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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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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便给你个痛快。”月夕只冷眼瞧着这几人,靳韦却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上前一把拉过了吕盈的手,吕盈睁开了眼,却“啊”地一声扭过了头不敢看。

靳韦将匕首交到了吕盈手中:“去杀了他们……”他冷冰冰地笑着,吕盈眼中一片茫然,接过匕首,怔怔道:“我……为何叫我……我不敢……”

“你不敢么?”靳韦笑道,“飞鸿帮可没有一个人不敢杀人的。”

吕盈闻言,身子顿时一震,她抬起头,望着靳韦,靳韦只是面带冷笑地站着。她再瞧着月夕,月夕微蹙了眉,虽未出声,可神情却是十分讶异,显然不明白靳韦为何要这样逼迫吕盈。

吕盈低下头,颤抖着想瞧清楚这匕首的样子,可泪水涌出,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她浑身发抖,匕首几乎要掉到甲板上,忽地听到靳韦在她耳边道:“飞鸿帮杀了你家人,你就不要报仇了么?”她顿时心中恨意弥漫,牙一咬,眼一闭,提起手中的匕首,便朝这方脸大汉当胸刺了过去。

可眼见这匕首将要到方脸大汉胸前,她又将手缩了回来。靳韦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便刺了下去。

☆、13 云掩碧月纱

这匕首薄背削锋,只听得“噗”的一声,匕首无声无息地扎进了瘦长汉子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便连一句求饶都不曾发出便归了西。

他死未瞑目,双目圆睁,仍是瞪着吕盈。吕盈惊得手一松,跌坐到了地上,又捂住了脸。

靳韦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半晌眼里才微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他转身对靳南道:“带她进去吧。”靳南抱拳称是,从甲板上拉走了吕盈。

月夕静静地回过头来,从尸体上拔出了那把匕首,对着火把又瞧了瞧,心中暗忖:真的是那个人要来灭口?

那夜在信陵君府,她遇见的那个刺客,以黑纱蒙面,露出了一双耳朵,左耳确实像是被老鼠咬了一样缺了一块。

她见这人从屋内跃出,只和他过了两招,便瞧出他功夫不错,否则怎可偷偷潜入高手如云的信陵君府,还杀了他新婚的夫人。

她本就无心恋战,又听到府中武士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她的丝带划破了那人胸口的衣襟,掉出了一块牌子,那牌子上面刻了一个“郑”字,从前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不过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被那人夺走了牌子。府中的武士围追她而来,那人反倒自墙头逃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小师兄,余下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

天色将晚,暮云四合。

月夕在船上,远远地便看见了远处的江畔与柳林。此处已近洛邑,靳韦的船便开的慢了,只沿着北岸缓缓而行。

柳林中,有一面青布酒旗斜斜的挑了出来,上面绣了三个黄色的古篆:“碧月纱”。船再靠近些,便看见酒旗是插在一座临江小楼的窗户上,沿江的这一面,有一道围栏,上面靠坐着一位年轻人,身着青衫,面上挂着慵懒的笑容。他的身边,坐着几位美艳的女子,围着炉火,与他一起饮着酒。说着笑着,那女子们的欢笑声都飞到了江面上。

洛邑乃是东周的都城。东周王室虽然气数将尽,可风//流仍在。

月夕站在船头,见到前面有这样的地方,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指着问道:“小师兄,这是什么地方?”

靳韦随意瞄了一眼,轻描淡写道:“那不正是你要见识的地方么?”

“是你说的神女之所么?”月夕笑着,拍着手高声叫道,“小师兄,你说了要带我去那里见识的,我便要去这一家好了。”

她的声音引得岸边不少人注目,便连那青衫的年轻人都听到船上月夕的笑声,抬起了头朝船上望来。瞧见是这样一位年轻俏丽的女子,笑了笑,望着她仍继续喝着酒。

靳韦闻言朝前望了望,皱眉道:“待船靠了岸再说。”

“好师兄,你答应我罢。你将我困在这里,我逃也逃不走。你若再不带我去瞧一瞧,我可要闷死了……”月夕大声嚷道。吕盈陪在一旁,第一次听到有姑娘家着急着要去这样的乌糟所在,也忍不住松开了僵硬了几日的脸,轻笑了起来。

靳韦轻哼了一声,月夕见他仍是不理睬,便用手撑着船舷,踮起脚,几乎要哭出来:“我的功夫也没了,想去的地方也去不了,真是没意思。不如再掉到水里,淹死算了。你可不要再救我了,救一次我便再跳一次。”

她作势便要跳水,吕盈慌忙双手环住了她,回头着急道:“少主人,你便答应了月夕姑娘吧。那样的地方,她去一次便晓得了,再也不要去了……”

“你放开她,她真要跳,便让我瞧瞧她怎么个死法?”靳韦冷声道。

吕盈一愣,手微微一松,月夕便几乎要栽下水去。吕盈连忙一把扯住了她。月夕仍哭着道:“你是我师兄,却这样霸道。锁着我,关着我,如今连我要死都不管了……”

她声音又高又清,可哭起来嘤嘤的带着娇软。靳韦的船本就醒目,月夕又将阵势闹得这么大,岸上的人都不住地指指点点,连那几位碧月纱的女子,都紧紧围到了那年轻人身边,叽叽喳喳地指着船上说些什么。那位年轻人倒是好整以暇地喝着酒,笑望着这船上的一幕。

怎么为了要去一去这胭脂水粉地,便闹得要跳水自尽,这可是不是有些胡闹的过分了?

靳南和靳伯都有些哭笑不得。靳伯左右环顾了一眼,上前低声道:“少主,这船本就要在洛邑靠岸卸货。不如你就带上月夕姑娘去逛上一逛……”

他再压低了声音:“姑娘耳聪目明,在船上只怕不方便。”

靳韦眼内忽地光芒一闪,见着船渐渐地靠近了岸,马上便要下锚。他微微沉吟,伸手敲了敲船舷:“停了停了,晚上带你去一趟罢……”

月夕闻言,便同三岁小孩一般,脸上霎时便变了笑嘻嘻的:“我晓得小师兄最疼我……”她又朝着“碧月纱”招了招手,扬声道:“碧月纱的姑娘们,你们晚上等着我……”

那几位姑娘听到她这么说,也互相推搡着笑着,朝她扬起了手。那年轻人却不再喝酒,只眯起了眼睛望向江面,似乎落入沉思里。

东都洛邑在大梁之西,是周天子所在之地。如今天子虽落魄,可洛邑毕竟是天下腹心,战略要冲。白日里市道甚是繁荣,市店上摊贩云集。即便是此刻刚入了夜,家家灯火,仍依稀可见。

夜凉如水,天上并无星月,反而有大片大片的乌云。二月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三分凉七分暖,就好似我们这位月夕姑娘的脾气,有时冰冷如刀锋,可大多时候,却娇艳似春花。

靳韦带着月夕和靳南,沿着江岸慢慢的向东走,前面有一座小楼。

小楼是绿色的,楼边拴了几匹客人的马,门前的招牌上刻着“碧月纱”三个字。此刻虽然天上只有乌云,可夜色如水,小楼上的红烛摇曳在江面上,照得里面人人面如桃花。若是平日有月色的夜里,江道弯弯,绿楼向月,定有碧纱笼月之感。

“小师兄,这里便是下午见着的地方。”月夕指着那三个古篆笑道。靳韦白了她一眼,朝着靳南使了一个眼色,三人朝小楼里走去。

☆、14 金蝉巧脱壳

一个伙计走了过来,是个直眉楞眼的乡下人,粗手粗脚的。

靳南拦住了他:“上好的老白干,来几个你们碧月纱的招牌菜,再叫几个姑娘来。”既然来了这样的地方,便是要叫姑娘的,月夕姑娘要看,少主陪着看,他靳南自然要抢着看。

伙计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片晌便先端上了一坛子白干。一旁一位姑娘妖妖娆娆地甚是风骚,扭着腰肢过来,见到月夕,忽然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靳南瞪了她一眼,她毫不在意,朝着四处招手笑道:“哎,大家快来看,有个姑娘来我们碧月纱。”

老子也是第一次带姑娘家来逛这样地方,靳南霎时面露尴尬。靳韦提着坛子倒了一碗酒,神情自如。靳南见了少主的态度,悻悻地嘿笑了两声。倒是月夕立刻笑咪咪地道:“姑娘家来不得么?”

“我们这里,只要是男的,七老八十不要命的来得,十多岁血气方刚的也来得,便是那成了精的山鬼妖怪,只要是带把的,都能来。可就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那女子扭着身子,仔仔细细地瞧着月夕,啧啧声道,“这么个水灵的姑娘,也不怕这里的老狐狸把你吃了……”

“什么叫带把的?”月夕转身问靳韦。靳韦顿时一顿重咳,靳南却一口便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那女子笑道:“不是娘们,便是带把的。小姑娘,你连这样的话都听不懂,却来我们这里?”

“不明白方才来见识,小师兄,你说是不是?”月夕对着靳韦笑道。靳韦只顾着自己一杯一杯的喝酒,不耐地催促道:“热闹瞧完了么?瞧完了便早点同我回去,好好地给我默书。”

月夕微微一笑,对着那女子道:“你听到了,是我小师兄带我来得。你们这里有老狐狸么?这么干净的地方,怎么会有狐狸?狐狸在哪里?”

“狐狸?”那女子一怔,又将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撑着直起身来,那边又过来一群女子,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热闹,围了上来,将月夕和那女子堵在了中间:“阿圆,有什么好笑的?……”

“小梅,你来你来,可见过有姑娘家来我们这里的……”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地高声笑闹了起来。她们平日里卖笑追欢惯了,如今来一个年轻不晓世事的小姑娘,由着她们取笑,立时一个笑得比一个响,一个叫得比一个高,几乎都要把这碧月纱吵得闹翻了天。

靳韦自顾自喝着酒,见到她们将月夕围在中间,本还落得个清静。忽觉许久未听到月夕的声音,突地心中一惊,“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便拉开了围在外面一名女子,那女子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这位大爷,你做什么?弄痛我了……”可又立刻对着靳韦抛了一个媚眼,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到了靳韦的身上。

靳韦一把便推开了她,又朝靳南望了一眼。靳南心神领会,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币,信手一丢,撒到了地上,“叮呤呤”的声音虽轻,却比世上任何女子的声音都要入耳。满场的人顿时都没了声音,齐齐回头,瞧着靳南。

“哪个姑娘帮大爷捡起三个刀币,大爷便送她一个。”靳南高声喊道。那一群女子本就站得离靳南最近,一听这话立刻争先恐后朝靳南涌来,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刀币,有几个机灵的,早已经摸了几个刀币塞到了怀里。

可月夕却不见了身影。

“糟了!”靳韦低喝了一声。转眼见适才同月夕攀谈的那个女子阿圆,正扭着腰朝楼上走去。靳韦立刻轻掠上前,一把搭住了她的肩旁,一勾便将她拉回了身:“死丫头呢?”

“大爷,这里都是丫头,你问哪个?”

“我师妹呢?”

“哦……那个小姑娘啊,”阿圆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没说上几句,恼羞成怒走了,我可没见过这么不经逗的小姑娘。”

“她去哪儿了?”靳韦冷声道。

“我怎么晓得?我这里这么多客人,谁还能替你看着她?说不定她认识哪个相好的,勾搭着走了……”楼上恰好下来一个客人,阿圆身子一侧,靠到了那个客人身上,她的眼睛一勾,那客人嘻嘻地笑着,搂着她便下了楼梯去。

“靳南!”靳韦沉着脸,高声叫道。

靳南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靳韦冷笑道:“给我把这楼里楼外好好搜一遍。死丫头没了功夫,人生地不熟,我不信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是……”靳南一抱拳,便冲去了楼下的房间,只听得靳南大声呼叱,已经一间间房查将过来。靳韦径自上了楼梯,环目一扫,楼上虽有十来间客房,只有两三间闭着门。他冷笑着到了北侧的一间屋子前,一脚踢破了房门,里面却是一双男女搂坐在临江的窗前,饮着酒嬉笑,见他踢门进来,吓得贴到了墙上。

靳韦微微一哂,飘身闪到了南侧两间房门前。他略略犹豫,举手在其中一间房门上轻推,一推不动,立刻掌中运劲,里面的门栓应声而断。他推开门扇,瞧见房中放着一张席榻,榻边坐着一位青衫的青年男子,榻上的锦被隆得高高的。

男子正伸手去掀那锦被,听到动静,缓缓地放下手,转身瞧着门外的靳韦:“这位兄台……”

靳韦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只看了两眼,便想起他便是下午在江边喝酒的那个年轻人。再抬眼见锦被之中,似裹得有人,没露出脸面,只是枕头上洒着几缕青丝,显然里面是一个女子,锦被又有些颤动,显得里面这女子有些紧张。

他抢进房来,便要掀那锦被。那男子伸手便按住了他:“兄台,这碧月纱虽然是卖笑之地,可也不能这样无礼轻贱,还请收手。”靳韦冷哼一声,右手手掌一翻便紧扣住了这男子的左手,可这男子轻笑着,左手掌如灵蛇一般,无声无息便从靳韦的右手中滑了出去。

靳韦的功夫固然不算什么,可他的功夫,却要比靳韦好上许多许多。

☆、15 夜雨动寂寥

靳韦一怔,左手立刻朝这男子抓来,可这男子的右手却以掌背在他的左手背上轻轻一压,手背擦着手背一绕,直抵靳韦的左手腕。靳韦右手正待来救,那锦被里的人将被子一掀,娇声叫道:“还不上来么?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被子一开,露出一张女子的脸,正是下午陪在这男子身边的一名女子。她见到榻前两人双手互搏的阵势,“啊”一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靳韦与那男子互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松开了手。

靳韦拱手,正要说一句“得罪”,忽听得隔壁房间有女子叫道:“你干什么?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有人在这里……”她话尾声未绝,只听得窗格子“砰”的一声,又听得脚步声响,外面似有一人飞快的逃走了。

靳韦身子掠到窗户旁,一掌劈开了房间的窗户。房内烛光照映出来,隐约见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墙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死丫头……”靳韦一拍窗格,翻身便从小楼上跳了下来。楼下的窗格子也“砰”地一声,四裂了开来,靳南从里面跳了出来,两人合到一处,朝墙边那女子消失处追去。

房内的男子倒是一贯地气定神闲,懒懒靠在了席榻旁,那锦被里的女子起了身,朝着窗外看了看,收起了窗户。男子点了点头,她便出了门,轻轻地关上了房间,对着外面笑着招呼道:“别瞧了,别瞧了,没事,都散了罢。”

男子起身用地上的半条木栓插上了门,一转身,却见到锦被里又钻出了一个女子,她趴在榻上,一手托腮,一手为梳,轻轻梳理着自己的秀发,一双秀目秋波流转,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像两只弯弯的月牙。

男子含笑望着她,片晌才坐回到了榻边,伸手帮她梳理着秀发。

“老狐狸……”她轻声道,“方才那姑娘会功夫么?”

这碧月纱里果然有一只狐狸,她也只曾叫过一个叫赵子服的男子做老狐狸。

赵子服笑着摇了摇头:“你功夫没了,若是那姑娘有功夫,岂不被你师兄瞧出来了?”

“那她怎能引得开我小师兄?”

“她是碧月纱的姑娘,对附近的巷子熟悉的很。你师兄他们不识得这附近的路,抓不住她。”

月夕低下头吃吃地笑起来,又仰起头,问道:“你怎么晓得我会来,怎么会安排好了人来帮我?”

“你在船上叫得那么大声,说你师兄锁住了你,困住了你,又叫我等着你,不是要我救你么?”赵子服望着她甜甜的笑容,忽地脸色一变,沉下了脸,冷声道:“你只知道叫我帮你,如今到了我这只老狐狸手里,就不怕我吃了你么?”

月夕眼光闪烁不定,低下了头,满是委屈受惊的样子。赵子服又冷笑道:“你如今已经晓得这碧月纱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呆在这里不走,我怎能轻易放过你?”

月夕长长叹了口气,哽咽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她伸手揪住了赵子服,哀求道:“我的运气便真的这么不好么?求你放过了我罢……”

可她说着说着,却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实在演不下去了……”

她笑着笑着,头发又变得零乱了。这碧月纱的房间里,一双孤男寡女,她秀发零乱地趴在席榻上笑着,又会叫眼前的男子想到些什么呢?

赵子服定定地瞧了她半晌,忽然淡笑道:“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待人的么?”

这话他几日前曾问过她,如今又问了一遍。月夕笑着,也回了一句同样的话:“你不喜欢么?”

“你也是这样对他的么?”

他?月夕心中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他所指的人。

她的脸与心顿时都黯淡了下来,便连窗外的乌云,都立刻显得厚重了好几层。她不管这是在碧月纱的房间内,而赵子服就坐在榻旁,只默默地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的身子朝着里面,背对着赵子服,再也不出一声。

锦被裹着她单薄的身子,一头青丝披在锦被上,烛光跳动,忽明忽暗。这里本该是*帐暖的地方,却怎会显得她的身影那么清冷寂寞?

许是她的寂寥惹动了乌云,窗外终于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打在窗格上,噼哩啪啦作响。赵子服靠在榻边,瞧着她的背影,听着外面的雨声,忽然觉得这雨点就好似打在他自己的心上一般,一滴滴,将他的心都敲得酸了。

他竟会为了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女子心酸?

他将手抚在月夕的肩上,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唤她:“月儿……”

月夕仍是沉默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叹了口气,更温柔地哄她:“月儿,是我不对,方才不该那样问你……”

可月夕仍是愣愣地出着神,那人似乎也曾这样温柔地同她说话:“月儿,你可会等我?”她不知为何,忽觉自己喉咙微咽,又闭上了眼睛。

赵子服长叹着,坐到了窗边,推开窗子,瞧着窗外屋檐上潺潺而下的春雨。楼下巷子里,有几名行人正站在一旁屋檐下躲着雨。

有些雨不过落在人的身上,躲一躲便过去了。可有些雨却是下在人的心里,如何避都避不开。

渐渐的,雨势变得轻了些。窗外江畔柳丝正长,春雨正细,城中传来连绵不绝的更漏之声,又渐行渐远,愈发显得春夜寂静。而她裹着锦被,背着身子,却不知能否为她将这漏声薄雾,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挡在外面?

“月儿,你叫什么名字?”赵子服终于又开口问她。

她说了若他再见到她,她便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她实在没料到这么快又遇上了他。

“晓得叫我月儿,还问什么?”月夕冷冷回了他一声。

赵子服笑了笑,再不说话。他总是晓得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

月夕转过头,瞧着他的脸,忽然又“扑哧”地笑了:“瞧在你帮了我的情面上,便告诉你罢。”

“我叫月夕,日月之夕的月夕。”

“如月之恒,以永今夕?”

他淡笑,又微微叹气。她的名字,岂不是似足了他的心愿:天上的娟娟新月,若夜夜都能如影随身,可该有多好?”

月夕微微一怔,不晓得他解的是自己的名字还是他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了祖奶奶说的那一句:霜晨月夕,思子心痗。这两句话不尽相同,可这话里竟都有一样的期盼之情,都似在怀念着一个人,抑或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

是什么样的一个夜晚,才会叫祖奶奶思子心痗呢?又是怎样的新月,会叫他念念不忘呢?

她不及深思,只微微点了点头:“你说是,便是罢。”

“你真不怕我是只老狐狸,吃了你么?”

☆、16 风摇微烛光

“你不是说自己是一个大大的好东西么?”月夕反问道。

真是奇怪,她从来都不觉得他会伤害她。他确实不太像一个正人君子,可她第一眼见到他,却就知道他会对她很好。

月夕看着他,笑了起来,笑得她的眼睛弯了下来,像两枚初生的新月。他也笑了,笑得连眼角都微微翘起来,他竟明白她未说出口的所有话。

“老狐狸,我要回云蒙山,你送我一程罢?”月夕轻声道。

她暂时失了功夫,靳韦要寻她,还有人要杀她;云蒙山在太行山支脉,道路蜿蜒迂回;贸然回云蒙山,路上必定会有风险。若他肯陪着她回云蒙山,一定会很有趣。

“云蒙山……”赵子服又眯起了眼睛,“魏国中牟邑旁的云蒙山?”

若是那里,是在中牟邑之西。中牟邑从前做过三十九年赵国的都城,后来却到了魏国的手里,他是赵人,自然识得如何走这条路。

月夕见他眯起了眼睛,不禁笑道:“是那里,你送不送我?”

赵子服却未搭理她,只沉吟了片刻,才坐起了身,笑道:“走吧……”

“去哪里?”月夕愕然。

“云蒙山,我同你。”

“可我小师兄……”

“他的船今夜在洛邑卸货,如今已是寅时初,他寻不到你,自然不得不走。”

“他自家的船,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等他,”月夕沉吟着,央求道,“不如我们先去瞧一瞧我小师兄的船走了没有?”

“好。”赵子服笑着点了点头。

月夕从席榻上起了身,拉住赵子服的手:“走罢?”

“等一等。”赵子服笑着,又伸手去拉月夕的腰带。

“你做什么?”月夕虽然惊诧,却未阻止他。

真是奇怪,她似乎从不会怀疑他做的事情。便是他的名字,她都忘了要问个究竟。

他真的是叫赵子服么?

赵子服轻轻解下了她白色的腰带,却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月夕一见便又笑了,是那条留在他手上的青丝带。

他身边不见了那条珍贵的雪狐裘,却还带着这条青丝带。

她接过丝带,一抖一扬,束到了自己的腰上。她一身雪白,配上这青色的丝带,更显得她体态妖娆,纤腰盈盈一握。

她真好看,赵子服望着她。在他的心中,她本应该就是这样子好看。

花白树青,蘼芜遍地来香,她是那凌空的一弯新月。

※※※※※

夜雨已停。

两人从碧月纱出来,沿着江堤,悄悄靠近渡头。靳韦那艘船,仍停在渡头。只是渡头一片黑漆漆的,船头也只燃了一只小小的火把,靳韦正站火把旁边,四周墨色笼罩,便再也看不出它红红绿绿的色彩。

船上恰好下来一批人,每四个人抬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下来。四人抬箱,可仍是步履沉重,行走缓慢,可见箱内的东西不轻。

“小师兄贩什么货?要夜里才交付?”月夕有些好奇,渡头又黑,见不到收货的人,愈发显得古怪。

赵子服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手腕一抖,石子直飞而出,击中了一个搬箱子的人脚面,又弹入了水里。那人脚一痛,“啊”地轻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少了一个人的力气,其他三人吃不住力,箱子立刻朝前栽下去,一角重重地磕到了地上,箱子上的一块木板翘了起来。

只听箱子里面“咵啦啦”的声音,两样东西从那翘起的木板处掉了出来。靳南从船上跑下来,迅速地将东西塞了回去,仔细察看了一下,将木板用钉子钉好,又压着声音训斥了摔倒的人几句。

可就这一瞬间,月夕与赵子服已经瞧清了,箱子里掉出了一串明珠颈链。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也掩不住熠熠光芒,顺便还照亮了旁边一只翡翠酒樽,端得是翠绿欲滴。

“明珠翡翠……”月夕一愣。一旁的赵子服,也眯起了眼睛。

这样两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却随随便便地塞在箱子里面。叫人直觉这里面的其他东西,贵重绝不在这两件宝物之下。

靳韦的船上竟然装着这些珠宝,在洛邑又要交给什么人?

月夕与赵子服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又见船上搬货的人加快了动作,迅速地将十来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到了岸上另一侧的柳林里,不到片刻,这些人都回到了船上,熄灭了火把,进入了船舱,消失了不见。

片晌,舱内又有人举了一只蜡烛出来,微弱的烛光在江风中摇摇欲坠。那人用手护住了烛火,慢慢到了靳韦身旁。

江风被两人的身影挡在身后,烛焰顿时暴长,照见了一张秀丽的面容。原来是吕盈举着蜡烛,到了船头。

“少主人,怎么月夕姑娘还没回来?”吕盈揉着眼睛,她双眼红肿,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靳韦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吕盈一见他神色有异,立时有些明白过来:“她出事了么?是不是又有人要杀她?”

“你担心她么?”靳韦拉着脸。

“月夕姑娘救过我的命,我自然盼着她平安。”吕盈轻声回答。她与月夕相识不过几日,可言语关切,丝毫也不作伪,显然是她素来为人善良之故。她又说道:“不过我心中的担心再甚,也比不上少主人你。”

月夕闻言又是一愣,听见靳韦冷声道:“哈……我担心她?是我嫌她麻烦,放走了她。对了,她不在了,我也不必多让一个废物在这里吃闲饭,你明日便给我下船去。”

他话语里极是伤人,吕盈一声不吭,也不与他起争执,可身子微颤,还是瞧得出有些激动。

她和靳韦两人一起站在船头,却各瞧着一边,互不搭理,看得赵子服微微叹气。月夕蹙着眉头,凝目瞧着两人,轻声道:“小师兄从前除了爱骂我,待其他人还是彬彬有礼的,怎么如今对吕姑娘也这么……”

只听吕盈缓声道:“多谢少主人收留我这几日,明日我自会下船去……”

靳韦仍是冷冷地毫不理睬。吕盈默默地正要回舱,他又冷声道:“是谁同你说我担心那死丫头?”

吕盈沉默了片晌,道:“没人同我说什么,只是我见到少主人待靳伯靳南他们都极好。可只要对着月夕姑娘,便又讽又骂……”

她这话同月夕方才的话几乎一模一样,月夕不禁和赵子服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笑。

“那又如何?那死丫头本来就讨人嫌。”靳韦仍是冷笑。

“我见到少主人与月夕姑娘,便想起了我大哥……”吕盈的声音微有些哽咽,“他平日里也总揶揄我,嫌我长得丑,又说我不顶用,一把年纪还赖在家里嫁不出去。可但凡遇到村子里的无赖欺负我,他第一个便站出来保护我。”

“少主人说是逼着月夕姑娘默什么东西。可我猜,是少主人见她孤身在外,又没了功夫,怕出了事情,便这样迫她留在身旁,船上有靳南他们功夫好,也好护着她一点。”

月夕闻言一怔,她与靳韦少年师兄妹,久别重逢,只是一如从前般嬉笑打闹,却甚少揣摩他的心意。此刻听了吕盈的话,这几日心里的疑问豁然开朗。那几人假冒飞鸿帮来杀她,若不是恰好靳韦逼她留在船上,她想是逃不出生天的。

登时之间,靳韦与她的兄妹之情盈满胸口,她心怀歉疚,又蹙起了眉头。

赵子服见她的神情,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她勉强摇了摇头,又留意听着两人说话。

☆、17 月碎水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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