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重生-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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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劣的境况之中，真正匮乏的资源并不是土地，而是有限的人口抑制了社会发展的脚步。军事、经济、文化等诸多的领域内，人口基数的多寡都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扛枪保家卫国要人，扩展消费增加经济活动要人，钻研文化弘扬传统也要人。假如没有人，又何谈生存和发展，别的岂不成了瞎扯淡，所以人口才是一切的根本。

虽然在个别的时间段内，一个国家的人口数量太多，显得吃饭的时候嘴特别多，辛苦生产出来的东西老是不够分的，为此发牢骚的嘴同样不少。这个情况的确是有些麻烦，可若是一个国家的人口太少了，那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毁灭性灾难了。试想，别国发起军事入侵，本国召集不到足够数量的合格兵员迎战，即便能赢那也是惨胜。本国的青壮年劳动力不足，只好大规模引进外籍劳工，最后引来非法移民的棘手问题。

在战前那个时代，老牌工业区欧陆的人口出生率持续下降，各国的老龄化极为严重，结果为了弥补劳动力不足，源源不断而来的新移民和他们高得多的出生率，已然是把基督教的大本营都染绿了。

一言以蔽之，削足适履这种寻常人都能感觉出不对头的蠢事，却经常是那些聪明人干出来的。究其原因，不外乎是这些大人物都信奉着共同的座右铭，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要说还是华夏的老祖宗们看得更明白一些，他们很不是滋味地说：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是个什么玩艺呢？刍狗是在古代祭祀时，所需要用到一种器物，是以干草为原料捆扎成的草狗。这玩意在祭祀中的用途跟小饭店里的一次性筷子没啥区别，到了用的时候临时抓过来，象模象样地祭拜上一番，等到用过了就毫不吝惜地丢掉，因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对于大自然来说，世间万物都是刍狗，物种生灭无常，它也不关心。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来说，底下的老百姓，芸芸众生也无非也是另外一群刍狗，有用的时候甜言蜜语拉拢，等用过了就弃如敝屣。

第180章　兴亡一叹（1）

“周晨，把女儿抱过来让我看一眼。”

无论成功与失败，人生是有得必有失的过程，最终归宿也只有一个，坟墓。吴晗是不必再为了生计而犯难，也不用时刻担忧生命受到威胁，他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跟家人聚少离多。自从宝贝女儿出生以来，吴晗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就没超过两个月，可怜这个比较认生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没有记住吴晗的这张生面孔，每次被他抱起时都会本能地哇哇大哭起来，徒自惹得周晨一阵埋怨。

好不容易把女儿哄睡了，吴晗心满意足地把她放回摇篮里，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没等吴晗进入状态约会周公，周晨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喂，有人跟我告状了，你许愿得也还愿哪！趁早把事情解决了，再这么拖下去，那是要被别人看笑话的。”

闻听此言，吴晗笑得比哭都难看。昔日的一丝遐想，如今成了困扰自己的老大难问题，深觉自作孽的吴晗叹息一声，点头说道：

“我明白，这件事也该解决了。”

在骨子里，周晨是个甚为要强的女人，吴晗跟那些闺蜜们狗屁倒灶的那档子事情，早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周晨很生气，却也没什么好办法。既然如此，与其久拖不决让外人在背后说闲话，不如趁早了断清楚，好歹自家耳根子还能落个清静。

无意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周晨转而说道：

“对了，你就这么撤回来，王超能答应吗？”

闻声，吴晗两眼望着天花板，说道：

“他当然是不高兴了，不过撤退的理由很充分。连续战斗了超过两周时间，咱们家底薄，这趟带的弹药都用完了，必须回撤休整，王超再挑剔也不能说咱们不够仗义吧？”

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周晨轻摇着手指说道：

“未必，我觉得他肯定是怀恨在心了，这家伙不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吗？”

对此，吴晗也表示赞同，他点了一下头，说道：

“是啊！人心隔肚皮，我也挺担心这个，王超的心眼一向很小，要不给他点甜头，怕是不容易交代过去。嘶，你看这么办咋样？回头我派人送一批武器装备慰问护矿队，再搭上几件装甲防化服，维持脸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对，就这么办。”

在战前时代，周晨能在龙蛇混杂的首都混出名堂，成为独当一面的公司高管，她的才干绝对不限于相夫教子的领域。吴晗也没把她当成理所应当隐身幕后的影子，而是周晨自己出于种种的考虑，最终选择了低调的作风，如愿将自己隐藏在吴晗的背影中。

当只有夫妻二人私下里交流的时候，周晨隐匿的锋芒就显露出来了，此刻她诧异地看着吴晗，说道：

“上回你不是说想要卖军火给护矿队，怎么改成白送了？难道你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吴晗手抚着额头，似是很烦恼地摇头，说道：

“唉，这个说来话长啊！护矿队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他们从战区那边捡了不少老毛子的洋落。如今人家护矿队是兵强马壮了，那底气足得很哪！我手上这些家伙，估计王超一时半会是看不上眼喽！”

近来总免不了神色许忧郁的周晨此刻忍俊不禁，她戏谑地戳着吴晗的脑门，语气嗔怪地说道：

“你又开始耍宝了，想要哄我开心也不用这么样吧！”

“呵呵呵呵，又被你看穿了。”

桃花源汲取了大量外来技术的精华，随后摸索着制造出如电磁轨道炮和磁暴线圈这样的梦幻兵器，尽管这些新式武器性能不完善，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桃花源工业发展的潜力已然突显出来。吴晗不是拿不出足够份量的货色来打动护矿队和王超，只不过他是担心养虎为患的问题。若是一不小心把护矿队养得太肥，回头他们把洪流公司收拾了，接下来可就轮到这个吴晗刚宣布成立的白山伯国。

被人用自家造的武器用来打自己，这种事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好像都挺白痴啊！

正当吴晗一心一意跟老婆修补夫妻关系的时候，居所的门铃忽然响起。随即，周晨收敛笑容冲着吴晗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去哄女儿了，现在周晨是把孩子看得比吴晗重要。顾不上跟宝贝女儿吃味，吴晗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大门口，打开了门之后，他一眼就瞧见了外面的访客。

“臣米龙，参见君上！”

这时，一本正经地觐见姿态，朝着吴晗施礼的人正是前洋行买办米龙大班。

自打桃花源宣布建国，白山伯国定鼎以来。除去吴晗本人由于各种仪式的需要，一股脑弄了很多套仿造从春秋到汉朝风格的服装，反正一律是宽袍大袖了。在他手底下这些受封为大夫和士的大小干部们也是依样画葫芦，人人有份。本来深衣一类的服装是华夏民族的正装，绝非那种被游牧民族霸王硬上弓，所谓大融合来的“唐装”可比。奈何，衣服再好也要看谁来穿，身材干瘦的米龙穿着这套古香古色的行头，活似是一根细竹竿挑着大麻袋晃荡。

一言以蔽之，庄重沉稳的气度那是分毫看不出，荒诞喜剧的成分倒是不用刻意表演，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见状，吴晗亦是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说道：

“行了，这一共就咱们俩人，你还弄这套玩意干吗？有事就赶紧说正事，别瞎扯。”

似乎是异常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米龙挺胸抬头，还不忘平整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才说道：

“是，那微臣就直说了。我刚收到了一份线报，看了觉得非常重要，所以专程来向君上您禀报。”

闻听此言，吴晗也觉得奇怪，什么事情值得专程来报告，追问说道：

“哦，那是出了什么事？”

在两个人说话间，米龙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用双手递给吴晗。当接过了这张纸，吴晗的目光一扫而过，他的脸色瞬息数变，最后更是急得跳脚。到头来，吴晗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揪住米龙的衣襟，说道：

“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骤然被外力勒得呼吸艰难，米龙拼命想要挣脱吴晗的魔掌，只可惜他的力气实在跟吴晗这头人形大怪兽没有什么可比性，接连挣扎也未能如愿。直至吴晗觉察到用力太过，慌忙放手松开米龙，他这才咳嗽了几声恢复了顺畅呼吸，断断续续地说道：

“哎哟，这位卧底可是您亲自安排的……之后交给我单线联系，反正他前面送来的那些情报都……挺准确的。咳咳！”

平生惯于在笑里藏刀，含沙射影的职场中厮混打拼，米龙染得一身老成世故的气息。在举手投足间，丝毫不露破绽，当真堪称是一条掉进香油罐子的泥鳅鱼，滑得浑不着力。

当吴晗听着米龙那毫无责任感的圆滑回答，纵然是气得直翻白眼，却也照样是拿米龙这家伙没辙。

当下，气哼哼地一摆手，吴晗不再理会一脸恭谨模样的米龙，开始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认真思索着这则情报的可信度究竟如何。这件事情不是三瓜俩枣的小事，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呀！

米龙送来的这张纸条，内容统共不超过两百字，但是记述的内容却极为惊人。那位安插在洪流公司内部的卧底贾丹传来消息，偌大的洪流公司眼瞧着就快完了。说不得，这个消息无论是如何听来，都不免让吴晗生出犹如置身梦境的错愕感。

在东北有句俗语说得特别好，这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曾几何时，称雄华夏东北三省，即便是面对护矿队和桃花源联手，仍旧能保持进退自如强势的洪流公司，早已不复昔日力压群雄的凛凛神威。倚仗为核心武力的雇佣兵们，虽是个顶个精干善战，奈何架不住他们的人口基数太少了，在历经多次战事以后，以及与怪兽大小冲突中的损失，洪流公司的前雇佣兵数量只剩下了二百人出头。这些人聚拢在一起仍是一支不容小觑的突击力量，哪怕是今时今日的桃花源，碰上这样的敌人，也只能是闭门死守消耗对方的锐气方为上策。

假如说如此强横霸道的洪流公司居然面临着覆亡解体的巨大危机，这话听来着实有几分危言耸听的嫌疑。然而，这个消息是由己方内线渠道传来，毋庸置疑是第一手的情报，吴晗想要完全不信也不行啊！

活像是笼中困兽般来回踱步，吴晗到头来还是想到了米龙，瞪起眼睛冲着他说道：

“你，来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凡事只要有功劳，哪怕削尖脑袋也要争一争，碰见有困难，同样是二话不说，立马就让一让。类似米龙这种老油条那是深谙太极拳的推托奥义，岂会把自己陷入替领导顶缸的窘境。当即，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讪讪说道：

“这个嘛！我这个人也就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小事上面还凑合，大事就糊涂了。这种事实在是……嘿嘿嘿嘿！”

闻声，吴晗被米龙气得一跺脚，干脆也不跟这位仁兄废话，直接点将说道：

“既然这样，你就辛苦点陪着我走一趟吧！”

“呃，我啊？”

米龙没想到吴晗此番还真是盯死他了，正待设法脱身之际，米龙却只听得吴晗在旁边阴恻恻地说道：

“对呀！要是碰见了什么小事，那就得靠你这个大家公认的精明人来解决了。怎么样，你不会想说连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解决不了吧？”

第181章　兴亡一叹（2）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平常在对待自己人的时候，吴晗一直表现得很宽厚，从来不玩花样，但是老实人万一被谁惹恼了，那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这次米龙就是玩弄小花招过了头，他终于惹翻了吴晗。

已然感觉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米龙此刻全速开动脑筋，思索着如何替自己开脱，说道：

“古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现在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了，哪能还跟过去那样，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呢？”

米龙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奈何这次吴晗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他铁了心要教训米龙，丝毫不肯妥协，只是冷笑着说道：

“哼，别TM胡扯。谁能吃几碗干饭，自个心里能没个数？我告诉你，我就是我，当年在街边要饭的是我，今天穿得跟出土文物似的这也是我，扒光了衣服没啥两样的。行了，你也甭废话了，真要是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多花点心思琢磨正经事吧！明天一早跟我上路，告诉你别耍花样，别说什么感冒发烧肚子疼，今晚上你就是死透了，明天早晨也得躺在棺材里抬着走。”

闻声，米龙好似霜打的茄子，顿时没了精神，他的一张脸拉得比丝瓜都长，纵有千般妙计也挽回不了吴晗的决定，惯于耍手腕的米龙这次是彻底悲剧了。

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大约是洪流公司最近这几年来，鸿运走得太厉害了，大有红得发紫，紫得发黑之势。可能是应了前面那句老话，一朝运气逆转，洪流公司碰见如此不可思议的离奇事件，委实是叫人感叹喝凉水都塞牙。大洪水退去的初期，那些人口不多也没什么武备的小定居被怪兽推平的状况，屡有发生。幸存者们听得多了，也不觉得是什么新鲜事，然而，发展到了洪流公司这个程度，再说被一群怪兽给推了，话头提起来的确是令人咋舌。

假如确切一点说，遭到怪兽攻击的并非是整个洪流公司，而是骄横惯了的雇佣兵们，肆意妄为惹下的祸端。

在以孟神机为主角的长春公国的开国大典以后，彻夜狂欢不休雇佣兵们突发奇想，再要不然他们就是春天到了集体发春，非要搞什么无遮大会。白天的时候还没玩够，雇佣兵们到了晚上也不肯睡觉，他们继续在集中营一角的空地点起篝火大玩群P。

如此作法玩得是挺尽兴是不假，这场祸事也正是由此处发端。夜晚过于明亮的火光从野外引来了许多类似蛾子之类的大型昆虫，在雇佣兵们的狂欢场地上空盘旋，随即，这些虫子的活动又引来了捕食它们的天敌。对于那些大型的掠食者来说，只要是看着能入口的活物，它们都有兴趣试一试新口味。于是乎，正好在这些空中霸王下头毫无觉察地狂饮纵欲的雇佣兵们，顺理成章地沦为了牺牲品。

当场葬身于未知怪兽腹中的雇佣兵，多达近百人，连带死掉的奴隶十倍于此。

在这场规模空前的大骚乱背景下，那些饱受奴役，内心仇恨积郁已久的奴隶们趁机掀起一轮规模空前的大暴动。几乎是在转瞬间，烽烟四起。面临着内外夹击的危局，所有人都发懵了，孟神机等一干高层忙得焦头烂额，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迅速扑灭骚乱的火头。

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觉察到这场牵连甚广的动乱，业已严重损伤了洪流公司的元气，估摸着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一直以来都对孟神机默许奴隶制度耿耿于怀的司徒博也来了个趁火打劫。

在任何一个上了规模组织里都不会缺乏一些观点不合时宜，继而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少数派人士。在洪流公司的内部，这种少数派则主要是表现在依然怀念洪门时代的那批人身上，其中隐然是以名门出身的司徒博为首脑。

眼看着一场淫荡的无遮大会变成了一出惨剧，司徒博很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察觉到洪流公司外强中干的内情，司徒博立即着手联络那些心系洪门的雇佣兵。在短暂的秘密集会后，司徒博等人拟定了行动方案，他们猝然发动兵变。铁杆洪门弟子协作夺占了一座军火库，而后他们高呼着洪门之内，四海皆兄弟的煽动性口号，大力号召集中营里的奴隶们反水。

为了最大限度地争取人心，司徒博提出的口号颇具诱惑力，他不惜公开宣称任何人只要愿意加入洪门，那就不存在奴隶这回事。

不得不说，司徒博等人发起的这次夺权行动，出乎预料，变生肘腋之间，对洪流公司的危险程度也是不言而喻的。及时醒悟到大事不妙，孟神机立刻抛下所有事务，全心全意镇压事变。在他的主持之下，仍然拥护孟神机的雇佣兵火速出动，开始镇压以司徒博为首的反对派。事先没有充分的准备，只是临机发动兵变，司徒博一系人马的后劲不足，没能继续演出这一幕自由引导人民的大戏。数次交锋都吃了亏以后，反对派黯然退走，不过他们还是趁此良机夺取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口。

这些脱离了洪流公司的雇佣兵们，裹挟着上万名奴隶一齐向北方奔去。迅速夺占了洪流公司在北方边界线附近建立，用来和护矿队对峙的前哨站，据此抵抗洪流公司的追击讨伐，一贯低调的司徒博也算是成功地玩了一把另立中央的好手段。

前面提到种种变故和意外，仅是发生在短短三天之内，变化快得犹如走马灯般叫人目不暇接，确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随着洪流公司那本就称不上雄厚的统治阶层，骤然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和内讧，孟神机对局面的控制力度也大不如前。而今，集中营里奴隶逃散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持续上演着，即便在集中营外围的铁丝网旁边，已经竖起了密集如树林般的绞架，那些悬挂在上面的僵硬的尸体不停地随风摇摆，惨状宛若传说中的地狱变相。这种死亡威胁的恐怖，照样无法阻止奴隶们内心压抑已久的，对于自由生活的强烈渴望。

遭到吴晗暴力恐吓和拍照留下物证的手段，贾丹明面上的身份是洪流公司集中营的一名奴隶工头，实则他是充当着桃花源安插在洪流公司内的卧底角色。

这种两面人的生活，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自己的隐秘身份曝露，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卧底都是无法挣脱的痛苦煎熬。要不然，战前时代也不会拍出《无间道》那么著名的电影了。明显感觉到洪流公司是一派江河日下的景象，这次贾丹递送情报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抽身解脱出来，不要再继续过着这种非人非鬼的狗日子。

接到了贾丹送出的线报，作为经手人的米龙被吴晗抓了壮丁，估计明天就得在全地形车上忍受山路颠簸，此时此刻他还得费心应付吴晗，跟他探讨着如何应对洪流公司的危机。

“米龙啊！你觉得洪流公司没了，对咱们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在说话时，吴晗的眼睛眯缝起来，活像是只没睡醒的老猫，总让人觉得他是处于发困状态。米龙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若非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绝对不会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尽管刚刚才被吴晗教训了一次，他依然死性不改，圆滑地说道：

“好坏参半，没了洪流公司，护矿队跟咱们的关系……”

故意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吴晗晓得米龙的心思，不过刚发完火，他现在的心情不错，没有借机发作，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比起进取势头大不如前的洪流公司，王超那只笑面虎的胃口肯定更大。哦，你说他会不会现在得到消息了？”

这个问题米龙不敢再敷衍了事，低头仔细盘算了一番，他点头说道：

“嗯，有这个可能。司徒博那些人是往护矿队的方向跑，证明他们至少是跟护矿队有点联系。兴许这次事变是偶然的，不过他们选择往北边去，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听到米龙的回答，吴晗苦笑起来，身体向后靠了靠，眼帘微垂着说道：

“唉，我本以为教训了东瀛人之后，可以在家好好歇一段时间，陪着老婆孩子。呵呵，想不到……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马上送信过去，明天约咱们的王牌大间谍出来谈一谈。”

……

天空中的骄阳肆意散播着刺眼的金光和热浪，晒得没有被树木荫庇的地面滚烫，热气升腾的景象叫人想起沙漠。每当进入到盛夏时节，东北的天气便酷热得犹如下火一般，热度丝毫不逊于南方三大火炉。在如此不舒服的环境中守候，忍耐着各种飞虫的骚扰，不管是多好的耐心，耗尽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你确定他收到消息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掏出湿毛巾擦了一把脸，吴晗神色狐疑地向身边的米龙求证。这个问题米龙也觉得难以作答，稍显无奈地说道：

“见面的消息他肯定是收到了，关键是大白天的能不能顺利溜出来，这个不好说……哦，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吴晗转过头去，只见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抖动。随即，一个身材矮瘦如猴的家伙，鬼鬼祟祟地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的头上戴着一个用树枝和杂草编制的草帽，来的这位正是卧底贾丹。

第182章　兴亡一叹（3）

与吴晗约好的这个碰头地点，贾丹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来过不下几十回之多，在这里附近的一草一木他都熟记于心，哪怕闭着眼睛也不至于摸错了路径，但今天他的脚步却有些踉跄。要问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贾丹的身上有伤，行动起来难免不利索。

可想而知，洪流公司刚刚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雇佣兵，眼下一个个变得极度神经质和脾气暴戾，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难以预计的后果。始终是以谨小慎微为座右铭的贾丹，今天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无缘无故地被两个雇佣兵揪住，然后叫他们俩一通拳打脚踢不算，贾丹的这张脸上还挨了狠狠地一鞭子。

这道由左额角延伸到下巴的殷红鞭痕，某些地方已经显出了青紫色，撕裂的创口深可及骨，不住滴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若非在当时贾丹本能地闪避了一下，怕是连他的眼珠子都给一块抽出来了。原本贾丹在心里多少还对自己背叛的行为心怀着戒惧和愧疚，自从挨了这一下，他也彻底看开了，洪流公司这鬼地方不是正常人能待下去的。虽然他们这些奴隶工头的地位和待遇都比一般奴隶稍好，不过在雇佣兵们眼中，他们充其量是一条比较有用的走狗，想杀就杀了。

这时，双方卜一见面，吴晗便注意到贾丹脸上那道看上去很是骇人的鞭痕，他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小贾，你来了。”

“准备啥时候动手？赶紧说吧！”

险些就变成了独眼龙，贾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气息阴冷得叫人在大热天还都感到一丝寒意。闻声，瞥了他一眼，吴晗的嘴角轻轻一咧，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有说要对洪流公司下手吗？”

“笑话，那你来见我干吗？路过打酱油啊？”

若是按道理说，贾丹曾被吴晗修理得屁滚尿流，他的精神维持在正常状态下，绝不敢跟吴晗这么硬顶下去。然而，经过不久前的那一幕刺激，他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无处发泄。既然有这股心气顶着，哪怕是在吴晗这个凶神恶煞跟前，贾丹也敢大声地表述不同意见。

近来洪流公司发生了内讧，奴隶逃亡蜂起，处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局面下，贾丹这条内线的价值也比从前更高了。吴晗自认为大度地原谅了贾丹的无礼举动，笑着说道：

“差不多吧！我是想跟孟神机谈谈，最好也能跟司徒博谈一谈。”

乍一听这话，非但是贾丹瞪大了眼睛，结巴着说不出话来，即便是跟着吴晗前来的米龙和苗景田，同样是满脸的错愕惊骇之色。

桃花源刚吞下了赵缦雄和张公斗两股人马，限制发展步伐的人口压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如今，桃花源最为迫切需要的是长时间休养生息，才能将发展潜力转化为现实层面的实力。在这个大前提之下，维持东北地区固有的三足鼎立格局对桃花源，或者说是白山伯国显得犹为紧要。洪流公司的存在对桃花源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但洪流公司一旦轰然倒下，桃花源面对的外部环境或许会变得更加复杂多变。

正如在冷战的末期，貌似强大的十月联盟骤然解体，前面解除了来自北方强邻的武力威胁，华夏转眼又被世界超霸当成了下一个封锁限制的对象，举凡是涉及外事，无一不是步履维艰。

政治这回事是只问利害，不问缘由和情理，只考虑利益得失，不过问道德是非的领域。要混在这个特殊行里，任何被人类称颂的美德都要有沦为被唾弃对象的觉悟。

考虑到这些极有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吴晗不得不忍痛舍弃了将司徒博一系趁机拉过来的如意算盘，转而打算在中间当一个和事佬，设法替洪流公司的两派调解缓和矛盾，避免这个老冤家彻底崩盘散伙。

关于吴晗是怎么考虑的，贾丹也管不了那么多，可是要他出头的话，铁定会暴露卧底的身份。到那时，照着雇佣兵们的火爆脾气，若是不把这个大内奸抽筋剥皮点天灯才怪，一想到自己落得那种凄惨的下场，贾丹当即打了个寒战，马上开口说道：

“随便你想怎么弄，反正我不能出头，绝对不行。”

吴晗好像没看见贾丹那如丧考妣的面色，自顾自地说道：

“这件事不需要你出面，只要把他们双方的情况跟我讲清楚，剩下的就没你什么事了。”

闻声，贾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地反问说道：

“真的？”

“我用得着骗你吗？”

面对吴晗虎着老脸，贾丹还真不敢跟他纠缠下去，只能是将信将疑地说道：

“那好，我说，我说。”

在宛若大江一路奔涌东去的滔滔历史洪流当中，由小人物扮演的角色，通常都是那些不起眼的龙套，抑或是毫无存在感的舞台背景。或者在许多人看来，首鼠两端，纠结于理想和现实落差中的小人物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代名词。然而，贾丹作为吴晗预先插入洪流公司内部的一根钉子，的确是发挥出了远超预期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讲，贾丹甚至是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人物。之所以，这样一个貌似寒微的小人物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不可或缺的原因，不外乎是贾丹所处的特殊位置。

同样的事情在局外人眼里始终是雾里看花的迷局，而对那些身在局中的人而言，想要搞清楚那些外人看不懂的小秘密，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

……

“孟师傅，不，现在我应该称呼你孟公，是吧？”

远来是客，即便是中间还隔着老远一段路，吴晗便爽朗地大笑起来，冲着等在集中营门口的孟神机等人作揖施礼。

近来，洪流公司真可谓是流年不利，内忧外患此起彼伏，孟神机面对着乱纷纷的时局也颇有应接不暇之叹。岂料，正赶在这个时候吴晗却差人送了一封拜帖上门，声明他要专程到访。在惊异于对方的来意时，孟神机也尽所能地装点了一下门面，希望不要太丢颜面。他的用意自然是好的，可是在兵荒马乱之余，临时打算粉饰太平也绝非一桩易事。

虽说只在大门口这有数的方寸之地，来客们放眼四下也随处能看到露出的马脚。诸如墙体上的斑斑弹痕，地上尚未填平的弹坑，闪亮的弹壳和弹片，再远一些的建筑物被大火焚烧留下的熏黑痕迹，那更是昭然若揭。

同样是离着大老远就先还礼之后，孟神机有意抢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