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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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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掌柜微微一震:“是。”
暖炉一烟,梅蕊初绽。
珠帘深处,有琴声曼妙而来——燕雁无心,瘦湖西畔随云去。烟笼寒水,吹笛到天明。
再听到一样的曲调,已少了几分从前的清冷,多了一些幽怨。时光匆匆而逝,从杨柳岸到重重深宫,风景改变,人生也在变。
嘴角漫上一丝苦笑,她抚着掌相应。
掌声方落,帘幕被宫女拉起,冷香浓从里面迎了出来:“这番豪爽行径,肯定是你。”
未晚微笑:“香浓姐的琴声一直那么好听。”
“怡情小调而已,就算是高山流水,没个知音也无趣。”冷香浓自嘲一笑,明眸望着她,“多日末见,到我这里有事?”
“香浓姐觉得我来找你有什么事?”未晚接过宫女端上来的热茶,目光落在窗外,“想不到你还真移栽了这些虞美人过来,可惜都谢了,我没看着花开的模样。”
“你们都下去吧。”冷香浓屏退左右宫人。
“要是生得美,一生开一次也就是足够了,”她唇角扬起一抹凄微的笑容,“晚儿,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什么,我以为,那日在容婉那里见面你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在扬州的时候我去你家赏花,宣爷无意中跟我提过一些东西,现在我只需要你把完整的方子给我。”
未晚看着她,内心震动:“可是,太子对你难道就毫无疑心吗?”
冷香浓抬眼,神情冷寂:“我原本就没指望全身而退。”
未晚深深地凝视她,没有言语。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威。
生老病死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不变的规律,只是各自或长或短的人生,却注定受尽爱别离怨长久的煎熬,求不得放不下的痛苦,而其中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自己知道。
冷香浓拿来纸笔,替她研墨。
写罢窗外飞雪,万物银装素裹,洁白的雪花悄然掩住世间的爱恨与罪恶。
“香浓姐你知道么——其实我遇见宣扬的那晚雪也很大,可是我不觉得冷,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家四处都是火,熊熊的大火,把半边天都照亮了……”
“晚儿……”冷香浓恻然轻唤。
“不说这个, 再喝一杯,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未晚淡笑敛住眼中的酸热,径自替自己斟茶,冷香浓却按住她的手,嗓音轻颤:“我来。”
很久以前宣扬对她说,晚儿,你已经回不去了。
其实,她也不想回头,害怕回头。
只是,没有人能告诉她以后的路怎么走,何处才是她永远温暖安全的港湾,而被杀的人,永远不会活过来,沾血的手,也永远不会洗干净。
六十、大婚
“这阵子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宮里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叫人进去。”
“听说皇上今天都吐血了?”
“小声点,这当口谁都竖着耳朵想知道宮里的消息呢。”
“那就是真的?”问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显然甚是震惊,“难道真是给贤王气的?听说贤王昨晚被传到宫里头,今早就有旨意下来,说是被禁于皇陵思过。”
“这我也听说了,只是贤王向来英明持重,会做出什么事情惹得圣颜大怒?”
“这个在下也弄不明白,难道还有谁敢去问皇上不成?”
“叮。”
玉器坠地的清脆响起,未晚拾起地上的翡翠簪,一脸心疼地走进宫内:“真倒霉,好端端地怎么会掉下来呢。”
抬头瞅见太医院两位长者,她甜甜一笑:“陆大人,张大人。”
“原来是你啊,丫头。”两人暗松一口气。
“怎么了,都愁眉苦脸的样子?”
“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再确定一下这个药方。”陆院使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噢,好。”未晚爽快地应声,视线落在桌子上那张方子上,眸光一闪,她惊讶道,“药用得很重啊,是给谁用的?好像病得不轻……”
陆张二人苦笑对视,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太监叫唤:“魏姐姐,外头有人找。”
太医院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见着未晚出来,车夫恭敬地来开帘幔一角。未晚撩帘上车,对上一双平静如水的黑眸。
“看到我不惊讶?”容湛仍是一贯温文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惊讶?”未晚瞅着他淡淡一笑,“还是王爷做了什么让我吃惊的事情?我想你突然找我。总不是只想喝茶闲聊的。”
马车缓缓前行,未晚也没问他要去哪,始终镇静地坐在他对面。
“许久未见,还挺怀念你这说话锋利的调调。”
“是有些日子没碰着面了,”未晚微笑,清亮的眸子望着他,“想必你一定事务繁多,忙都忙不过来。”
她伸手轻轻撩起窗帘,视线所及的那一处天空,蓝得清澈动人。冬日的冷空气钻了进来,她缩手呵气取暖。
“你和她真的很像,”半响,沉静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受伤昏昏沉沉的,一直以为是她在身边照顾我。”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争取?”
“我没有想到她会跟二哥。”
“你更没想到,你那位向来深沉睿智的兄长会为了她甘行背德之事,犯欺君之罪。”
“真的是你帮了他们,”容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你知不知道你在害她?”
“我以为你早该知道是我,”未晚盯着他平静开口,“我别无选择,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冒死让她喝下打胎药?雅王爷,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戏码已经在演了,想看戏的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你现在的不痛快是为什么呢?”
容湛蓦地看向她,一瞬间黑眸里寒气逼人,未晚与他对视,丝毫不为所动。
“太医院你不能再去了。”良久,他沉声出口。
“是太子党告密?”未晚试探地问道。
“此事不能宣扬,否则将是皇室奇耻大辱,父皇已经吩咐过我,凡是牵扯进去的人都要处理干净。”容湛神情肃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你是当时给魏冉诊伤的人,首当其冲,我会替你找个替死鬼。”
“那我谢过王爷了。”未晚淡然一笑。
马车停下,她撩开帘子下车,是在俱欢颜门口。
“我知道你和谢钦之间的事,”举步那刻,容湛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贤王一样。”
“王爷多虑了。”她扬唇清冷一笑,脚下的步伐不曾停顿。
对街的茶楼里,有人临窗注视着车来人往的大街,直到俏丽的身影步入酒楼,深沉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爷,你觉得马车里的人是谁?”颜萧看着坐在对面的主子,后者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觉得呢?”谢钦反问道。
颜萧伸手在桌上划了一个字。
“没有白跟我。”谢钦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眉心却始终未曾舒展。
“爷,你要是担心,去看看她也无妨……”颜萧噤声,由他忽而转冷的神色里知道自己说了句混话。
“我现在离她越近,就把她往险地更推了一步。”
他必须要让别人感觉他不过在利用她,在一切还未结束之前,她暂时是安全的,但之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全身而退,更勿论去保住她了……眼下他能做的,只能是在风雨来袭之前趁早将她逼走。
嘉佑二十四年腊月二十六,四公主大婚,驸马爷上将军谢钦封睿郡王,赐府邸。
此时正值年关,京城处处是辞旧布新的喜庆景象,而从皇宫东门到郡王府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意欲观赏大婚,一睹公主驸马荣光的百姓大早上就开始沿街等候。
当凤辇华盖从汉白玉桥上缓缓而来,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人群顿时沸腾起来,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掀起海啸般的声浪,璀璨耀眼的眼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照得大地形同白昼。
“掌柜的,都准备好了。”小二站在八楼的平台,望着街上徐徐前行的庞大队伍,“还亏百官们能想出这点子来讨好……咦,那不是魏姑娘么?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怎么今儿出来了?”
洛掌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人群的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沉下脸转首呵斥,“还不快放手,人都快过去了!”
人群里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叹,未晚缓缓地回过头——巨大的红绸条幅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从空总华丽泻下,上面是金光闪闪的四个打字,天赐良缘。
她怔怔地望着,就那样仰着头,许久都未动。
谢钦也瞧见了那条幅。
始终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四个字便收回,却在瞥见某个身影时顿时凝滞。
所有人已经将注意力放在迎亲的队伍上,只有一个人还背对人群,仰首望着条幅默默伫立。
清瘦了许多的身影,狠狠的攫住了他的呼吸,握着马缰的手关节泛白,他收回视线,嘴角恢复淡定的笑容,接受世人的瞻仰。
远处夜空辽阔,一如大漠相遇,银色的月光下她乌发轻扬,白衣胜雪,倨傲的眼神里,他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又想起中秋家宴,她凑在耳边吐气如兰,一切有我在,奉陪到底。
他早知道最后缺席的会是他,为何此刻却这样地不舍?
再抬眼,却撞上她的目光,这一刻,他心神大震,胸口骤然剧痛。
明知道不该看她,却怎样也移不开视线,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轻易毁于她一个眼神。
那双明亮的水眸里,有伤痛,不甘,委屈,倔强,自嘲……然后,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她,然后她轻轻一笑,在眼眶中积聚的泪水掉下来之前,转身离开。
手中的缰绳一紧,却是颜萧在一旁低唤了一声“爷”,他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有掉头冲过去的念头。
狼狈的拨开人群往前走,却是寸步难行,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背后的那道目光,一刀又一刀地凌迟她。
并不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却非得要等到今天亲眼验证自己的惨败。
一阵尖锐的疼痛在胸口爆发,她错愕地抬眼,迎上一张阴柔俊美的面容,狭长的眼眸里满是狠绝的杀气。
暗红色的血花在胸前缓缓绽开,她喉中涌上腥甜:“李瑜你……”
话音未落,凌厉的掌风袭来,他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人群顿时如潮水般退开,众人纷纷围观眼前这一幕。
“晚儿,”压抑着愤怒的轻语在耳边想起,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将她紧紧拥住,“对不起,我迟了一步。”
清俊容颜上的宠溺与疼惜一如从前,她含泪而笑:“没事,我不疼。”
快手封住她几处要穴,他在悉心撒下药粉止血,动作轻柔得叫她心酸。
“爷,”步天青举剑抵在李瑜的喉间沉声道,“你那几掌已经把他打废了。”
“既然废了,还留着做什么。”
向来他都是风轻云淡的人,第一次,看他做事这么狠毒无情。
六十一、情殇
人群骚动起来,明晃晃的刀剑转眼间已密密地逼上眼前,宣扬确实连眉毛都没动上一根。
“郡王爷,恭候新婚,”他抬头冲马上的男子淡然一笑,“看来我要弄脏你的路了。”
“你可知道惊扰大婚是重罪,更何况你要杀人。”谢钦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冷峻的容颜覆了一层寒霜。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去看向宣扬怀中染血的女子。
“对不住郡王爷,他的命我要定了,”肃杀的黑眸与他对视,宣扬低喝一声:“步天青——”
电石火光间,步天青只觉得腕上一痛,刺向李瑜喉见的剑偏了些许,只在他颈项上划了一道血口,而谢钦迅疾的身影却已欺上前来与他缠斗。
“都给我住手!”一声娇喝骤然响起,护卫的士兵们在人群中辟出一条空路,却是四公主急步走来,她已自行揭了红头盖,以丝巾遮面,露在外面的一双水眸此刻阴霾密布。
“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对么?”她走到宣扬身前,望了一眼他怀里的女子,一丝冷笑漫上唇边,“果然是她,果然都是为了她……”
眼前这俊逸非凡的男人,如斯温柔,却又如斯冷酷,直到今天她还幻想着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在乎的,为此她不惜拿自己的终生大事来作赌注,奢望他来阻止这场婚礼,其实早在那天她怀疑地试探魏晚,震惊于她对宣扬与自己感情清楚的剖析时,就该知道从一开始他的眼里就没有她,只有他怀里的女人,他们之间的默契是自己永远也无法体会的,他一再地接近她,却又可以转身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是因为他对她根本无情可言。
“冒昧打扰,请见谅。”幽深的黑眸望着她,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平静,也许她永远都猜不透他真实的心境。
眼眶在刹那泛红,她忽然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俊颜微侧,清晰的指印浮现,她这一掌,着实不轻。
她知道全天下都在看着她这个堂堂公主疯狂的举动,可她不在乎。
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是帝王家最耀眼的凤凰,可是这个男人,却用最狠绝的方式折断了她的翅膀。
可是他也不在乎。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在她眼角那滴泪滑落的那刻,她似乎瞅见了他眼底暗光涌动,可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淡自若的表情。
“宣扬……”未晚始终怔忡地看着这一幕,知道容婉扇了他一耳光,她才担忧地开口。
“别说话,省点力气。”宣扬轻声劝慰,锐利的眼眸随即扫向不远处的面色阴沉的男子,“你不该负她。”
藏于袖内的双拳骤然握紧,谢钦淡淡开口:“既是两情相悦,谢某就成人之美,不妨各求良缘。”
“你……说什么?”倚在宣扬怀里的未晚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冷酷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敢说,你心里已经放下他了么?”冰冷的绿眸注视着她,他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刀一样戳在她心上,“即使你被下药那晚,你也是先找的他,我不过是捡别人不要的而已。”
“谢钦!”宣扬低喝,向来沉静的面具濒临破裂。
感觉到他全身杀气骤起,未晚伸手拽住他衣襟,含泪朝他摇头,却在下一刻,一股血剑自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胸口。
“晚儿!”宣扬唤她,眼里满是痛惜,“我带你走。”
“不……”她吃力地仰起头,满是伤痛的水眸望向一脸冷寂的男子,“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连容婉也是怔忡地望着他们。
“没有。”半响,冰冷的话语绝情地响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瞬间集中在未晚脸上,以为会看见伤心欲绝的表情,可是她没有,她却轻轻地笑了,苍白的容颜上那抹笑却有种让人心惊的娇艳。
“你撒谎,”她缓缓出声,蕴着水光的明眸倔强得望着他,“你不是真心要说这样的话……你不是真心的”
谢钦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迎着她专注的视线,她的目光似乎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却不知他此刻内心震动,惊痛不已。
“把这个人带走送审。”狼狈地撇开眼,他示意左右拉起李瑜,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宣扬检视了一下怀里未晚的状况,在确定她还能支撑一阵之后突然开口,深沉的目光落在谢钦与容婉身上,“事到如今,不如都弄个明白。”
语毕他出手撕裂自己左肩的衣料,月光下,一个紫色花瓣胎记顿时跃入众人眼帘。
“你应该熟悉这个胎记,晚儿的后腰也有,”他冷笑,望着神情忽变的谢钦,“因为,我是她二叔。”
那一刻,谢钦的脸色铁青,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而容婉也是震惊地望着他和未晚,表情悲喜莫辨。
未晚闭上眼,感觉泪水源源不断地自眼角涌出,此刻她心中百味交杂,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也许自己早已预料这样的可能,她没有感觉多少失望难过,只觉得疲累,仿佛历尽千山万水的疲累。
“抱歉没有给你一个圆满的婚礼,等治好了她,我必定登门谢罪。”对容婉说完最后一句,他抱起怀里的女子,在她耳边轻柔低语,“晚儿,我们走。”
仿佛受伤的鸟儿,未晚蜷进宽阔的怀抱,任伤痛与疲惫吞噬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坠入温柔的黑暗中。
六十二、真相
火燎般的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心底,病榻上的未晚急促地呼吸,泪水却始终没有止住过。
指尖因为用力深深地陷进柔嫩的掌心,宣扬掰开她纤细的手指,牢牢地我住。
“宣扬……我好痛。”无助而委屈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她扔闭着眼,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中挣扎。
就是这样一句简短的话,瞬间击痛了他的心脏,黑眸里染上疼惜与愤怒。
她向来是个坚强骄傲的孩子,十三岁那年她发高烧,神志不清了也不说一句难受,十四岁时她打了邻居家的孩子,那家父母找上门,他把她掌心打得通红她也始终咬着唇不肯说是因为别人骂她没父母的野种。
可是这一次,她被重重地伤到了,她承认了自己的委屈与伤痛,脆弱得不堪一击。
晚儿……是他的宝贝。
无论这两年他怎样让她难过,都只是为了她好,她误会,他也不在乎。对他而言,晚儿就像是他亲手为她栽植的虞美人,看似娇柔的美丽,其实有着火焰般倔强的性格,而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折损。
“爷,小姐现在睡着了,只能等,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休息会儿吧。”步天青推门进来,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宣扬低头,胸口的衣料上还沾着她的血,早已经干涸了,瞧着刺目得紧,从带她回来治疗后她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而他就一直守着她,也忘了换。
“嗯。”他应了一声,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那张苍白的小脸良久,才起身离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谁在她的梦里吹着这样神情的曲调?忧伤的递升就像轻柔的叹息,撩拨着她疼痛的心。
她仿佛又回到了大漠。
月色笼罩着一望无垠的浩瀚沙海,她循着笛声向前走,有一些好奇,也有些慌乱,直到她看到那双清冷,淡漠的绿眸。
就是这一双眼睛,在无数个梦魇中自她眼前掠过,带给她无尽的悲欢与力量。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此贪看那抹孤独倨傲的身影,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说。
他骗人。
她不信……尖锐的疼痛再次袭击了心口,她痛的惊醒过来。
“晚儿,”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掌抚去她额上濡湿的汗水,宣扬正凝视着她,“我在这里。”
笼着雾气的水眸盯着他,却微微失神:“有笛声,你听见了吗?”
“没有,”手指微微一僵,他淡然摇头:“再睡会,你需要好好休息。”
小脸上闪过怅然与失望,她轻轻点头,疲惫地闭上双眼。
“爷,下雪了,小心冻着身子。”
颜萧看着站在窗前久久未动的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手中的碧玉笛沾了夜晚的寒气,窝在掌心依旧冷得彻骨,可却没有他此刻的心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颜萧,”他轻声开口,唇际漫上一缕苦笑,“你说生死离别,有时根本无法由我们自己来支配。可人偏要说,生死不相离,其实有些可笑吧。”
“爷……”颜萧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想她是明白你的。”
跟了谢钦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他一直都是那种冷沉的性格,喜怒不形于色,可只有在未晚面前,他才会更像一个寻常人一样,有了许多情绪。
“我倒宁可她不明白。”
即使在他说出最绝情的那一句时,她依然坚定而柔情地望着他,你撒谎,你不是真心的。
他一直觉得她拥有和他一样的灵魂,所以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破他的脆弱和伪装。
然而她比他单纯,比他勇敢,即使是受了伤仍会跟从自己的心,坚持自己的渴望,只是她尚不了解庙堂之争的残酷和血腥,那里没有天长地久的朋友,没有温情和信赖可言,是她自己选择卷进这个黑不见底的漩涡,本来他大可袖手旁观,可是他不能,因为,一如她所猜测的那样,他对她……撒了谎。
深夜的街头,雪落无声。
——带我走。
忽然想起那一夜遥远的漠北小镇,她轻声却坚定的一句。
身后仿佛又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频率比他的快一些,始终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他猛然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爷?”与他并肩的颜萧也止步,疑惑地看向他。
他沉默不语,仰头望着黑暗中高耸的天下第一楼,那数不清的灯火里,哪一盏是她的所在?
那时不知,今日会这般痛悔难当。
抑下心中强烈想要见她一面的渴望,他转身大步往前,地上溅起的雪花扑湿了衣襟,他步伐越来越快,像是仓皇而逃。
可他知道,这一生,他都逃不开她的柔情,却注定负了她……
蹙眉喝下最后一口药,未晚看着眼前的男人为她擦拭嘴角,缓缓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宣扬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晚,黑眸静静地凝视她:“好。”
“你知道我本姓扬,家在杭州。”
未晚一怔:“我娘也是杭州人。”
宣扬点头:“我有个大哥,叫扬易,幼时我身体不好,父亲求人替我算卦,说我需少小离家才嫩免去劫难,否则难以活到成年,所以自我远行从师之后,家中生意一直由大哥打理。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感情很好,我还记得自己曾经老是跟在他们后面去街上玩,他们都很疼我……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娘。”
“你说什么?”未晚震惊地望着他,一时心乱如麻,无法接受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感觉到她的颤抖,宣扬握住她冰冷的指尖:“那一年大哥外出谈生意,遇到山石滑坡,整辆马车都翻下悬崖,等到人被我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他最后嘱咐的是让大家瞒住你娘这个消息,只道是他变心,要与别的女人在外头长住一阵子,你娘性格刚烈,立即含恨允了别人的婚事,嫁入韩府八个月后生了你。”
“不可能!”未晚下意识地抗拒他的话,“他们都说我娘身体不好,我是早产!”要她怎样才能接受,那些葬身火海的人们,与她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对她的种种宠爱,是她永远也偿还不了的恩情!
“几年后你娘才知道了真相,她悲恸万分,却还是默默地承受了下来,幸好你爹对她一直很好,她才能不至于沉浸再过去的伤痛里。直到八年前韩府那场大祸,她及时找到了我,才把你救下来。”宣扬疼惜地望着她的眼泪,残忍地继续揭露事实。
慌乱的泪水不停的涌出来,她张着哀伤的水眸激动地望着他:“从头到尾,你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所以,你一直不希望我和韩府报仇雪恨,也一再漠视我对你的感情?”
他抬手拭去她的泪水,轻轻摇头:“晚儿,其实本来连我也不知道你是大哥所出,直到两年前那次你酒醉而归我才发现……”说到这里,黑眸里闪现意思激越,“扬家人世代都有与生俱来的胎记,大哥有,我有,你也有。”
“不希望你一心复仇,是因为往事不可追,而我只想让你快乐地生活下去,”他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上落下克制而颤抖的一吻:“晚儿,我承认……在不知道你和我的血缘关系之前,我爱过你,虽然现在仍是,但那已经不是一样的感情了,你明白么?”
回答他的,是她在他怀中的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压抑和伤心尽数宣泄,他任她哭着,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一如刚刚收养她时,她在无数个夜里从噩梦中惊醒时他所做的一样。
然后,他仰起头,眼眶微微泛热。
哭得累了,她只剩浅浅的抽泣,然后她抬起头,红肿的水眸望着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叫你二叔,我只叫你宣扬。”
“为什么?”他凝视她,声音酸楚。
“你那么年轻英俊,我怕把你叫老了。”她噙着泪花微笑,“因为,你是我一生中喜欢的第一个男人,无论我们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喜欢过的心情,永远都不会变。”
他怔住,然后伸手轻抚着她的脸,缓缓地笑了,那笑容温柔而释怀,却让她觉得无比的心酸。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只是要答应我,你永远都要快乐,”他眼里蕴着笑意,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动听,“我不想老是为你操心。”
“好。”她柔声道,望着他乖巧地点头——这一生,她何其幸运,能遇上这样一个宠她爱她的男人。
六十三、告别
积盖了多日的冰雪终于消融,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碧空清澈如洗。
推开虚掩的木门,房内空无一人,连书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笔墨纸砚,棋盘都摆放得十分整齐,像是有阵子没被用过了。
“小姐。”
未晚转过身,站在门口的是步天青。
“宣扬呢?”她笑着问道,“从前天起就没见着他,说是出城办点事,今天也该回来了啊。”
步天青深色有些不自在,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小姐找他有事?”
“没事,”未晚摇头,“就是闲得慌,我好不容易恢复了,想找他下盘棋。”
“他今天还不会回来。”步天青硬着头皮答道。
“那什么时候回来?”觉得有点不对劲,未晚狐疑地盯着他。
步天青没说话,面有难色。
“他到底去哪了?”未晚不肯罢休。
“爷去跟四公主请罪了,”步天青蹙着眉,“他说,欠了的情总是要还的。”
未晚脸色顿时一变:“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早上,”步天青据实以报,“我跟爷一块去的,四公主一句话也没说就让人把爷绑入大牢,我本来是要反抗的,可爷不让。”
未晚只觉得胸口激荡,连原本愈合的伤口也疼痛起来。
“我去找他。”
他扔下一句就要往外闯,步天青一把拦住她:“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不能贸然前去,更何况四公主本来就对你和爷的事情耿耿于怀,你这一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未晚怔住,看着他半响,才缓缓开口:“你给我送封信到睿郡王府。”
夕阳西下,暮霭渐渐将整座京城笼罩。未晚倚在窗前,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精致的瓷杯。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房外楼梯处传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越发苍茫的暮色。
“听说你找我。”熟悉而低醇的声音飘进耳里,她转首,对上那双深邃的绿眸。
他仍是一身惯穿的滚丝边黑缎袍,英俊的脸庞上表情淡漠。
“谢谢你能来。”未晚轻声开口,唇边浮上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多久没见了呢,总觉得那些彼此挖苦笑闹的情景,意乱情迷的瞬间……都还在眼前的。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谢钦抬眼,深沉的目光锁住她苍白的容颜。
“宣扬昨天去跟容婉请罪,被她关起来了,我知道她心中有气,希望你能替我劝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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