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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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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三少爷叫我?”
小崽子偷偷看她一眼,立刻低下头。“真是三少爷叫您呢。”
苏平安微微一笑。
“那行,你带路,我跟着。”
小崽子一点头,躬着身退开一步,转身向前走了两步。
苏平安跨门而出,跟在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廊过巷,越往里走景色越荒凉。小崽子偷偷回头打量,只见苏平安是老神在在一脸淡定的跟在后面。仿佛是一点也没起疑。
小崽子心想就这么一个蠢货,也难为彩霞姐姐费心了。
把苏平安带到一个很荒凉的院子里,小崽子就一个闪身,跟被猫追的老鼠似的,跐溜一下就蹿进假山后面,顺着小道溜了个没影。
苏平安是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她也不急。定定看了一会,转身就往回走。
往回没走几步,就听见哐当一身。小院的门从外面给摔上了。门外还有叮咣挂锁的声音,显然是把门都给锁上了。
这幅光景了,她还是不急不慌,又扭转头往里走。
越往里越荒凉,这院子简直就是个废园鬼屋,静悄悄没丝人气。
院子倒是不大,但院墙却高。假山后面有一条小道,曲径通幽。顺着小道拐过一丛枯竹荒草,就是一道小门。
可惜,这小门也给关上了。苏平安走过去拽了拽,不出意外,也是锁上了的。
好么,敢情这算是把她给幽禁在此处了。
这算什么事?
其实自打那鬼鬼祟祟的小崽子在她屋外探头探脑的时候,她就知道没好事。这小崽子两趟三趟的乱跑,末了竟然还来说唐继尧找她。
真是活见鬼,唐继尧找她还用别人来叫?
不过她倒是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敢假传圣旨,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将计就计,跟着这小崽子出来。
七拐八弯的,把她给带到这么个鬼地方。难道就光光是为了幽禁她?
这有什么用?用不了多久唐继尧就会知道她不见了,到时候还不得满屋子掀风作浪的找起来。等她被找到了,还有他们的好?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肯定还是有其他的事。
刚说到这地方冷冷清清鬼气森森,还别说,真叫她给嗅到了一丝阴凉之气。
看来这院子里果然有些蹊跷!
第124章 故人相见 1
这院子里有鬼。
此鬼乃是一只糊 涂鬼,是唐老爷的一位姨太太。此姨太太不受宠爱,又没有生下子嗣。年老色衰无所依靠,便被老夫人赶到这个逼仄的小院里,算是打入冷宫。
姨太太倒 是个实心眼的人,冷宫就冷宫。虽然不受宠爱地位卑下,但到底顶着姨太太的名分,唐家不会少了她的一日三餐。与其年老色衰在外面三餐不继日夜奔波,还不如躲在这儿关门过小日子。寂寞归寂寞,至少太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小院位处死门,风水败坏,是种树不活,栽花不开。偏生好死不死当中还挖了一眼池塘,水还不是活水,引得是地下水,直接阴气。
这地方活人住着,时间一长就容易精神萎靡,性情大变。要是死一个,那必然接上底气,灌包阴气,变成厉鬼。
姨太太住这样的地方,能有好?
不出半载,就疯疯癫癫寻死觅活。可怜她是个没人疼的,疯了便疯了,谁管她。不管她还罢了,盼着她死了干净的还不少。
疯不过一月,姨太太便果然如众人所愿,失足跌进那池塘里淹死了。
其实是不是失足,谁也不知道。毕竟那池塘长年累月半枯不干,混澄澄的池水也就将将没过膝盖。这样浅的池塘,想不到也能淹死人。
因为没人疼,死了也便是死了。姨太太家里也没人,就有着唐家用一口薄棺材潦草买了,打发了事。连烧纸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年节祭奠洒扫。
死在阴门,有无人超度,姨太太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成了厉鬼。
然而因为生前就是个糊涂人,死后也是一个糊涂鬼。虽然憋着一口怨气,倒也没怎么害人。
只是这小院是住不得人了,一进生人必定闹鬼。
据说是姨太太披头散发的到处乱飘,逢人就撩开头发给他们看她那种被浑水泡涨的脸,还问人回答她漂不漂亮。姨太太生前就已经是残花败柳,死后被泡涨的脸就更没法看了。故而很是吓人,但也仅仅只是吓人。
唐老夫人因为怕被人说自己刻薄了姨太太,故而也不敢请人襄治,只是掩耳盗铃的让人把小院锁了,不许闲人入内。
没了人气,这院子便日益破败,更加鬼气森森。
变成厉鬼的姨太太就继续住在这院子里,逢年过节收一点老夫人派人烧的纸钱元宝,继续糊里糊涂过她的小日子。
彩霞设计把苏平安关里面,就是想借姨太太吓唬她。顶好吓的她再也不敢来,或者也疯了,那就皆大欢喜。
至于三少爷要是问起,就说这狐狸精自己乱走,走到这院子里去的。和他们没有什么相干。
计谋不错,可惜,苏平安不怕鬼,反倒是个玩鬼的祖宗。
阴风一起,她就知道这院子里要闹鬼。
按说大白天的阳气足,寻常小鬼都不敢冒头。可这院子阴气足,鬼气盛,除非是正午时分,否则姨太太是想什么时候闹,就什么时候闹。
但今天,她是碰上了对手。
活人有生气,就跟电铃似的。一进院子便是铃声大作,姨太太得到信号,便要出来闹事。
可苏平安她不是人,身上没有半丝生气。故而她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姨太太这才摇摇晃晃的从池塘里冒头。
鬼全凭一口戾气,智商有限。往常姨太太就是顺着人的生气往上扑,可今儿个来的没有生气,便叫她不敢妄动。
犹犹豫豫的上前,左看右看,摸不着头脑。
苏平安知道身边有鬼,却无暇理会。
她可不想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么一个破烂院子里陪一个小鬼玩耍,院墙虽高,但也不是不能翻过。
得找一点踮脚的家伙。
大步走到屋前,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苏平安微微皱眉,扭头从院子里找了一块石头,举起胳膊一砸,就把锁砸烂。
把烂锁扒拉开扔在地上,她秉着呼吸推开门。
屋子长年累月的关着,乍一开扑面便是一股凉飕飕湿答答的霉气。
等这股子霉气散了一些,她这才迈步入内。
屋子里桌椅板凳都在,只是常年累月没人收拾,积了一层厚灰。不过因为院子里阴气重,故而不生蛇鼠蚁虫,所以家具桌椅并没有败坏。
苏平安挑挑拣拣,太师椅和绣墩都听合适,但分量重,拿着不方便。最后选定一个花盆架,高度够分量不重,便抓起一只脚往外扯。姨太太扒拉着窗口看她折腾,末了发现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竟然要搬她屋里的家伙什,顿时生了护财的心。嗷的一声,扑了上去。
苏平安一个哆嗦,鼻子一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心里知道是鬼魂作祟,然而不管,捏了捏鼻子,继续往外拖。
姨太太见扑过去没用,便扯着头发嗷嗷乱叫,要现形给她瞧瞧自己的肿。
苏平安则拖着花盆架到墙边,找了处平整的地方摆好,然后扶着墙站上去。不急着翻墙,而是先把花盆架用脚跺了跺实。等会翻墙得用点力气,要是加下的花盆架摆的不严实,摇摇晃晃得可不好用劲。
踩了几脚,把花盆架的四个脚都在地上戳实了。她这才伸出手往墙檐上一拔,两只小脚丫一蹬,轻轻松松就翻了上去。
骑在墙檐上,她这才低头去看姨太太。
墙根底下,姨太太正撩着头发顶着一张发面饼似的肿脸,朝天做各种恐怖鬼脸。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鬼脸。
苏平安叹一口气,慢悠悠的开口。
“我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长那么丑还出来吓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姨太太抓着头发一愣。
“你在跟我说话?”
“不跟你说难道跟鬼说?哦对了,你就是个鬼。”
“你看得见我?”
“你长得那么显眼,我又没瞎,怎么会看不见。”
“你不怕我?”
“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长得吓人。”
苏平安心想你还知道自己长得吓人啊。可她微微一笑,轻轻摆手。
“你就是丑,不算吓人。比你吓人的,我见得多了。何况你除了能吓唬人,还能干嘛?能上来咬我?”
姨太太看看院墙高度,再看看自己没有脚的下半身,知道自己是没法蹬着花盆架上去咬她。
“看吧,你都咬不了我,我干嘛要怕你。”苏平安伸手一摊,神情悠闲。
姨太太愣在墙根底下,无话可说。
苏平安把手一摇。
“得了,我先出去玩会,等会再跟你聊。”
说完,她一个鹞子翻身,翻墙而出。
就剩下姨太太还愣在墙根底下,摸着自己的脸呢喃。
“我真那么丑?”
她是个智商有限的女鬼,死的年头长了更是糊里糊涂,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因为成了鬼照不了镜子,所以很希望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一点肯定。
然而人人都怕鬼,见了她就鬼哭狼嚎,故而并没有认真回答过她的问题。
今儿个终于来了一个不怕的,但却说她长得丑。
这真是太伤鬼心了。
这一下姨太太是心灵受伤,耷拉着大肿脸回她的烂泥塘伤心去了。
第125章 故人相见 2
苏平安似一只五 彩大锦鸡似的扑棱棱飞下墙檐,稳稳当当落了地。
小院地处 死门,然而生死相依,翻过墙却只和热闹的大街隔了一条小巷。
拍了拍衣裙,竖了竖领子,拢了拢衣袖,她就像个老太爷似的踱着方步穿巷而出。
沙城是个小镇子,闲常岁月很是寂寥。临近年关,赶集的卖货的都汇拢过来做生意,倒是平添了几分热闹。
巷口正有一户殷实人家摆粥棚施粥,四乡八里的叫花子得到信息,都早早的聚在街口。坐的坐躺的躺占据各处有利位置。只等着时候一到,主人家开锅施粥,他们也趁着过年混一个水饱。
今儿个日头暖和,路上行人都有点懒洋洋的。老天爷最公平,阳光普照,照的到富也照的到穷。
苏平安花团锦簇的出现在街口,很是惹眼。过路的行人,闲坐的花子,沿街的小贩,柜台里的伙计,眼珠子都忍不住跟着她转。
这是哪家里偷跑出来的小格格?这般好看。
众目所瞩之下,苏平安是老神在在的自顾自踱方步,逛闲街,看热闹。
她长年累月的躲躲藏藏,藏了五六年,藏够了。如今一朝脱了牢笼,别有一种得瑟显摆的放肆。
又因为兜里有的是银元,逛街的底气足。横竖看上什么,她都能买。
只是小镇子比不得大城市的繁华,压根就没有什么百货商店。最大的也就是一家南北货庄,柜台上一溜大玻璃罐子,装的也是常见的花生瓜子,红绿酥糖。小瓷缸里还有一些红白葡萄干,糖渍海棠果,红绿丝瓜条之类的东西。并不稀罕。
只有门前柳条筐里堆着的一些红果子黄果子,倒有些稀罕。这果子样子像苹果,但比苹果小,比苹果香。红的黄的一个个像大一圈的乒乓球似的堆在框里,别有一种惹人喜爱的架势。她也是去过省城见识过的,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水果。莫不是那个番邦进口的稀罕果子?
其实哪里是什么稀罕果子,不过是沙城的特产虎拉宾。红的是甜宾子,黄的是酸宾子。甜宾子砂甜砂甜的,一般都是生吃。酸宾子味酸,但香气足,一般用来熏屋子,也可以糖渍了当蜜饯,别有一般风味。
一时眼馋嘴馋,她就买了几个,捧在手里边吃边逛。
满口果香之中,忽而闻到一缕幽香。
只一缕,钓鱼钩似的,就把她的鼻子给勾住了。
苏平安吸了吸鼻子,略感疑惑。
她感知异于常人,对各种声色香味的敏感度也很高。这香味虽然淡,但一闻之下便觉得很熟悉。然而要说这是什么香,她却又想不出来。
甜丝丝,暖烘烘,既不是闺阁胭脂,也不是瓜果花香。
把嘴里嚼碎了的果子咽下,她被这一缕幽香勾着走。往小胡同里一拐,抬头就看见一条布幡。黄底黑字,写着兰香斋,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正宗官土,专供特货。
低头扭脸,左边墙壁上开着一洞小门。门开着,漆黑的门板挂着一个擦的闪亮的铜把手。对着门口是一方青石板铺的玄关,对脸就是一扇雕花刻字的影壁。右手边是墙,靠墙摆着一个花盆架,上面搁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盆,里面种着一丛碧绿的君子兰。左手边是一条小道,曲径通幽,不是通向哪里。
挂着幡开着门,这便是个做买卖的地方。然而开着门做生意却没有半个伙计招待,又叫人觉得奇怪。
若说是个不正经的黑店,可青石板扫得干净,门把手擦的锃亮,还摆着这样雅致的君子兰,也没有这么正经的黑店。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卖香粉的?卖兰花的?卖古董字画的?还有专供特货,很有点档次的样子。
想不通就进去看呗,她胆子大的很,迈步而入。
进了门,没人招呼也没人拦。外面站着看时觉得里面昏暗,真进去了才发现也不是暗的看不见,顶上挂着电灯,大白天也点着,可见店主是不怕破费的。
进去四五步就看到一溜台阶,铺着毡毯,踩上去绵软无声。扶手也考究,雕花黑漆,摸的锃亮。
拾阶而上,便是一扇嵌玻璃门,轻轻一推,铜铃就叮当一声脆响。
这一声响过,里面就有人殷勤的招呼道。
“您来了呀!”
苏平安一挑眉,索性把门大开了。
一开门,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屋子里靠墙一溜顺山大炕,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个老少爷们,一个个都捧着一支甘蔗粗的烟枪,正对着一盏昏暗不明的小灯吞云吐雾。
老爷儿们抽烟抽得迷醉,谁也没注意新进来的是个什么人。
而苏平安看到这一番光景,则是完全的愣住了,越发的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买卖。
听到铜铃响,伙计满脸带笑的跑出来迎客。乍看到苏平安,也愣一下。
“哟,这是哪家的小格格?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玩!这是你能来的地儿?赶紧的,快走快走!”若是寻常小花子小崽子,伙计指不定一耳刮子抽过去。可眼跟前站着的是这么一位花团锦簇懵懵懂懂的小格格,那就只好请人家走了。
也不敢推搡她,只挥着手,赶小鸡似的赶。
苏平安是兜里有钱底气足,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银元拍在桌案上。
“我有钱。”
伙计真是哭笑不得。虽说烟土馆也是开门做生意,没有赶客人的道理。可这一位金瓯玉食的小格格,他可实在不敢招揽。这张扬出去,非被她家大人砸了小店不可。
因她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伙计也就耐着性子又哄又劝。
无奈苏平安是软硬不吃,咬着牙滴溜溜乱转眼珠子,站在屋里瞧新鲜。
炕上的烟客们听见响动也都一个个抬头起身,见是个伙计和一个粉妆玉琢花团锦簇的小丫头吵架,也都很悠闲的瞧热闹。
这还做不做生意了?
伙计急的团团转,这要是吵吵嚷嚷的把老板给闹出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连场子都看不住。
岂料这一顿吵闹,没把老板勾出来,倒是把雅座里的一位贵客给勾了出来。
贵客步履匆忙,几乎可以算是慌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是直接踏遍了后跟拖着出来。小门哐当一声砸开,贵客站在门口,定睛一瞧,是失声喊道。
“师傅?师傅!”
师傅?还悟空呢。和谁搭班取经上西天?
苏平安听见了好奇,扭头一看,顿时一愣。
眼前这位长衫马褂,面白身长小分头的体面贵客,怎么这么眼熟?
瞧了好一会,雾蒙蒙的脑子里拂开一层纱,她将信将疑的伸手一指,开口道。
“老七?”
第126章 故人相见 3
雅室里的摆设自 然是比外面高明许多。
由于是一 间大屋里隔出来的,故而雅室虽雅但不大。四面墙壁刷的粉白,挂着几幅名人字画,但一看就是赝品,不算高明。靠墙摆着一张红木罗汉床,当中央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茶碗果盘。床下一条脚踏,左右两只高脚搪瓷痰盂。对面是一套太师椅加茶几,茶几上摆着香烟壳子和烟灰缸。
这两套家具摆着,屋子已经满满当当。边角地方就摆了一些花架盆栽,增添一点鲜绿颜色。花架上一盆水仙花养得好,葱绿杆子上打着一串嫩黄花骨朵,正半开着。
雅室里比外头还暖和,但暖香淡了。
苏致远把苏平安迎到红木大床上坐下,拿两只软枕头搁在她背后,弯腰捧起她的两只脚,慢悠悠让她躺下。
苏平安人小,两只脚微微一曲,就正好可以斜靠侧躺下。
苏致远到另一边坐下,侧着身先将她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
黑漆漆的蘑菇头,粉白粉嫩的小脸蛋,花团锦簇的绸缎棉衣,鹅黄色辍珠绣花鞋。她从头到脚一样不缺纹丝不乱,真叫他觉得像是做梦。
这是一场好梦,而过往那一段,则是一场噩梦。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只是力道没有他那么足,有点糊里糊涂。
脑子里撩开了一层纱,苏平安想起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片段。片段里都有眼前这个老七,然而说起感觉来,又还是觉得模糊。大概是日子隔得有点久了的缘故,其实也不算久,拢共只有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但她的记忆一向都不好,凭着这么几眼能记起他是老七,已经算记忆深刻了。
这个老七感觉上还是比较亲近的,故而她脾气很好的对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笑得老七浑身骨头都要发痒。
在张家口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七爷,可这会子在她跟前,他又成了小叫花。骨子里的贱气冒出来,他想好好伺候她一下。
凑上前去,苏致远低眉顺眼的问道。
“师傅,我给你烧烟吧?”
烧烟这名词听着很熟悉,又因为对眼前这个老七有一种没来由的放心,苏平安派头很老的点了点头。
的得了她的许可,苏致远就跟一个伶俐的小伙计似的,一个翻身下了床,喜气洋洋的翻箱倒柜取出一套烟具。
这烟具在沙城算得上独一份的了,红木烟盘上摆着两杆烟枪,粗的是公,细的是母。湘妃竹的杆子,翡翠噙口,白铜抓子张寡妇的斗。烟灯是白铜刻花的胶州灯,张判的钎子,犀牛角的烟合。烟合里装的也是很有名的冷膏大土,俱是上品。
这本是对吹的夫妻枪,但苏致远并没有兴趣和师傅一起吞云吐雾。他虽然现在做的正是烟土买卖,但本心上还是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不受用。
既然是师傅一个人抽,他便先拿起了细的母枪,但想了想,还是放下换成了公枪。
托着盘子回到床边,他弯起一条腿侧坐。
先用火柴点上灯,找上玻璃罩。然后拧开烟合,拿钎子挑了一小团烟膏,搁在灯火上烤。烟膏经火一烤,顿时散发出甜丝丝的芬芳。
苏平安深吸了口气,这烟钻进身体里,像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的就把她抚慰了。
因为是再世重逢,苏致远这一次烧烟烧的格外用心。把烧好的烟泡填进烟枪葫芦嘴上,他放下钎子捧起烟枪,凑在灯火上,自己把嘴堵上去吸了起来。
见他自己享用,苏平安睁大眼不解。
苏致远饱吸了几口烟,便松开嘴凑过去对着苏平安的脸喷烟,
白蒙蒙软纱似的暖烟从他嘴里吐出,将她整个头脸笼罩住。在这一片暖香之中,她深深呼吸,把这些软绵绵的烟雾都吸进肚皮里。
烟雾又软又薄,三口两口就消散了。苏致远见她受用,便又饱吸一大口,对着她缓缓喷出。
起先她还只是躺在那里,在香雾之中被动的呼吸,像是闻香。渐渐的,老瘾头勾出来,她就有些急了,主动的吸气。有时候吸的急了,就仰起头来,差险险就要撞上他的嘴。
她越吸越气劲,鲸吞长吸,他都有点跟不上。好在他小伙子的嘴大,饱吸一口总够她吸上两口。
如此你来我往,一个烟泡转眼就完。看她一副正上瘾的样子,苏致远不必吩咐就又挑了一团烟膏烧起。
苏平安则躺在烟榻上,眯着眼张这嘴等吃。
烧好了他饱吸一口,凑过去正要对着她喷。可不知怎么的,看见她那白粉粉的炼丹,红艳艳的嘴唇,他的心就乱了。人是越凑越近,头是越来越低。低到一定程度,眼前那红艳艳的嘴唇就自动分开,他瞧见了那条玫瑰色的小舌头,心一慌,就整个嘴巴堵了上去。
一对上他的嘴巴,苏平安便跟小娃娃吃奶似的吮吸起来。
这真当是要了苏致远的命。
若不是还隔着一张矮桌,他真要扑上去将她抱住。
可惜一口大烟不够她几口吸,吸光了烟,她就推开他,催促。
苏致远恍恍惚惚的烧烟,吸烟,又凑过去渡烟。唇齿交缠之中,不知不觉他也吃了好几口烟。
烟是什么滋味,他是一点也不记得。倒是师傅的滋味,是又酸又甜,汁多肉软。
就这么又吸了两个烟泡,苏平安就醉了,躺在烟榻上一声不吭,人轻飘飘软绵绵,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苏致远也醉了,人沉甸甸的摊在烟榻上,心怦怦跳,浑身是又热又痛。热,是因为新火烧寮。痛,是因为下面枪炮硬挺。
师傅真是他的勾魂符,一遇见师傅,他就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掉。
没了师傅,他就是堂堂的苏七爷,有钱有胆有脑子。满可以是雄心壮志的闯荡天涯,无牵无挂的做一番大事业。
可如今见了师傅,他就又变成了一个小叫花子。心慌慌意乱乱,只能跟在师傅后面当一个小跟班。小跟班就小跟班,他也心甘情愿。
他情愿一辈子伺候她,当一辈子的小跟班。
第127章 故人相见 4
苏致远想得挺好 ,可惜苏平安是一点也不领情。
在三颗大 烟泡里熏熏然一阵飘飘欲仙之后,她魂魄附体终于醒了过来。醒后身心舒畅,面带微笑。这让她看起来和蔼可亲,也造成了苏致远的进一步误会,以为她对自己是有情有心。
喝了一杯浓茶,吃了几块点心,她估摸着时间是差不多了,就翻身坐起下了罗汉床。
苏致远急忙跟着起来。
“师傅你要什么?我去拿。”
苏平安一摆手。
“不必,我要回去了。”
“回去?好啊。我跟你一起回去。”他还以为她是要回青阳县呢。
“你跟来做什么?”她回头横了一眼。
“回家呀,回青阳县。”
她啧一声,似笑非笑的一挥手。
“不回去。我在这儿好好的,回去做什么。你要回去你自己去好了,反正我不去。”
以前的事情她是影影绰绰记起了一些,但性情还是照着唐继尧身边的模样,是孩子气的任性。
苏致远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但师傅一贯是任性的,他也不敢说什么。
“不回去,在这儿?师傅你以后要在这儿安家了?这地方有什么好?”
是啊,这地方有什么好,干嘛要在这儿安家。
“说什么?我在这儿安什么家。住一阵罢了。”
“住一阵?师傅你住哪里?”
“我住……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她不耐烦的一挥手,斩断他所有疑问牵挂,自顾自迈开脚步就要走。
苏致远赶紧跳下床一个箭步蹿过去拉住她的衣袖。
“师傅……”
苏平安是真当不耐烦了,一把甩下的手,回头瞪了一眼。
“你不要缠着我!”
被她一瞪,苏致远心就一缩,不敢妄动。
高高大大的身形里只剩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叫花,站在花团锦簇神秘莫测的师傅跟前,胆怯心慌。
大概是因为看惯了唐继尧这样的男子汉气概,现在见着一般高大的苏致远,她也不像以前那么挑三拣四了。又见他这幅怯生生的样子,到叫她生出几分怜惜之情。又因为此刻她是小孩子的性情,对方服软了,她就心平气和的上前拍了拍他,跟拍大黄狗差不多。
“好了,听话。喏,这个给你,拿去吃吧。”
拍完了,她又不甚用心的拿起装着虎拉宾的纸袋,一股脑的塞进苏致远的怀里。
苏致远下意识的捧着,傻愣愣貌似忠厚的看着她。
他这幅样子越发像大黄狗,是家里养熟了的受气包。她咧嘴一笑,理直气壮的扭过头扬长而去。
她身影一闪就要消失,苏致远这才回过神,蹬蹬蹬的追上去。
追了两步,又急忙停了停,拉开一点距离。
他还是有一点怕她,只好偷偷的跟着。
苏平安今天逛了街,晒了太阳,吃了虎拉宾,又抽了大烟,吃喝玩乐她都全了,所以心情十分只好。先前走路还有点老太爷的样子,踱方步。但很快就越走越快,变成小丫头似的蹦蹦跳跳。一身花衣裳,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是一只活泼的大蝴蝶。
大蝴蝶翩翩而非,一路买了酱牛肉,酥梨,海棠果,一跳一跳的往前走。穿过街,钻进巷,停在一堵高墙边。
苏致远躲在远处,侧着身偷看。
只见苏平安把手里的牛肉酥梨海棠果接连扔进高墙里面,然后撩裙摆卷袖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退了十来步,她就屈膝躬身猛然快跑。要撞上墙的时候,突然蹦起来,像一只五彩缤纷的小猴子,绣花鞋在墙上一蹬,拔高蹿上去,两胳膊一伸就挂在了墙檐上。
他真不知道师傅还有这样一手!简直就像是宝相庄严的佛像一下子变成了猴子精,稀奇煞。
挂上了墙头,她两只胳膊一抓,脚丫子一蹬,就翻了过去。
苏致远在暗处等了一会,确认她是翻进去不出来了,这才走出来慢慢靠近。
他看了看墙,又看了看这一条长长的巷子。这高墙大院,到底是什么人家?倘若说师傅是住在这里面,又怎么会正门不走翻墙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大宅门里那点破事。
苏平安翻过墙,墙根下的花盆架子还在,看来是没人进来过。也是,这么一个鬼院子,谁要进来。
跳下花盆架,她拍干净身上的灰土,把地上的牛肉酥梨海棠果都一一捡起来。酥梨摔烂了一半,她就顺手丢进枯水塘里,喊了一声。
“喂,给你吃酥梨!”
姨太太听到动静早就醒了,这一声喊过之后便理所当然的就顶着淤泥探出头来,看见还是她,不敢招惹,伸手抓了一个烂梨,递到鼻子下闻。
她是个鬼,吃东西只能闻。
姨太太长年累月不招人待见,在小院里似疯似魔成了一个孤独的鬼魂。今日里来了一个不怕她还给东西吃的,便很难得的生出了友善之心,蹲在水塘里想跟苏平安说说话。
只可惜她是个糊涂鬼,一句话讲的颠三倒四,没人能听懂。不懂没关系,她其实是说给自己听。
苏平安靠着一棵早已经枯死的槐树,一边啃酱牛肉一边听姨太太咕咕叨叨的讲大宅院里的陈年往事。不外乎就是唐老爷新纳了妾,唐夫人吃了醋,谁受宠了谁失宠了,谁生了儿子,谁又生不出儿子。桩桩件件都离不开这四面高墙一块斗大的天,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只有这么大的见识。
讲到伤心恼恨处,她就发了疯。因为此刻是正午时分,阳气最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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