹气,老人家也不敢在病房内发出这样的声响,而是在楼道间,离得远远的。
这些事情顾准都知道,但他除了孝顺母亲,在她床边陪伴,竟然找不出其他办法改变这艰难的处境。
他这时候才知道人世的艰难,并不是想想就能改变。被动承受,随波逐流。
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浮萍一样无根呢?
顾准第一次困惑。
谢橘灯不敢走,不敢离开。
医院的气息并不好闻,阴郁沉闷,医生们见惯了生死离别,能做到的就是把原本那些怜悯收好,尽自己的全力。
谢橘灯第一次到这么晚,她丝毫没有睡意,眼睛盯着急救室的门一眨不眨,也忘记了饿,忘记了渴。
赵展父亲去和家里人联系了,包括谢怀妈妈的家人,晚上并没有车来,所以最快也到第二天才会有人来。
他一个男人根本照顾不好谢怀,也不会说什么话来安慰,想到平日里他和谢怀的交流仅限于生意,生活中也没有什么温存之类的动作,此刻赵展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他躲开了谢橘灯,沉闷着抽烟,眉头紧皱着,中间便多了很多纹。这是赵家人一向的特征,谢橘灯记得很清楚,大伯家的老二也是这样,小小年纪,只要一皱眉头,眉峰间就会出现这样的纹路,人都说是抬头纹,前世大约皱眉多了,这辈子就带着这样的印记,看起来人容易显出老态。
谢橘灯胃一阵难受,冷汗从发丝间渗出来,她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嘴皮有些干干的,再加上紧张,肠胃绞痛。
谁不痛呢?
谢橘灯抿嘴,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画面,电视上怀着宝宝的母亲在生宝宝的时候喊痛,整个人都陷入挣扎中,痛不欲生。
小孩子的中枢系统哪里会比大人更好使呢,有时候大人都忍不住哭出来,她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出声,降低存在感,免得招来厌恶。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晚上,谢怀终于被推了出来,转到了病房中。
H市的人民医院并没有什么高级病房普通病房之分,确定送进来的人没有生命危险后,医生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女人不那么容易怀孕了,应该是,机会微乎其微。
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有陈旧的束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这里,女人不会怀孕,很受到歧视。
但这些都归属到别人的家务事当中,和他们这些当医生的并没有什么关系,主治医生拉下来自己的口罩,面孔看起来还很年轻。
赵展看到红灯熄灭之后从外边进来,“医生,我媳妇……她情况怎么样?”
易心远摘下自己的手套,“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次意外流产留下了一定的影响,她以后可能怀孕的几率很小。”
易心远并没有把话说绝,这也是读书时候留下的影响,大凡做事,都要留一线境地。
更何况易心远也明白这地方的情况,当年他母亲也受够了没有孩子的苦,易心远是母亲三十五岁那年怀上的,很是吃了一点苦头。
他想到刚才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她清醒过一阵,易心远和她说过她的情况,那时候他看到她眼睛是灰色的,仿佛没有任何生机。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赵展的脸色本来已经很难看了,这时候只不过更难看了一些罢了,但他还是对医生道了声谢,拿了根烟递过去。
是刚拆封的白沙。
易心远脸色带着疲惫,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谢谢,我不抽烟。”
赵展不多话,点了点头,木讷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踟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愁绪
易心远好心提醒他,“你妻子应该一会麻药过去就会醒过来,我觉得她醒过来的时候你最好在旁边。”
毕竟赵展是谢怀的丈夫。
赵展仿佛醍醐灌顶,脚步一转,去了妻子的病房。
谢橘灯见赵展走远了,医生有离开的势头,急忙从医院过道的长椅上下来,跑到医生前。
易心远这才注意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女孩,心想这存在感也太弱了,他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
谢橘灯掉过泪珠的眼睛很黑,眼巴巴的看着易心远,“叔叔,我妈妈……她会醒过来的吧?”
声音还一顿一顿的,一听就是哭过之后哽咽的,易心远俯身,“你妈妈她没事。”
奇怪,她叫那女人妈妈,可刚才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理会这个女孩。
易心远心想就是重男轻女,也不至于连孩子都不管吧,这人也太大意了些,大晚上的留个小女孩在这里。
“谢谢叔叔。”谢橘灯朝易心远鞠躬。
易心远刚才心情还是沉重的,这时候被眼前这女孩给逗乐了,“你要去看妈妈吗?”
谢橘灯点头,她在这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易心远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带着谢橘灯去找妈妈。
路上的时候还交谈了几句,很明显这小女孩平时应该很少说话,普通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易心远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橘灯。”
易心远把谢橘灯送到门口,谢橘灯死活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赵展坐在病床旁边,看着他的妻子谢怀。
谢怀干重活干的多,所以虽然现在只有二十五岁,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一样,疲惫,衰老,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
夜黑的仿佛永远不会再来光明,白炽灯的光芒在玻璃上反射着,有些刺眼,透过的白光也被黑夜吞噬了,什么都不剩下。
谢橘灯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易心远把人送到就离开了,虽然有些不放心这小女孩在门口站着,但好歹大人就在门里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到了换班时间,也就回家休息了。
谢橘灯才发觉刚才那感觉是什么,她很像是一幅画中那多余的一笔,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站了很久,看着赵展支着头,坐着都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累极了。
谢怀还没醒,她此刻的脸色是蜡黄色的,不带一点红润。
谢橘灯觉得很心酸,那种无望的,不能呼吸的感觉紧紧攒动着她的心。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这么长,长到看不到尽头。
谢橘灯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人在吵。
她揉弄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就躺在了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这一会儿有点头晕,好半天才发觉那吵架的双方她很熟悉,一个是奶奶,一个是赵展父亲。
就在楼梯那边,离这里并不远。
谢橘灯扭头,发现病房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吵架的内容听得并不清楚,只是有几个词还是隐隐约约的入了耳,谢橘灯抿嘴,蹑手蹑脚的进了病房,这才发现虽然有一扇门,但这门根本无法阻隔外边的声音。
谢怀醒了,在床上躺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妈。”谢橘灯上前,蹲在病床边,拉住谢怀的手,“饿不饿?”
谢怀丢了魂儿一般,好一会儿才找到意识。
她摇摇头,嘴唇干裂。
谢橘灯找了个杯子,去倒了点水,晾了一会儿,扶着谢怀喝水。
谢怀眼圈还是红的,外边的声音不绝于耳。
“橘灯,”谢怀声音哽咽,伸手去摸谢橘灯的头顶,嘴皮仿佛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带着凄惶,“橘灯……”
橘灯乖乖的被她抱进怀中,谢怀抱得很紧,仿佛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最后奶奶也没留下来照顾,说家里的事情多,又临近过年了,抽不出时间在这里照顾。
她又唠唠叨叨的抱怨,什么你们今年农忙也没有回去,家里也不指望你们。
那意思是你们什么力都没出也就算了,这时候也缺少劳动力,我得回家辛苦。
老大家的面也没露。
谢怀娘家那边,谢怀的妹妹谢新梅来了一趟,因为还在念着初中,只待了一天就回去了。
谢橘灯看着那些人来来去去,像风一样从不停留,不禁怀疑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同情?探望?表示一下他们其实并没有遗忘谢怀,只是因为各自的忙碌所以说一下话就可以离开,带些东西聊以慰藉?
她只看到了谢怀的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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