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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天,我要炸平康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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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蓁宁看了一眼,白色衬衣有些皱,褐色粗布裤子,应该是一下机还未换过衣衫就赶了过来。
  蓁宁脚下迟疑了一秒,还是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同事经过在一旁大声起哄:“喔喔喔,蓁宁,又换了一个啊!”
  蓁宁笑着骂:“少胡扯!”
  那群青年男女嬉闹着结伴走了。
  蓁宁走近了看他,脸色略有些倦意,拧着的眉头不动神色,脸上平静,些许漠漠寒意。
  她昨天夜里有点喝醉,钱包里没有现金,她恍惚之中在便利商店刷了一下信用卡。
  她立刻知道后果不好,回去立即通知了三哥,果不其然今天中午风家已经知会了她最新的情报,杜柏钦已经入境。
  看来他一下飞机就过来的话,应该已经等了一个晚上。
  蓁宁知道他是再沉得住气不过的人。
  所以她再清楚不过他有多么难以对付。
  杜柏钦看到熟悉的人影走出,第一感觉竟然是两个多月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能够放了下来。
  恍然轻松下来的一刻,才惊觉他卸下了这段时间的紧张焦虑之后,才有淡淡疲倦涌上心头,他只是忽然非常的想拥抱她,闻一闻她身上温暖的香气。
  蓁宁走向他:“嗨。”
  杜柏钦淡淡地问:“刚下班?”
  蓁宁点点头。
  杜柏钦说:“换个地方说话。”
  蓁宁又点点头。
  她待他生分好似陌生人。
  蓁宁缓缓地调整呼吸,巩固心理的防线,她早已知道,今晚注定是她生命中最难熬的一夜。
  惊慌绝望心碎早已被埋葬。
  她心底默默地念。
  笑。束蓁宁,笑。
  她在风家以严格著称的心理训练营,成绩一直是最好的。
  她要以半生的成就,抵挡过今晚的这一击。
  不管多么痛,都要忍过去。
  杜柏钦将车开往城中奢豪的私人会所,咖啡端上来。
  杜柏钦声音是平静的:“蓁宁,你欠我一个解释。”
  蓁宁说:“听说你在找我?”
  杜柏钦牢牢地望着她。
  蓁宁轻巧地道:“香水店铺的女孩子说有人来过。”
  杜柏钦轻声道:“这么说,你知道?”
  蓁宁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让你找我,才申请调到沙漠来啊。”
  杜柏钦眉头皱了皱:“束蓁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蓁宁捧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才故作神秘地说:“不好受吧。”
  杜柏钦看着她,娇俏的眉眼,轻快的语气,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孩无忧无虑的快活。
  杜柏钦声音沉和:“什么?”
  蓁宁说:“被突然离席的滋味。”
  蓁宁对他笑笑:“我们扯平了。”
  平淡随意的语气,甚至带了微微的不耐烦。
  杜柏钦发现有一刻他突然看不清她的眼底的神色。
  这个数个月前还在伴在他身边女人,仿佛换了一个人。
  杜柏钦看着她嘲讽笑笑:“你报复我?”
  蓁宁耸耸肩:“殿下,不敢当,互相体验生活。”
  杜柏钦牵牵嘴角,无法深究她这话的真假,只好淡淡地说:“如果你非要知道结果,我可以告诉你,非常不好受。”
  蓁宁静了一秒。
  然后她抬起头说:“我们不合适,好聚好散吧。”
  杜柏钦将手中的勺子轻轻搁在盏碟上,声线略略一沉:“这由得你?”
  蓁宁挑眉:“不然呢?”
  杜柏钦平铺直述:“你是我的人。”
  蓁宁笑了笑:“杜先生,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亦不是贵国子民。”
  杜柏钦说:“我们相爱,必需在一起。”
  蓁宁笑得前俯后仰:“我早已不爱你。”
  杜柏钦眼底沉沉的一片墨色:“你的意思是,你来我这里,是玩玩而已?”
  蓁宁睁着无辜的眼:“重温旧梦。”
  杜柏钦倏地站起,拉起她:“走。”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此刻寒凉濡湿,手腕紧绷僵硬,眼底是一束压抑着的沉沉怒火。
  蓁宁不服他,在座椅上跟他撕扯,他大力捏得更紧,导致蓁宁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往外走。
  杜柏钦将她往车上推。
  蓁宁抵死拖住车门,大声尖叫:“放开我!”
  杜柏钦被她激怒,终于忍不住道:“束蓁宁,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
  束蓁宁仰起头冷冷地笑了:“真是让人痛快,杜柏钦,你不知道你的倨傲有多么的令人生厌!”
  杜柏钦沉着脸:“就是这样?”
  他压着怒火道:“你回来墨撒兰,就是为了给我教训?”
  蓁宁喘着气说不出话。
  男人摇头,神色俱是不信:“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蓁宁不耐烦地说:“我当年也不过贪图你长得好看而已,我受不了一天三次的查岗,我不是戴安娜,不需要出街有十个保镖跟着,坦白说,这两个月,我受够了!”
  杜柏钦语气带了一丝疑惑:“我还以为你愿意。”
  蓁宁嘲讽地笑:“抱歉。”
  杜柏钦说:“你回去,我重新安排值班岗位,不会打扰到你。”
  蓁宁冷笑一声:“谁要跟你回去?”
  杜柏钦粗暴地拉住她,要将她拥入怀中,那一瞬间,只是想狠狠地撕去她冰冷的面具。
  他接触到她的一瞬间,蓁宁猛地尖叫一声,仿佛受了莫大的恐吓屈辱:“滚开,我已经恨了你四年,别让我恨你二次!”
  杜柏钦手微微一颤。
  蓁宁澄亮的双眸不见一丝杂质,他终于看清,她眸中再没有一丝温度:“我对你没兴趣了,到此为止吧。”
  杜柏钦只觉心脏的血涌动得几乎要冲破血管,耳边一直嗡嗡地响:“再说一次。”
  蓁宁一字一字:“杜柏钦,我不想再看见你。”
  语罢她转身要往外走。
  杜柏钦骤然拉开车门,蓁宁猝不及防,杜柏钦反手将她往车中一按,痛得蓁宁差点掉下泪来。
  他毫无怜惜地将她摔了进去,随手大力甩上车门。
  他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喷射出去。
  杜柏钦手握在驾驶盘上几乎捏碎,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把持不住濒临崩溃边缘的脾气。
  蓁宁木然坐在身侧。
  眼前的路,越来越长,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侧脸。
  刀锋一般凛冽的线条,因为生气,嘴角抿得很紧,大理石一般的脸庞,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副驾驶座,他的公寓夜色,他的身畔手心,他的枕边热吻,都永远不再属于她。
  蓁宁觉得心头的悲伤一阵阵地涌上来,那么巨大的排山倒海而来的痛,如溺水的窒息一般,几乎将她没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停住了。
  杜柏钦直视前方,车内寂静如死,只有仪表盘发着幽幽的蓝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柏钦手动了动。
  蓁宁看着他的动作,他缓慢地拉出车前的柜子,迟疑了好一会,才打开了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那是——一枚亮晶晶的指环。
  杜柏钦静静地说:“三个月前由巴黎送到我的办公室,你本应就早就回来了。”
  杜柏钦语气低微,带着一丝惊疑的痛楚:“束蓁宁,我是认真的,你想清楚。”
  蓁宁眼前的光线渐渐散去,眼睛里弥漫出刺痛的红光。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我这次回国,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
  杜柏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蓁宁说:“遇到你之前,我原来有男朋友的。”
  杜柏钦如炬的目光盯着她的脸,他想要分辨她眼底的真假,但只看到一片亮得发光的湖水。
  蓁宁笑笑道:“当时我男朋友跟我吵架,我赌气离家,现在我们和好了。”
  杜柏钦脸上缓缓浮出那种冰霜一层的冷漠,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早已将她杀死了一万遍,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下车。”
  蓁宁知道,他是真正的心死了。
  蓁宁没有办法再忍受一分一秒,抖着手迅速推门下车。
  身后他忽然出声唤她:“束蓁宁。”
  杜柏钦也下了车,手插在口袋中,语气平静无波,只是脸色有微微的苍白:“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如果对方要走,绝不要留。”
  束蓁宁点点头。
  杜柏钦咬着牙:“你走吧。”
  她努力张大眼睛看着路面,几乎不能抵抗这一瞬间的悲伤。
  蓁宁摇晃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站立不稳。
  她将手伸进口袋,她今晚下班时将一个可乐罐的拉环预备在了里面,她发狠地死死攥住了,掌心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头脑恢复一丝清明。
  她终于看清楚,这是自己的楼下。
  蓁宁踏上楼梯的一刹那,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然后是尖锐的碰撞声,蓁宁转过头,看到那台黑色路虎车疯了一般地擦过路边的防护栏,全速冲过街道,逆向汇入了高速行驶的车流,刺耳的喇叭声瞬间响成一片。
  蓁宁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影子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才扶着墙壁一丝不苟地迈着安稳的步伐走上了楼梯。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全身发抖着瘫倒在地上,将拳头抵住嘴巴,腥甜的液体流入口腔中,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喉咙仿佛被坚硬的物体塞住,哽咽得异常难受,她发紧地痛嚎了几声,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一直哭一直哭。
  世界整个都黑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茫茫地听到有人唤她:“蓁蓁。”
  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三哥守在床前。
  风泽冲她笑笑:“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蓁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泽说:“航班起飞了。”
  蓁宁仿佛没有听到,眼睛又红又肿。
  风泽有些担心:“他再来一次,你肯定没有办法了,我给你换个地方。”
  蓁宁绝望地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了。”
  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他那样硬气性格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再来的了。
  终于结束了,蓁宁模模糊糊地想。
  意识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11

  高层的回转餐厅。
  一个人的晚餐。
  蓁宁每日下班后,在餐厅喝几杯,如果酒精的分量足够,那么回去就能够倒下即睡。
  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许多,却没想到这一次更加艰难,心里那种撕裂的疼痛,几乎没有办法解决。
  今夜她心神不属。
  对面墙壁上的电视正在重播晚间新闻,蓁宁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是的,最近一段时间她培养了一个新的癖好,看新闻。
  从世界各地的主流媒体,到各地街头小报的网站。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简直将世界各地的所有报刊翻了个遍。
  墨撒兰的主流传媒由三家报纸公司和一家广播公司组成,康铎时报上两个星期报道的重点是泛西南沿海的联合军演顺利结束。
  金融日报上周报道的是国防大臣一行访美,就美国对贝兹武装的销售进行谈判,意图就贝兹武装的来源进行施压。
  MBC昨日的专题是康铎对话华盛顿。
  那一日,在MBC的网站世界版读到的一则消息,Melsaland air force leader Bochin Dovear was named marshal of the army; the country's top military rank; in a move that adds to his glittering achievements and cements his power in the Melsaland national military that is unprecedentedly strengthened。
  他的事业愈发的出色了。
  不过几十个单字的消息,她反反复复地将读了好多遍,读到后面默默地落下泪来。
  心头仿佛压着巨大的石块,呼吸一直缓不过来。
  蓁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秒针正好跳到十二点。
  叮当一声清脆声响,蓁宁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勺子碰到瓷杯边缘,掉在了桌面上,侍者过来要给她替换。
  看了一眼盘子还剩下大半的食物,蓁宁放下餐巾起身去结账。
  拎起包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她忽然心狠狠一跳,几乎是直觉一般地转头看整个餐厅,午夜的大厅客人寥寥,用餐的人大多神色疲倦低声交谈,并无任何异常。
  她眼神微微黯然,服务生已在面前替她推开了门。
  蓁宁走出去,经过走廊,在落地玻璃的过道,水晶在头上吊灯闪烁,她全身忽然轻轻一抖。
  她已经看到了座位上的男人。
  杜柏钦坐在巨大的柱子后的僻静的角落,看着她,目光专注的,一动不动的,仿佛在原始丛林在夜色中狩猎的某种危险生物,深邃的墨黑的眼眸散发出一抹冷光。
  他清瘦了一些,脸色有些疲倦苍白,穿一件黑色衬衣,不见了冷锐锋芒,清俊脸庞秀气袭人。
  蓁宁整个人几乎要被吸收进了他那的双眸,全身发软,完全移不开脚步。
  她隔着一个玻璃窗,和他幽幽地对望。
  却仿佛是隔了两个世界。
  杜柏钦神色忽然微微一凛。
  蓁宁身体微微一动,原来是有人搂住了她的腰。
  她转头看到风泽笑得无辜的脸庞。
  “三哥——”蓁宁略有诧异。
  风泽低声贴近她的耳朵:“笑得甜蜜一点。”
  蓁宁反手手肘就撞进了他的腹部:“你干什么,放开我——”
  风泽夸张地痛叫一声,却依然将她紧紧地拥在身畔。
  风泽镇定一句:“他在看。”
  蓁宁抬头对风泽凄然一笑:“我走不动了。”
  风泽果断地架住她的手臂,几乎是将她拖着往外走。
  风泽低声说:“风家没有查到航班,也许是军方专机入境,幸好我今天过来。”
  杜柏钦看到随她而来的那个男人。
  风家三少此时是公关状态,白色裤子蓝色衬衣,头发油光锃亮,他对外的身份是风曼集团的少东家,风流倜傥的小太子爷。
  他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低头谈笑,束蓁宁挽住他的胳膊,神态亲昵得旁若无人。
  两个人的身影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杜柏钦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身后桌子的两个男人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侍卫将车子开至门前。
  杜柏钦扶着车门,伊奢上前低声禀报了一句,他略微颔首,随后坐入车中。
  伊奢合上车门,黑色的车辆往夜色浓烈处飞快驶去。
  Night club是一整条愈夜愈的繁华的大街。
  风泽现在头如斗大。
  从餐厅下来以后,蓁宁不肯回家,发了疯地一般要去喝酒,风泽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待到她喝到一瓶见底,步伐已经略见不稳,风泽将她拉出来,他千哄万劝好不容易将她弄上车,蓁宁忽然扑出来将他紧紧地抱住,如同受伤的小兽,依恋地埋入他的臂弯。
  她已经有些微醺,抱着风泽不肯撒手,眼睛里泛出亮晶晶的水光,她呜呜地道:“三哥,你以后结婚了也不要丢下我,我在家里过一辈子。”
  语境凄惶。
  风泽抱着小妹的肩头,如同小时候做过千万次的一样,将她轻而易举地抱起,如同洋娃娃一般甜蜜美好的身体。
  他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把她放入了座位中。
  风泽启动车子,往她城中的公寓开去。
  蓁宁从车窗看出去。
  道路尽头的那架黑色的大车窗户开着,男人寒星一般的眼眸里,都是冷冷的光。
  

☆、12

  车上的卫星电话响起。
  杜柏钦接起来,是办公室秘书长:“殿下,夫人要与您通话。”
  杜柏钦应了一声。
  一会母亲的声音传来:“柏钦。”
  杜柏钦答:“妈妈。”
  杜柏钦将头靠在椅背上,眼前有轻轻的晕眩,他这两个多礼拜,他一边军演一边抽空往阿联酋跑,在上下两班飞机之间的空隙,去到她经常出没的那一片街区,看着她下班,逛街,和同事吃饭喝酒,然后一群男女嬉闹着结伴夜游。
  有好几次她几乎都发现了他,但是他却成功地隐藏了起来。
  今晚的确是不想再避开,他忍着心底冰寒与怒火的交织,就是想要看着她离开他之后,究竟能快活到什么程度。
  如同一个绝望之中挣扎的人,需要最后的当头一击。
  那么他就能彻底的沉没。
  结果如他所愿,她早已投入别人的怀抱。
  母亲在那端说:“我看到新闻,你在美国?”
  杜柏钦掐住眉头低声应:“嗯,陪部长军方谈判。”
  母亲温柔地说:“妈妈不想搭长途飞机了,弟弟已经过去,在长岛的房子,你们兄妹聚聚。”
  杜柏钦答:“好。”
  杜柏钦收了线,按下了另一个号码,吩咐一句:“回东岸去吧。”
  飞行向西穿越半个地球,从日落到日出,西经七十四度的纽约,返回了一天之前的时间。
  肯尼迪机场等的出口处,等候着的杜沃尔家族的二公子,穿一件浅灰休闲外套,年轻的脸庞带着笑意。
  杜柏铮迎上前拥抱大哥:“哥,生日快乐。”
  兄弟两都有高挑修长的身形,只是杜柏钦有着更为挺直的脊背,他长柏铮两岁,气质更加刚毅稳重,眉目之中沉郁萧索之色明显,柏铮则是一副干练的青年精英模样。
  杜柏铮将立一旁的一个女孩拉了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Clara。”
  杜柏钦露出浅浅笑容:“嗨。”
  Clara是棕发褐眼的西班牙裔美丽女郎,笑着过来贴了贴杜柏钦的脸颊。
  十一月底的纳苏郡,别墅的长廊望出去的海面,透出一股蒙蒙的灰色,他由弟弟和其恩爱女友,加上妹妹,度过了他三十岁之前最后一个生日。
  离别的时候,伊奢驾车来接,弟妹在门前拥抱他,妹妹柏钰说:“大哥,你为我们付出太多。”
  杜柏钦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什么傻话。”
  杜柏钰看了看大哥,有些担忧地说:“我们不能令你开心。”
  杜柏钦笑了笑:“有你们我倍感安慰。”
  杜柏钰说:“工作不要太累了。”
  杜柏钦点点头,登车离去。
  他在飞机的沙发上合目休息,侍卫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摁下按钮,窗帘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窗外是海平面上明媚的阳光和灿烂的长空。
  落到他眼中的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沉沉的疲倦压住了整个人,忽然就有了一种无力支撑的感觉。
  还有什么值得奋斗,他连此生唯一的光都已失去。
  伊奢合上门的一刻,默默回头觑他的脸色,转到办公室外拨公寓私人医生电话。
  国防部专机在跑道上停稳,秘书长已经等在舷梯出口处:“殿下,财相召见。”
  杜柏钦携了官员往市政大道十号。
  墨撒兰财政大臣骆克,梅杰内阁成员中最重要的核心人物,坐在财政部大楼的办公室:“看了上周的议会报告了?”
  杜柏钦召来秘书给他送冰咖啡提神:“嗯。”
  骆克问:“对于支柱产业的改革计划,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杜柏钦面色沉稳:“何不问香敦克?”
  骆克答:“是,你们两个最大家族,可否考虑产业化?”
  杜柏钦说:“杜家的产业,现在经营都已经股份制运营了,我只做重大决策。”
  杜柏钦沉吟:“国有化还是太过冒进。”
  骆克道:“自然,自然,我怎敢忘记历史的教训。”
  杜柏钦面色不变,只淡淡地说:“至于各方势力怎么平衡,这看你的了。”
  骆克忙着说:“柏钦——”
  杜柏钦:“我父亲在昔年就曾想过将杜家花场改革,骆,你若要在内阁提起议案,你在我这里得到的支持,不会太少。”
  骆克面色瞬间轻松下来,笑着调侃:“他日你握住兵权,我无后顾之忧后想必会大刀阔斧。”
  杜柏钦挑挑眉笑笑。
  骆克笑着答:“等老头和你面谈吧,最近在预算方案空出了数个亿的军费开支,我们要干点儿大事了。”
  
  杜柏钦第二日上班。
  丽贝卡进来:“殿下,头儿在办公室等你。”
  杜柏钦起身往楼上。
  十一层的部长办公室,现任国防大臣潘雷格一袭军装笔直,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正坐在沙发上缓缓地吸着雪茄,他在一九八八年之后接替了杜柏钦的父亲任职,已经做了廿余年墨国国防大臣,他未必不会审时度势,杜柏钦的锋芒已经无人可敌,何况跟在他身后的一班老臣,堪称墨国军界的半壁江山。
  他何不顺势推舟,光荣退下来。
  门忽然轻轻被敲了几下,秘书的声音传来:“阁下,柏钦殿下到了。”
  那个年轻人推门走进来,面上无甚表情,好像比以前还要更沉稳了一些。
  潘雷格示意他坐,杜柏钦在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潘雷格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他:“贝兹最近活动频繁,军情局最新消息,反叛武装已经有了深入计划,图姆地区意图自治,我保荐你统军,如果能打好这一仗,那将是你事业的基石。”
  杜柏钦牵牵嘴角,露出一个淡漠的笑:“早该收拾那帮人了。”
  潘雷格直言:“我明年退休,柏钦,这次看你的了。”
  杜柏钦并未作推辞之色,只安之若素点点头:“什么时候要计划?”
  潘雷格答:“四个军种的伙计们都在办公室等你了,越快越好。”
  杜柏钦点点头,转身往会议室去,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已经没有分心来考虑别的事情。
  夜里他回到家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影,他的家庭医生,何美南。
  何美南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杜柏钦丢下手上拎着的外套,皱皱眉头道:“伊奢又打电话给你?”
  何医生说:“发烧三天了,我今天才来,已经很客气了。”
  何美南给他挂水,点滴落下来,他终于能沉沉地睡下去。
  早上杜柏钦起来,热度退去了一些,干哑的嗓子还是肿胀得厉害,司三将他餐桌上的咖啡换成了牛奶。
  他从今日开始正式坐镇掸光大楼,冗长的会议和作战方案的部署,一天下来声音已经失掉。待到一切方案都已确定,已经将近一个星期过去。
  杜柏钦在回家的车上,才有空拨冗会见了詹姆斯。
  詹姆斯低声报告:“令尊的调查案有进展。”
  杜柏钦正合目靠在椅背上休息,闻言抬起头来。
  詹姆斯道:“根据提前解封的七十八号档案,我们在公爵当年的口供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在登机之前会见的部下中,其中有一位叫做霍华德的海军陆战队高级将领,他号称给公爵提供了一份重要情报,但随后此人在康铎消失。情报处最近得到消息,他藏身在贝兹武装的图姆族处。”
  杜柏钦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淡淡地答:“嗯,没想到他倒在国内。”
  詹姆斯问:“要如何处置?”
  詹姆斯兴奋地道:“柏钦,你是要——送他一颗子弹?”
  杜柏钦不置可否。
  詹姆斯重新提议:“那么,送上军事法庭?”
  杜柏钦颔首。
  詹姆斯耸耸肩:“好吧。”
  杜柏钦合上资料夹,淡淡地说:“我要是不仅仅是复仇,而是——清白。”
  詹姆斯说:“如果他活着回到康铎,我们可能需要特种部队的配合。”
  杜柏钦点点头:“待我去到南部,我来调配。”
  詹姆斯言毕退下,他终于能回家去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伊奢进来,看到杜柏钦坐在卧室外的起居室,晨衣都未换,却不得不行礼禀报:“殿下,秘书处急电。”
  这个夜晚之于墨撒兰的历史来说,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盘踞在南方多年的图姆族首领贝兹骤然起兵发难,反叛武装朝市区大楼发射了多枚放射炮,随后持枪占领了政府中心,于早晨五时宣布自治。
  杜柏钦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迅速站起往更衣室走去,他回头吩咐一句:“让办公室启动应急预案,我去见头儿。”
  下午三时,直升飞机从掸光大楼顶部升起。
  杜柏钦飞往伏空军事基地,与此同时四大军种联席参谋长的车驶出掸光地下车库。
  国防掸光大楼前的安全警戒线外大批蜂拥而来的媒体聚集。
  而同一时刻,政府军的特种部队,地面作战部队已经在军事基地紧急聚合,直接奔赴前方。
  

☆、13

  蓁宁再一次回到国内,已经时近深冬。
  她在阿联酋独居一年,似乎有酗酒迹象。
  蓝蓝在她公寓的床底发现一排一排的瓶子,码放得整整齐齐。
  蓝蓝没能阻止她,只好召来风泽,然后两兄妹大吵一架。
  风仑让风泽带她回家。
  此时墨撒兰硝烟正起,军情处应该无暇顾及这个千里之外的小城市。
  蓁宁回到丽江之后,继续照看她的二手玩具和香精店铺。
  冬天的游客还是很多,她用笔记本电脑在店里角落的木桌子上网,路过的游客看见这个女孩子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蓁宁一日又一日的忍着心底的炙烤,她倒是能沉得下心来,跟师傅学风家传统的掌香术,技艺越发进步。
  蓁宁每日每日夜看新闻,贝兹的武装政变几乎占据了墨国所有媒体的每日头版头条,根据前线最新情况报道,图姆族和政府军在南部发生零星交火,政府军仍然驻守在武装区之外,第一轮谈判正在启动。
  她在新闻上看到他已经奔赴前线。
  墨撒兰有着无比强大的空中力量,一直被外界认为是这一次平叛战役中的最锋利的武器,但图姆近郊的数个空军基地目前却还都是按兵不动。
  蓁宁几乎是一日二十四小时地刷新着几家媒体的公布的消息,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徒劳得可悲可笑,他是死是活,他兵败还是凯旋,她又还有什么资格欢欣担忧。
  这一切都再与她无关了。
  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就这样无望的,绝望的,一日一日地看着的遥远得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炮火纷飞,忍着心底的害怕和恐慌,在夜里默默地祈祷。
  所幸目前为止一切还好,她只能用一句古老的谚语反复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夜里她在街道上消磨时间,在昏暗迷离的小酒吧喝一杯,有个女歌手在台上,用低低的声音缓慢地唱:一生把你放在心里头,尽管未必能够长相厮守,只要深夜偶尔想起有你,会有一丝微微的酒意,一生把你放在梦里头,尽管就要和你从此分手……
  心底涌上阵阵的酸楚,女孩子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杯中。
  蓁宁顶着的寒风在高原上跑步,又一日回去训练营一测,三千米的指数缩短了两分钟。
  爸爸带她练射击,一轮下来十六发全中红心。
  风仑笑着道:“我女儿竟然超过爸爸了。”
  蓁宁笑,何尝不知道父亲哄她开心。
  和他分开,已经是从一个冬天到另一个冬天。
  已经换了四季。
  她仍然不知道何年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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