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当时朱韵正在美利坚披星戴月点灯熬油,就把这件事托给任迪了。
  “傻逼。”
  ——这是当年任迪初见付一卓的时候给出的评价。
  几年过去,她的评价改了。
  “厉害,”任迪又从烟盒里取了根烟,懒懒地说,“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但他几乎没变化,次次都那样。这年头能让自己开心是最大的本事……要喝酒么?”
  “别喝了,你都喝多少了。”
  “别拿你的酒量跟我比。”
  朱韵白她一眼,起身想去拉窗帘,被任迪吼住。
  “别!”
  “为什么?”
  “晃眼睛。”
  任迪常年昼伏夜出,皮肤惨白,而且她总化妆,眼睛周围颜色像是渗进去了一样,永远黑黑的。
  朱韵说:“你知道这屋子加上你等同于什么吗?”
  任迪躺在沙发里,一双光洁的长腿随意叠着,“什么?”
  “墓地。”
  任迪慵懒地笑。
  “什么毛病……”朱韵到底没有拉开窗帘,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屋里多点人气,想了一圈把电视打开了。
  结果瞬间后悔。
  电视正播放娱乐新闻,一家游戏公司的高层大婚,对象正是给他们游戏代言的女明星。
  这件事最近炒得很热,一来是这位女星从前私生活混乱,绯闻不断,二来这家公司有多款游戏涉嫌剽窃国外经典大作,为了捞钱毫无下限,圈里名声很臭。现在这两个“强强联合”的消息一出,马上引起众多关注。
  不过不管大家骂也好损也罢,因为这件事,公司马上准备上线的新游戏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曝光,利弊大小,谁也说不清楚。
  朱韵盯着画面中央意气风发的男人,转头看任迪。
  “酒呢,有多少都拿出来吧。”
  任迪翻她一眼,起身拿酒,悠哉道:“高见鸿是惨了。”
  “怎么?”
  “那女的我认识。”任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吸血鬼一只,以前勾搭过我们键盘手,没成功。高见鸿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啊。”
  朱韵看回电视,刚刚的新闻已经过去了,她愣了一会神,直到任迪把酒杯塞到她手里。
  如果说这些年来,有什么事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好的,恐怕就是应对这家公司。
  那是她的一块心病,甚至比李峋还要严重。因为至少李峋的事是有结果的,他的时间凝住了。而这家公司不同,它顶着“L&P”的牌子不停变化着,每一次变化都搅动着朱韵的神经。
  朱韵和任迪喝得酩酊大醉,一觉睡到太阳西沉。朱韵好久没有喝得这么醉,胃里不舒服,在洗手间大吐特吐。洗手间没有拉帘,她一抬眼看到外面,天色像她的脸一样,通红发烫。
  血色的火烧云绵延十几里,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一幢大楼傲然挺立。楼门口竖着巨大广告屏,上面正在播放该公司马上要上线的游戏资料片。
  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司门口,车上下来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他单肩背着行李袋,也是黑的,整个人像抹不开的雾。
  正是下班时间,来往路人行色匆匆。
  男人站在那幢大楼门口驻足半晌,缓缓迈开步伐。
  
  ☆、第四章
  
  吉力公司一楼。
  空调将大厅吹得冰冷无比,前台两名女接待一边整理手头的东西,一边偷偷往旁边看。
  走廊右侧有一面宣传墙,上面挂着公司近几年发布的项目,还有公司领导参加的重要活动照片。
  那个男人站在宣传墙前。
  他刚来前台询问的时候给两个接待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个子很高,通身黑色,衣服质地偏硬,整个人像是用刀一下一下削出来的,搭着那双沉默的眼睛,给人一股说不出的生僻感。
  可她们还是忍不住看他。
  电话响起,一名接待员接通,小声说:“高总……哎,好的,我知道了。”放下电话,她起身对宣传墙前面的男人说,“先生,您可以上去了,高总在六楼会议室。”
  那人转过身,一语不发往电梯走。
  中央空调开得低,不止一楼大厅,整栋楼都是冷冰冰的。
  从电梯出来,正对面就是一间开阔的会议厅,外面的玻璃门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是条端正的长桌,周围一圈真皮座椅,角落里摆着两盆修剪好的植物,是房间唯一的暖色。
  会议室里有三个人,两人站着一人坐着。察觉门口来人,三人一起看过来,坐着那人只看了一秒,便接着跟下属交代工作,说了十几分钟,两名下属带着笔记离开。
  人都走光,高见鸿终于抿了口茶,抬头,看向门口那人。
  “好久不见啊,李峋。”
  *
  田修竹来接朱韵的时候看到一个诡异的场面,两个酩酊大醉的女人交叠着躺在沙发里,任迪衬衫扣子解开,近乎赤裸,手搂在朱韵的腰上,呼呼大睡。
  “真不愧是摇滚歌手。”田修竹感叹。
  朱韵被任迪挤在里面,任迪大长腿勾着她,田修竹试着拉任迪的脚踝让她松开,被任迪睡梦之中狠蹬了一脚。
  朱韵被这脚踹醒了,她尚有点理智,艰难地爬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
  田修竹无奈:“安保好也不能不关门啊。”
  朱韵迷迷糊糊,“……没关门?”
  田修竹把朱韵拉起来,朱韵脚下不稳,他单手架着她,从捡起地上的一件落满灰尘的薄外套,顺手盖在任迪腿上。
  “你们这聚会真热闹。”
  田修竹给朱韵装车,她在车上醒过来,头晕目眩,盯着车窗看了好一会,才沙哑地问:“去哪?”田修竹回答她:“画室。”
  田修竹的画室是很早年前买下来的,在美术馆旁边一条小巷里,幽深清静,像一块远离喧嚣都市的孤岛,他在国内的大部分工作是在这里完成的。
  朱韵记得第一次去他画室的时候,屋里东西太多,看得她眼花缭乱,转了几圈下来,其实更多记住的是画室的味道。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混着木料、画布、松节油,还有主人本身的气味。
  田修竹回到画室便围上卡其色的围裙,站在一面巨大的画布前调颜色。
  朱韵看着画布上的底稿。“你画了一半出去的?”
  “是啊。”
  “你早说你在画画啊,我自己也能回去。”
  田修竹笑了,“你自己能不能走出门都是问题。”
  朱韵坐在书桌旁醒酒,随手帮他整理起东西来,她无意间从缝隙中抽出一本陈旧的英文杂志,封面就是田修竹。
  她翻开报道的那一页,内容她太熟悉了。这就是当初在学校时,柳思思让她翻译的那篇文章。
  朱韵有些恍惚。
  *
  六楼。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高见鸿和李峋两人面对面坐着。
  高见鸿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他比以前瘦了些,下颌的棱角更加成熟收敛。不知是屋里的色调太冷,还是中央空调开得太低,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
  “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淡淡地问。
  “几天前。”李峋说。
  “减刑了?”
  “嗯。”
  高见鸿点点头,他手轻轻地波动茶盏的杯盖,瓷器摩擦的声音跟当下环境相匹配,也是冷的。
  高见鸿随口问:“过得怎么样?”
  李峋没答。
  高见鸿说:“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生活,别再犯以前的错。”他瞥了李峋一眼,“今后有什么打算?”
  李峋还是没答。
  高见鸿也不在意,他扣上杯盖,两手交叠放到桌面上,就像是在给员工开会一样。
  “我等下还有事,就不跟你聊没用的了,咱们开门见山说吧。李峋,出来了就正经过日子,别想些有的没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沉默一点点蔓延。
  应该是不习惯的缘故,高见鸿想,这栋楼里没人敢不回复他的问话,他不习惯这样,所以手心才会冒出这么多的汗。
  半晌,李峋终于开口。这是他这一整晚第一次主动说话,他问高见鸿:“你结婚了?”
  高见鸿一愣,顺着李峋的目光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收回手,靠回椅子。
  “嗯,刚结不久。”
  李峋点点头。
  “恭喜。”
  说完,他拎起地上的行李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走进一个人,神色焦急,还没进门就开始催促。
  “高见鸿你磨蹭什么呢!八点要去华江大酒店聚会,你准备完了吗?”
  来人眉头紧皱,大步流星,跟要出去的李峋碰了个正面。
  两人都停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方志靖的额头还是那么宽大,浓眉之上,颞骨生长得更为突出,竖在额头两侧,显出几分凶相。
  方志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干瞪着眼睛,嘴巴都忘了闭上。
  一片沉寂中,李峋缓缓转头,他看向皮椅里的高见鸿,像是要确认什么。
  高见鸿依旧安宁地坐在皮椅里,他们四目相对,却总看不真切。
  六年,称不上沧海桑田,但也不是眨眼一瞬。时间如同面前这张长桌,规整坚硬,将人分隔在两边。
  李峋什么都没说,从方志靖身边走过。
  人都走没影了,方志靖还是目瞪口呆,高见鸿冷笑一声。
  “吓傻了?”
  方志靖这才回神,他紧紧看着高见鸿。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几天前。”
  高见鸿被刚刚一幕惊得声线都颤起来了。
  “怎么这时候就出来了?”
  “减刑了。”
  “这才几年!怎么减了这么多?!”
  高见鸿看着他,缓缓道:“六年了。”
  “那——”
  “方志靖,”高见鸿嗤笑道,“你至于怕成这样么?”
  方志靖左眼装着义眼,平日看不出来什么,只有像现在这样狠狠瞪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出两只眼睛有所不同。
  “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方志靖咬牙切齿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方志靖多跳脚,高见鸿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他一边玩着茶杯一边说:“我知道你怕什么。不过这个行业更新换代有多快你也应该清楚,他在里面关了那么久,足够把所有东西都洗没了。”
  方志靖说:“没了还能再学。”
  “呦,看不出来啊。”高见鸿惊讶道,“你对老仇人这么有信心。”
  “我没跟你开玩笑!”方志靖大声说,“公司现在处在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李峋这人睚眦必报,他——”
  “那就让他来啊!”高见鸿忽然拔高声音,他将茶盏往桌上狠狠一扣,水洒了一桌。
  他豁然起身,指着周围。
  “方志靖,你看看这里。你看看这栋楼,看看你手下这些人,看看自己掌握着多少资源!你再看他,他现在还有什么,你别告诉我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敢跟他决胜负!”
  外面来了个员工,看着两个老板这样吵,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方志靖注意到,不耐烦地吼着:“什么事!”
  员工弯着腰,小心翼翼说:“高总,方总,车已经到了,再不走要晚了……”
  方志靖这才想起等会还有聚会,他对员工说:“我们马上到。”
  高见鸿站在窗边低声说:“我头疼,不去了。”
  方志靖沉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
  “高见鸿,你不用对我冷嘲热讽,你要真像自己想的那么光明正大,现在也不会跟我一起共事。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现在公司里多少人虎视眈眈,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你有功夫怀念过去还不如想想怎么处理事情。”
  他说完扬长而去,剩下高见鸿一人,站在玻璃窗前凝望夜色。
  比起没有星光的天上,世间华灯溢彩,一片繁华。可或许是因为有层厚厚的玻璃挡住,高见鸿总觉得这繁华有些虚幻,像罩着一层迷雾般,远不如李峋刚刚的神色清晰。
  想起李峋最后回头时的眼神,高见鸿的头顿时疼起来。他闭上眼,紧紧压着太阳穴,许久许久,也没有松手。
  
  ☆、第五章
  
  李峋站在繁华的街口。
  车流像条金色巨龙,盘踞在夜色中,一眼望不到头。
  “怎么样?”角落里走来一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大,身材干瘦矮小,眼睛有点鼓,稍稍转动便透出一股贼气。
  李峋没有回话,侯宁又说:“看你这表情也知道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还不信。走吧,先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小面馆,此时生意兴隆,店内爆满,桌子摆到了人行道上。
  面馆是夫妻档,经营多年,老板脖子上挎着手巾,在店门口的大铁锅里煮面,老板娘则忙着上菜收钱,不亦乐乎。
  现在刚好晚八点半,附近的上班族加完班到这吃饭,桌桌的主题都是对工作和老板的抱怨。
  相较起来,李峋这桌格外的安静。
  桌上两碗牛肉面已经上齐,可李峋并没有动筷子,他抽着一支烟,看着路上的行人和车流。
  侯宁吃了半碗,开始摆弄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他飞快敲击键盘。
  “这就是你之前要做的那家公司?刚刚我已经查过了,现在规模很大嘛。”他没抬头,对李峋说,“不过名声太臭了,网上全是骂声。”
  李峋没吭声,还是看着远处。
  侯宁从电脑里抬起头,盯了他几秒,扣上笔记本说:“李峋,你跟我走吧。”
  李峋缓缓转头,侯宁看着他说:“你刚见过你的老同学了吧,看你这样也知道他们什么态度了。你不能怪人家,全世界都是这样,当年我第一次进去,出来时我爸妈都不认我了,就因为我欠了那么点债。”
  侯宁冷笑一声,他长得格外瘦弱,一笑脸上扯出不少褶皱,配着那双鼓眼睛,活像只猴子。
  侯宁敲敲怀里的电脑,“可他们不知道,那么点钱我随便动动手指就赚到了。”
  李峋目光冰冷。
  侯宁向前探身,“李峋,钱怎样都是赚的,你以为你那老同学的钱就赚得干净了?他要真那么干净怎么会被这么多人骂。所谓朋友都是放屁的,叫得越欢出卖起来就越狠。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人得向前看,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以后谁也别想抓住我们,我们会有花不完的钱。”
  李峋一直没有回答他,他远远望着一个方向。侯宁回头,看到影影绰绰的夜街尽头,吉力公司的大楼还亮着。因为是新建不久的大楼,所以它看起来比周围的楼更气派。
  李峋的神情更加阴郁了,他把烟狠狠掐灭在桌上,起身往外走,侯宁哎了一声收起电脑追他。
  侯宁肢体不太协调,走路的时候还好,跑起来就突显出怪异来。他还不到李峋胸口,体型也像营养不良一样,瘦小枯干毫不起眼,连初中生看起来都比他强壮。
  “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李峋个子高,步伐大,很快侯宁跟着就费劲了,他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喘吁吁地冲着那道黑色的背影大吼。
  “李峋!”
  李峋脚步不停,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一辆跑车停在别墅区门口。
  夜色已深,小区内的路灯统一调暗,不过依旧映出火焰般的通红车身。
  这是金城今年买的第二辆跑车,如果算上之前的,他现在一共有七辆跑车,其中五辆都是红的。
  其实金城并不喜欢红色,但他买第一辆跑车的时候,正赶上《轻红》单曲刷爆各类榜单,他在经纪人的要求下挑了红车应景。粉丝将红色当成他的本命色,将他形容成火焰一般的男人,这么多年下来,他竟然也顺理成章地觉得红色才是自己的最爱。
  “我走了。”任迪从副驾驶位醒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金城揽过她的肩膀,深深吻下去。
  嘴唇分开,任迪皱眉。
  “喝这么多?”
  “你喝得比我多。”
  “但我没开车。”
  金城无所谓道:“都这个点了还有谁查,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让公关去做嘛。”
  任迪懒得理他,金城抱住她耍赖,在她耳边厮磨,“……哪有摇滚乐队不酗酒的?”
  任迪又累又烦,推开金城。
  “我回去了。”
  金城接下来还有聚会,开车离开。
  任迪没有马上回家,她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刚刚入秋,天气还很闷,任迪想解开领口透气,可喝得太多手总抖,几次都失败了,她烦躁得直接将扣子扯断。
  烟灰在撕扯中落下,烫了手,任迪低声骂了一句。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前方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任迪看见那抹影子,缓缓放下烟。她用十秒钟的时间判断了这是现实还是酒后的幻觉,最后慢慢睁大眼睛。
  李峋来到路灯下,任迪看得更真切了,她烟扔到地上,揉了揉干涩的头发,发泄一般跺了下脚,又狠狠骂了句——
  “操!”
  夜风吹来,她心口似乎舒坦了一点。她回身开门,冲李峋招手。
  “进来说。”
  她踹开门口挡路的障碍物,走到冰箱门口翻酒。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问。
  “不久前。”
  任迪做音乐,对声音格外敏感,她听出李峋的嗓音比起从前阴沉了很多。任迪心绪复杂,仰头灌了几口酒,重新打量他。
  “你没怎么变。”她说。
  李峋笑了,对这句话不作任何评价。
  任迪问:“你见过朱韵了么?”
  李峋正点烟,火苗一燃一灭,抬起头,淡淡道:“没,不想见。”
  任迪皱眉。
  李峋吐出烟雾。
  “找你是为别的事。”
  任迪默然。
  其实刚刚她说谎了,李峋不是没怎么变,他变太多了,整个人像夜一样冷,连嘴边那点淡淡的笑都透着森森寒意。
  她垂头,看到酒瓶上映出自己变形的脸庞。可能她在李峋眼里也变了很多,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相似的人,肆意张扬,自私又混账。
  所以他们之间也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你知道高见鸿的事了。”任迪平静地说。
  李峋耸耸肩,默认。
  果然是这样,她一猜便准。任迪将酒放到一边,觉得有点好笑。“你出来后,先去找的高见鸿?”
  李峋嗯了一声,直接将烟灰弹到地板上。
  任迪沉默了一会,眼神瞥开,冷漠道:“我跟他没什么联系,他的事都是我听说的。刚毕业的时候他和方志靖的游戏项目撞上,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拉到一起做了。他们公司早年被人告过,后来不了了之。”她顿了顿,补充道,“朱韵试过一些方法,但她那时在国外,离得太远了。”
  李峋靠在墙壁上,半低着头抽烟。
  任迪说:“我给朱韵打个电话吧。”
  李峋笑道:“我不是来叙旧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磨出来的。
  李峋直起身,将烟捻灭。
  “当初在酒吧里说的话还记得么?”
  他这一句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任迪听完,他指的是哪天、哪个酒吧、哪句话,瞬间浮现在她眼前。他赞助过她的乐队,那晚她承诺将来盈利后按分成给他钱。
  任迪说:“你想要钱?”
  “嗯。”
  任迪顿了顿,再次确认,“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钱?”
  李峋抬眼看她。六年过去,他的身型彻底成熟,高大颀长,骨骼就像尖锐的刺刀,收锋在体内。
  “对。”他说。
  任迪问:“你想做什么?”
  李峋:“不用你管。”
  任迪默然地看着他。他貌似随意地站在那里,表面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疯狂。任迪太了解他了,他出狱后都没有见朱韵,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公司。他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公司曾是他全部的心血和未来,现在却被仇人掌控着。
  任迪皱眉道:“李峋,你冷静一点。”
  李峋笑了,“哦,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冷静了?”
  他拒人千里之外。
  任迪刚刚舒坦一点,现在又堵住了,而且比刚刚还烦躁。她一口气把一瓶酒喝光,空酒瓶落到大理石厨台上,力道没掌握好,咣当一声。
  “李峋,你少跟我来这套!”
  酒力一涌,任迪语气也冲了起来。
  “当初你给那姓方的打瞎,逞一时意气,又不联系律师,又不让人帮忙,坐六年牢,又禁止一切人员探监。你只顾自己面子,想过其他人没?现在出来了,二话不说又要去作死,你要钱干什么,想买凶杀人?”
  李峋不语,任迪指着他道:“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告诉你你这次最好是能跟他们同归于尽,也省得打扰朱韵的幸福生活了。”
  李峋在听前面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直到最后一句,他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任迪看他变脸,异常爽。
  “不信?”
  李峋冷冷看着她。
  任迪分毫不让地对视,半晌李峋扯了扯嘴角。
  “说完了?”
  “没。”
  任迪扬起下巴,站到李峋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李峋,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你他妈就是一自私的混蛋。”
  她说得李峋嘴角弧度更大了。
  “这回说完了?”
  任迪转身回到冰箱旁,又抽了瓶酒出来。
  “乐队钱不归我管,我私人的钱都存在金城那里,你要多少报个数,明天我给你取现金。”
  任迪背对着李峋开酒,酒瓶打开,听到后面的关门声。她转过头,李峋已经不在了,只有茶几上留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第六章
  
  事后回想,他们再次见面的时机并不是很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朱韵后半夜接到任迪电话,说有事要她帮忙,让她联系田修竹帮乐队看一下专辑封面的设计稿。时间太晚,朱韵睡意朦胧间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结果第二天一早,任迪又打来电话。
  任迪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别人,朱韵以为她真的很着急,二话不说将田修竹拉出画室。
  然后,她在那见到了李峋。
  准确来说,她并没有“见到”他,所以才说这时机糟糕透顶。
  任迪把见面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当时朱韵就已经奇怪,轻红乐队现在大红大紫,平时大街上都不能随意露面,怎么会明目张胆约在咖啡厅。但当时朱韵并没有想太多。
  咖啡厅人流充足,朱韵跟田修竹坐在靠窗最显眼的地方等任迪。田修竹一身休闲装,坐在藤叶围绕的椅子里,像他笔下的画一样干净清爽。
  当时李峋就在五米之外的那桌坐着。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李峋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朱韵看到门口一闪即逝的黑影。但直到那时,她依旧没有认出那是谁。她接着与田修竹聊天,可聊着聊着,脑海中总是重复闪过刚刚的画面。
  每闪一次,画面就更清晰一点,她渐渐听不到田修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震惊地发现那道背影最终竟能清晰到与记忆重合。
  她心里碰碰跳,仍不敢相信。
  “怎么了?”田修竹看出她不对劲。
  朱韵起身往外追,路上人来人往,却再没有那么凌厉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男人来到她身边,用戏弄的语气问道:“找李峋啊?”
  朱韵听到这个名字,感到霎时的眩晕。
  一切都被证实了。
  李峋。
  这些年,她曾无数次念及这个名字,但每每都只是叫一个虚影,从来没指望过回应,她也习惯了这样。而这一刻不同了,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那个人的脸孔和身形瞬间明朗,好像下一秒就有人出来应声。
  朱韵手心发热,她看着面前男人。
  “你是谁,李峋在哪?”
  侯宁语气带刺,“你连人都认不出,还问他在哪。”
  田修竹从咖啡厅出来,来到朱韵身边。有他在,侯宁的气势稍弱了点,可依旧是冷嘲热讽。
  “我们是来拿钱的,谁知道他那些老朋友一个比一个虚伪,不给就算了,还找……”他将朱韵和田修竹打量一番,话不说完,冷哼一声。
  朱韵明白是任迪安排了这一切,她没时间去考虑她的意图,又问侯宁说:“李峋在哪?”
  “他在哪用不着你管,我就是替他不平,专门回来骂你们这些狗的。”侯宁说完,转身离开。
  朱韵在街道上发怔,田修竹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
  她猛然清醒,几步追上侯宁。侯宁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他转头,被一把抓住领口。侯宁反射性地叫了起来,朱韵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扯着他往咖啡厅后面的小巷子里走。
  侯宁完全没有想到朱韵会这么直接,他瘦小枯干,比朱韵尚且矮一头,而且她下手太用力,他被她拎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朱韵给侯宁扯到角落里,狠狠推到墙上,紧逼两步,凝视着他。
  “我再问你一次,李峋在哪?”她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你是谁?”
  她一句一句地问,侯宁越发紧张起来。
  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程,这个女人的神情跟刚刚已经全然不同了。从阳光普照的街道,到冰冷阴暗的小巷,她也是这样变化的。在起初的慌乱和感伤过去后,朱韵的目光变得冷静起来,自上而下审视着他,也判断着他。
  侯宁没有办法招架这种神态,他习惯于躲在暗处,躲在屏幕后面,他所有的情绪都不能端上台面。
  就在侯宁腿脚发软的时候,朱韵听到身后有人说——
  “松手。”
  那感觉很奇妙,朱韵心想,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别人嘴里强势的女人。她成绩优异,从国外回来一直没有找公司,起初是因为她想多尝试一下国内的项目,好为自己的目标做基础,后来则演变成懒得听从任何人的安排,她习惯了自由。
  可这一切,都在听到“松手”两字时烟消云散了。
  朱韵松开手,侯宁赶紧跑到李峋身后。
  她回头。就是刚刚那身黑色的衣服,高挑的身材,漆黑的发,黑发让他的棱角更分明。他脸上留下了一点岁月的痕迹,但是不多,乍一眼变化很大,可细一看,哪里都是从前的样子,只是棱角被打磨得更锋利了。
  李峋双手插着兜,微仰下巴看着她,这姿态让她喉咙发紧。
  侯宁拉着李峋衣服,想尽快离开这里,巷口站着田修竹。
  朱韵张了张嘴,第一下没叫出他的名字,她低声说:“……来这边说。”
  李峋跟她走向巷子最深处,外面就剩下侯宁和田修竹。侯宁还是紧张,刚刚他图爽,骂他们是狗,女人尚且那么恐怖,何况男人……
  “他就是李峋?”
  侯宁一哆嗦,后感觉田修竹的声音比起朱韵温柔多了。他侧头,田修竹看着里面两个人,轻笑了一声。
  “简直跟她形容的一模一样。”
  昨夜下了雨,地上泥泞不堪,青黑色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