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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教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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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俗话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明鸿抓住这个机会来了这么一手,虽然被她利用,李嬷嬷还是挺欣赏的。
三杯酒灌完,明鸿也不肯做的过了,一一的给李嬷嬷,李管家敬完酒,最后才来到卿卿我我的陈棠和应莲旁边。
应莲眼尖,连忙站了起来。
明鸿道:“陈相公,我来和姐姐叙叙旧,你不会见怪吧?”
陈棠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会。你别听你们沈风败坏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莲儿往日的姐妹来了,我怎么会拦在外面?”
陈棠,陈芳菲,找机会一定要弄明白这个来历。明鸿坐在应莲旁边,从别后,忆相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嘘寒问暖而已。
“那么,明日妹妹就要进听涛阁了?”应莲的语气不无羡慕,如今的她,难有机会再随着自己的心愿了。
“对了,我把你那个丫头也带去了呢。”
“你说云儿萍儿她们两个?”应莲奇道,“她们虽然对诗词歌赋有兴趣,不过个性不太适合这方面呀。”
“那没关系,万事靠自己努力罢了。”把她们带进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她们不肯努力,终身也不过是丫鬟命。
说话声中,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玉箫的曲子已经唱完三叠,乐声倏止,这个沈风口中的送别宴算是正式的开始了!
32、赏词
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流水般的端了上来。数十个丫头训练有素的把银质的托盘放在沈风面前的桌上,然后以此按照主客分明的次序轮流。沈风显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让人干脆从陈棠的桌上开始轮换,他自己的面前只留下了几个酒壶。
陈棠也不客气,和应莲互相喂食着时下的蔬果,不顾坐上他人或妒或厌的目光。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保存的水果依然透着新鲜,衬托在光艳的银盘上闪着水珠的光彩。虽然不会有菜肴,但各式样的小点心也已足够果腹。
沈风饮酒不喜配上其他饮食,难得他为众人着相,精心准备了这许多。
明鸿只吃了几口己觉得吃不下,一阵阵疲惫的感觉袭遍全身,不过看主人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这场别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不忍心打扰专心致志恩恩爱爱的应莲两人,明鸿干脆端了酒杯四处游荡起来。
这当然不是她的本心,若是她能做主的话,自然是大家散伙各回各家睡觉,只是既然现实如此,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玩乐一番,即便累的垮掉也算是值得了。
除了玉箫,府里的其他资格老的歌姬也纷纷下场。记忆恢复之后,明鸿也算是都认识了,不过总有种无法交流的感觉,平日里见了也不过是点头而已。这也仅限于在沈府之内,如果出去的话,彼此的交情恐怕只能算是形同陌路吧。玉箫正坐在刘嬷嬷身边休息,看那样子显然已经知道刚才明鸿灌她姑姑连喝几杯酒的事情,一脸怒气冲冲的盯着明鸿。明鸿对她没有半分好感,只做看不见,和红叶两人语笑嫣然,频频举杯,一边评判着场内歌姬的表演,一边随口吃些水果,倒也开心。
场内正唱的却是深受歌姬们喜欢的一首“抛球乐,珠泪纷纷湿绮罗”。那歌姬唱的声情并茂,两眼含泪,语声哽咽,仿佛把自己当做了曲中提到的那个被负心薄幸的男子抛弃的可怜歌女一般。
“姐姐觉得如何?”红叶问道。
“什么如何?”
红叶笑嘻嘻的回道:“当然这位姐姐的唱曲了。姐姐是大行家,正好可以指点一下妹妹的粗陋无知啊。”
凭心而论,这个女子唱的很是难得,因为能在曲中融入自己的感情就已经算是上乘了,像玉箫那种唱法,永远只是鹦鹉学舌而已。这女子明鸿觉得很是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模糊的记得曾见过她多次默默垂泪的模样,想来也是有什么伤心事,要不然她年纪轻轻又在府中从未出门,如何能感受到这曲中的那种痛?
“很不错的。”明鸿真心夸奖道,“若是我上场也不过如此了。”
“可我觉得不怎么样啊。你看,她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完全没有顾及周围的气氛嘛。”红叶却有完全相反的意见,“等着吧,沈相公说不定要把她赶下去。”
“不会吧?”明鸿一愣,任谁都难免有一段伤心事,沈风怎么会如此不近情理?
“那咱们赌酒一杯?”
“小丫头,就你主意多,想喝酒就直接喝呗,你看,沈相公正愁着没人陪他呢。”确实,沈风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显得很是寂寥,云儿姐妹两个倒是坐在他身边,只是她们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沈风也懒得理会。
“我可不去找他。姐姐你就说敢不敢赌吧?”
“有什么呀,我还怕你不成?”明鸿夺过酒壶,给两人倒满,正要放下的时候忽然听见沈风拍手。
果然,只见他皱着眉头道:“今夜自当尽兴,这种曲子不必再有,你们听到了?”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众歌姬纷纷应是。场中间的那女子正唱到哀怨凄婉之处却被人打断,一脸的泪水尚未擦干就尴尬的退下了。
这下场上曲风为之一变,即便是难免的闺怨之词也被众人唱的欢天喜地起来。明鸿无奈的摇头笑笑,只好向红叶认输,看来自己那天赢得甚是艰险,幸亏当时没有选择一首凄楚的曲调来唱,想那沈风贵为一家之主,自幼一帆风顺,哪里明白这世上聚少离多,万事难全的伤悲?
“怎么样?姐姐服了吧?”红叶得意洋洋的盯着明鸿饮下杯中酒,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帮她重新注满。
“看来你对他的性格很是熟悉啊。”明鸿喝的有点急了,有种一下子卡在喉头的感觉,急忙找了点吃的,也不管味道如何就吞了下去。
“还好吧,在沈府也是十几年了呢。”见明鸿伸长脖子吞咽的模样,好笑之余,红叶连忙帮她抚着后背,直到明鸿摆手表示不用了。
“其实我还满喜欢那首词的呢,可惜,到现在连作者都不可考了。”明鸿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决定开始半杯半杯的喝。
“是哪首词啊?说出来让妹妹也听听好不好?”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明鸿暗自叹息,真是扫兴,什么时候都有不愿意见到的人。玉箫倒也没怎么得罪她,只是有些人可能天生的八字不合,明鸿和她估计就是如此,自从第一次在应莲的院子里相见以来,就从没有过好脸色。
“哟,是玉箫妹子啊。”明鸿连头都没回的说道,“你可能是听错了吧,我从刚刚就没说话,更没说词。”
玉箫却不知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明鸿扭头朝向另一边,她就转到那一边,非要和明鸿面面相对。“姐姐是还在记恨妹妹吧?”
“我恨你什么?真是好笑,我们很熟吗?”
“哟,听姐姐说的这话。是完完全全的把妹子当外人了。”
明鸿被她纠缠的不行,只好给她挪了个位子,道,“我要是把你当内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了呢。”
“哈哈哈。”红叶在一边哈哈大笑。
“姐姐可真会开玩笑。”玉箫涨红了脸,那额头显得更加高耸了不少,“妹妹可是真心的来为以前的事情道歉的,姐姐可不要拒之门外啊。”
“我哪敢啊。我可惹不起你的姑姑。”明鸿依旧不断的冷嘲热讽。
玉箫的脾气倒是不错,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不温不火的道:“我姑姑有时候年老糊涂,也许无意中得罪了姐姐也是有的。”
“哈哈。”明鸿仰天打个哈哈,决定见好就收,毕竟身边的红叶以后还在人家刘嬷嬷手下呢,万一自己走后红叶被她整治起来也是吃不消,“我是开玩笑的。老人家提携后辈,咱们应该感激才对。”
说话间,场内曲调有一变化,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白乐天的一首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
这女子声音清脆,语调高昂,唱的倒不似长相思的味道,反而有些久别重逢的感觉,听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明鸿随着曲调在心里一字一句的默念着,她虽然没去过词中的瓜州古渡,体会不到那种千山万重相隔的苦楚,然而,明明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的思念这些天来明鸿确实感触颇深。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啊?再次相见时,会不会你非你我非我的形同陌路?也许,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奢望吧。
既然心境已变,接下来无论是欢快的词句也好或者是美酒佳肴也罢,明鸿都纷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个人的身影,不时的在心头闪过,抹去了他之外的一切,只留下那一份音容笑貌,不断的扩大扩大,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红叶看出不对,连忙关切的问道,随即就要去通报沈风。
明鸿摇摇头,拒绝了红叶的好意,沈风如此大张旗鼓的给她送行,不管怎么说,明鸿也不忍心半路退场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
“我没事,可能是刚刚酒喝的急了,红叶你快坐下吧,要被人家发觉了。”明鸿急忙把红叶拉回凳子上。
玉箫摇头感叹道:“我还以为姐姐海量呢,原来却也不过如此,下次记得不要喝这么多哦,免得妹妹想找姐姐喝酒都没有机会了。”
红叶大怒:“你想喝酒还不容易,我陪你就是了。”
玉箫用鼻子出气:“你算是什么东西?”
红叶不怒反笑:“我算是什么,你早晚会知道的。回去问问你的姑姑去吧!”
玉箫碰了一鼻子灰,哼了一声,一步三摇的走了,自去刘嬷嬷那一桌,姑侄二人窃窃私语。
又听了几首曲子,也没什么出彩之处,明鸿休息的差不多,站起来向红叶告别,径自走回沈风那桌。有些话,她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明白比较好,要不然过了今日,想再进沈府可就不容易了,再难找到眼下这样的好机会了。
嗔怪的瞪了尚未找到东西南北的云儿姐妹一眼,明鸿在沈风近处坐下道:“都怪我平日没空教导,这两个丫头让相公见笑了。”
“没什么,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些事的。”
明鸿点头称是,忙不迭的帮沈风满着酒。也不知为何,这个人今晚兴致颇高,一杯接一杯的喝个不停,明鸿端着酒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良久,她才有机会开口问道:“明鸿有事要请教相公,不知……”
“什么事?我俩之间还需要客气么?”
啊?我俩之间也没什么吧,明鸿心想,不过看在沈风有几分酒意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问吧,过上片刻沈风若是醉了,就更没法开口了,她终于下定决心,此事若不问个明白,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甘心的。
33、烛火
事到临头,寥寥数语,想要说出口居然前所未有的艰难。踯躅间,半空里忽然震天价一声响,震得屋内新添的烛火纷纷摇曳。
居然打雷了!
刚刚的一道闪光,明鸿也没在意,全心的在编织着合适的语句,一声雷响,把她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差点就此消失。
不知不觉中,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春天终于到了。
不,春天早就到了。
不敢问,并不是像别人那样的害怕沈风,而是害怕从他那里得到的答案。然而,不管怎样装作不知,该来的总是已经来了,正如多日的无声无息,不还是爆发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春雷里面吗?
“究竟是什么事?”沈风等得不耐烦了,他哪里知道女孩的心思,还以为明鸿被这一声雷吓得愣了,正准备端酒过去帮明鸿压惊。
明鸿终于决定开口了:“我想问一下相公,为什么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小晏相公过来?他还答应会在初五那天来看我的测试呢,还望相公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话一开口,就渐渐的变得流利起来,明鸿本以为自己很难顺畅的问出这么长的句子呢。
“哦?原来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就是为了这事?”沈风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明鸿,直到她深深的低下头才作罢,仰头叹道,“为何我府上的人一个个的都心想外人?我沈风就这么失败么?应莲如是,就连你明鸿也是如此。”
明鸿羞得面红耳赤,柔声道:“相公你醉了。”
“我是该醉了。我早就该醉了。”沈风越说越激动,渐渐的双手挥舞,语无伦次起来,“香香也好,你也好,统统都要离开我。”
香香是谁?明鸿完全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一直挂在沈风心里的某人吧。见沈风完全的胡言乱语,明鸿真是万分的后悔,早知道就早点在他喝醉之前过来问了。
醉酒,明鸿并没有恶感,只是厌烦酒后乱性不能自已罢了,见沈风的模样也就只有一步之差,明鸿坐在那里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站起来逃离。
然而,却不能逃。
这一步迈出去,再也难有机会有知心的人问询了。可是,面对醉酒的沈风,明鸿实在是没有可行的办法。要怎么做呢?需要上去把他扶起来吗?一下子手足无措,扑面的酒气忽然让她觉得如此的难以忍受,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样把这么难闻的东西喝下去的。
“明鸿,你要问什么?什么?”沈风趴在桌子上,声音显得特别沉闷,“你以为我醉了?我就是醉了,也照样能保持清醒!”
“是,是。”除了附和,也不能说别的,明鸿真害怕他一下子发起酒疯来。
“你问小晏是吧?”沈风重重的甩着手,一下一下,如此用力,仿佛这样能把酒气从身体里甩出去一般,“小晏,小晏他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明鸿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几乎就要吐出来的感觉,不会来了,“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明鸿发现自己紧紧的抓住了沈风露在外面的胳膊,反应过来想要放开的时候却被他用力一把带进怀里,酒气,先感觉到的是扑鼻的酒气。明鸿的第一反应居然伸手捂住鼻子,而不是挣脱!
这怎么行呢?她忽然清醒过来,居然让他之外的男人碰到了自己,不,用力的挣脱那个怀抱,把那份热切冷酷的抛在身后。是呀,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沈风,他其实是在乎自己的吧。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那个眼神,那个笑容,那一席谈话的过程中时刻在透漏出这种信息。
沈风后背靠在桌子上,并没有起身,只是睁开眼,慢慢的吐着字:“为什么?因为他看不起我们。”
那不可能!
小晏绝不是这种人!
想着那天匆匆相见却留下的深刻印象,想着那郑重其事的承诺,明鸿无声的叫喊着,小晏绝不是这种人!
“那你以为他是哪种人?”沈风一边再次举起酒杯一边嘴角斜斜的冷笑,充满嘲讽的味道,“他可是相爷的七公子,和我们这些人能一样么?”
“别再喝了!”明鸿夺过沈风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和勇气,叫道,“枉费他拿你做朋友,你就是这么信任自己的朋友的?他若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莫非他是刚刚才变成什么七公子么?”
“这,这,”沈风也许是从没见过如此场面,一下子有点发愣,结结巴巴的道,“他以前是八公子来着。”
“八公子?”明鸿也傻了,看来和酒醉的人就是无法交流啊,沈风现在完全是错乱了嘛,“八公子难道就不是相爷的公子了?”明鸿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额,这个。”沈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话中的问题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是,当然是啦。”眼神中的酒气渐渐的变淡消失,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哈哈,想不到我沈风厮混半生,今日还要你这个小丫头指点与我。”伸出手拍拍明鸿的肩膀,明鸿却侧了侧身子,虽然没有完全闪开,却也使沈风的手掌只能拍到她胳膊的位置。
什么八公子七公子,明鸿完全不清楚,她只关心沈风清醒过来的事情,总不用和酒醉的人继续说话了,现在的他怎么也算是一个完全明白的正常人了。
“要不要我去要点醒酒汤过来?”明鸿兀自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那可不用,你忘了,外面在下雨呢。”沈风为人随和,喜欢为他人着想,若是平时也就罢了,遇见雨雪天气,对下人们就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了。
当然,这仅限于他一个人,下面的管家,各房管事却体会不到沈风的半分慈悲之心,自古仁主多恶仆就是这个道理。而这个道理,从落水那一天,明鸿才真正的明白过来,虽然李嬷嬷后来解释成是为了严格要求自己,不过这种牵强的理由也不过是仅仅有一个保存彼此面子不用撕破的作用罢了。
当然,守着沈风,明鸿自不会揭破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这个道理她是十分明白的。
“没关系的,我喊云儿她们帮我打着伞就是了。”忽然觉得沈风也挺可怜的,在府里这么多年了,明鸿从没有听说过关于沈夫人的一星半点,给人的感觉貌似沈风一直独身一人。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沈风夫妻之间万万没有陈棠应莲两人的那种琴瑟和鸣的感觉了。
女人害怕所托非人,而沈风这样的男人却也有他自己的痛苦。想到这些,明鸿就不再那么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会再那么明显的躲闪沈风有意无意的触碰,就当作是对他告诉自己小晏事情的一点点安慰吧。
“你倒是好心。”果然,沈风又来拉明鸿的手,明鸿不动痕迹,不知怎么弄得,最终沈风拉住的只有衣袖而已。“我知道你喜欢小晏,他既年轻,家世又好。”沈风苦笑道,“不过你可知道,这些天他不肯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鸿不知,还望相公帮我解此疑惑。”明鸿无奈的说道,本来就是在问你嘛,废话了这么久,反而又跑来问我知不知道。
“他结了一门亲事。”
“什么?”
事先明鸿想象了无数种不同的解释,无论荒谬到何种程度的解释都有,然而,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在她心中,在某一处不愿意触碰的隐藏角落,始终封印着如此的奢望,小晏和她相约今生,彼此忠贞。于是,久了,就把那种想象一厢情愿的当作了现实,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否定了那种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的事实。逐渐的就把自己的想法加到了小晏发的身上,冥冥中,或者某次梦回深处,自以为小晏也和自己一样坚守着彼此的生死相依。然而,那却不是事实,那一直以来自我的安慰,自我最相信或者说最愿意相信的事情却只是梦里的虚幻。
而现实,永远的这样残酷。如同屋外间或还在响起的春雷,轰隆隆的警醒着犹在睡梦中沉湎的万物。
而那电光,正如黎明时闪过的阳光,提醒着人们应该醒来了。
于是,她便醒了。
虽然这种清醒并不是她自己所愿。
还会有眼泪吗?
“记住,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流泪。”明鸿忽然回想起绛仪说过的话,然而,小晏却也说过啊,那泪水,似珠,滴滴的流转在他的手掌上,让人忍不住单纯的为了那种美丽就要不自觉的流泪。
“他结了一门亲事。”沈风重复道,“完全不顾我们的劝阻,那个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呢?然而,他还是一意孤行,甚至都不肯到我这里来了。”言语间不胜唏嘘,也难怪不住的借酒消愁。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够让那样孤高傲世的小晏不顾朋友的意见?想不出,也没法继续再想,丝丝的冷风中,明鸿觉得头渐渐的沉重起来。满屋不知什么时候点上的烛火,随着也不知道怎样就钻进来的春日的冷风不断闪烁着,坚强的摇晃着却始终不灭。
只是,虽然不灭,那一滴滴的红色的泪却不断的随着闪烁滴到桌上,用最后的力气滚上一小段距离,然后凝固。
终于,有一只烧得特别快的红蜡挣扎着摇晃了几下,噗的一声灭了。只剩下一缕青烟,淡淡的消散在空中。
烛火熄灭的时刻,明鸿注意到,那珠泪终于不流了。
34、共乘
蜡炬成灰泪始干。
原来真的不到毁灭的时刻,它会一直泪流下去。而那烛火,仿佛是它生命过程中唯一的希望,希望熄灭,泪干了,于是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于是,在这渐渐远去隐隐不可闻的春雷里,明鸿用烛泪代替自己的眼泪,然后安然的坐在沈风旁边,伸手夺过他的酒杯。自己的杯子在刚才片刻的惊惶中已经不知道遗失到哪个角落去了,怪道古人因酒成圣,不知道是哪位抑郁难消的前代圣贤发明了饮酒?曾宿醉难消的明鸿自认对饮酒颇有了几分心得,其实并不是酒醉人,而是自己想醉的吧,在某种难明的心情下,即便饮下的是清水,也难以抑制心底那种浓浓的醉意吧。
打了个手势,自有候在一边的丫头重新给自己递上了新的杯子,微微的带着一丝笑意,几分醉意,沈风注视着明鸿饮下从自己手中抢过去的酒,笑道:“喝酒若是变成你这样,那就是拼酒了,完全没有最初的消遣之意。”
“那又如何?”是啊,那又如何?消遣也好,拼命也罢,不过只求一醉罢了。从刚刚就觉得有点不胜酒力,此刻明鸿更觉得目光朦胧起来。
“刚刚你说我醉了,”沈风又开始寻找机会牵明鸿的手,“现在可以把这话原样送还给你了吧?”
“我不过是感谢你为我这么大张旗鼓而已。”明鸿举杯,一饮而尽,正想再倒一杯时却被沈风一把抓住。
不理会明鸿的挣扎,沈风拽着她横过屋子中央,来到门口,临出门时向陈棠使了个眼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做什么?”明鸿拼命挣扎,正打算拳打脚踢之时沈风却识趣的放开她。只听沈风不无苦涩的说道:“明鸿啊明鸿,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我的年纪怎么也算是你的父亲辈了,你……”
“我没醉,我不要人扶……”明鸿也不想让沈风太过觉察到自己的不愿,干脆装作一副言语不清的醉相来。
沈风怎么能分不清楚呢?浸淫酒场这么多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只需要一眼便能看的分明。“好,好,我不扶你,你可要站稳了。”
明鸿靠在房门上,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风招手把李深叫过来道:“我和明姑娘先走了。这边交给你,一会陈相公如果要走,就安排他来找我。”
“老地方?”
“老地方。”
沈风拍拍李深的肩膀,两人之间倒是不用多说。出了房门,天色虽暗,却也能看出空中的云朵渐渐的淡了,这场春雨毕竟持续不了多久。
“糟了,一时间居然忘记让李深安排车马了。”沈风皱着眉头挥手驱赶着眼前的细雨如丝,举步就要重新进屋。
雨虽然几乎停了,只有脸上间或的会感觉到丝丝的凉意。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凉,虽然才是三月天气,早就已经转暖了,和冬天的刺骨不同,这时侯的凉意只是扑面而已,仅仅需要薄薄的一层纱就可以阻隔在外。
台阶下忽然站起几个人来,叫道:“是沈相公么?快请上轿吧。”
沈风吃了一惊,他再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及时出现,府上的仆役们虽不懒惰,却也不可能一晚都在门外候着吧。
“你们是哪一房的?在这里多久了?”
那几个人都站起来收拾停当,才看清楚总共有四个,身上都已淋得里外湿透,不停的抹着头发上滴下的水。互相推搡了一番,终于有一个人上前答话:“相公要去哪里只管告诉我们就是了。”
完全的答非所问,沈风的脸色有点变了:“我是什么时候定了这样的规矩的?下雨天,你们不会到屋檐下躲避一番么?再说,我也从未让你们始终等候在外,你们给我下去,换上干燥衣服好好歇着去!”
语气严厉,不容置疑,然而四个人却谁也没动脚步,只是垂首站在那里,也没人再说话。
沈风大怒,他一向以宽厚自居,今天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以此推之,府里不知还有多少不为所知的事,越想越是觉得不对。更何况此刻还有明鸿站在一旁,在明鸿眼里的看法,这才是沈风最在意的事情吧,若是平时以他的性格也就留待明日追究了。
冷眼旁观,明鸿对沈风这一点不自觉的产生些许好感,不管是沽名钓誉也好或者是表演给自己看的也罢,他那种对人真切的关心倒不似作伪,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见沈风是真心生气,明鸿终于决定开口:“沈相公,你莫不是真的喝糊涂了,你这么问他们,他们敢回答你么?”
“那倒也是。”沈风不再逼问,“你们把轿子抬过来吧。路上去你们住处一趟,先换身衣服再说。”
四人点头称是,很快就把不知藏在何处的一顶小轿抬到了石阶下面。
这轿子可确实有点小了,显然是平时为沈风一个人准备的。沈风也有点不好意思,向明鸿不无歉意的说道:“姑娘先请。”
明鸿也不迟疑,既然出来了还不如大方一点,一撩衣摆,弓着身子坐到了里面。旁边的位置就没剩下多少了。沈风拼命的缩着身子,侧着靠在一边,每当轿子晃动的时候都几乎要说一声抱歉。
明鸿见他的怪模怪样,笑道:“相公再缩,怕是要缩到外面去了。”不管怎么说,沈风总算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明鸿想想四个轿夫见两人上轿时那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模样,再抬头看看沈风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地方狭小,只好从权了。”沈风抹抹额头,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紧张的渗出汗来,他也算是恣意花丛多年,还没有过这种紧张,他自己也觉得怪了,平日里也常有调笑明鸿的心思,怎么事到临头居然胆怯了呢?
“狭小倒没关系,我只是怕你再继续倾斜,万一轿子翻到了可怎么办?地上可是湿的呢,衣服弄脏了你会赔我吗?”
“会的会的。”沈风机械的抹着汗,明鸿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他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就是每当想要往她那边移动的时候就觉得浑身无力,莫非是身子斜太久有些血脉不通了?
明鸿没想到会有这么“良好”的效果,此刻的沈风远远没有那副高高在上的家主模样了,想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那些作为也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吧,难怪每次都能那么轻易的打开他的手。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明鸿越发娇媚的笑了起来。
“是楼外楼。”沈风回答。
轿子忽然停了,不知怎么就把明鸿的身子晃到了沈风身上。沈风连忙把她扶起来,说道:“这些人真是的,这么毛手毛脚。”打开轿帘,郑重其事的嘱托了一番,吹了吹带着雨丝的春风,才觉得清醒多了。
四个人轮流着换了衣服,颤巍巍的继续出发,没多久就出了沈府大门,沿着人迹稀少的大街往前走着。
“我还从没出过门呢。要是白天就好了,还可以看一下外面的景象。说真的,我曾经以为沈府就是整个天下呢。”
“以后就不会了。”沈风终于能够冷静下来,自然的抚摸着明鸿的发丝,“明天你去了绛仪那里,要不要我提前再嘱托她一下?”
明鸿出奇的没有躲开,说道:“绛仪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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