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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吻玫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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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看烟皮下露出的烟丝,声音略低,“生活就是这样。”
方明曦注视他的面庞,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
肖砚反问:“想知道?”
方明曦点头。
夜色稀清,寒风撞进车里,和暖气挟卷在一起。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良久说:“等下一次见面,我告诉你。”
方明曦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静谧半晌,她垂下眼,“邓扬已经走了,今天睿子被你吓到,我猜他这段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果汁推销我也只做几天而已……我们大概,不一定会有下一次见面。”
“一不一定,不重要。”肖砚搓着手里折断的烟,声音微低,“重点是……你想不想见?”
一秒,两秒,三秒——
方明曦喉咙梗着什么,想回答,又说不出话。
“您好——”远远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他们,服务生从窗口探出头,“客人您的咖啡和牛奶好了!请来取!”
肖砚微顿两秒,没再和她说什么,转身过去。
……
肖砚把方明曦送回学校,他的咖啡放在烟旁没动,方明曦捧着牛奶暖手,也没喝一口。
一路无言,直至开到她校门外。
“谢谢。”方明曦轻声道谢。
打开车门,冷风从细缝中吹进来,她倾身要出去,蓦地顿了顿,“刚刚那个问题……”
肖砚闻声,从后视镜看来。
“寸头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她握了握车门把手,说,“我等你下一次见面告诉我。”
她弯腰出去,车门“嘭”地关上。
袅袅背影跑进学校。
这一回,逃也似得,跑得飞快。
。
学校三十周年校庆,各处装点起来,方明曦和周娣被拉了壮丁,分配到任务,去校外分发学校宣传手册。
校外两侧街道上的商店基本都是为附近学生服务,她们一家家和老板沟通,说服店家让她们在门口摆放校庆立牌。
缓慢行进至街尾,终于忙完。
方明曦和周娣折返回学校吃过午饭又出来,下午不需上课,方明曦答应了陪周娣去买东西。
两人手挽手走向公交车站,经过立大对面那条街时,碰巧遇上睿子。
睿子被肖砚警告过,不敢再动手,坐在店门口阴鸷盯着方明曦。他脚下,是她们先前摆放在这家店里的宣传手册,全被撕成碎片。
周娣往方明曦身边缩了缩,方明曦握住她的手,低声:“没事。”径直从他们旁边走过。
睿子在后头嗤笑:“抱上大腿了不起?你真以为就你这种货色,配得上邓扬他哥?别做梦了——”
方明曦脚下一顿,而后恍若未闻,将他们甩在身后。
……
和周娣逛完街,四点多方明曦赶到东成酒楼,熟门熟路换好衣服,拎上工具去到十号包厢。
包厢里还是没人。
肖砚让她这周每天来这儿榨果汁,倒是纯粹在做好事,他自己一次也没来过。她榨的果汁,走的是酒楼公账,却全都分给了服务员们。
九号包厢离得近,服务员忙完被客人遣到外面,站了半个小时得以偷懒休息,方明曦把她叫到十号喝东西。
“这个好喝!”服务员喝着她改良过后的柠檬汁,夸道,“味道越来越好了!”
“是嘛。”方明曦笑笑,给她倒了杯别的饮品。
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玻璃扎,装的满满当当,人手一杯绝对够,方明曦还是不停榨汁。
服务员喝着果汁,问:“小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看你今天好像不是很高兴……”
方明曦动作一顿,“有吗?”
“……有。”
方明曦轻轻弯唇,随便找个借口,“可能太累了吧。”
服务员哦了声,“那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她笑笑没说话。
……
八点多,方明曦离开东成,才过一条街,突然下雨,淋得措手不及的路人一片惊呼。
只是没多久,雨很快转小,方明曦在屋檐下站了站,干脆继续走。
外套染上湿意,路边不少人侧目看她,她不理会,只顾闷头向前。
身旁突然响起鸣笛。
一辆车在她旁边停下,车头朝着她走来的方向。她一顿,车窗降下,肖砚坐在主驾驶座上,朝她看来。
“淋雨好玩吗?”肖砚问。
“不好玩。”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再沿着睫毛尾端淌下。
“那你想不想上车。”他道。
方明曦抹了把脸,“……我想上。”她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想不想载我。”
肖砚看着她,“很巧,我也想。”
第25章 廿五朵
雨打在挡风玻璃上,一滴一滴接二连三绽开痕迹。雨刷上下来回,视线在朦胧和清明间切换。
车在雨幕下开过几条街。方明曦问:“去哪?”
“想吃东西吗?”肖砚反问。
这边离东成酒楼近,方明曦看一眼时间,微蹙眉:“要开回东成?这个点她们快下班了……”收工的点跑去吃饭,她不太想给店里的人添麻烦。
肖砚压根没有要往回开的意思,只说:“下雨天,吃点暖和的。我猜你也饿了。”
……
行驶十几分钟,车开进一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肖砚熄了引擎,前头车灯亮着。
方明曦坐着没动,“这就是你说的吃饭的地方?”
“怕我不是好人?”肖砚解开安全带。
她又问:“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
“大晚上带异性回家吃饭,确实值得考量。”方明曦顿了下,“不过,我觉得你大概是个好人。”
肖砚因她的话凝眸,“你说的很对,大晚上带异性回家的男人,确实要堤防别有居心。”
“——但这次你猜对了,我确实是个好人。”
他拔出钥匙,开门下车。
……
肖砚家很干净,三室一厅,以灰白为主,没有多余装饰。只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在冬天这个季节,踩在脚下越发显得冷。
肖砚让方明曦随便坐,自己径直进厨房。
听得厨房里冰箱门开合几次,方明曦走到门边,倚门框站,“有什么我能帮忙吗?”
从冰箱拿出蔬菜在净水下冲洗的肖砚回头。她说:“你下厨弄东西给我吃,我光看着总觉得不太礼貌。”
“随意。”他道,“菜在冰箱里。”
方明曦打开冰箱门,见有根西葫芦,拿在手里晃晃,“这个坏了吗?”
肖砚闻声看一眼,“没。”
她便两手掂着西葫芦,加入厨房。
难得安静。进门时他开了暖气,气温升上来,浅淡的装修色调给人感觉没有一开始那么冷。
肖砚和方明曦各占厨房一边。菜切完,锅热着,方明曦要取调味料,一个转身,慌忙忙止住脚。
差点撞进肖砚怀里。
“……抱歉。”
他嗯了声。
两人错开,各自去拿需要的东西。本就无言的厨房,沉默越发泛滥。
肖砚那边燃气灶火苗跳跃,方明曦用电磁炉,锅里油烧开,滋滋作响。
不安静,又仿佛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呼吸。
……
肖砚煮了两道菜,反倒比方明曦更先结束。方明曦后他几步将菜端上桌,肖砚只看一眼,登时欲言又止。
犹豫几秒,到底还是说出口:“……这样的伙食在我们队里,厨师是会挨罚的。”
方明曦对着那盘颜色不对的菜,也略显尴尬,“我用不习惯这个锅,我家里一直用的是炉子生火。”
肖砚听她的后半句,唇线压平,没说话。
两人要坐下吃时才发现没煮米饭。方明曦看着肖砚,轮到他尴尬。
“……我现在去煮。”
他走进厨房,几分钟后出来。
方明曦坐在桌边,道:“我十点要回去。”
肖砚点头。
外面风雨缠绵,雨声时大时小,偶尔透进几声闷雷。
方明曦找话题打破沉默,环视半圈,问:“你一个人住?”
肖砚说是,“有的时候寸头会过来。”
提到这个,方明曦想起来,“你那天说的……他是怎么跟你一块的?”
肖砚见她有兴趣,讲给她听。
寸头掉进井盖洞里之后,被肖砚一个电话送进警局,关了好几天。后来肖砚就没有碰见过他。再见是又过大半年,第二年他放假,那时候寸头改邪归正,已经不和那些混混来往,勤勤恳恳在工地上搬砖赚钱,晒得黝黑,练出了一身结实肌肉。
肖砚刚好去那个工地,找他们的承包工头谈事,遇上寸头。寸头认出肖砚,别扭地横鼻子竖眼睛,没给他好脸。
那次没说上话。
当天晚上在夜宵摊上,寸头被人诬赖偷钱,怎么说都说不清。他面红耳赤跟人吵架,眼睛都气的充血,差点被围起来打一顿。是肖砚给他解围,作证他没偷,还替他赔了五十块钱,赔偿他气急踹坏的一叠塑料凳。
打那后寸头就黏上肖砚,从工头那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见天给他打电话。一张口就是问:“哥,你身边缺人不?我什么都能干,你带上我呗!”
肖砚跟他说过很多次,自己是当兵的,寸头每回“哦”完,隔几天照旧打给他。
之后,每当肖砚和邓扬他哥放假回去,寸头就会来找他们。直到邓扬他哥出任务去世,肖砚退役,寸头辞了工作,彻底跟在肖砚身边。
方明曦听得津津有味,感慨:“这确实,听起来像是寸头干的出来的事。”
他的莽撞粗神经有目共睹,但最大的优点是心眼实。
“是啊。”气氛因寸头莫名变得松快,肖砚弯了弯唇,恰好厨房里电饭锅滴地一声跳响提示,他进去盛饭。
方明曦胃口不大,半个小时不到,两人搁下碗筷。
外头的雨差不多快停了,雨势已小,稍坐一会儿,肖砚送方明曦回家。
雨天开车比平时慢,坐在车里,隐约也似能听到车轮碾过小水洼的声音。一路上话题随意,你一言我一语,车内氛围倒是极符合雨夜。
开到目的地,下车前,方明曦忽地道:“那道菜本来不是那样的……下回有机会,我给你尝尝它原本味道。”
肖砚见她还惦记这个失误,失笑,“这么在意,是你的拿手菜?”
方明曦解开安全带,低头抿了下唇角,“不是啊。”
开车门前,她侧眸朝他看了一眼。
她说:“只是我想和你有再见的机会。想有下回。”
。
在东成酒楼里推销现榨果汁的短期工作结束,方明曦迎来期末考试。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她一向都不需要担心挂科之类的问题,而周娣因为考前被她抓着复习,难得也轻松了一次。
考完是下午,时间还早,方明曦回家吃了个晚饭。
金落霞的工作很顺利,夜宵摊出得也少了。她们许久没有一起在家吃饭,金落霞煮了好几个方明曦喜欢吃的菜。
锅里炖着汤,香味盈满小厅,方明曦把火调小,上楼换了身舒服的衣裳。
下来一看,汤锅前没人,金落霞在里屋,坐在电视柜边数着什么。
方明曦进去,“你看什么?”
金落霞闻声转身,手里是记账的小本子,她脸上显出点期待的笑,说:“再还不久,我们欠的钱就能还清了。”
方明曦问:“还差多少?”
金落霞把本子给她看,道:“就差个四千多就还完了。”
从方明曦记事起,她们家就欠着债,十几年的负累,犹如压在胸口的大石,不可谓不沉重。
方明曦合上本子,“我那攒了一千五,要不你先拿去……”
金落霞一愣,“你哪来的一千五?”
方明曦顿了顿,说:“我前段时间到朋友家开的店里兼职,赚的。”
她打工挣自己的开销,就不用管金落霞要钱,每次金落霞问她生活费够不够,她就说上次给的钱还没用完,多少能减轻金落霞的负担。
但是怕金落霞担心,这些她从来都不敢过明路。
“你朋友?”金落霞追问,“你朋友家开的什么店?”
“就是卖饰品的店。”
“真的?”
“真的。”
金落霞再三确认,方明曦都是同样说辞,如此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说完,金落霞不免又要叮嘱:“你把心放在读书上,别的不要管。”她不肯要方明曦的钱,“既然存下了就留着,要么给自己买几件好看的衣服,知道吗?”
方明曦说:“老师跟我说了,这次校庆晚会,会颁几份优秀学生奖学金。我有一份。等我拿到钱,你就拿去还了。”
金落霞一听,先是愣,再是高兴,而后又要拒绝。方明曦抢在她前天打断:“没什么我的不我的,都是我们的。”
这一茬揭过,金落霞许是心里愧疚,又犯了唠叨毛病,桌边就听她一个人讲话。
“要多吃蔬菜!”
“吃饭的时候不要喝水……”
“哎,汤别拌饭,对胃不好!”
方明曦拿她没办法,只得连连点头。
。
三十周年校庆当晚,方明曦少见地打扮了一回。因为想穿得正式些,特地拜托周娣帮她借了一身女士黑西装,配一双小矮跟。周娣还摁着她,给她化了一层薄妆。
很久没有碰见立大的人,他们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期末考很顺利,拿了奖学金以后就能还清家里欠的最后一笔债。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方明曦上台领奖,致辞时比以往多说了好长一段。下来后周娣抱着她,忍不住连声恭喜。
晚会结束,方明曦收到肖砚发来的消息。他最近很忙,自从上一次在他家里吃过饭之后,他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
他问的直截了当:'想吃夜宵吗?'
方明曦看着短信笑笑,回他:'不想吃。'
发送过去,没等他回什么,她又追加一句:'但是我可以请你吃点别的。'
……
校门口都是晚会结束后出入的同学,方明曦便和肖砚约在一条街外的一家店门口见。她步行过去只用几分钟,比他更早到。
寒风凌冽,方明曦的脸颊却被吹出热意。
将车开到她说的位置,从车上下来,便见她等在路边。
肖砚顿了一瞬间。
一身黑西装束出她的腰身臀线,她安安静静站在那等,抬手撩起被无聊夜风吹乱的颊侧发丝,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往日所不曾见的温和喜悦。
绮艳容颜,青涩风情,矛盾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肖砚敛神走近她,没等他问,她先开口:“我拿到奖学金了!”
“恭喜。”他道,“很高兴?”
“对。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还是很高兴。”她不吝笑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方弯唇。
“今天是我们学校三十周年,办了个晚会。不过都不好玩,没有人找我跳舞。”方明曦耸肩,朝他伸手,“你要不要邀我跳一支?”
这不是个恰当的地点,她的玩笑话也并非认真。肖砚却鬼使神差地,迎合着伸手去牵她。
没能触碰到,她把手收回去,笑说:“骗你的,晚会没有这个环节,我也压根不会跳!”
肖砚淡定把手放回兜里,问:“你说要请我吃别的,吃什么?”
方明曦今天是真的很高兴,冲他挤眼,“去了你就知道。”
……
大晚上的糖水摊,尤其在这个季节,生意无比冷清,总共也就方明曦那一桌。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身子骨挺硬朗,在这条路上摆摊已经摆了十多年。
两份糖水上桌,方明曦和摊主道谢,对肖砚说:“我来瑞城的第一年就吃过这里的糖水,后来每回有空就会来,尤其是夏天。”
“嗯。”肖砚不嫌她“寒碜”,坐在对面静静听她说话,一勺一勺慢慢品尝。
吃完糖水又开了两罐水果罐头,方明曦吃到牙齿打颤才停下。
两人沿着马路散步。
方明曦的情绪终于稍稍回落,沉淀下来。她道:“谢谢你今晚一直听我废话。”
肖砚说:“很少看你这么高兴。”
脚下踩过细砂,声响轻轻。
方明曦转而和肖砚聊起他工作的事,大多是关于她去过两次的那个基地。
“每天早上五点训练,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包括吃饭时间。”
“不可以迟到,也不可以早退,训练不达标就加训。”
“不分寒暑,每周一天假……”
肖砚给她讲队里的规定。
走过缺了一块的地面,鞋底和砂砾摩擦声特别明显。方明曦停下脚步,正正好在路灯旁,光线直直落下来,将那一小块照得尤其明亮。
肖砚侧头,“怎么?”
“你们队里有没有别的什么规定。”她的话没头没脑。
肖砚不解,等她的下文。
她垂下眼,而后抬眸,认真直视他。
“比如,朋友的弟弟追过的女人不能亲……之类的。”
空气安静一秒。
肖砚微滞。
方明曦靠近他,踮起脚,唇瓣落在他的唇角。
短暂瞬间,很轻的一下触碰,转瞬即逝,时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脚跟放平,她站定,夜风吹得她的脸泛起浅薄的红。
“我就当你回答的是,‘没有’。”
第26章 廿六朵
方明曦先转过身,她走在肖砚前头,和他之间距离一步半。
夜行后半段路,谁都没再提会让空气变得粘稠的话题。
这一晚方明曦睡得很好。
期末考结束,瑞城本地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方明曦亦是其中一员。
和肖砚再见是隔天中午,方明曦在宿舍整理东西,周娣给她搭手,其余几个床的舍友如常出去聚会,不见踪影。
她接到肖砚电话,他在她学校外街尾的咖啡店等她。
肖砚点了一杯黑咖啡,方明曦到的时候,咖啡飘着袅袅热气,尚未动过一口。肖砚另给她点了杯牛奶。
服务生的托盘只在桌沿旁搭了点边儿,手持杯身下半,将圆径口杯底座轻放在桌上,“您的牛奶,单齐了。”
方明曦看向肖砚,他的坐姿端正得一如既往,总是让人怀疑背脊里是不是嵌了根钢筋,永远没有一丝松懈的时刻。
她低下眼,视线停在桌中央,唇边隐约勾起一点,“你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桌上躺着一根黑色的皮筋。
肖砚倒是一本正经,道:“你昨天落在我车上。”
方明曦不束发的时候,皮筋大多戴在手上。昨晚他送她回来,她在副驾驶座上小憩,头发被风吹乱,她用皮筋绑起,后来松松落落滑到发尾,没留神落在座位上。
方明曦拿起皮筋,戴在手上。
肖砚问:“这个学期结束了?”
“结束了。”方明曦说,“宿舍楼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
“你回家么?”
“回。”
“刚刚在收拾东西,不过冬天的东西厚,可能要两三次才能弄完。”她说。
肖砚注视她,问:“寒假什么打算。”
“过年啊。”方明曦笑了,“还有……大概会去打工。”
“你明年打算参加专升本考试?”
她点头:“对。”
他沉下嗓,“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出来。”
方明曦挑眉。
“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打电话给我。”肖砚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叫她的名字:“方明曦。你记得,向人求助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OK,OK。”方明曦无奈耸肩,“我知道了,有事我一定找你,拜托不要再说教了老师。”
身旁有人走动,桌上的两杯热饮,白雾越飘越淡。
方明曦答完安静几秒,右手食指指尖轻点桌面,忽地问:“没事也可以找你吗?”她抬眼觎他。
半秒不到,她蓦地又阖下眼皮,笑着掩饰,“啊呀,说笑的。”
肖砚未言。
方明曦敛了敛坐姿,瞥他面前的咖啡,换话题:“不喜欢吗?一口都不喝。”
肖砚端起杯子,抿了两口。
“加多了糖。”他品尝完,眼神扫向她的嘴唇,视线似有若无,“……太甜。”
。
方明曦和肖砚在咖啡店见面,不巧被周娣撞见。周娣不是不通世故的小丫头,没有当面凑过去,等回宿舍后才找方明曦问情况。
“那个人是谁?”周娣凑到方明曦跟前,脸上写满八卦。
方明曦避开她,到柜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邓扬他哥的朋友。”
“……邓扬他哥的朋友?!”周娣愣了,脑袋里电光火石想起什么,“就是,就是很久之前那回我们吃鱼碰上邓扬,他们聊的那个,那个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那位?”她还追着方明曦问过他长得好不好看。
今天亲眼一见,好看归好看,但这一出她有点难以消化。
方明曦说:“对。”
周娣差点咬舌头,“你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
方明曦扭头看过来,周娣回神打嘴巴,“错了,是怎么会扯上关系?”
“认识。”方明曦转回身去喝水。
“然后?”
“然后就这样。”
周娣忍不住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一起了?”她从没见方明曦跟学校里哪个男生走得近,勉强算起来,就只有邓扬一个接触还算多。
“没有。”方明曦说,“接触中的关系。”
惊讶稍缓,但周娣还是接受不了,哑然半晌,说话都结巴了。
“怎么……你们怎么……”她纠结不已,“邓扬他哥的朋友,你怎么会跟他们……他们那群人都很那个,你忘了之前他们给你乱吃东西啦?!”
方明曦喝完水,旋上水壶盖儿,说:“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邓扬是邓扬,他是他。”
周娣皱眉,“哪不一样,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不过就是一个老练点,一个没那么成熟。你都看不上邓扬,怎么又跟这个扯上关系了……”
方明曦忽然转身,“去年那个学长,你还记得吗?”
周娣一愣,“啊?”
“你跟他表白三次,喜欢了很久的那个高一级的男生。”
这么一说周娣想起来,“记得。”
“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高,白,瘦,笑起来好看!”
“那后来那个追你的男生不是也高,白,瘦,笑起来也不丑,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哪一样!”周娣急了,“他和学长不一……”
话湮没在喉咙里。
方明曦站着,冲她笑。
周娣霎时哑然,说不出话来。方明曦不再和她继续谈这个,将上午收拾好的一箱子衣服拉出来。
周娣问:“你现在就回家?”
“对。”一切妥当,方明曦拉着箱子出门,“我走了。剩下的明天再回来收拾,你一个人在宿舍注意点。”
她下午要去面试寒假工,已经拒绝了陪周娣逛街的要求。
周娣坐在床铺上,目送她出门。
方明曦的书桌上还有几本没收拾的书,底下压着几样东西,一张是校外英语培训班的广告,占据大半版面的几个字——“三节免费课程”——硕大通红,她说寒假有空或许会去上课,还有一张市立图书馆的会员卡,她一直舍不得办的,这次终于办了一个季度。
安排丰富,相比之下周娣过得无聊透顶。方明曦离开宿舍后,她无人陪伴的下午便是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的。
周娣泡了桶泡面填饱肚子,钻进被窝后又睡了一觉。发给方明曦的废话短信没有回复,她睡得头晕,混混沌沌打开手机上网。
惯性刷了一通校内同学圈里各人的动态,无非都是一些分享日常的内容。
放寒假,各种局组得热络。
刷过唱K的,打保龄球的,还有买化妆品的,看到一条在某家特色酒楼包厢里拍照的,配文说:'这家的各种煲味道都不错,中午吃过,今晚大伙还是这!'
周娣扫一眼名字,见是唐隔玉那一群人里的一个男生,撇撇嘴,继续看下一条动态。
。
方明曦回家,将奖学金交到金落霞手里。两人坐着数了几遍,金落霞的叹息声从头至尾就没停过。
怅然,感慨,还有更多的是为即将卸下重担而轻松。
金落霞把钱锁进平时放钱的盒子里,拾掇一番又要出门。
方明曦问:“去哪?”
“去店里。我上午请了半天假,另一个做卫生的阿姨中午忙得半死,刚刚打电话来抱怨了半天。前两天店里有几条线路老化,请人来修还没修好,那师傅爽约,老板正不高兴,这几天脾气可大,晚上我得早点去!”金落霞说。
“上午请假干什么?”
“快过年了,家里不得提前把卫生搞一搞,擦窗子什么的,不然后头来不及……”
方明曦皱眉,“我放假不是可以帮忙,你一个人急什么。”
金落霞摆手,“哎呀来不及了,再说吧!你晚上自己煮东西吃,别忘了——”
方明曦应好。扭头一看,金落霞拎着她的小包走出去。
时值过午三点,天光大好,煦日昭昭。
她看着金落霞走进那片白光里。
刺眼光芒白到极致,又变成一刹那的黑。
方明曦愣了一下,甩头撇去片刻的眼花,混沌视线恢复清明。想叫住她,没能张口,她已经挎着包远去。
。
方明曦找的寒假短工是饰品店销售,倒正好合了先前对金落霞的那番说辞。
老板名下不止一家店,约好和方明曦六点见面,因临时有事来迟,方明曦等了她将近一个小时。
两人在店后小会客室说话,期间前头店面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老板来来回回,一个面试弄到九点才结束。
方明曦毫无不耐烦的态度让老板心生好感,工资和待遇全都一次性拍板决定,念她勤工俭学,又给加了两百块。
走出商店,方明曦拿出手机,周娣的废话短信之前回了一条,后面几句没再理会,心情好,当下又回复她一句。
顿了顿,方明曦点开肖砚的号码,给他也发去一句:
'寒假兼职搞定了。'
手机大概不在他身边,等了三分钟没动静,方明曦耸肩,给金落霞打电话。
这个点她差不多快下班。
“嘟——”
“嘟——”
“嘟——”
闷长的忙音一声接一声,而后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从耳旁拿开,方明曦皱了皱眉。
“嗡——”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突然震动,她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一个陌生号码。
方明曦接通,略迟疑:“喂?”
那头的男声低沉而稍显刻板:“您好——”
城市笼罩在巨大的天幕之下,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毫无征兆,这一刻,世界像是一个夸张而又充满恶意的马戏团。
她身处其中,茫然不知所措。
砂砾的悲鸣刺穿她的耳膜。
“——请问是金落霞女士的亲属吗?我们是西城公安局,请您到攀英路423号‘聚闲鲜味煲’饭庄来一趟。现场有一具烧毁的女尸,我们需要您来辨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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