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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你,如此美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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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汽笛响起时,少年们站起身,沿着消防楼梯下去。陈念没注意,脚步踩空,要摔下去,北野俯身一拉,把她捞起来,说:“小心啊。”
  在她耳边,低低的嗓音一如听了一个清晨的和弦。
  陈念红了脸,揪着他的手臂。
  他没有松开她,稍低下头,轻吻她的耳垂。陈念战栗,闭上眼睛。他的吻,他的鼻息,像小蜜蜂似的往她耳朵里钻,抖索,刺激。
  被他吻过,整张脸都在烧。
  是一块小小的蜜糖。她快乐,欣喜,又害怕,难过。
  北野把她载到学校附近,跟在她身后走,目送她走进学校。她和以往一样,回头看他。
  彼此的眼里都有了心事。
  是星期六,陈念的学校要上课,北野一整天无事可做,也没了心情找朋友们玩。
  房间被陈念收拾得很干净,躺在床上也有她的气味。
  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也要走了,可他都习惯她了,怎么办?
  有股难言的烦躁,从楼顶弥漫下来。
  他皱眉,翻身下床,坐到桌边翻开圣经。陈念练习读书时翻过很多遍,他随意看看,那纸极薄,合上书时,竟不小心撕下一页。
  马太福音。
  北野把它夹回去。余光发现异样——纸盒里的小鸭死了,不知何时被老鼠吃掉内脏。
  他把鸭子连纸盒一起处理掉,心情复杂,想着明早再去买两只,陈念应该不会发现。
  下午不经意睡去,过了头。快黄昏,北野匆忙套上衣服,边给陈念发条短信,忽听门外窸窣声。他放下手机过去掀起卷帘门,撞上女人漂亮而浓妆的眼睛。
  是母亲。
  他的脸冷漠下去。
  女人也愣了愣,没料到这个时候他在。
  “我来拿点儿东西。”她微笑。
  北野侧身让开。
  她进屋把柜里自己的衣物收出来放进箱子,走去浴室洗手意外看见女孩的裙子和内衣裤。她拉着箱子出来,笑问:“有女朋友了?”
  北野没回答,望着一旁茂密的桑树。
  “你小子倒是长得和你爸一样招桃花。”她伸手去捏他的脸,手被少年无情打开。
  “一样的倔脾气。”
  北野早已寒了脸。
  女人知道他最反感她提他父亲,不说了,走几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几张钱:“喏。拿着。”
  “不要。”
  女人的手在空中晾半天,见他不接,也不强迫,塞回包里,忽问:“你伯父偷偷给你打钱了吧?”
  北野不回答。
  “我是你监护人,他要打也该……”她看见他眼里更深的冷意,闭了嘴,走了。
  北野把卷帘门拉下,狠狠踩一脚关上,锁了门。
  厂区空旷,远处,女人打电话的声音传来:“……呵呵,嫌我脏?你侄儿从哪里冒出来的?……”
  北野没理会,月后他去北京闯荡,也不会同她讲。
  他快步下楼,戴好头盔,发动摩托车疾驰而去。
  ……
  陈念坐在台阶上,短信只有两个字:“迟了。”她把手机收回去,托腮等他。
  “你在这儿干嘛,不回家啊?”
  陈念抬头,是徐渺。她来上学了,人规矩了,此刻看着陈念,表情不自在,咕哝一声:“之前对不起。”人就跑上了她爸爸的车,这些天她父母把她看管得很严。
  太阳西下,陈念坐在原地,北野还没来;
  出校门的学生渐渐少了,路人议论:“那边车祸好吓人,现在骑摩托车的人真……”
  陈念一愣,冲下楼梯去:“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车祸?”
  “兰西路和学府路那边,一个骑摩托车的,年纪应该是学生吧。”
  “颜色?”陈念急道,“车,颜色。”
  “好像是红黑色。”
  陈念冷汗直冒,立刻掏出手机打给北野。盛满夕阳的狭窄小屋里,手机在桌面的《圣经》封皮上震动。
  她飞奔过去。
  经过一家花店,店员倒水时她正冲过,来不及收手,脏水泼她一身。店员慌忙道歉,她头也不回跑开。
  跑到交叉口,她汗湿成了水人。路口果然有车祸,她急匆匆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片惨状。然而,车不是那辆车,人也不是那个人。
  陈念又费力地挤出来,心想万幸。
  热汗如蒸,她得再回去学校门口等他。
  快步走了一段,听见身后摩托车响,她回头便看见了北野,正快速朝这方向过来。陈念要迎去路边,身后突然一股猛力,她被捂住嘴拖拽去昏暗的小巷。
  摩托车疾驰而过。
  北野在一条街外停了车,冲到学校,零星几个学生走出校门,台阶上没有陈念。
  他蹙眉,摸裤兜,那个女人的出现让他忘了手机。他记得号码,到小卖部找公用电话打,没人接。
  他咬着嘴唇想了想,不顾门卫的阻拦风一样冲进校区,直奔教室,陈念班上的值日生在打扫清洁,没有陈念。
  门卫在身后追,少年冲出学校。
  再次到小卖部打电话,这次关机。
  少年放电话的手,一抖再抖。
  他黑着脸,大步走到门房,问:“那个总是习惯坐在校门口的女学生呢?”
  门卫追他追得要断气,正在气头上:“你哪个学校的,擅自闯……”
  “我问你话!”北野猛然一吼。
  门卫吓一大跳,瞪着眼,愣愣往那个方向指:“不久前急匆匆跑回……”
  北野冲下楼梯。
  太阳下山了。
  魏莱她们七八个人抓着陈念的头发,把她扯到巷子深处,辱骂,掌掴,踢打,把她的脸摁在地里。
  这群少年疯了般对她发泄所有的不满,不满她的口吃,她的漂亮,她的安静,她的好成绩;不满她的揭发,她的不被震慑;
  或许有更多的不满,不满老师的教训,父母的责骂,不满她们自己无聊枯燥的现在,不满她们迷茫无望的未来。
  少年们的发泄永无止境,她们把她抓起来撕她的衣服。陈念竭力挣扎,揪着校服领口不松手。可寡不敌众。她们用脏话辱骂她,打她的脸,扇她的脑袋,踢她的腿间。
  路边有人走过,她们也肆无忌惮。
  没有任何让这群少年畏惧的事物。
  肩膀露出来,陈念护着衣服喊救命,救救我。路人不看,匆匆走开。
  她仿佛看见胡小蝶,在远方无动于衷。
  她的裙子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的教科书上踩满脚印,纸页上达尔文的脸碎在泥里。
  街区之外,那个叫北野的少年竭力奔跑在路上,穿过青春里无数谎言与残酷的日子。
  还在幻想,
  不要慌,他说,没关系,他一定会找到她。
  她们哈哈大笑,扯着她脖子上的钥匙绳子,拖着她白花花的身体叫嚣辱骂,如同屠夫拖着一块猪肉:
  “贱。人。婊。子,免费来看呀!”
  她不是和她们同龄的女孩,不是一个人,是一头牲畜;曝光在路过男孩们的目光中,供他们品论调笑,观赏戏弄,拍照录影。
  他们像疯狗肢。解猎物般扯她的内衣,她蜷成一团,守住最后一块遮羞布。挣扎中,她仿佛看见曾朗读的《圣经》,她泪如雨下,呜咽: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大地,如同行在天上。”
  “嘶啦”,他们把她剥得精光。
  身体本能地蜷缩,她们把她掰开,她抵抗。她们骂她,打她,踩她的手指。
  她哭喊:“请饶恕我的罪;
  如我饶恕他人对我犯下的罪;”
  她们大笑:“贱。人白看啦!”
  “请免我无法承受的苦难考验;
  请救我脱离凶险……”
  奉以爱之名。阿门。
  然而,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世上是没有爱的。
  

  ☆、chapter 14

  天黑了。
  北野沿着街边店铺一家家问,找到了那条巷子。
  夜漆黑,陈念的书包,教科书,铅笔盒,手机,裙子,红线,散落在泥地。他把她的东西捡起来,线缠在手上。
  阴冷的穿堂风吹过,树影婆娑,夜雨将至的前兆。
  一道闪电扯破天空,北野脸色煞白。他往巷子深处走,狂风卷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到他脚边,他在家里卫生间的架子上见过。
  那一小块布料在他脚下短暂停留,刮到垃圾堆里去了。
  北野最终在灌木丛里找到陈念,白色的身体在地上蜷成一团,数不清的伤痕血迹,像一颗掉在泥里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北野跪下,脱了衬衫披在她身上,她颤颤地一缩,气息奄奄。
  “是我……”他靠近,拣开她脸上的发丝。她呆滞地看着他,一秒,两秒,坚持的什么在一刻间断掉,昏死过去。
  他把她裹好抱起。
  小巷空寂无人,天空划过道道闪电。
  时间到。暴雨骤降。
  摩托车在雨幕中疾驰。人车湿透,像行驶在闭塞的水底。
  大雨瓢泼,怀里的女孩如同死了一样,身体似麻袋般不断往车下滑落,北野一次次停车,搂着她把她往上拉。
  他用绳子将她绑在自己身上。
  他抱紧她,喃喃自语,不知给谁催眠:
  “不要紧,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有回应,她死掉了。
  他羞耻龌龊的生命里,出现的唯一美好的事,她死掉了。
  少年贴紧她苍白冰冷的脸颊,嚎啕大哭。
  雨汇成河,卷着垃圾尘土滚进下水道,要刷干净这座城市的污浊。
  雨季那么长。
  可是,夜里分明暴风骤雨,声势浩大如千军万马,摧枯拉朽要把世间一切推翻;到了第二天早上,世界还在那里,喧闹,混沌,复杂。
  清晨尚有安宁的假象,因为人类尚未苏醒。
  陈念穿着长款的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坐在桌边吃蒸糕。
  她似乎忘了一切,正常得几乎不正常。
  “一定要去学校?”北野问。
  “嗯。”她语气缓慢而平静,“没有办法,请假的。”
  “你脸上还有伤。”
  “就说被蜈蚣咬,肿起来了。”她还是静静的,似乎里面静成了一滩死水。
  北野没说什么了。他始终侧对着她,不让她看到他的眼睛。但陈念知道。
  昨晚他抱着她一整夜,泪水断断续续淌到她眼睛上,一会儿停,一会儿又涌出。
  “走吧。”陈念拉他的手。
  夜里她也拉过他一次。半夜,她似乎熟睡了,他偷偷起身下床,被她猛地拉住。她知道他要去哪儿,她不让她去。
  去学校的路上,陈念再次交代北野,别去报仇。她说她认识一个警察,她会报警。她还说,他不能出事,说他答应过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北野“嗯”一声,算是同意。
  而后沉默,两人各怀心事。
  高考在即,最后冲刺,学生们更忙碌,没人注意陈念红肿的脸。小米吓了一大跳,听她解释后,道:“我小时候被毒蜘蛛咬过,额头肿得跟年画上的寿桃仙人一样。”
  陈念没心思听,不知北野现在干什么,她知道他一定会去找魏莱。她希望他不要找到。应该找不到的,魏莱昨天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还会来找她的。
  她一整天都坐在座位上埋头看书,不让人看到她的脸。李想坐到前边和曾好讲话时,她也不搭话,庆幸桌上的书堆可以挡住她。
  小米清楚她的心思,也不主动和别的同学搭话,偶尔和她闲聊,说:“诶,最近电影院有3D的泰坦尼克看哦。”
  陈念缓缓说:“很难买到票吧。”
  这时,手机响了,是郑易。
  陈念蹲去桌子底下。
  “陈念。”
  “嗯?”
  “最近上下学要注意安全。”他语气严肃。
  “嗯?”
  “这段时间有罪犯频繁对女生下手,我们还没抓到。”
  “好。”
  说完正事,笑问:“学习怎么样?”
  陈念回答中规中矩:“老样子。”
  “有没有遇到麻烦,需要我帮忙?”
  “没有。”陈念说着,习惯性地摇了一下头。
  “那就好。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会的。”
  陈念从桌底下钻出,身边同学们又在说着深夜的雨衣人。
  她拿出练习册做题,并不安宁,她怀疑北野会去找魏莱,正如她觉得,北野怀疑她不会报警。
  她的猜测全对。
  然而寻了一整天,北野并没有找到。闷在心头的痛苦无限放大,成了痛恨。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很多时候,我们并非睚眦必报,我们只要一个教训,一个惩罚,一个发泄纾解我们不公遭遇的出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口,都能轻易被安慰。
  可如果没有,密封的痛苦就会发酵,成怨成仇,成痛成恨。
  但中途,手机闹铃响了,下午四点半,北野没忘记要赶去学校接陈念。
  还没下课,他站在街对面等。
  校园很安静,像一片墓地;教学楼是一座座墓碑,数不清的学生们坐在里边上课。
  远处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太远,没声音传来。
  北野抽着烟,忽而想起曾有一天,他去报仇,路过这个学校,也不知怎么就抱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走到院墙边。巧不巧,刚好就看见她在跳绳,长长的马尾像晃动的珠帘。
  想着旧时光,他的眼睛轻缓地眯了眯。
  北野看一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他从院墙的同一处翻进去。他跑过操场,教学楼里安静极了。
  他飞快溜上楼梯,想着陈念上课的样子,跑到她班上,一愣。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埋头写作业。他看一眼墙上的课程表,这是节体育课。
  北野心一沉,跑到走廊尽头望,操场上有人打球,有人跑步,有人跳绳,但没有陈念。
  北野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却没摁。
  他冲下楼梯,满校园找,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还是没有。眼见快放学了,北野一身热汗冷汗,翻墙出了校园,站在校门对面等。
  一分一秒,清澈的下课铃敲醒校园,轰然炸锅。学生们涌出学校,可陈念始终没出现。
  恐惧漫上心头,他不能再次把她弄丢。
  摩托车飞驰,少年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脑子里回想起最初的那天,
  那一天,他被人打倒在地,嘲笑,羞辱。那群人不知道,他随身带着一把尖刀。下一秒,他会把刀刺进他们的心脏,同归于尽。
  可下一秒,她出现了。要为他报警,还吻了他。
  生命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正如北野拉开卷帘门时,不会想到陈念站在黄昏的光线里,握着带血的尖刀;
  说,“小北哥,救救我。”
  

  ☆、chapter 15

  “生命是天赐的礼物,我不想浪费。你永远不会知道到手的下一张牌是什么,你要学会接受生活带来的意外……”
  黑暗的电影院里,大荧幕上年轻的莱昂纳多说着一口翻译腔的中文。3D眼镜遮住了陈念的眼。
  几小时前,
  北野迅速关上卷帘门,冲去拉上窗帘,回头问:“怎么回事?”
  “昨天,她们打我,骂我,脱光我衣服,的时候,拍了照,录了视频。
  她说,让我今天去拿。
  我去后山,她不给我。她放给我看。还说要到网上去,很多人都录了,报警也没用。——她说不会放过我。——昨天的事,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够的,她威胁我,打我。我反抗,推她。……我知道要见她,带了刀,想着万一,可以吓到她不要再打我了。可她不怕,我让她不要过来,但她不听……她和我扯在一起……在草地里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想,真的没有想,她就……
  我错了,我不该自己去的,”
  可自胡小蝶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让她不再信任郑易他们,她仰头望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你救救我,送我去警察那里吧,我怕他们,我不敢自己去。我怕妈妈知道。”
  “不去。”北野说。
  “……”
  “凭什么?”他红着眼睛,“凭什么?!”
  “凭什么把你交给他们。你要让他们一遍遍分析照片视频,一遍遍逼问你的感受,拷问你究竟是防卫过当还是怀恨借机杀人?你想重新见到那群伤害你的人和他们对质,你要和她们还有那一群家长纠缠撕扯?你还要考试吗?”
  “……”
  妈妈会知道的,知道她受到了怎样非人的伤害,妈妈会哭的。
  而在短暂的失控后,北野冷静下来:“你确定她死了?”
  “……”她怔怔的,几秒后,茫然地摇摇头,“我立刻就跑了。”
  “我过会儿去看。但不管怎样,一切等考试完再说。把刀给我。”
  尖刀上鲜血干涸。北野过去夺,抽了两下才把刀从她手里拔。出。
  “把衣服脱了。”北野说。
  陈念没动。
  北野扒掉她的衣裳,把她拉到花洒下冲水,点点的血迹慢慢散开。
  北野把衣服鞋子塞进洗衣机,看见了自己的衬衫。今早陈念穿衣时找不到打底T恤,当时他找了件衬衫给她。他回头看她一眼,她滞望着墙壁。
  他背身遮住她的视线,把衬衫抽出来,团一团塞进洗脸台抽屉里,却意外在抽屉里看见他妈妈买的某件东西。
  他看那东西一眼,想了想,阖上抽屉。
  准备开洗衣机,略一思索,又把衣服捞出来,把口袋里一切物件清空,找了个大塑料袋装好。
  灯光昏黄,陈念身上已冲干净,北野戴了手套蹲在地上,一手厕洁灵一手刷子,把地板的边边角角都擦干净。
  “你先出去。”北野说。
  她没动。
  “我完了。”她说,“北野,我完了。”
  爆米花桶碰了碰陈念的手背,她扭头看一眼身旁的李想,伸手在桶里抓一把塞嘴里,味同嚼蜡。
  “没完。”北野脱了手套站起身,温水淋着两个少年的头发。他捧起她的脸,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她,“你不会有事,我保证。”
  “和我说,你……”他斟酌用词,“你伤了她哪里?”
  她摇头:“……我忘了。”
  “伤了她几刀?”
  “……不记得。”
  “多深?”
  “不知道……我恨她。我多希望她消失。可我没想要她死。”她发着颤,“她们那样的少年——为什么不被管起来……不该是这样的……原本不该……”
  北野紧握住她的头,盯着她,让她冷静:“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人看见你?”
  “没有。”厂区除了院墙那头的小巷,三面都是荒地。
  “她人现在在哪儿?”
  陈念看他。
  “我去看看,你力气小,或许她只是受伤。人没那么容易死的。”他异常冷静。
  “我和你一起……”
  “我一个人去。如果有事,我会通知你。”
  “可是……”
  “没问题的。你不相信我?”
  “信。”
  他上前,突然握住她的湿发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用力贴紧她的脸颊。
  陈念的手机响起,两人猛然一惊,李想打电话来:
  “陈念,《泰坦尼克》以3D版本重新上映啦。我抢到两张票,要不要去看。”
  “我……想复习。”话说完,北野蹙眉摇一下头。
  李想劝:“等高考完都下映了。这么经典的电影,以后很难在电影院看到。你就当放松一下嘛。”
  北野握住陈念的肩膀,眼神告诉她答应。
  陈念嘴唇颤了颤,缓缓摇头。她不是傻子,他太谨慎,为以防万一已开始给她制造不在场证明。
  电话里李想仍在努力:“陈念,《泰坦尼克》那么经典啊。你心里肯定也喜欢……”
  狭窄简陋的浴室里,灯光昏黄如旧电影。他和她四目相对,谁的心思对方都心知肚明。他握紧她的肩膀,缓慢而用力地点头。
  这部电影太漫长。
  陈念坐在黑暗的影院,像坐在坟里。终于到了结局,海面上,JACK和ROSE抓着同一块救生的浮木。年轻的男子让女子爬上去,自己漂在冰水里。
  他们共同的未来像北冰洋的寒夜,冰冷,黑暗。
  “我爱你。”
  “你敢再说一次!……不要说告别的话。”
  “可我太冷了。”
  “听着,你会逃离这里,安全脱险;你会向前走,活下去。……你会老去,会安息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结束在这个鬼地方,不是结束在今晚。你明白吗?”
  “可我太冷,已经麻木。”
  “赢得那张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因此认识你,我万分感激。……答应我活下去,答应我你不会放弃。……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你身处如何绝望的境地,答应我,不要放弃,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我答应你。”
  最后,女子拨开他的手,奋力游向光明;英俊的男子缓缓沉入北冰洋,被黑暗吞噬。
  走出电影院,李想见陈念红着眼睛。
  “哭了吗?”
  陈念垂着脑袋,摇摇头:“没有。”
  “女生看这类电影都容易伤感。”李想说,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晃荡着纸桶:“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吃,你看,爆米花还剩一大桶。”
  陈念只好说:“我不喜欢吃零食。”
  “难怪你这么瘦。”他看看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陈念回家后不久,风雨接踵而至。
  等了好一会儿,北野还没来。
  她翻出手机要给他打电话,却意外发现通信录里没了北野这个人。正疑惑思索之时,门上响起敲门声。
  陈念一惊,凑到门边,听他低声说:“是我。”
  陈念立刻开门让他进来,他一身风雨,水流顺着雨衣滴在地上。
  她递给他一条毛巾,问:“她怎么样?”
  “应该没事。”北野说。
  “没事?”
  “我去了你们学校后山,找遍了也没看见她。”
  “找错地方了?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没。我看到了血迹。但她不在。”
  陈念吃惊:“你……没骗我?”
  “不骗你。真的。”他说,“血迹很少,估计是轻微的刺伤。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你回来时,衣服上的血迹也很少。”
  她惶惑而依赖地望住他。
  “她应该伤的不重,自己走了。”北野说,“你也不清楚伤了她几刀,深不深。我觉得你太紧张,想严重了。”
  “是吗?”陈念蹙眉,又道,“但……她会告诉警察,会……”
  “不会。”北野擦擦头发,把雨衣脱下来挂在衣钩上,“她打架不少,受伤也多,她哪回找警察?再说,告诉警察,她们欺。辱你的事也会曝光。她们人多,有的还在上学,会被开除。要真告诉了警察,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陈念“哦”一声,恍惚地看着他。
  “别自责。”他轻声说,“你对她的伤,还不如她自己打一次架的。”
  她似乎有些迷茫,好久后,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手机存储卡。
  北野接过去剪碎了;
  陈念说:“垃圾桶在那儿。”
  北野:“我扔到外边去。”
  她抬头望他,他揉她的头,右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垂下一缕线,擦过她脸颊,
  “她没事。你别想那么多,认真复习,准备考试。”
  陈念机械地点点头。
  风声雨声,灯泡在头顶摇荡,两人的影子晃来晃去,单薄,不定。
  北野坐到床沿,人似乎有些疲惫,抬头见她在出神,他凝望了她一会儿,轻声问:“电影好看吗?”
  “啊?”
  “我问电影好看吗?”
  “——不好看。”陈念摇摇头,“是悲剧。我不喜欢。”
  “悲剧?”
  “嗯,男主角把生,生的机会,留给女主角。自己死掉了。”
  “女主角呢?”
  “结婚,生子,活到很老。”
  “挺好的。”北野笑了笑。
  “哪里好了?”陈念说。
  北野抬头望着她,张开口,要说什么,最后却无疾而终;就那样安静看着,眼神笔直而柔软,像一口深深的井。
  陈念站在原地,与他四目相对,忽然就有些想落泪。
  两个少年读懂了彼此生命里的苦痛挣扎,爱与无望,
  可什么也不能说,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他们单薄的肩膀承受太多不可承受的重量;他们还那么小,可这凄风苦雨的世界,他们唯有彼此可依可靠,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凝望着,
  北野微微一笑,朝她张开双臂;
  小结巴,过来我这里啊。
  陈念揉揉眼睛,走过去坐到他腿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孩子抱着最心爱的玩具。她把头枕在他肩膀,箍得紧紧的,嗅到他脖颈间风雨的气息。
  他抱着她缓缓向后倒去,倒在床上。
  屋外的风雨声,仿佛再也听不见。
  死死相拥,如果时光能够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chapter 16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奥斯卡?王尔德的这句话怎么翻译?”英语老师坐在讲台后边,眼睛从鼻梁上的镜框边看向教室,“谁来翻译一下?……陈念?”
  陈念捋着裙子刚要起身,老师抬手:“不用站起来了。”
  陈念轻声说:“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对。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英语老师重复叙述一遍,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下一题。”
  第四天了,一切风平浪静。
  魏莱没再来找陈念的麻烦。
  雨季接近尾声,天气越来越热,北野给陈念买了个小小的电风扇,无声音的,挂在课桌底下吹风。
  老师仍在念题,班主任的影子出现在窗口,陈念微微分神,却听他说:“曾好,你出来一下。”
  曾好出去了。
  陈念继续听课,不久后曾好回来,看上去有些得意。
  下课后,小米戳她后背:“曾好。”
  “嗯?”她转过身来。
  “老师找你干嘛,有好事儿么?”
  陈念拆开一盒百奇。
  “我吃点。”曾好伸手拿一根;小米也拿一根,说:“念最近总吃零食。”
  前前后后外加路过的同学都凑来拿,拆开的饼干如同人民广场喂鸽子,一眨眼就没了。
  “魏莱失踪了。”曾好咬着饼干耸耸肩,别提有多幸灾乐祸。
  小米问:“失踪了为什么找你呀?”
  曾好翻了个白眼:“象征性地问一问。谁都知道当初不是恶作剧,就是她们欺负我。那时劝我别想复杂,现在倒晓得来问我。呵,她还欺负过外校的学生,恨她的人就我一个?反正她活该。”
  陈念抬头,道:“别说那么满,万一,她跑出去玩,过几天又,回来了。”
  曾好瘪瘪嘴:“最好永远别回来。”
  小米:“咱班主任又得长白头发了。”
  “白什么呀。”曾好说,“魏莱被退学,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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