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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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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态度迅速转变,连何绍礼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江子燕的手在桌面下无声捏紧,忽而觉得,在此处多坐一秒,竟都像如坐针毡。
快步地走出餐厅,炎热的海岛午后,空气是咸湿的松果味道,情绪真相都会失去轮廓。
江子燕突然用手捂住脸,在阳光下,眼皮后是毛细血管晕染后的血红色。她莫名地就哭了。
不该去见回忆里的人,方才遗照上的楼月迪,苍白憔瘦,下半张脸型和自己相同。但这遗照上的女人,和总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有温和双眼中年女人,是不同的两张面孔。
最初,是臆想中那双温和的眼睛,才会让她怀着微薄的希望,一路追寻到洲头县。但如今脑海里的人脸也是假的,楼月迪就变得根本什么都不是,只会像小腿上那个狰狞伤疤,是一个代表过去的符号。
楼月迪就像这小燕餐厅,如今餐厅易主,由一个彻底陌生人经营。她对失忆后的江子燕的微薄影响,也仅仅剩于此。
她这眼泪很快就止住了,当何绍礼追上她,江子燕回头再看了眼写着四字“小燕餐厅”的招牌,明明还有那么多谜团和疑惑,但她从不是容易心软的女人。
“我们走吧。”
这就是江子燕最后一次,义无反顾地,从这里逃开。
他们在洲头县仅仅再住了半天。
何智尧大概因为这两天没怎么吃绿色蔬菜,他小小的上翘左唇角,起了一个红色的水泡。何绍礼倒是每顿都吃菜了,但他在右唇角起了一个更大的火泡。
当江子燕主动提出,提前从洲头离开的时候,父子两人齐齐地点头。
何智尧觉得大海看久了,也就一般般吧,主要是不能钓鱼。还有天气太热了,他兴致勃勃地更想去下一站旅游地玩。
何绍礼则是看洲头县什么都不顺眼,包括自己的儿子,感觉更丑了。
他倒是第无数遍地问江子燕:“你真的不想再查她了?”
江子燕正借用何绍礼的笔记本电脑,写一篇新的稿件。苹果公司一般在9月会发本年度的新品,从暑假就开始成为聚焦热点。她随手就写了一篇分析文件,当作凑这个月的KPI。
她换不换工作,另说。至少本月奖金没人嫌多。
“不查了。”江子燕就这么回答,她是很坚决的个性,自嘲的时候,语气依旧轻柔,“你听过一个网络热词吗,叫’岁月静好婊’。我打算朝这个方向,多努力一下。”
何绍礼工作之余,也在不停知识充电,但他最近所知道的那些热词和新词,几乎全部来自江子燕和何智尧。
他笑着说:“岁月静好?这词听起来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突然想开的?”
江子燕微微抿唇,只含糊地敷衍他:“你不会懂啦。”
何绍礼订的红眼回程航班,就在半夜。
他们开着车,从架在滩涂上的高速公路,一路再平稳驶出洲头县。与白天的辽阔感不同,夜晚的公路起着海雾,远处的远光灯一闪一闪的,都像猫眼样睁着。桥下面的波浪依旧扑打着,再远处好像是水厂养殖的桅杆,隐约亮着灯。
无功而返的旅途,匆匆而走的故乡。她知道的真相,已经比来程更多,谜团还差着几步没有解开,但突然间,也就没了心情。
何绍礼突然在前方开口:“这像不像,我接你回城的那一天晚上?”
江子燕正在后面座位上抱着何智尧,孩子的头贴着她的胳膊,母子两人正同样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握着冰奶茶。
她回过神来,仿佛觉得何绍礼此刻的口气和平常有些不同。”哦,像吗?哪里像?“江子燕随口问。
“感觉有一些像。”何绍礼只简单说,并不多解释。他继续开车,嘴角有自顾自地一丝笑,却很浅,“子燕姐,你今天说,我回国后总是在晾着你?”
江子燕还没答话,他就淡淡地接下去:“但明明也是你在晾着我啊。”
江子燕沉默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楼月迪一下子就占据全部的思绪。她都有点忘记最初回来的理由。哦,最初回来是因为儿子,她开始只想着何智尧。后来七七八八,江子燕要承认,她对何绍礼的用心程度并不够。
母亲和家乡是笔乱账,儿子总有一日会长大,以后陪她时日最多,甚至陪到白首的,是眼前的青年。但比起何绍礼对此事的万分确信,江子燕却总感觉自己依旧不能对他交付全部的身心。
到机场的时候,要去自助机器换票。
何智尧突然间想起来,他最喜欢的那本涂卡童话书,因为匆匆离去,不慎被落在酒店大堂座位。而何绍礼在旁边胳膊没夹稳,备用手机掉在地面,钢化玻璃居然全碎了。
还完票,父子两人沉默地坐在候机室一隅,一个不死心地继续翻着小书包,一个正注视着碎屏,身上散发相同怨气,似乎能冲破整个宇宙。
江子燕就坐在他俩对面,她自己买了包小咸鱼酥,边想心事边慢慢地吃完。再抬头的时候,看着他俩居然正死死瞪着自己。
“怎么了?”她一怔。
江子燕刚才分别问他们要不要吃,没人理睬。
何绍礼此刻的目光幽深,她不太能直视,于是先问儿子,“尧宝,我这里还有一点点,你要不要尝一口?”
何智尧便很悲愤地爆发了:“姐姐,你咋天天就知道吃呢!”
何绍礼的手机壁纸上,江子燕的脸已经随着玻璃碎成渣渣,他也冷淡地接腔:“她脑子已经摔坏了。”
江子燕默然无语,顺手拆了最后一包小酥鱼。零食袋子很小,她慢嚼细咽,两口就吃完了。
何智尧不由更绝望,嘴上的泡都气得抖了两下。
何绍礼冷言冷语地继续说:“有这种姐姐,真是岂有此理,胖子,以后咱俩换个新的吧。”
何智尧悲愤欲狂,刚想躺在地上挺尸,但听了爸爸这话,立马就托马斯旋转般地怂了。他打直了膝盖,轻声地说:“……这,还是不要换了吧,我就喜欢现在这个。“何绍礼还没觉得他自己这话多孩子气,就只觉得儿子非常没出息。随后,何绍礼板着俊脸,问了一个更幼稚无聊的问题。
“我和你妈妈,你最爱谁?”
这问题对一个正热爱宇宙万物的宝宝来说,实在是太艰涩。
何智尧气若游丝地小小“啊”了声,求助般地看着江子燕。但她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什么话也没说,等着回答。小朋友被这两双同样卓绝清亮的眼睛盯着,就像被剩在菜篮子里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大橙子,滴溜溜地滚着。
过了会,何智尧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最爱爸爸。”
何绍礼终于不说话了,江子燕很明显感觉他整个儿都开心起来,因为瞬间里,何绍礼侧脸仿佛都烁烁发光似得,他长舒一口气,笑起来。
她一时间,心头竟也微微热了,让何绍礼高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何智尧已经跑过来,把他的小胖手放在江子燕膝盖上,语重心长地继续说:”我最爱爸爸,但我爸爸最爱你,所以……能量转移,你还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江子燕故意板着脸,她还没想好怎么教训眼前这机灵鬼。何智尧就在她目光中又一次怂了,他怀疑自己的教义不对,立刻改口说:“其实,我最爱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最爱爸爸?”
何智尧已经快被这些磨人的老年妖精弄得愁死了,他支支吾吾地说:“……因为,我有点傻。”
第58章
到最后一天临走,他们在一家很具有南方园林风格的休假型酒店里住下,大人孩子都享受着假期结束最后的悠闲。
酒店修得异常秀雅; 瘦桥青竹,流水阁楼。在改良园林里; 绿木多繁花少; 独门独栋的中式楼; 异常清净。
何智尧出来旅游,到后期简直是有点脱缰了。江子燕不再逼着他看书,而他的宝宝记录里; 只有坦荡荡又诚实无比的一个“玩”字。
白天上天入地的,晚上何智尧到酒店几乎倒头就睡,绝不含糊。反而江子燕在离开洲头县后,深夜里,每天还会出几层冷汗。
明明没有做梦; 也没有梦到楼月迪。江子燕不再对过去好奇; 却对未来有些无精打采的。
白天有何智尧陪着,但夜晚; 她又像是阴沟里翻船里的人物,带着一种颓唐的、懈气的、逼戾的、有点愤世嫉俗的感情; 闭着眼睛,躺在一个没有灯光的房间里。
何绍礼半夜的时候,隐约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是江子燕辗转反侧,居然滚到床下。他下意识地想伸臂捞,但伸手拽过来睡得满脸红光的何智尧。
微光中,她好像呆呆地坐在地上一会,随后静悄悄地走出卧室。
再过了一会,何绍礼确定何智尧熟睡,便也走出来。
外面套间的灯,里里外外都亮着。她已经洗完澡,正专注地看着酒店电脑屏幕,很小声的喧嚣。
披散着湿发的江子燕,显得岁数很轻,手指纤长苍白,握着白绒绒的长条浴巾,眉眼和胸口的阴影一起深下去,玉面下颚,嘴唇像海棠花未眠,美静且不局气。
江子燕读不下去圣经了。
当了解楼月迪越多,大概越说不出“因我所遭遇的是出于你,我就默然不语”。因为毫无睡意,又不想干躺着听别人睡觉,这个时候,就索性投身互联网的海洋信息中。
她如今也是十足的网瘾老年。
“你还在写工作稿吗?”何绍礼问。
江子燕抬起眼睛,她招了招手:“没有,我正在看一个直播频道,你要不要过来看。”
她那歪头笑的样子,是美的。何绍礼眼眸中略微挣扎,最后半点脚步都没动,他只是继续不赞同地说:“已经这么晚了。”
江子燕听出他言语中是憋了一口气,很明显透露出“你必须来哄我,我才过去”的意思,她笑着说:“那等会,我马上回去睡。”
何绍礼却追问下去:“还要等多久?”
他有一双男友脚,很长,正光脚踩着地面。何绍礼年龄轻,但又对很多事情有游刃有余的秉性,气度不凡,生气起来都很稳很谦良的样子,仿佛怎么刺他都感觉到不痛苦似的。
实际上,何绍礼对她有时候态度是很急躁的。
江子燕瞄了眼进度条,眼前的直播频道是一个本土女企业家 TED 演讲,十五分钟的演讲,她仅仅打开,看到了第五分钟。
“我再看十分钟。”
何绍礼走过来,他弯下腰,就蹲在她椅子旁,沉默地等待。江子燕再盯了会视频,终于把正在研究的直播平台关了。
“绍礼,”她为难地说。何绍礼隐忍又发闪的眼睛就近在咫尺。江子燕张嘴想说什么,“拜托你……”
他吻上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拜托他什么。
他们见过很多次对方的身体,但只有这一次是在这么光亮的地方。
何绍礼掰着江子燕的脸,要雨点般地在她唇上落吻的时候,她却侧过脸,因为清楚地看到他唇上还有点肿。真是有点傻,像个小伙子。
他动作比往日更猛烈,她一直不敢出声,总怕何智尧会突然睡眼惺忪地推门走出来。但何绍礼越撞越乱,江子燕刚才漫不经心地盯着他脸,突然一下子血气涌动,不由发出个涣散的气音。
“……你轻一点,小声一点,不然不要做了。”她是认真的,声音即使在床帏之间都有点让人心寒的冷。
何绍礼全程也在凝视着江子燕,光洁额头已经挂着汗。她大腿深处滑而白,膝盖凸起的骨头长硬,身体无意识推人的感觉,又是令人舒爽又是令人恼怒。
“你跟我聊几句,分散我注意力。”何绍礼垂着眼眸,睫毛笔直黑密。
探不清虚实,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如许广阔性格的青年,还是有内敛脾气的男学生。连江子燕都有些犹豫了,她问:“……绍礼,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你?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具体原因?”
如今,何绍礼已经不想和失忆后的江子燕分享以前两人的回忆,那是属于他私人珍藏东西。她可以忘记过去,何绍礼已经看开了,但她也必须赔给他一个崭新和更好的答案与未来。
“你以前喜欢我,是因为……我家里有钱,我自己有能力,因为我床上厉害。”何绍礼在床上完全不怜香惜玉,说话也和白天判若两人,彻底的荒唐言。
江子燕只问了那么一句,到后面叫苦不迭。是被何绍礼搓着下巴,勉强唤回神来。
她身上一定青了,这个中二病!江子燕模糊地想,随口问:“我们明天下午就回家,对不对?”
得到肯定回答,她闭上眼睛,慢慢地任何绍礼把她抱回去。
早上起床,江子燕醒得比以往略微晚。听到何智尧和何绍礼躺在旁边聊闲天,何绍礼先问儿子昨晚睡得好不好,得到肯定答案后,又问他沿途最喜欢哪里。
何智尧想了想,他居然回答说最喜欢洲头。
何绍礼也不由地问:”为什么?“
何智尧现在的个性变得有点狡猾,他慢吞吞地说:“哥哥,咱们今天不要回家,继续在这里玩,我就告诉你。“何绍礼看到江子燕已经醒了,他不想再提洲头,便说:”我需要考虑一下。“何小朋友很失望,他定定地直视着何绍礼的双眼:”你咋还考虑?还是男人吗?“何绍礼笑着说:“你问问你姐姐,我是不是男人。”
何智尧比起何绍礼,确实是更害怕江子燕的。因为江子燕现在管他学习,积威太早,无论说中英文火星文都不太好糊弄。他小幅度地回头,看到江子燕正无声地瞪着何绍礼,就吭吭着没有说话。
退房前,江子燕埋怨何绍礼:“你不该让他玩得这么疯,尧宝都无心学习了。”
阳光下,何绍礼的酒窝很和煦。他低头签着账单,随口说:”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念,胖子这么大年龄,多出来看看世界也挺好。我还记得我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去梵蒂冈,感觉很震撼。这比看书的效果大。“她忍不住望着何绍礼握着笔的手,那手势有力,字写得磊落潇洒。
何绍礼对自己算是了若指掌,江子燕看何绍礼,从来只是隔着灯笼般地打量。她对他的过去,是没问过的。
但她喜欢他的脸,他的脾性,他品质里的一切,她确实都觉得优秀。
她非常希望,何绍礼对她也多少怀有感情,因为他爱她,就不会让她的过去显得那么愚蠢又孤独。问题是,失忆后的江子燕是真的没期望过,这份感情居然会有这么强烈的回应。
何绍礼勒索人的方式,比她柔和也比她内敛,但何绍礼的性格同样有毫无怜悯的方面。他能对着破碎的人认真地说,他要对方展示出全部的诚意感情,奉献出全部的心,不然,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以前的江子燕,也就是被何绍礼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逼着,对兰羽越来越差。现在,何绍礼改了点脾气,但他继续这么要她,完全不能打折扣。
江子燕拉着他胳膊,她说:“你去过梵蒂冈啊,路上跟我好好讲一讲吧。”
何绍礼点头答应。
江子燕没话找话:“我很喜欢《旧约》,我英语其实是靠背圣经念出来。对了,我以前是不是不信任何宗教啊?”
何绍礼看了她一眼,就又没说话。
“……唉,我不是跟你打听过去。”江子燕看穿了何绍礼的心思,她一面这样说,一面忍不住心内苦笑,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能在何绍礼面前提他们以前了。
除非,她自己把所有过去拾起来,她彻底地恢复从前的记忆。否则,何绍礼心眼小到了会把未失忆前的江子燕都当成情敌。
第59章
傅政并没有想到,江子燕是在他给出最后期限到来之前,就断然拒绝。
实际上; 江子燕在传出要做傅政助手这消息后,她自顾自地先去休了年假; 连部门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在“清盘”假期; 只等回来就转部门调岗。
年假回来第二天中午; 江子燕直接在茶水间叫住傅政。
四周无人,她诚恳地说:“对不起,Jack。”
也说不上意外; 但傅政站着不动,指望她给他一个好的回绝理由,江子燕却抱歉地态度走开。
她手臂被晒棕一点,穿着烟粉色的薄麻连体裤,一回来就发了几篇存稿文章。傅政特意找出来; 从头到尾地看了; 以为能看出什么更多端倪,结果江子燕讨论的都是硬技术话题; 甚至鉴于文笔冷正,都不能看出是女性所写。
有些男人没有人生抱负; 有些女人缺少人生规划。但傅政不觉得,江子燕是个目的性不强的人。
她从工作第一天,就统计自己的工作量,错别字和评论数都记录了两个excel表。如果再以这种知识储量和勤奋度发稿,江子燕很快就会在科技投资界脱颖而出,以后的职业,大概就是FA 或者专业记者。
江子燕却说:“都没有兴趣。“
她的表情并不像撒谎。
傅政忍不住把她又单独叫到会议室。
远远地看江子燕推门进来,不紧不慢的从容,他有些好笑,感觉自己是高中教导主任,面对极端聪明又顽劣不求上进的中等生。
“你打算当外电编辑多久?”傅政问。
江子燕没说话,傅政索性又直接说,“你会在我们公司里干多久?”
她目光一闪,难道公司要倒闭了吗?开除闲散人员,居然从她开始裁员了。
傅政了解江子燕这一瞥的含义,但他没有笑。
因为接触创业者多,傅政喜欢多听多问,也是有些爱才之心的。也许是想在这个格子间多看江子燕那颇为楚楚的神态,也许是真的想指点她,傅政耐心地问:“我就这么问吧,不考虑收入,不考虑家庭和未来,你理想中的工作是什么样?”
江子燕原本像玉石雕像似坐着,她沉默了会。忽而说:“……为它而死。”
傅政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追问:“什么司?”
江子燕笑了,面部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她缓慢地说:“我理想中的工作,是我想找一个愿意为它而死的工作。”
她又有些自嘲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工作具体应该是做什么,但我完全没想过马马虎虎的工作。比起编辑,我确实是不太适合当别人助手。”
傅政一瞬间内心涌起股陌生的触动,他不由张口说:“你做人这么理想主义,在生活里一定被你丈夫保护得很好吧。”
话一说出口,傅政就后悔,因为这话比起感叹,又仿佛隐藏有鄙夷的潜质。
但江子燕毫不在意地点头,她说:“是啊,这句话最开始还是他问我的。”想了想,又半开玩笑地说,“Jack 是单身才俊,我做你助手,我家里那位以后肯定会吃醋。索性放弃吧。”
傅政知道两次拒绝说出口,就算是彻底定局。
他挥手,直接让她走了,只是很复杂地看着江子燕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确实是在羡慕她的丈夫。
徐周周看江子燕走出来,她说:“你真的不转部门了?”
江子燕很坦然地说:“不着急转了。”
徐周周“嗯”了声,随口问:“你这个月稿子还差多少?”
江子燕翻了翻她的excel表,心想,还差95万字吧。
写到100万字的时候,就算是目前把这个职业干懂了一点。到时候,她会考虑是否辞职,写稿是其次,意义总在别处。比如,到时候赚的钱,估计也能为何智尧交一年的幼升小名师指导费。
傅政随后又把江子燕部门的主管叫过来,说了几句话后,他轻声说:“江子燕不会久留,你要是想重点培养编辑主笔,或者部门里新开发栏目,都可以跳过她。还有,你招聘新人也不用停。”
主管一愣,不过什么也没问,只说:“Jack 觉得我们部门,谁比较合适去重点培养?“傅政目光扫过玻璃门外的江子燕,她正歪头和徐周周说话。两相对比,徐周周是普通甚至有些笨拙的女孩子,更显得江子燕眉清目秀。
“徐周周是从实习生做到现在的。“傅政慢慢地说。
他有些遗憾,因为想要一个具有独立思维的下属,不需要一个异类思想的员工。
江子燕把这决定也跟何绍礼说了,依旧落得“哦”一声。
何绍礼对傅政这个人向来是不以为意的,一是工作没什么交集,二是察觉出江子燕有点看不上傅政。
“这人都三十多岁,离过婚。无非自己开了公司而已,这种条件也能算才俊吗?”何绍礼随口说,他最近春风得意的,居然有点为这个鄙视傅政。
江子燕觉得好笑:“他当然算单身贵族呀……”突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这么说来,我也离过婚啊。”
何绍礼不由一窒,他淡淡地说:“你那个不算。”
江子燕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了片刻。何绍礼突然沉声说:“你工作的事,我不过问。但你不要给我搞其他事情!”
他语气是很重。
她低头看了眼表,何智尧又被一哭二叹三认命地送去上假期辅导班,再过二十分钟,就有专门的校车接他回来。
然后,何绍礼就感觉江子燕伸手拉开他的裤链。他血气方刚的,立刻立出来,却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了。
江子燕睁着那双细长琉璃般的眼睛,她轻声说:“你觉得我整天对着你,还会什么精力跟别人搞事情?”
她的手捏上去感觉很好。何绍礼也不是没起过情欲的欲求,又总是压下去了,此时已经把傅政彻底抛到九霄云外,他的心杂洞洞地跳,异常惊喜,但又有点犹豫。
当何绍礼试探地抓着她的手抚上去,江子燕略微咬着唇,也没有拒绝。
等完事后,何绍礼立刻抱着她,特别腻地吻了很久。江子燕挣开他去洗手,何绍礼在旁边帮她殷勤地递毛巾,又说:“我下去接胖子吧。”
江子燕自己用冷水洗了脸,觉得方才涌到脸上的血,慢慢地褪下去。她拿起纸巾,擦干净了水。
过了会,门“嘭”地响了声,是何智尧冲进家门。
何绍礼制止儿子乱动的声音,比以往略微高昂一些,何智尧叽叽喳喳地说话,过了会突然说:“她人呢?”
何绍礼绷着脸问:“谁?”
何智尧的暑期辅导班太难了,难到了必须中文授课才听得懂,但何智尧说话还是爱往外蹦英文词。他特别痞地问:“哥哥,你还有几个 wifi 啊?”
他笑了:“家里有一个wifi,外面也有一堆wifi。但 wife 就一个。”
何智尧已经在整个房间里巡逻完一遍,把江子燕生生地拽出来。他必须得每天清点人头,看看家里大人都在才放心。
前一段时间都是和爸爸妈妈睡的,何智尧洗完澡,独自坐在他的房间,就开始可怜兮兮的缠人程序。
“哥哥,你陪我玩一会儿?”、“爸爸,你陪我玩30分钟再洗澡吧!”、“I am so lonely。”
何绍礼关门前,看着儿子双手撑腮,对着小黄人闹钟独自发呆。老实说,何绍礼至今没有觉得何智尧和自己长得多像,他就是看着儿子长得特别眼熟。
此刻,何智尧那幅专注地模样,有点像以前那样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玩玩具模样。别人叫他,他也不理睬人。
何绍礼不由问:“胖子,你怎么了?”
何智尧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继续了无生趣地盯着闹钟。
何绍礼转身走回他旁边坐下,摸了摸儿子的大耳朵:“早点睡吧,不然明天叫你起床,你又要哭。”
江子燕为儿子安排的课程,好像密集了点。顿了顿,何绍礼想慷慨地许诺儿子再买新玩具,或者再次奖励旅游。就听到何智尧打断他:“我又不会天天起床都哭,你话咋那么多呢。”
然后小朋友就被爸爸冷笑着按到床上躺下了。
“我不想睡。”
“你想。”
再等了十分钟,何智尧就没出息的真睡着了。
江子燕完全不察公司里这些暗流,等部门开会的时候,主管说到新栏目,话锋一转,就让徐周周负责了江子燕原本掌管的黄金专栏。
“为什么?”
这居然是徐周周先喊的,她很不爽,“这些原本不都是子燕负责的吗?她做的比我好啊,我现在的工作量已经很多了,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想做!你转给黄董吧!他工作少!”
主管暗自摇头,他耐心地说:“你先试试看。”又转头对江子燕说,“现在不是直播很火么,咱们部门也赶时髦,看看能不能开一个直播频道,就说下风投那点事。子燕,你把手头的工作先停一停,去做点直播的资料和功课。”
江子燕莫名其妙地,原本手头的活就被分了一大半出去。
她只认为部门里管理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何绍礼压根没深问。但他们周末来到爷爷奶奶家吃饭,董卿钗无意地听了,却把眉毛翘起来。
董卿钗不懂什么是互联网公司和直播,也不懂什么叫扁平化管理。但这种整人的方法,国家机关经常出现。通常,机关里冷落一个新调来、满腹热血的大学生,先让他去一个闲散冷职位干个十年八月,晾着他,直到他自己捱不住主动辞职。
何绍礼被拉到旁边,他听完董卿钗的分析后,思考片刻就忍不住笑了。
董卿钗便慢腾腾地问:“我说的不对吗?唉,绍礼,我是闹不清你们年轻人这些的。”
何绍礼却笑着说:“对对,老妈你太聪明,比我聪明太多了。”
董卿钗嗔怪道:“打趣我呢?”
有些人,取得成功的太容易,让人感叹运气是如此重要,好像人生压根不需要努力。但大多数普通人的成功,确实都是靠着努力来交换运气。
何绍礼不会像中年男人那样,有意识地会想着给老婆或女朋友搭造一个更高的平台,他对江子燕的工作不予评价,因为知道江子燕还在摸索。
她目前又抛开一切去专心地研究主播,手头里甚至还存有不少大胸美女的照片,有时候给何绍礼展示。
当何绍礼把董卿钗的猜测告诉江子燕后,她思考着,暗自心惊。没想到看起来平和的部门,内部也有这么多考究和排斥。
他很坦诚地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江子燕心正被工作扰乱,她随口说:“你这一周自己睡,让我自己待会。”
何绍礼忍不住哼了声,碍于还在父母家,只能在她耳边说:“你戒心挺重啊,这我帮不了。”
江子燕觉得她小看了傅政,但又暗自觉得她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傅政始终不是一个能让自己特别尊敬的老板。
不过,她随后说话少了,看人目光也有些发飘。
何绍礼看在眼里,仿佛有点旧日场景重现。以前,他对自己的前途异常迷茫,江子燕却很笃定,她曾经是唯一支持他作出创业选择的人。但何绍礼明白,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坚持正确的选择,同样的难。
晚饭吃到结束的时候,吴蜀带着两个双胞胎过来晃一眼。他们夫妻生完孩子后,也是学着何绍礼自己带孩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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