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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烙-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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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温思璇不再逼他。

他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

那日,温洛锋被押解回京,接受审判,处以极刑是轻,诛九族是重。

轻或重,全在万泓。

可温思璇还是不可理喻地逼他,甚至自残。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她,“温思璇,我是神吗?!我是圣皇吗?!谅我有再大的本事,我能逆天吗?!温思璇,可不可以请你公平点?!好啊,我不想替你收尸,既然你这么想替我收尸,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不闹了,她安静了。

他转身就走。

她抱住了他,直说抱歉。

他投降,对她,他总在投降。

他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尽力,但对结果,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把握。

坐在靠桌的雕花镂刻檀木椅上,耿诺用手指轻轻地揉弄眉心,舒缓压力。

桌上,还有一杯只喝了半盏的浓茶。

轻轻端起,耿诺将它放在唇边,茶液缓缓进入口中,倾入胃中,提神,养神。

好一阵后,他起身,因为,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他解决。

他虽然想逃避,他虽然想脑袋干脆爆炸掉算了……可,问题还是在那里,还是得解决。

首先,他得找两个混蛋!

自耶律媚容被掳,失踪,已有数十日之久。

这么长的日子,薛枫流连青楼,左拥右抱,快活得很。

几经尝试,无法将薛枫拉离温柔乡,耿诺放弃,想要拂袖离去,打算任薛枫快活,任他醉死在温柔乡。

可,离去前,那醉中带笑的自嘲话语却分明地传入耳中,“纪双双,真厉害,一步登天了,来,恭喜你,再喝一杯……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喝……”

耿诺的脚步微滞,复,回头深深地望着薛枫。

薛枫颤抖着让酒杯贴着唇沿,一饮再饮,酒顺喉而过,割过五脏六腑,感到痛,眼神也跟着醺醺然。

他知道,自己醉了,终于醉了。

他闭着眼抓住歌妓的手腕,牢牢地。

歌妓被他的力道拉扯,脚下一个不稳顺势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他靠入歌妓的怀中,寻求慰藉,沉沉的脑袋枕在歌妓的双膝,发昏地低喃诉说。

失了心,谁都一样。

耿诺往薛枫的方向走,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一步步走出烟花之地。

通常,放弃一个很爱自己的人并不难,放弃一个自己很爱的人却很难。

人,有时候,就是犯贱。

chapter 25

犯贱与固执,摇尾乞怜与俯首帖耳,都有相同重叠的部分,可是也能分个你死我活。

犯贱是贬,摇尾乞怜是贬。

固执保持中立,俯首帖耳保持中立,可褒可贬。

前者与后者相比,不过是杀伤力强弱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可以用固执,却用犯贱。可以用俯首帖耳,却用摇尾乞怜。不过是想说服自己相信,那是错的,大错特错的,应该彻底抛弃与摒弃的。

有人认为还没有开始,根本就没有理由放弃。

有人认为迟早要放弃,根本就没必要去开始。

于是,这便铸成了一个犯贱与固执的争辩。

说到底,一切,都是自身的角度问题。

万泓觉得自己很犯贱,一片红花等他采撷,他却偏要去挑那唯一带刺的,被刺扎伤了觉得痛,等那刺去掉了,他又巴不得那刺长出来。

纪双双自愿入宫之后,她就以民女开始自称。

起初,他并不在意。

然而,当纪双双越来越遵守礼教,遵守她曾不屑的繁文缛节,他就越气恼。

夕阳斜照,风过树梢,枝影摇曳,带来幽静与清凉。

整整一日,万泓没有思虑其它,只是在思索着这犯贱与固执。

万泓终于面露笑容,只因已然得到答案。

大部分的人,在一生当中,总有几次犯贱的时候。

他既自出生伊始便做了人群当中的小部分,如今,他做一次人群当中的大部分,又有何不可?

哦,不,最后他还是改过来了。

不是犯贱,是固执。

人,有时候,就是固执。

万泓走到纪双双面前,纪双双正伏案作画。

“你还会画画?”万泓惊道,“真想不到。”

纪双双作画投入,乍见万泓有一丝诧然,正要开口起身行跪礼便被万泓抢了口。

“别忙,朕有话要同你说。”

万泓坐下,拿起纪双双未完成的画作端详片刻,又放下。

“这可是薛枫?”

万泓问道,察觉不出喜与怒。

“这……”纪双双想否认,又被万泓抢了话。

万泓说,“虽然只有粗略的轮廓,朕还是看得出,他是谁,别想骗朕,朕可比你想像中的要精明上许多哦。”

纪双双因万泓的话放松,却在下一刻紧绷。

拍桌,撕了画,万泓怒道,“纪双双,你太过分了!还有五日,你便将成为朕的女人,而你却仍想着别的男人,你欲置朕处何地?!”

纪双双垂眼,也不辩解。

万泓又说话:“耿诺来找你,与你所说,他的提议让你心动了,对不对?”

纪双双心中忽一震,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耿诺跟她的对话。

耿诺确实找过她。

那只是前几日的事。

耿诺对她说,纪双双,如果你是有所顾忌,大可不必,因圣上虽然年幼,却也不会迁怒无辜,更是雍容明君,或许你的叛逃会让圣上大发雷霆,但很快就会过去,而且,我愿意帮你包揽一切后果,包你爹娘无恙。纪双双,你想清楚了,在八日之后的大典到来之前,你都还有后悔的余地!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要不要赴约,你看着办!

耿诺走之前,塞给她一张字条。

“纪双双,这是谁的地方?你脚踩的地与头顶的天又是谁的?如果你要是认为在这皇城之中有什么能瞒过朕,那你最好死心!”论心机,她太嫩。“告诉朕,你心动了吗?”

纪双双不摇头,也不点头。

她的脑袋在发胀,自耿诺来过之后,她的脑袋就一直在发胀。

明颖彤请耿诺带来书信,信中,明颖彤的语气恳切,连连对不起,说自薛枫被他的爹娘逐出家门,她便是他一直以来的寄托,说没想到薛枫竟爱她如此深,说薛枫失意丧志,说女人最懂女人,知道她是爱薛枫的,希望她能抛开前嫌,回到薛枫身边,救薛枫一命。

真的吗?

纪双双怀疑。

薛枫真有那么悲惨,真的都是因为她吗?

离开他,她的心中有止不住的牵挂。

但是,她应该遗忘他曾经的肉体出轨,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她又何尝没有过错,如果她早些坦白自己的感觉,顺从自己的情感,她便有名正言顺指责他的权利。

那时的她,并没有。

他为什么要替她守贞?

她有什么资格要他替她守贞?在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明朗化以前。

明颖彤说得很对。

但,为什么他就不能用别的方式逼出她的心呢?

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以至让彼此产生无法弥合的嫌隙?

该与不该在心中翻腾搅闹,不分上下。

她要何去何从?

她还没有答案,颈部的地方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空气变得稀薄了起来,纪双双呼吸困难的挣扎。

“怎么?回魂了?”嘲弄的意味浓厚,剑眉也轻挑了起来,但手指的力道却放松了许多,万泓说,“告诉朕,你心动了吗?朕要听的是实话!”

明明他的话说得是那么无理,可是纪双双却从他眼里读出一丝脆弱的气息,她诚实回答,“不……不心动是假的……”

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没格调,万泓松了手,将手背于身后。

随即,他又将那层脆弱掩去,继续摆出君临天下的高傲模样。

纪双双回过气来,感到眩惑。

到底那像孩子般脆弱的神情是不是万泓真实情绪的表现?

还是说,刚刚只是她一时闪神,错看了他的怒颜?

“纪双双,你很清楚,真正权利是在谁手上,只有朕的协议才有效,除非朕改变主意,否则你别想逃开!”

纪双双明显的如释重负,“果然是这样。”

“什么?!”万泓瞪视纪双双。

纪双双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清茶,啜饮一口。

她的举动刺激万泓,他正要发作,纪双双的一声轻唤,让他转怒为喜。

“死小孩……”她这么唤他。

万泓的心情好起来,他说,“干嘛?!”

“你为什么要纳我为妃呢?你是圣上,天下的女人比我美,比我……”

“但她们都不是你!”万泓的好心情来得快,去得更快。

“错了!”纪双双笃定道,“不过是因为我对于你而言颇有挑战性而已。”

万泓震住,仿若被一道雷击中要害。

“激情不是爱情,爱情里面有激情,但是激情却无法包含爱情,爱情是在慢慢的相处中慢慢维系起来的,激情则不然,激情也很容易褪去,让我来说你的想法吧,为什么耿诺来找我之后,你才记得来云水宫,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其实已经对我没那么感兴趣了。为什么你对我没那么感兴趣了?因为我对你毕恭毕敬,久而久之,你便失去了逗弄我的兴致!”纪双双说,“我知道只要我继续保持,很快你便会忘记纪双双这个人,我完全不必要冒险,到那时,我是走,是留,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她给了答案,他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轻吁一口气,“纪双双,这样的你,教朕如何放手?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朕也绝不会放掉你。”

纪双双极其真诚的望着万泓,“我继续逆来顺受,很快便能从你手中逃脱,可我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呢?死小孩,你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脱口问出。

她轻笑,“因为我想跟你成为盟友啊,不勾心斗角,不隐瞒,真诚以待的盟友……你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盟友,不是吗?你身边多的是逆来顺受的妃子,臣民,完全不再需要多一个民女,不是吗?”

万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许久,才端起,吹了吹,饮一口,他释然,“纪双双,你不当外交说官真是可惜了。”

“什么?”

“说服力一流,朕都被你说动了,摇了。”

纪双双笑逐颜开,“那咱们来拟个约法三章如何?”

“什么?”轮到他问。

“这不是互为盟友所必须的吗?”她眨眨眼。

他喜欢这样的轻松,他喜欢这样的纪双双,他愿意听,“说说看。”不代表一定要遵守。

“第一,在我面前,别朕、朕、朕的,怪有距离感。”

“朕……我习惯了,尽量吧,第二章呢?”

“第二,彼此不能有过分的身体接触,盟友在于心与心的交流。”

“这完全办不到,不能碰你,我纳你为妃做什么?”

“为了让我当你一辈子的盟友,一辈子留在宫中,死在宫中呗,我已经很吃亏了,你有那么多女人,你碰别的女人,别碰我,况且,你那么多妃子,有多少是连你的面都见不到的?你不还是纳了?或者,如果你改变主意,不纳我为妃更好。”

“你做梦!”

“那你是想要一个现今这般的纪双双,还是一个完全与你其它的妃子同化了的纪双双?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当然是独一无二的纪双双。”

“这不就得了。”摊摊手。

“可是……”

“没有可是,选择在你。”

“……你这是间接威胁。”

“你有选择,我也有选择,我可以选择是做一个虚伪的纪双双,还是做一个让人厌恶的纪双双,当然,也可以选择是我本来的样子,怎么样?”

他咬牙,“算你狠!”

她嘿嘿一笑,姜当然是老的辣,“第三,你可以提出你的盟约。”

他眼一亮,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不用遵守你订的盟约。”

她的心一揪,痛了,深层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就连她的脸色也变了。

匆忙起身,她打翻茶水。

万泓收起笑容,也起身,“怎么了?”

“看来,我们没必要谈盟约了,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纪双双,你真是可恶!没有诚意我会听你废话一大堆?你知道我有多少政事要处理吗?你知道耶律媚容死了,耶律泰尔随时会压境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身边有一个……盟友吗?”

“我……”纪双双哑口。

“你说的,我都可以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背叛我!千万不要欺骗我,背叛我,悄然无息地遗弃我……”

她,无言。

万泓目光苍茫,俊颜有着不符年纪的早熟,“我对额娘可说是毫无记忆的,因为她很忙,总是在忙,我唯一记得的是奶娘,我记得她常把我抱在怀中,一面唱歌,一面哄我入睡,我记得她在离开前曾经对我说,‘小皇子,你已经不是奶娘的小皇子,而是圣上了。对不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后来,我懂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决定离开我。”

“不知道哪来的第六感,我猜,她就要离开我,于是每日上早朝之前,我都一再叮咛她要记得为我备我最爱的点心,直到她点头,再三保证过之后,我才肯乖乖上朝。因为我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奶娘……还记得那天,天气有点阴,天空似乎变得很低,把人也压闷压紧了,就在那一天,她没有遵守承诺,她抛弃我了。”

纪双双轻声问:“为什么?”

“八皇叔毒死了她,皇叔说,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早就该死了。”

“……”

“诧异吗?但这就是皇城,这就是皇城富丽之后的阴暗,那你又知道八皇叔为什么要毒死奶娘吗?因为我是我额娘与八皇叔生的。”

“这……”纪双双难以置信,这是知道了要掉脑袋的事。

虽然民间有这样的谣言,但她不关心政事,也没有兴趣,没想到……

“你知道八皇叔为什么会死吗?暗杀八皇叔的人是我派去的,他知道是我派去的人,可,他竟然含笑而终!他说,他死得甘愿!纪双双,听到了吗?这才是真实的我,一个拥有无上权利,却可怜得心灵一片贫瘠的人。”

纪双双惊了,呆了,一动不动。

万泓不以为意,“所以,纪双双,你可要珍惜我对你的好,否则,无论我多么喜欢你,我都能毁了你!”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情绪。

“我答应你。”她说,“我们的盟约是不是就可以于今日成立了?”

这次,万泓的心掀起惊涛骇浪,“你不怕我?”

“怕啊,所以,才要跟你做盟友。”她说,“这样,别人都无法靠近你的心,只有我这么靠近,多值得骄傲的事啊,你是圣上耶,你是九五之尊耶,能跟你当盟友,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求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她双手合十,感恩戴德的模样逗笑了万泓,他清了清嗓子,“好吧。”

以血盟誓,这一日,纪双双跟万泓正式成为盟友。

这一日过去许久,万泓人老年迈之时,回首年少往事,什么都模糊了,只有滴血盟誓的片段记得相当清楚,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是多么的欢喜。可惜,他太自负,以至后来犯下无法弥补的大憾,可能这也正是为何,多少年过去后,他遗忘了许多画面,却对这个画面始终无法忘怀的原因吧。

chapter 26

夜已静。

纪双双的视线很久都没有离开过那张耿诺留下的字条。

烛火荡漾,一如她的心。

她转望窗外,窗外一片详和,不像她的心那般挣扎跳耀。

如果耿诺的字条写的是真的,那么,今夜,薛枫就在一墙之外。

只要她走出门去,将灯笼挂在门上,薛枫就会带走她。

耿诺是这么说的。

要赴约吗?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不愿骗万泓,不愿伤害万泓。

尤其,在她给了万泓保证,与万泓滴血盟誓之后,她更不能。

为什么要为自己套锁?

应该是万泓那种望向她的渴望眼神,应该是万泓表现出的那一闪即逝的寂寥,应该是万泓一直以傲然掩饰脆弱的表情,应该是万泓就是她从前的翻版……让她走不了。

还有一个迟迟下不了赴约这个决定的原因就是……害怕。

她害怕啊……害怕曾经的誓言应验。

她只是害怕,只是不愿牵连他。

她有事没有关系,但是,她不愿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万泓说,纪双双,你可要珍惜我对你的好,否则,无论我多么喜欢你,我都能毁了你!

万泓是认真的,她感觉得到。

就如同万泓曾对她说过的,她知道万泓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将耿诺除去。

而她,怎么能把耿诺也牵扯进来?

是她做的决定,她一个人承担后果就好了。

右手迈向红烛,她手中的字条慢慢地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人总是想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但,这其实是很难的。

就因为人总在犹豫着要选这个还是那个,哪个才是于自己最好,所以,常常在犹豫彷徨之时便失去了那最好的选择,因为人只有选择了,才会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很好的,而什么又是万劫不复的。

天露微红,太阳露了面。

万泓下过早朝,便问随侍,“走了吗?”

随侍回答,“纪姑娘并未踏出房门一步。”

万泓原本紧绷的唇角流露出轻松的笑意,“真的吗?”

“是的,圣上。”

“很好,在纪姑娘房外隐秘把守的锦衣卫都可以撤散了。”

“是。”

万泓高兴地往外走,走到云水宫,纪双双所住的宫殿。

脚酸了,麻了。

薛枫抬眼望着明日,踮脚一掠,掠上城墙。

红色啊,美丽的红色,艳丽的红色,那么大咧咧,那么引人注目。

她就在里面,她知道他在外面,可是却无动于衷,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离开吗?

够了,太够了!

难道一定要把自己弄得更狼狈,更不堪吗?

够了,已经够了!

“有刺客!有刺客!快追!快追!”

人潮往来,全部奔向薛枫。

薛枫转身奔离,还不忘回头一瞥,瞥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纪双双在听到骚动后,忙开门,只来得及瞧见那一闪而过的红影,转瞬便消失无踪。

一夜未眠,她突觉全身乏力。

万泓来到云水宫,挥退手下,便见纪双双坐在门口的呆滞样。

“怎么了?”他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着他,没说话。

他不执着,“除皇后、皇贵妃之外,贵妃,贵嫔,贵人,你可随意挑选。”他直接道。

许久,她艰难吐出,“就……常在吧。”

这个纪双双!

“你——”万泓气结。

艳阳高照。

耿诺与好几名壮士立于一辆富丽的马车旁。

“她没赴约?”明知故问。

耿诺见薛枫一人归来,便知结果。

薛枫说,“谢谢你做的一切,以后,请你不要再这样。”擅自帮他约了纪双双。

虽然每每都是在希望消失之后,他才晚一步的明白,没希望比有希望来得好,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即使是如此,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一赌再赌。

总有赌赢的那一次吧?就算只是侥幸。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输,一次又一次的心痛……

越过耿诺,薛枫直走。

耿诺拦住他,“还没有结束,她不是还没嫁吗?你同我一齐赴宴。”

“不必了。”薛枫的声音始终淡淡的,“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不是吗?”

耿诺说,“纪双双爱你,否则,你会一直甘愿无名无份?因为你知道纪双双是爱你的,所以,你不介意无名无份,当你倦了无名无份,当你想要更多,你不应该这样就放弃!我懂,爱这种事,哪能是说放就放的,别逞强了!我答应你,如果今夜,她仍如此,我再不干涉你的任何事!要知道,枫,我这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啊,为什么呢?还不是想你能够幸福吗?”

薛枫全身一僵,“还不够吗?这么多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吗?我受够了!受够了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受够了她在意任何人,看得见任何人,就是故意看不见我!我等她回头看我,可我等到什么呢?一直以来,等到的是什么?!”

他只要提到关于男女情感的话题,她就很敏感,很激动,很愤慨。

他总是放任她,从不去抓住她,给她足够的自由。

他总是在等待,等她回过头看他。

他总是在期待,期待她回首握住他的手。

他一直在等,等到没有耐心了,无法再等了,他才毅然决定冒险。

只是希望她不要再将他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不再忽视他的一切。

他要她了解,他也是会因等待而疲累的,她若一直逃避,他有可能属于别的女人。

然而,就如明颖彤所说,纪双双从来就没想过要深刻的了解他!

耿诺无言以对。

倒是在一旁的一个壮士挠挠头,“我想,那个姑娘应该并不是不想回头看你,而是怕……回头看了你就再也没办法再掉转头吧?是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啊?……我听我那媳妇说,女人就是缺这个东西。”

薛枫傻在当场。

这时,有一匹马跑到耿诺跟前,马上是耿诺的随行唐旭泉,“爷——”

耿诺上前一步。

唐旭泉连忙下马,手捧一封书信走过来,躬身道,“这是圣上命人快马送来的。”

耿诺接过信,撕了头,拿出里面的请帖,内容还没有看,洒金的质料已经昭示了寄帖人的身份。

帖子里静静呈现的是万泓潇洒飘逸得有些张扬的字迹。

耿诺将帖子给薛枫。

明明是别人眼中的好词儿,怎么看到他的眼睛里却像是化身成刀锋,刺透出来,恨不得把它们都从纸上连根拔起。

薛枫手掌一紧,将帖子攥得皱起。

唐旭泉在旁边看得一惊,正要开口,被耿诺的眼神制止。

天,暗了。

“纪姑娘,您准备好了吗?”两个小宫女跑过来。

纪双双将目光从亭台收回,投到自己身上那耀眼华丽的红色上。

对了,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耀祖之日。

她刚来云水宫时,这里到处是优雅宁静的白色,偶有点缀也不过是淡色青黄,如今却被大红色张挂,破坏了它本来单纯的样子。

能嫁给君主,甚至拥有可以左右君主的能力,前方更是有数不尽的似锦绚烂……

她该笑的,不是吗?

于是,她勾起唇角,跟随宫女踩着尽量优雅的脚步慢慢走向主宫。

那里热热闹闹,无数官员华贵聚集。

众人见到纪双双,皆是一脸诧异。

万泓笑着迎上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才回到主位,做了一个手势。

今日的万泓穿的是金红色镶银边吉服,映照得他的脸庞一片红光。

“万岁有旨,纪双双听旨——”

主宫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监宣旨,纪双双伏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辅佐吏臣纪晔,纪氏一门有佳女纪双双,天资聪慧,德良淑贤,又能宏乐善之心,承纪族门传雅范,尔其虔恭所职贵人,册为沁妃,其职低于贵嫔,贵妃,皇贵妃,皇后,望其仪唯德是修。钦此。”

“民女纪双双……谢旨隆恩。”

纪双双接过太监手中的那一道词藻华丽的圣旨。

一道圣旨,寥寥数语,就这样改变了她的命运。

对于她接受册封的事情,纪晔和纪夫人是又惊又喜。

纪夫人的大病小病也通通没了,气色红润。

这么多年来,多少贵族女孩儿想嫁到皇家多为不可得。

如今,却让原本以为可能再嫁不出去的女儿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纪老爷和纪夫人怎能不喜悦,怎能不觉得风光无限?

万泓真的是给纪双双做足了面子。

在寿辰之时宣扬,无数喜色热闹。

四周的人对她说着恭喜,纪双双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是有着深深的惆怅。

她扯起虚伪的笑脸迎合奉承。

根据指引,纪双双像个漂亮的木头娃娃一样坐在万泓左下方的位置。

说笑之时,万泓的目光一直投注在纪双双身上。

知她倦怠,万泓让她先行离去。

纪双双正要离开,忽然视线被正入殿的一个人影吸引住。

原本已经抽离身体的魂魄陡然归位。

她情不自禁地惊呼,“枫?!”心,没来由的发起抖来。

薛枫是同耿诺一起来的。

然后,她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喜堂,而她爱的男人来了,还是与朋友一齐来送礼的。

她不敢想深,怕想了泪水会跟着涌出来。

所以,不能想,千万不能想,只要笑就好了。

于是,她笑。

她的视线一直锁着他,他没有看她。

他还是那么英俊,似乎更英俊了。

他本适合红色,本来已经在她眼里沦为俗气的红色,在看到他之后,改观。

红色衬得他俊逸非凡。

带她走吧,不要问她的意见,直接带她走,把她偷走吧……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呼唤,可是,他听不见她,也不可能听见。

万泓拍掌一击,大笑着走下主位,迎上前。

“诺,你可来了,朕可是等你好久了,正恐你失约呢。”

“圣上说笑了,这怎么可能?”耿诺说这话时,目光却直视着十几步外的纪双双。

纪双双回视,笑得更灿烂。

万泓挪了挪位置,巧妙地挡去纪双双的身影。

“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薛枫?看来朕的面子倒还不如诺呢,至少不用五花大绑请你,薛少侠,你送了什么来?”

薛枫俊逸的脸上没有表情,“禀圣上,我本当备一份厚礼,但想您应无所不有,故自觉囊中羞涩,没什么送给圣上,请圣上莫怪才好。”

万泓听后,在金红色吉服下的手倏地握紧,接着又笑了出来,“也好,人多热闹,人到就好。”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万泓转过身对纪双双道,“休息去吧——”

所有目光全都投向纪双双,惊异不已。

只有薛枫的视线一直是定在一个方向,完全没有看纪双双。

纪双双缓缓移动脚步,在宫女的护持下朝殿外的方向走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刀山火海,刀刃直入心脏,火苗直烧肺腑,杀得她血花纷飞,烧到她不能自已。

走过薛枫身旁时,她的脚步似乎停滞了一下,几乎不能察觉。

薛枫目不斜视,眼里,就是没有她。

可她,还是一直走着,笑着,走向云水宫,踏进那座红色的,死气沉沉的华丽地狱。

云水宫已在短短不下一日的时间内便更名为沁水宫。

这是为了她才改的名字,这是属于她的宫殿了。

开始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够清静,够冷清。

如今,到处是红,她自嘲地笑了笑。

宫女们排成一排,一一过来行礼。

“请娘娘更衣等候,圣上随后就到。”

她明白宫女的意思,万泓若来了,她就要准备侍寝。

沐浴更衣,卸妆又点妆。

纪双双很木讷地任宫女们做完这一切。

她怔怔地在室内坐了许久,也不见万泓过来。

再过了一阵,有宫女进来说,“耿爵爷找王商量要事,请娘娘先休息吧,不要等他了。”

纪双双呆了一瞬,笑了,就好像一块大大的石头在心里落了地。

但她也没有睡,推门走到寝室外的花圃前。

她抚着身旁的大树,轻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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