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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前没有想念-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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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上学期间你都没有回过家……”
是不是,他也和林初一样,从心底憎恨着那个他出生的潮湿地方。
“荷欣,我现在有点事,这些事回头再说吧。我再打给你。”他不等荷欣的反应就挂上了电话,摸出硬币付了话费,而后靠在话厅边点了一根红梅。
他从来没有想过,荷欣怎么就成了应该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怎么就成了这样。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就是他在潜意识里自己选择的趋向。
他抽空了两包烟,在滨江路走了几个来回。夜幕深沉,才决定回南岸区的住地。从公司同事那里租来的屋子。
他借打火机的灯光摸索着上了3楼,火光照到门边一团黑影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而后他才看清楚,是林初,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蜷缩在他的门边。漆黑发丝像藤蔓植物般覆盖清瘦的骨骼。
“你会收留我么。你会收留我么?”
他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疲倦的双眼看着他。
“嫁给我,林初。在你可以并且愿意的时候。”他捧住她的脸,靠近,亲吻她柔软的双唇,激烈地。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她依然在那张沙发上,贴在他的手心里,逐渐睡着。
她给他的心里划下了比侧脸上更钝重的伤口。
荷欣在第二天早晨敲开周南的门时,看到只穿着睡衣光着脚散着头发喝牛奶的林初,收敛了甜美笑容。
那是一个无法处置的孩子,用天真却坚毅的眼神让她也同样心碎。
“周南,你要留下她么……那么我明白了……只是你必须知道,你能抓好她吗?即使你们有再多的相通和契合,你们需要的生活真的一样吗……”
有些事情没有对错,总有人要做出选择,开花结果。
七
周南的母亲打开家门的时候笑容僵在脸上,周南的身边不是荷欣,不是其他任何娴静的女孩,而是那张让她的心突然就被刺痛的脸。
如同林初的心里永远会记得那个精瘦的女人甩给她的重重耳光,这个女人也同样不会忘记这张坚硬冷漠的脸,带着那个可恶女人的眉梢眼角的脸。
时间流逝了,孩子长大了,可是几乎没有什么面目变化的林初,或者即使有变化,那足够唤起记忆的样子,让周母的脸冰冻在了那里。
周父走过来的时候,微微愣住,而后淡淡地说了句:“快进来吧”。
周南握紧了林初冰冷的手,把她拉进了屋。
沉默的饭局,周南不断给林初夹菜,周父数次的欲言又止,周母始终没有从饭碗里抬起的紧皱的眉目。
林初突然感到厌恶,如此的厌恶。
周母和周南在厨房刷洗的时候,客厅里,林初孑然地坐着,周父在一旁不停地换着电视节目。
终于,他说:“你妈妈还好吗?爸爸回来了吗?”
她想起刚刚死在美国没有几年的张爱玲写过,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你的心是如此地坚不可摧,而生活,无坚不摧。
厨房里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周南刻意地压制,周母几乎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咒怨,“她们母女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年纪轻轻不上大学,在社会上混着父母养着,她迟早要拖累你!”
“荷欣哪里不好!就算你换,也不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你知道你妈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这就是你还给父母的?”
“她不是省油的孩子!她妈妈已经毁了这个家一次,我绝对不能让她毁了你!”
一记耳光落在周南的脸上,响亮的声音从厨房传到客厅,周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林初用力地咬着嘴唇,再一次从周南的世界里夺门而出。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只是他们一定要看着它发生。
八
林初还是会给他写信,还是在随手抓来的任何东西上,其中最多的是孩子们画坏的作业纸。
寄信的地址在甘肃、青海一带游离不定。她在福利院、特殊学校工作。和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在一起,和没有家的孩子,和天生就被剥夺了某种幸福的孩子在一起。没有赞许也没有奖励,她却在西北大地,待了整整三年。
她告诉他她变得更瘦了,皮肤有了健康的颜色,头发也浓密了。
她告诉他偏僻的山村和落后的城市有着血一样直接而热烈的落日,有寂静包裹的温暖,有剥落冗杂的真实,有深切的意义。
2000年她寄给他唯一的一张照片,她在教一群福利院的孩子用蜡笔画画。低着头,却有比抬头更坚强的骄傲。
拿着这张照片的时候,他正躺在上海肿瘤医院的病床上。在林初出走的那一年夏天,他辞去了在重庆的工作,南下广州。
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过分忙于工作而忽略起居饮食,世纪末的时候,他得了急性肾炎。
荷欣依然和他保持联系,周母在最绝望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机里与荷欣的通讯,于是拨通了荷欣的电话,把周南的病情告诉了荷欣,声泪俱下。
母亲的心是多么地坚强又脆弱,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孩子。
荷欣迅速赶到了广州,看到病床上因为激素药物的使用而微微浮肿的周南,她轻轻握起他的手,忍着眼泪。
她一直在劝说周母转到上海治疗,并且告诉周母医生既然说不会恶化成尿毒症周南就一定没事,只是需要长时间的治疗和恢复。
她开始整日整日守在周南身边,喂饭、喊医生、陪他说话,包括,把林初的信带给他。
周家不过是工薪家庭,周母没有工作,周南刚刚工作同样没有积蓄。后期周南的治疗费用几乎都是荷欣从家里拿钱在负担。周南一再拒绝,但是荷欣从来不理会。
“你看,荷欣是富家女还能这么谦和体贴,周南,不要再固执了。”周母叹着气,给周南喂药。
出院的时候,荷欣跟着周家一起回来他们在江南的故乡。周母把自己的翡翠镯子放在了荷欣的手心。
周南轻轻握住荷欣的手,如同荷欣在病床边握住他的手。
生活的时光还转,早在最开始就已经注定结果。两个人在南湖边散步的时候,周南仿佛又看到曾经年少的模样,那个编着麻花的女孩,用低沉的声音说,如果有一天,生活要我妥协,我想我会低下头,但不是现在,我也努力让它不是将来。
他对自己笑了笑,揽住身边这个触手可及的温婉女子。这就是生活定义吧。
九
2004年,周南的病情完全康复,因为药物引起的身体浮肿发胖也全部在他的身上消失无踪。
也就是说,他和荷欣的婚期已到。
他给林初写了信,告诉了她这又一个四年的时间他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是简单的陈述。最后,他说:“林初,我们又有多久不见了,我要结婚了,与荷欣,你回家乡看看吧。”
那个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把信拿给林初,林初还是明眸皓齿的样子。除了西北的风霜,似乎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选择了发短信而不是回信,“祝福你周南,我会去的。”
会像你说的,带着笑回那个故乡。
阳光格外明媚的一天,2004年的7月,没有梅雨,没有氤氲。
林初沿着南湖,走过一个上坡一个下坡,七年时光,她真的需要用面目全非来形容面前的这座安宁的小城。兵荒马乱的城市,正在改变着的环境,在这个城市洗掉铅华的时候,听到它前进的声音和洁净的面容,却依然在潦草着掠过的时间中找不到所要寻找的。
江南的小城,信奉天主教的人非常多。这点依然没有改变。城里唯一的一座教堂,翻修一新,是婚礼正在举行的地方。远远地就能够看到哥特式的尖顶,刺穿青天白日。
林初站在教堂外,微微仰起头,阳光落在瘦削的面庞上,她静静地微笑。她想起,在几千年以前的时候,有一个叫做姬宫涅的周朝男子,用熊熊燃烧的烽火换取一个叫做褒姒的女子的倾城笑靥,如花美景。
曾经,一个叫做周南的男孩,用流淌殷红血液的伤口交换了她没有恨意的目光,交换了她的语言她的微笑。他们对抗过、努力过,交换着彼此的孤独。这个在岁月能够洞穿的时间之前可能也姓姬的男子,他们将用一生的孤独继续交换着彼此的爱情。
☆趁时光还未苍凉
始于一场告别
在沈更笙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人的时间从来都是不够用的。譬如她的母亲,在难产中死去,为一个她爱的男人,守口如瓶。
有时候,更笙又觉得时间仿佛会静止,在她跟随外婆蹒跚的脚步前往寺院的时候,山水和香火让一切都缓慢下来。
七岁之前,更笙在桑柔镇的外婆家度过。在人前,外婆很少对她表示亲昵,每晚哄她入睡时,都唱着怅然的歌谣。镇里人家的孩子似乎都被告知不许亲近更笙,于是更笙的童年,便是独自在后山看日落过去的。
也许,外婆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从不属于这里。
正月十五,外婆领她从寺庙回来,家门口等着陌生男子,身后跟随伶仃少年,远远看到更笙便迎上来,伸手想去捋一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更笙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纵然某个瞬间她看见束手的少年满眼笑意。
那天晚上,外婆把她放到男人的背上,男人什么也没有带走,只是带着她离开了桑柔,离开了她七岁之前缓流的时光。
男人说:“更笙,我是爸爸,这是江默哥哥。”更笙便扭过头去看那个笑盈盈的少年。
爸爸。那段时光里,她的生命里没有父母,没有爱恨,不知别离,只是安静地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唐的男子坐了动荡的火车与摇晃的长途车,回到了原本,就应属于她的那座城市。路上江默不断拿零食和画书给她,她都小心翼翼接过来,而后转向光秃秃的车窗外。
家门是江默用泛黄的钥匙打开的,慵懒女子坐在桌边,只是抬眼看了看父亲与更笙,说了句:“接回来了?”便继续懒懒地吃午饭。
第一顿饭吃得很沉默,更笙几乎没有吃几口。后来回到房间,江默拿了半盒饼干和一听可乐给她,更笙接过来,江默伸手轻轻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对她说:“你回家了。”
后来父亲才告诉长大以后的更笙,他从来没有忘记她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想过丢下她不闻不问,只是生活总是阴差阳错,他终究是来不及。他总归是要成家的,于是看到独自带着儿子的这个女人,他便想起更笙的母亲。
这,就是更笙生命中的第二个家,一个陌生的父亲,一个没有表情的女人,以及一个有着锐利眼神的男孩,沈江默。
相持的一些情分
更笙的第一次正规考试没有及格,那晚父亲不在,她拿了卷子找江姨签字,江姨不情不愿的脸上写满了鄙夷,“不聪明的人生不聪明的孩子,学也学不好。”
江姨提笔准备签字,而更笙却突然伸手抢过卷子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发现任性与坚硬,她握着卷子,跑下楼,跑出小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那时候,江默在学校附近一条隐蔽的小巷里打游戏,输光了所有游戏币,悻悻地出来,看到蹲在破败门边撕着卷子的更笙。
他们的目光微微对峙,江默转身回到游戏厅,找哥们借了十块钱,出来拉起蹲在墙根的更笙,留下一堆撕得粉碎的试卷。
江默在路边馄饨摊给她买了热腾腾的馄饨,用开水涮了筷子递给她,而后又去路边买了一杯八宝粥来递给她,看她埋头吃起来。
“多大点就学会离家出走了。”江默的语气里却全无责备。
更笙咽下嘴里的馄饨,说:“那你教我读书么?”
“读书?”江默笑了一下,忽而换上认真的神色看着更笙,“读书不是我要做的事情,但也许,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更笙,好好念书,离开这里,去远方,你就会快乐。”
彼时,更笙尚小,模模糊糊知道面前这个还没完全长开穿着系错了扣子的白衬衫的少年,这个打游戏踢足球打架不读书的少年,他在说一件郑重的事情,虽然她并不明白,却也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晚,江默拉着更笙回家,家门半开着,里面爆发出父亲和江姨的争吵以及摔打声。更笙跟在江默身后进门,撞上江姨厌恶的目光,她的脸上有掌印,飞快地走过来,拉过江默塞进他的屋子里,而后转身去浴室关上了门。
更笙独自面对父亲,父亲蹲下身来,不知道该愤怒还是怜悯,只有拍拍她的脑袋,说:“这样很不好。”
更笙闪开父亲的手,去架在客厅阳台边的小床上关上灯蒙上被子,于黑暗中听见父亲轻微的叹息。
当寂静落于深夜,更笙依旧枯坐在被窝里,没有睡着,颤抖着在哭泣,想念外婆和桑柔,想念那时天光流云。突然被子被掀开,江默做了“嘘”的手势,把一卷卫生纸递给她,帮她擦眼泪,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找人教你功课,不许再哭了。”
更笙看着江默,眼泪却更汹涌起来。
如果不想失去
那是江默第一次与白兰说话,为了更笙。
白兰是成绩好老师爱性格温婉的女孩,坐在教室前排。一日课间操,江默没有跟他的狐朋狗友去杂货间抽烟,而是特意留在教室,等同学鱼贯而出,只剩白兰独自趴在第二排的位置埋头做题。
他走过去在白兰面前坐下来,白兰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他,碰上他锐利而沉静的目光。
那是后来白兰告诉更笙,在他还没有开口请她来辅导更笙时,她就知道她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他总是很沉默,可是那天他的眼睛,很诚恳。”
于是每周六,江默就骑着自行车载了更笙去市图书馆,白兰总是捧一本书看,坐在馆外的台阶上等他们,挂着清浅笑容对他们挥手。再回忆起来,画面总是带着阳光的,无关风雨。
更笙跟着白兰进图书馆,白兰仔细给她辅导功课。而江默则去踢球或者看录像、打电玩,中午会提着饭来找她们。
白兰笑起来很好看,总是夸赞更笙聪明。可是更笙知道,她从没有喜欢过白兰。
因而,更笙的努力学习或许能够解释为不想再看见白兰的出现,可是每周末,他们还是会一起,看书、爬山,或者随处走走。白兰偶尔会说些悄悄话给她,从不知这个女孩自始至终就没有对她友好过。
有时,更笙觉得他们说的话距她很远,便突然跌落了兴致,回家的路上不与江默说话,仿佛置气,江默便会突然背起她往家跑去,她便在掠过耳边的风中笑出声来。
可是那一日,江默去见白兰,却没有带上更笙。更笙悄悄尾随出去,发现了等在狭窄巷弄里的白兰。
更笙看着他们并肩离开,心里好像突兀地空出一块来,于是她默默转身回去,回到家里,回到江默的房间,翻开他的学生手册,扉页写着班主任的电话。
她抓起桌上的硬币,口中喃喃重复着那串数字,再次飞奔下楼,奔向江默与白兰刚刚离开的小巷,那里有一家小卖部,可以打公用电话。
他却先她离开
江默被江姨推搡着进门时,更笙正蜷缩在自己的床上,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江默却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了房门,更笙的眼泪忽地就落了下来。
那天晚上,一家人吃晚饭,江默依旧没有出来。爸爸说更笙去给哥哥送饭进去,江姨说少管他,让他好好反省。更笙埋着头往嘴里扒着食之无味的白粥,只觉自己做了错事,丧失所有的底气和勇气。
终于,寂静夜晚,在确定爸爸和江姨都睡着了之后,更笙悄悄爬起来,去拧江默的房门。起初没有动静,可是她不停地不停地去拧,突然门被打开了。
她的眼泪瞬间就糊满了脸庞,她突然抱住江默,压制哭泣而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是我,是我说的,是我给老师打的电话。”
黑暗里,她看不清江默的反应,只觉得江默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说:“我没事的,不怪你。可是白兰的情况很糟糕。更笙,不要再做任性的事情,为了你自己,好不好。”
更笙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却并不知晓被原谅亦需要付出代价。
同学之间的嫌话渐渐传开,愈演愈烈,白兰走在路上甚至会被男生吹口哨,问价钱。于是那一天,江默在路上拉住了白兰的手,大声说了句:“我沈江默就是和白兰在一起,不会分开!”这宣告便即刻击退了所有的飞短流长。
其实那一天,更笙不在场的那一天,江默拒绝了白兰,他说更笙需要我的照顾,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我。
更笙如何能够料想,她以为的挽留却是亲手完成的葬送。
于是,那个夏天,白兰考取了广州知名的大学,而江默也去了广州,去打工。
江默临走的那一天,更笙不肯去送他,独自坐在他的屋子里,听外间利落的关门声。从此,这将是她的房间。
突然,门被打开了,她回过头,是江默喘着气跑过来,他说:“我忘了东西。”
“是什么?”更笙茫然地看着他,他走过来用力把她抱进怀里,“要好好的,让我能够安心。”
那一刻更笙心里充满绝望,这是她生命里的第几次告别呢?凡发生的告别,从未有再见。
江姨的催促声从楼下传来,江默放开更笙,消失在了门边。更笙觉得,他是永远离开她了。
来不及做选择
那是江默睡过的床,江默坐过的椅子,用过的桌子,更笙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觉得江默好像已经是隔世的一个人了。虽然,她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每封信都夹着窗前那棵梧桐树的叶子,是要摸索时光变迁的线索,结绳记事,算他不在的日子。
江默并不回信给她,只是会在节日寄来卡片,每月都有汇款单寄到更笙的班级给她。她从江姨的床头柜里偷出户口簿去邮局取出来,藏在柜子最底层,她知道江姨从不会翻动她的东西。或许,这是继母的好处,向来不闻不问,无须斗智斗勇。
更笙不知道自己寄出了多少叶子,而江默,三年没有回家,说是工作很忙,想好好表现,多赚钱。可是更笙却每每在新年的烟火里看见他那张锐利的面孔,和他曾经说与她的话:“离开这里,去远方,你就会快乐。”
于是她给他写信,她说:“沈江默,你厌恶这个家,你在逃避我,你根本就不想再回来,对不对?”投递出信件,更笙却笑了,她终于长到能够说出这些话的年纪。
江默依旧没有回信,却在国庆假期突然回家,并且带回了白兰。白兰走过来拥抱更笙,说:“更笙已经是漂亮的姑娘了。”更笙却僵着身子,定定地看着移开了目光的江默。
此刻,更笙十七岁,三年未见的江默,脸上有淡淡的青涩胡楂,她有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白兰轻而易举讨得此刻父亲与江姨的欢心。在江默准备送白兰回家时,更笙忽而胡乱把蓬乱头发束在脑后,说:“我也去。”
于是她便踩了拖鞋,连内衣也没有穿,就套着宽大的吊带和短裤,跟在牵着手的两个人身后,慢慢地晃悠,晃悠过落满了暧昧路灯微醺光线的小巷。而后在白兰楼下,她转过身去,等两个人吻别完毕,在江默走到她身边的瞬间,突然跳起来钩住他的脖子,说:“你背我回去。”
“更笙,不要这样。”
黏腻潮湿的十月,更笙把脸贴在江默的背上,力图抹掉三年可能带来的一切生疏。她说:“你等着我,我要去广州,我会考去,去找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江默没有说话,背着更笙沿着寂静的石板路往回走去,于是更笙的心里便注满怅惘的欢喜。
可是她怎么会想到,她明明填了白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却是北方的高校,父亲说:“江默说你的分数报广州太可惜,我们私下里让老师给你改了。”
如果此刻江默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冲上去推搡他踢他甚或咬他,问他到底在躲避些什么,在承担些什么?
世界总是很狭小
大学的第一个假期,更笙用曾经江默寄给她的钱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独自南下,凭着写在信封上的那行地址找到江默偏僻的住地。是城中村,条件很不好,她走上吱呀作响的逼仄楼梯时,江默正光着上身洗头发,白兰在做饭。
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水瓢哗啦啦从他头顶淋了下去,他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错愕。
白兰看见她,绽出一贯笑容,拉她进屋。
“沈江默你快乐么,是不是离开家,到了远方,就快乐了?”饭桌上,更笙问他。
白兰不明就里,给更笙夹菜,“我们打算回去的,回去结婚。”
吃完饭,白兰让江默带更笙去散步,更笙不远不近地落他半个身子左右距离,说些学校的事情,北京的事情,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是请你抱抱我,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会祝你们幸福。”
江默停下了沉寂脚步,转过身来,在车流川息的繁华路边,在高楼投掷的阴影里,把瘦弱的更笙包裹进怀里,轻轻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回家路上,自己小心。”
于是更笙就这样遇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玩电脑的陈然,带着宽边眼镜,短短的寸头,看到更笙掏学生证给乘警说了句,“嘿,老乡加校友。”
陈然亦是看望亲戚而后回家,后来他解释说一切都是缘分。更笙一路都看着窗外并不说话,下车分别时,陈然递给她一张速写,是她小半张侧脸,目光空茫。她笑着接过来,他冲她挥手道别,“原来你会笑。”
用更笙室友的话来说,便是你该谈一场像样的恋爱了,这话题源于美术系的陈然在学校美术厅开的个人毕业概念画展,所有的画里都有一张属于沈更笙的脸,平淡的,像没有波澜的瓶中的水。
更笙站在明亮的大厅里,看着一张一张的自己,对只是耸了耸肩的陈然笑起来,一切因果不言而喻。
那段时光,更笙过得很平静,历经恋爱所需的一切,约会、看电影、牵手、亲吻、争执。可是爱情,却仿佛怎么伸手也触不到最中间的内核。
一日,更笙去陈然的公司楼下等他一起吃晚饭,陈然匆匆挂了电话说:“我姐终于跟那个男的分手了。”
“姐姐?分手?”更笙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记得我遇到你那天,我是去广州看我的表姐,她在谈恋爱,家里人不知道。她想瞒着我却被我发现了,那个男人是个打工的,没钱没本事,我觉得我姐太累,他会拖累她,所以我就告诉家里人了。现在,终于逼迫他们分手了。”陈然说着揽住更笙,“你说我还算配得上你吧。”
“或许我配不上你。”更笙随口接了一句,“哪里冒出来的表姐,那会你也没说。”
“姨妈家的,说来你也许认识,和你上过一个高中,白兰。”
更笙顿住了脚步,忽而抬手给了陈然一巴掌,转身飞快地跑开去了。
对自己诚实岂止是勇气
更笙没有请假,连夜坐上火车去往广州。陈然的电话不断地打来,她从不厌其烦地摁掉到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而不闻不问。
抵达广州的深夜,下着闷热的雨,更笙抱着背包拦下红色出租车,前往有江默在的地方。
那时,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如同窗外蔓延的无边夜色,车灯照亮空气里飘浮的雨水碎屑。
于是,她就这样狼狈地出现在江默的面前,江默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却扑过去吊在他的脖子上说:“现在,你是我的。”
她执意把自己给他,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肯挪动半点。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更笙,我们做了错事。”
“如果你愿意,我就跟着你一错再错。”更笙是这样回答江默的,“本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于一个错误。”
于是那一天晚上,他们做了此生最放肆的一个决定,趁他们尚且年轻,还有时光可以挥霍。
两天之后,他们抵达桑柔,再走回那条离开的小径,竟是十多个春秋。更笙握紧江默的手走在草木茂盛的路途上,仿佛还能够看到那一天沉默的自己与少年的江默。
在更笙离开的第二年,外婆便去世了,墓地在后山,旧屋卖出,桑柔里早已没有人认得这个女孩。更笙与江默便租了外出打工的一户人家的房子住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对等于私奔的勇气来自哪里。只是那段时光,江默跟着更笙,一步一步就走完了她的童年。后山、水流,以及朗朗的星空。
一日,更笙去买了食物回来,发觉江默对着手机的屏幕微微蹙着眉头,她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默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你是不是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
更笙笑起来,“你还是那么操心我的学习么?月底我回去考试,你等我。等我考完试,等我毕业,等我到你身边,我们一起找一个能够停留的城市,再也不回来。”
江默点了点头,那一年,她来到江默身边,七岁的女童,沉默戒备。江默知道,他对她的爱,不应是留下她,而是要送她离开,那么此刻,他怎么能够前功尽弃。更何况,就算他想要前功尽弃,也已经没有退路。
他说:“好,更笙,我等着你。”
次日,江默硬是把更笙塞上回北京的火车,更笙看着车窗外渐退的天地和静立的江默,心里蔓延开无限的怅惘来。当列车已经开出了很远很远,她的眼前仿佛依旧闪着那幅画面,充满了别离的绝望。
是一个月没有回过的学校,独自再回到宿舍楼下,更笙不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却蓦然发现陈然抽烟坐在一边的花台上,面色黯淡,仿佛是枯坐了连天累月一般。看到更笙,他丢掉烟头,站了起来,“终于把你等回来了。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更笙径直往宿舍里走去,从心底厌恶起此刻的自己,分明,应当亏欠的,是自己。
他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任性,你和白兰。”
更笙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更笙,江默是你哥哥,白兰告诉我了。我知道因为白兰的事情你讨厌我,你去看他了。可是更笙,我会担心你。”
更笙本想冲他喊一句“他不是我哥哥,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却生生咽了回去,无力反驳。外人,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周折。“然后呢?”
“白兰要挟家人要奉子成婚……”陈然分明是笑了一下。
而更笙却在这静止住的一刻,明白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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