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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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涣箐微微一点头。

徐唯斌立即条件反射似地一跃而起，冲梅森喊道：“队长大人，我，余和霍姆斯打算再去圣殿看看。”

“不行。”梅森的回答也是条件反射式的。

“只看外围，不进去还不行？我们绕圣殿一周，简单考察一下外部，很快就回来。不用机器人，月球车带上备用氧气就够了。”

“……那好吧……”梅森看来也是没主意了：“遇到情况马上汇报。”

“OK！”徐唯斌敬了个美国式军礼。

徐唯斌把月球车开得飞快，一直冲到圣殿台阶下才停住。

“我快晕过去了，徐，”霍姆斯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再快点儿就要飞到太空里去了。”

“快走快走！”徐唯斌迫不及待地攀上台阶：“氧气只够用两个小时，速战速决！”

“要进去？”余涣箐问。

“梅森不是不让咱们进去么？”霍姆斯问。

徐唯斌冷笑道：“那咱们还来干嘛？”说罢转身继续往上爬。余涣箐和霍姆斯只好跟在他后面。圣殿的台基非常高大，但每级台阶的尺寸与地球上常见的楼梯一模一样，也许修建圣殿的外星生物的体型、身体结构都跟人类差不多？天晓得。

他们的速度比机器人快多了，而且不怎么费气力。霍姆斯这下终于得到了亲手触摸那些雕刻的机会，兴高采烈的像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别在这上面浪费功夫，”徐唯斌急了，“这根本不重要。”

“圣殿里该看的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你想找什么？”余涣箐说。

“这些雕刻也许就是线索。”霍姆斯说。

徐唯斌“切”了一声：“那我自己进去了。”

余涣箐和霍姆斯无可奈何地对视一下，只得再次给他当了跟屁虫。圣殿是未知领域，一个人单独活动实在不明智。他们马不停蹄跑进中堂，直奔内厅。余涣箐渐渐感觉到了异样：徐唯斌似乎有明确的目的，他不是在盲目搜寻答案，而是在急不可耐地试图验证一个早已成型的猜想。余涣箐打了个寒战，他猛然意识到徐唯斌这潭水比看上去要深得多。但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徐唯斌要找的，是大管风琴。

“就是它。”徐唯斌心满意足地抚摸着犹如百级瀑布一般华丽而可怖的多重键盘。想弹奏这样的怪物，只怕非得三头六臂不可。

“你到底想干嘛？”霍姆斯也察觉到不对了。

“嘘……”徐唯斌故弄玄虚地做了个息声的手势，然后，他的双手，在大管风琴那叫人眼花缭乱的键盘上飞舞起来。穿着笨重的航天服，竟还能耍出这般潇洒帅气的指法，徐唯斌这厮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有声音。当然不可能有声音，月球上没有空气，怎么可能有乐声？但看着徐唯斌弹奏的那么投入——简直近乎出神狂喜的境界了——余涣箐和霍姆斯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听到什么了似的。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难不成徐唯斌只不过是发疯了而已？这不对！

地面震动了。

“月震？！”霍姆斯的第一反应。

“不！”徐唯斌停止了弹奏：“这是我们的归宿！”

内厅中央的地面骤然绽开一个正六边形的漆黑洞口，一根七八米高的粗大六棱晶柱从中徐徐升起，晶莹剔透，在永恒之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眩目的彩虹；晶柱中凝结着一个玲珑纤弱的身影，那是一个人类，一位全身赤裸的娇小少女，容颜美丽绝伦，双目紧闭，肌肤苍白如雪，金属光泽的异色长发一直垂过脚踝。

余涣箐和霍姆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头脑空白一片。徐唯斌一头扑到晶柱上，几乎要把面罩撞碎；他一边变态地抚摸着光滑如镜的晶柱表面，一边兴奋得大呼小叫：“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余涣箐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打开与登月舱的通讯：“登月舱－余涣箐：快来圣殿内厅，我们发现了……”

“关掉它。”徐唯斌突然淡定下来，声音阴沉地命令余涣箐。

“为什么？”余涣箐没看他。

霍姆斯说话了，声音非常紧张：“你最好听他的，伙计。”

余涣箐扭头一看，只见徐唯斌正用一把手枪指着他和霍姆斯。前面说过，为防万一，考察队是带枪上月球的。这种发射特制9毫米子弹的太空手枪由NASA特别设计，外观就像个带握把和扳机的盒子，能有效对抗月面的极端温度，后坐力也远小于一般枪械。永恒之光群峰的温度环境比月球其他地方好得多，甚至可能有液态水存在，太空手枪使用起来应该毫无问题。

“我没记错的话，考察队里所有的手枪都由梅森保管。”余涣箐强作镇定。

徐唯斌笑笑：“别问我怎么弄到的。我有自己的办法。”

“你不只是随队医生。”

“我从没说过我只是个医生。”

“能给我们个解释吗？”余涣箐问。

“不需要。你们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行了。我才是一切的关键，我才是被选中的人。”徐唯斌缓缓后退。

“你想让我们干嘛？”霍姆斯紧张得口干舌燥，一个劲儿咽唾沫。

“我要解放这个女孩。解放她的钥匙就在你们身上，你们有一个人掌握着钥匙。”

“什么钥匙？”二人莫名其妙。

没等徐唯斌回答，一个稚嫩而又沧桑的声音飘渺传入了他们的脑子：

“……你们……是谁？……”

这下不只是余涣箐和霍姆斯，连徐唯斌也惊了。三人六神无主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晶柱中凝结着的少女——睁开了双眼！湛蓝莹澈、深邃有如宇宙的双眼！这双眼睛霎时吸走了他们的灵魂，使他们呆若木鸡，忘却了一切“有”与“无”。少女无力地抬起头，微微转动脸庞。当她与余涣箐四目相对之际，少女绝美的眸子一下子明亮起来，好像宇宙无穷无尽的深黑里爆发了超新星。

“……余……涣箐……”

少女颇为吃力地向他微笑着。凄美的微笑，疲惫，惨淡，痛苦，却是真诚发自内心的微笑。

三少女

与几乎所有的同行一样，徐唯斌被学生们称为“老板”。毫无怜悯地榨取学生的劳动，恬不知耻地霸占学生的成果，假惺惺地支付给学生一点儿不等价的酬劳……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徐唯斌也一样，他只不过是这支大军中很不起眼的一份子，没人指责他，因为大家都一样。

与几乎所有的同行一样，徐唯斌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术腐败分子。抄袭，剽窃，造假，贿赂……他什么都干，起先是为了职称，为了名利，后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了。他用一切可以到手的东西填补自己的贪婪，漫无目的，毫无意义，只是填而已，一直填下去。没人指责他，因为大家都一样，大家都是这样干的。

世界3　圣殿　05

与几乎所有的同行一样，徐唯斌屡屡把“潜规则”的魔爪伸向自己的女学生。她们中有的是无辜受骗，有的则是心甘情愿。她们被迫或自愿出卖色相与肉体，把自己变成徐唯斌贪婪大壑的填料；而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没人知道。徐唯斌乐得享受这一切，他把她们当做填料，偶尔也当做发掘灵感的源泉：不少年轻女孩在欲死欲仙之际都是毫无防备的，你问什么她就会答什么；徐唯斌正是利用这种机会，无偿盗取了众多有价值的思路与创意，使为此付出了无限努力的女孩们欲哭无泪。她们的肉体和思想都是他的，没人指责他，毕竟嘛，大家都一样。

但这些都太少了，完全不够。

徐唯斌需要更大的填料，能够一劳永逸地结束他的饥渴。

于是他秘密加入了“星际智慧教派”（StarryWisdom），如饥似渴地吞噬着所需的一切知识。他要拿整个宇宙来当填料，他要占有一切存在，他要占有神。他的胃口是如此之大，即使“星际智慧教派”的疯子们也难以想象。得益于“星际智慧教派”强大的黑势力，徐唯斌不失时机地钻进了CNSA，为神的到来临着准备。当“嫦娥X”发现了谢姬娜圣殿后，徐唯斌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不想被动地接受审判，他要把神变成自己的东西。如今万事俱备，只要再拿到“钥匙”，神就是他的了。

徐唯斌坚信自己能成功。

声音是空气的震动。在没有空气的月球上，声音无法传递。

但少女确实说话了，他们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的话直接传进了他们的脑子，无需任何介质。

听到少女叫出余涣箐的名字，徐唯斌解脱了似地松了口气，枪口明确无误地对准了余涣箐：“余先生，你就是钥匙。”

“你什么意思？”余涣箐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别装糊涂了。你以为大会选你参加这次任务是偶然？实话告诉你，选中你的不是大会，而是我。我知道你是谁，是我把你弄了进来，让你参与这所有的一切！快把钥匙给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扯！你在密大工作那么多年，不可能……”

“……余涣箐……”少女又叫了一声。她想靠近他们，但被晶体束缚，只能徒劳地向前挣一挣身子。徐唯斌慌不迭地向她单膝倒：“我的神，我是您卑微的子民，蒙您恩宠，沐浴您的荣光……请您稍等，我马上救您出来！……”

“……闭嘴……”少女冷冰冰地回他一句，“……你这尘埃般渺小的可怜存在，没资格跟我说话。”她看都没看徐唯斌一眼，目光始终凝聚在余涣箐身上：“……终于又见面了。余涣箐，我的猎犬……”

余涣箐傻眼了。

“嘿，兄弟，”霍姆斯战战兢兢地问，“她怎么会认识你？”

“我不知道。”余涣箐直摇头：“徐大人也没头绪吗？”

徐唯斌长跪不起，一动不动，像是受了很大打击。可怜的家伙。

“余，必须赶快联系其他人。”霍姆斯说。

余涣箐点点头，立即打开通讯：“登月舱－余涣箐：马上到圣殿内厅来，发现外星生物，活体。徐疯了，持有武器，非常危险。完毕。”

梅森过了十几秒才回话：“余涣箐－登月舱：拒绝。出事了，比灵顿死了，马上回来，别跟疯子纠缠。”

“比灵顿死了？”余涣箐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一两句话说不清。马上回来。”

“真见鬼！徐疯了，他有枪，放任不管的话很危险！”霍姆斯插嘴道。

“我对付他。你们快回来。”

余涣箐迟疑一下：“Roger。霍姆斯，咱们快走。”

对讲机里传来徐唯斌的冷笑：“走？往哪儿走？”他站起身，双手握紧枪渐渐转身。航天服非常厚实，但余涣箐还是看出他握枪的手在发抖：“……你们以为我会就这么放你们回去？No，No，No，你的活儿还没干完，余涣箐。”

“你没听见吗？出事了，比灵顿死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能正常点儿吗？”霍姆斯说。

理智的光芒已从徐唯斌眼中彻底消失：“开弓没有回头箭，二位。把水晶打开，余涣箐。否则你的朋友就要死了。”他调转枪口对准了霍姆斯。霍姆斯当即吓傻。

“等等！”余涣箐大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钥匙，猎犬，还有她是谁……我完全蒙在鼓里，我一无所知！你逼死我们也得不到什么！”

“看来你的狗失忆了，我的神。”徐唯斌冷笑着瞟了少女一眼。少女一言不发。

“氧气只剩一半了，不能在这儿拖延下去。”霍姆斯提醒道。

“余先生会想起来的，狗对主人的忠诚能克服一切。”徐唯斌示意余涣箐走过去：“过来，余先生。”

余涣箐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别开枪，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没多少时间了余先生，咱们氧气不多。”徐唯斌的食指就没离开过扳机。

余涣箐一步步靠近晶柱，徐唯斌谨慎地闪到一边，不让余涣箐离自己太近。手枪逐渐隐没在浓墨一样的黑暗里，即使凑到跟前也看不见。那里是圣殿的光线死角，无论阳光从哪个方向照进来，那里都是一团漆黑，可谓是“永恒之光”照耀下的“永恒黑暗”。徐唯斌只剩下半截身子暴露在永恒之光中，乍一看像是身体被斜劈成两瓣了似的，感觉煞是诡怪。

“能不能给我提供些线索，帮我回想起来？”余涣箐一面前进一面问。

“你是神的猎犬。这还不够么？”徐唯斌幸灾乐祸地说。

余涣箐走到晶柱前，凝视着少女的蓝色双眼，两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晶柱。少女也出神地凝视着他，秋水如醉，脸上微微泛起了绯红的涟漪。钥匙，猎犬，神……余涣箐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关于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一切。不行，什么也没有。所有的记忆都给他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给他带来难以言表的无力感。哪里不对吗？

“时间！留神时间！”霍姆斯忽然大声提醒道。

对了。时间到了。

余涣箐猛然一推晶柱，同时一蹬地面，向徐唯斌跳了过去。月球上重力很小，不费力气就能跳得很远，但是运动速度也会非常慢，所以余涣箐这一跳，身体会在空中停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给徐唯斌提供了绝佳的反击机会。他显然因为余涣箐的突然袭击而吃惊不小，近乎本能地举枪对准余涣箐，想都没想就扣动了扳机。

但是枪没击发。

徐唯斌愣住了。没等他回过神来，余涣箐已经一头扑进了他怀里。手枪被撞掉，两人立即扭打起来。霍姆斯大喊一声冲过去帮忙。他和余涣箐刚才都发现了同一个问题：徐唯斌的枪滞留在黑暗里太久了。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物体只能通过直接照射阳光的办法获取热量，所以光照区和邻近阴影区的温差会相当大。月球上的“永恒黑暗”区——例如一些较深的环形山底部——其温度甚至常年维持在－230℃左右。这种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哪怕经过特殊设计的太空手枪也承受不了。可能是太过激动失去了理智，徐唯斌无意间犯下大错，余涣箐和霍姆斯得以趁机扭转局势。

世界3　圣殿　06

但在这种情况下搏斗也是件苦差事。说到底，人类的一切格斗技巧都是以重力存在为前提才奏效的。在月球这种低重力环境下，重量会减小，动作会变慢，殴打敌人产生的反作用力超级明显，航天服又非常厚重不灵便……根本就是三个棉花人在不疼不痒地互相淘气。经过几秒钟毫无效果的瞎胡乱打，三人都迷迷糊糊地摸到了窍门。像武侠电影那样帅气地格斗是不可能了，还是小流氓斗殴的打法最实用：在地上滚成一团，一手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另一手照对方身上狠捶，同时用膝盖猛顶对方的躯干……诸如此类。确实相当难看，但这就是现实世界，没别的法子。好在余涣箐和霍姆斯是二打一，多少还算占了些便宜，但想让徐唯斌很快失去战斗力真不太可能。

“枪！”余涣箐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柔道技巧，一时间把徐唯斌盘得动弹不得：“霍姆斯！枪！”

“哦！”霍姆斯意识到自己的乱斗既无技术含量也无实际效果，于是撒手对着徐唯斌身上就是一脚，凭借反作用力跳向永恒之光照耀下的手枪。太阳晒这么久了，应该能用了吧？但愿刚才冻那半天没把枪彻底弄坏。必须拿到枪，否则一直打到氧气耗尽也没个结果。徐唯斌一见霍姆斯跳过去捡枪，顿觉大难临头，更加激烈地挣揣起来。余涣箐力气不如他，三两下就吃不住劲儿了：“霍姆斯！快！”

“拿到了！”霍姆斯在枪面前扑了个嘴啃泥，两手乱抓挠一阵，总算是把枪握住。此时徐唯斌也几乎挣脱了余涣箐的章鱼攻势，看见霍姆斯拿枪转过身来，他下意识地起身往后一闪，带着余涣箐一齐撞进了旁边一间小礼拜堂内，两人继续扭打起来。礼拜堂里光照不到，黑洞洞的，霍姆斯没办法瞄准，只得一边喊着“坚持住”，一边心急火燎地跳过去。对讲机里传来了徐唯斌愤怒的咆哮，夹杂着汉语、拉丁语和英语，还有隐隐约约的号角声：“你们不能阻止我！都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圣殿，地球，全世界，整个宇宙，还有神，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无线电随即中断。一片死寂。

刚才还能勉强看到小礼拜堂里有挥动的拳脚，此刻却什么都没了。

霍姆斯远远地停住了，拿枪指着小礼拜堂内的黑暗，干渴难耐地问道：“余？徐？”

没人回话。

“余？”霍姆斯又喊了一声。再没人回话他就要崩溃了。

“霍姆斯。”对讲机突然响起。是余涣箐，声音很累但很放松：“他死了。我出去了，别开枪。”

“哦。”霍姆斯终于松了口气。他满头满身全是汗，可是隔着航天服没法擦。

余涣箐慢慢地走出黑暗，身后拖着死狗一样的徐唯斌。霍姆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死了？”

“嗯。”

“怎么会？别告诉我你能隔着航天服把他胳肢死。”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不动了。你看他的生命监测仪，心跳、呼吸、脑活动……全都没了。他死了，绝对死了。”

“奇怪。”霍姆斯放下枪，上前帮余涣箐把徐唯斌翻过身来，透过面罩看向他的脸。

“……见鬼……”余涣箐喃喃了一声。霍姆斯也呆住了。

看不到徐唯斌。航天服里填满了深灰色的月壤，仅此而已。

“……可怜的存在啊……”少女的冷笑在二人脑海中响起：“……真是不知足呢，连宇宙他都想独占……贪婪的家伙……”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余涣箐抬头望向少女。

“那座礼拜堂是‘色（ColourOutofspace）’的居所，闯入者会遭到侵蚀，灰化、崩解为一堆尘埃的。”少女微笑道。

“那我怎么没事？”

少女含情默默地望着他：“因为……你是我的狗，余涣箐……”

对讲机里猛地传来了梅森的大嗓门：“余？霍姆斯？怎么不回话？”

“我是余涣箐。”余涣箐回答：“徐死了。我和霍姆斯没事。”

“我马上就到。”

一分多钟以后，梅森端枪冲了进来。余涣箐本想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他压根儿没注意到他俩。梅森的目光全被晶柱吸引走了，准确点儿说，是被晶柱里的少女吸引走了。

“……我的上帝……”

“我正是你们的上帝。”少女狞笑着对他说。

四号角

余涣箐、徐唯斌和霍姆斯离开之后，梅森与休斯顿又联系了几次，但休斯顿没有回话。

费伊百无聊赖地走进实验室，嘲笑似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莫朗吉。

“你来干嘛？”莫朗吉满怀敌意。

“不是来抢你生意的。地质学我不擅长。”

“哦。”

“分析半天了，有结果没？”

“没有，”莫朗吉说，“这石头看起来怪，分析起来更怪。”

“怎么说？”

“简单点儿说，这岩石的结构与构造，跟我们已知的任何岩石都不同，甚至跟已知的任何固体物质都不同。它里面不含任何磁性物质，也不含任何放射性，没法确定它的形成年代。它看起来像石头，但又有金属的某些特性；非常坚硬，但又有一定的延展性，很难被机械方法破坏。至于化学特征，我试遍了实验室中的所有化学溶剂，连氟锑酸都试过了，可是全都无效。”

“元素分析呢？”

“怎么说呢？手头的元素分析法对它全都没用。按照常理，如果是未知元素的话，那只能在元素周期表的后排找，不是放射性极强就是半衰期极短。可这块‘石头’不含任何放射性，也不含任何已知元素！我现在都怀疑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由‘元素’组成的了。我把电子显微镜调到了最大倍数，可是连分子、原子的影儿也没见着！”

费伊笑道：“不是显微镜坏了吧。”

“不可能！”

“物理法则在宇宙中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莫朗吉，”费伊拍拍他的肩膀，“你太紧张了。这只是一块石头而已，肯定是你的实验出了差错，多做几次就没事了。”

“你是在羞辱我的专业技术还是我的智商？”莫朗吉勃然。

“哦，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先放放，等回到地球之后再慢慢研究它。这里是月球，条件有限，精神紧张，出什么怪事都很正常。”

莫朗吉犹豫几下，迟疑少许，欲言又止一次，终于吐露道：“……我有个想法：如果这块‘石头’是来自外宇宙的呢？也就是说，也许谢姬娜圣殿是从某个物理法则完全不同的宇宙量子跃迁过来的呢？在那个宇宙里，物质不是由基本粒子组成的，或者至少不是由原子构成的，那里的自然常数也与我们的不同，一切都超乎我们的想象……我知道，宏观物体完整无缺地进行量子跃迁的几率近乎于零，但试想可能存在多达10500个宇宙，每个宇宙都往复循环地存在了超过几万亿年……再小概率的事件也肯定发生过吧？况且还不能排除是某种掌握了超级技术的生物有意把圣殿发送过来的……”

费伊摇头笑道：“一个平行宇宙，其物理法则与我们的完全不同，那么它那里的物质到了咱们这里还能稳定存在的可能性是多大？”

“无限接近于零。但是我刚才说了，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足够多的机会……”

世界3　圣殿　07

“好了好了，”费伊摆摆手，“我很欣赏法国人的浪漫，但现实中没那么多奇迹。实验出错了，就是这么回事。这块石头也很普通，只要你换用更好的设备，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

“滚出去。”莫朗吉下逐客令。

“实验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叫你滚出去！！！”

“好吧好吧，火药桶先生。”费伊可算识趣一回，老老实实退出了实验室。

比灵顿还在一秒不停地吃东西，腮帮子撑得老大，各式太空食品的包装堆了一地。好在这不是在轨道上，不然这么多包装袋四处乱飘可完蛋了。梅森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吼道：“停下，比灵顿，你再吃咱们就要断炊了。”

比灵顿理都不理他，没听见似地照吃不误。梅森怒从心起，走过去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饮料袋：“我叫你别吃了听见没有？”

比灵顿愣了一下，抬头怔怔地呆看了梅森一会儿，骤然眼爆凶光，野兽似地怒嚎一声将梅森扑倒在地，张开白牙血口照他脖子上就咬。幸亏梅森军人出身，眼疾手快，从侧面一把将比灵顿的脑袋猛推到一旁，让他咬了个空。梅森顺势使出泰拳招式，一膝盖顶开他，自己躲闪到一旁：“你疯了！？”

他真的疯了。卡里纳·比灵顿趴在地板上，弓起后背，四肢着地，疯狗一样低沉地嘶吼着，眼球通红暴出，口水叭叭哒哒滴淌下来，警惕地与梅森、费伊对峙，活脱脱一头饥饿已久、伺机出扑的恶兽。梅森一时不知所措，素来堪称淡定帝的费伊也懵了。

“怎么回事？”莫朗吉拉开实验室的门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比灵顿“呼”的一下以常人无法企及的可怕速度扑向莫朗吉，嘴巴令人难以置信地大张如盆，颌关节脱臼的声音响彻登月舱。莫朗吉本能地用手一挡，比灵顿的牙齿深深咬进他右臂的肌肉里，血汁飞溅——“啊！！！——”莫朗吉一阵惨叫，梅森立刻冲上去从背后勒住比灵顿的脖子，拿膝盖狠撞他的裆下，强迫他松口：“快让开！快走！”莫朗吉哀号着躲开比灵顿上下翻飞的爪子，退回实验室里寻找药品。梅森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比灵顿拽到一边，冲傻站着的费伊喊道：“快帮忙你这个白痴！”费伊回过神来：“怎么帮？”“打开气闸舱！快！”

除去实验室，登月舱里只有气闸舱这一个封闭空间了。费伊马上跑过去打开气闸舱的内闸门，然后眼睁睁看着梅森把拼命挣扎的比灵顿往气闸舱里推。比灵顿的力气非常大，但梅森的力气纯粹是怪物级的，即使彻底疯狂了的比灵顿也不是对手。一看比灵顿已经完全进入气闸舱，费伊不失时机地关闭了内闸门。梅森看准机会收回胳膊，闸门关死，比灵顿被锁在了气闸舱里。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费伊抹着额上的冷汗凑到闸门的窗口朝里看。

“不知道。”梅森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猛喘。

“他们三个回来了怎么办？外闸门一开，他就得死。”

“我不知道。”梅森扯过对讲机联系地球：“休斯顿－克娄号：发生意外，卡里纳·比灵顿疯了，暴力攻击其他队员，莫朗吉受伤。我们把比灵顿锁在了气闸舱里，请求下一步指示。完毕。”

地球没回话。梅森又请示了一遍，还是没人回答。

“也许休斯顿出事了？”费伊说。

梅森一脸的沮丧。

比灵顿的疯狂程度有增无减，不知疲倦地往内闸门上乱撞乱抓，撞得浑身是血面目全非，指甲全部翻掉，五官模糊一团看不清楚。费伊盯了一会儿，回头叹口气道：“我觉得他没救了。要不杀掉他算了？”

“你疯了？”莫朗吉冲出实验室：“他还是个活人，等徐回来就能救他了，徐是医生！”

“你的伤怎么样？”梅森问他。

“咬掉一块肉。真够狠的。”

“那就别替他说话了。”梅森说：“费伊，打开外闸门，杀了他。”

“为什么是我？”费伊一愣。

“废话，是你出的馊主意要弄死他。你就刽子手当到底吧。”梅森瞪他一眼。

费伊一耸肩：“干就干。”说罢毫不犹豫按动按钮，打开了气闸舱的外闸门。比灵顿刹那间被吸出气闸舱，无丝毫防护地跌落在近乎真空的月球表面。

刚开始的几秒，比灵顿并未表现出要死的样子，尽管此时溶解在他血液中的氮气已经开始冒泡了，唾液也在他口中沸腾。他怒吼着、尖叫着（当然不会有声音）冲回气闸舱里，死命撞门。梅森和费伊站在窗前冷眼旁观，看着他死。

10秒。比灵顿开始显得极为痛苦，皮肤青紫，口鼻结冰，逐渐从挣扎转为抽搐。

14秒。比灵顿失去了意识，倒在气闸舱内一动不动。但这会儿他仍只是昏迷罢了，一两分钟内仍有被救的可能。梅森和费伊不约而同地低头看表。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他死了。”梅森说。

“再等等。”费伊说。

梅森低头又看看表：“五分钟了，他死透气儿啦，人类不可能在真空中存活这么久。”

“OK。再晾他一会儿，等霍姆斯他们回来时再处理尸体。”费伊看足看够了，回到自己床上懒洋洋地躺下。就在这时，对讲机那头传来了余涣箐的声音：“……登月舱－余涣箐：马上到圣殿内厅来，发现外星生物，活体。徐疯了，持有武器，非常危险。完毕。”

“活体外星生物？”费伊从床上跳了起来。

“徐也疯了？这他妈的到底搞的什么鬼！？”莫朗吉歇斯底里。

梅森沉默了好半天才回话：“余涣箐－登月舱：拒绝。出事了，比灵顿死了，马上回来，别跟疯子纠缠。”

“比灵顿死了？怎么回事？”余涣箐惊讶极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马上回来。”

“真见鬼！徐疯了，他有枪，放任不管的话很危险！”霍姆斯插嘴道。

“我对付他。你们快回来。”梅森脑子一懵。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