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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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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燃把这些信息一综合,得出了个电光火石的偏执结论——贺正安一定训斥了简晳!
他眼色一沉,迈步就要往屋里冲。
简晳反应迅速,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贺燃。”
被拦了个正着,贺燃蹿高的火焰稍稍浇灭了些。
贺正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一声冷哼,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人设。毫不客气地点评:“本性难移。”
贺燃侧脸打了霜,线条绷紧,不发一语,甚至没看他一眼。
他弯下腰,拽着简晳的手臂,将她扶起。
简晳心惊肉跳,反手握住他,生怕他一个脱缰就上去搞事了。
好在贺燃还拎得清,唇齿颤出一个字,“走。”
简晳吞了吞喉咙,试探道:“萌萌她在外面,想看看爷……”
爷爷两字还没说完整,贺燃一声怒吼,“走不走!”
记忆里,这种摆上台面的暴脾气,对简晳,还是第一次。
深知事情严重性,简晳识时务地赶紧点头,“走走走。”
两个人踏出贺家,贺燃漠然的脸依旧没暖过来。
夜色里,身后的灯火越来越远淡。
简晳被半拖半迫,忍不住开口,“你把我抓疼了。”
贺燃脚步不停,手劲到底是松动些。
简晳趁热打铁,可怜兮兮地喊了声,“老公。”
贺燃猛地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爱又恨地牙痒痒,“简晳,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在玩。”简晳看着他,“我带女儿来看看爷爷。”
“她没有爷爷!”贺燃厉声打断。
简晳一时无言,心思一转,知道这不是一个谈事的恰当时机。
贺燃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她可怜低头的巴巴样,理智回归一半,压下尖酸躁动,缓了缓语气道歉:“对不起,不该凶你。”
简晳重新抬头,低声说:“我也对不起,不该瞒着你。”
贺燃停了会,暂没动作。
简晳猜,他可能是在等她解释。于是重新组织语言,慢声道:“老爷子没有为难我,他请我进屋喝茶,我们聊了一些话,除了刚开始的磨合,过程还是愉快的。”
贺燃极轻地嗤了一下。
简晳伸手捧住他的脸,“喂。”
贺燃吊吊地看着她。
“你面瘫呐?”简晳皱眉。
贺燃一用力,蹭开了她的手,转过背,沉默无言地往车边走。
这男人,心结死死的。
简晳深呼吸,拔腿小跑跟上,“等等我。”
车里。
陶星来把最后一颗草莓分成两半,对萌萌说:“一半给你,舅舅可爱你。”
萌萌又在那复读机叫鸡鸡了。
陶星来觉得这娃不得了,“你是女孩儿,矜持点。哟,你爸妈来了。”
他赶紧下车迎接,“贺贺哥,你受伤了吗?我这儿有云南白药,让我给你疗疗伤。”
贺燃不吭声,坐上副驾,抱起萌萌,紧紧得不松手。
简晳推开陶星来,“你坐后面,我来开。”
陶星来很机灵,一看两口子就是吵架了,他趴着贺燃的椅背,“贺贺哥,我订好酒店了,今晚咱俩睡一间房,我能帮你盖被子。”
简晳:“有你什么事。”
“你这个罪恶滔天的女人,一边儿去吧。”陶星来美滋滋,“贺贺哥,可别轻易原谅她,来个冷暴力唬唬她,让她不听话。”
这种反话刺激其实还挺有效,贺燃终于忍不住说:“我不跟你睡。”
“哇塞,你对我姐的爱真是感天动地呢。”陶星来拍拍简晳的肩,贱兮兮地说:“就冲这份宽大胸肌,晚上再疼你也要忍着。”
简晳知道弟弟是在给他俩缓和气氛,十分懂事地拾阶而下,“好!”
陶星来忙着往贺燃耳边凑,小声亢奋,“姐夫,用泰拳,疼得她嗷嗷叫才解气。”
“妈的。”贺燃暗骂一句,终于破功笑了出来。
这姐弟俩,组个节目上春晚,没准能拿个全国观众最喜爱奖。
简晳见他笑,终于松气。
到了下榻酒店,陶星来回房睡大觉,贺燃霸着萌萌,父女俩玩得不亦乐乎。简晳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没一点被搭理的意思。
她舔了舔唇,主动找话题,“你喝不喝水啊?”
贺燃没反应,对萌萌扮鬼脸,小胖娃哈哈哈。
简晳不放弃,“那你吃不吃饭?我叫宵夜呀。”
只有萌萌的哈哈哈回应她。
简晳鼓起腮帮,把气从左脸鼓到右脸,不死心,“老公,我脑仁儿疼,那门板力气好大哦。”
贺燃挠着萌萌的脚丫子,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疼啊,疼就对了,长长记性过夏天。以后每个季节都用门板撞下脑子。”
简皙放下手里的衣服,好气啊。
她走过去,“好好说话。”
贺燃别过头,把萌萌换了个方向,继续逗。
简皙脱掉拖鞋,抬起脚,对趴跪在地上的男人屁股轻轻踢了踢。
贺燃冷冰冰,“别给性暗示,我不玩菊花。”
简皙:“……”她泄气,“不说别的,他一个老人家,守着那么大的一个房子,你不觉得很可怜么?”
贺燃:“不觉得。”
“那是你爸爸,又不是血海深仇的冤家,至于吗?”简皙绕到他前面,蹲下,平视贺燃,“我是说万一,万一他病了。”
“自己治。”
“万一是癌症。”
“他有钱,可以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如果他去世了呢?你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简皙严肃地问:“是不是连块碑你也不打算给他立?”
贺燃搜肠刮肚好一会,明明有满腹稿的说辞,这会子,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简皙窥探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犹豫,一鼓作气继续道:
“不就是那么点事吗?老爷子性格硬,你也不软,你们棋逢对手这么多年,就算是上辈子欠了的钱,这辈子也该还清了。”
简皙指着萌萌,“还有你闺女,你不想给他树榜样了吗?”
贺燃沉默的眸子,就这么软了一下。
简皙还说:“如果以后我们生了个儿子。”
她话只提半句,却像一根刺,轻易挑破贺燃心里的屏障。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不会。”
我不会和他站在对立面,我不允许父子关系变崩塌,我不会冷他骂他,我不会让他看到亲情里的割裂。
简皙握上贺燃的手,轻声,“我知道。”
贺燃深深呼吸,揽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了怀里,“老婆,对不起。”
简皙闻着他胸怀里的味道,“我也不该先斩后奏,可是老公,我希望这一家子好好的。你跨不出的这一步,我来帮你,你做不到的妥协,我来牵线,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往后逃就好。”
贺燃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无声地回应。
简皙捏了捏他的手,“你别怕,有我在,我不让老爷子凶你。”
贺燃鼻子埋在她的发香里,闷声笑,“女超人。”
简皙嗯了声,“老爷子应该会喜欢我。”
“谁会不喜欢你。”贺燃给予了她最高肯定。
安静了数秒,贺燃说:“我不能做到马上冰释前嫌,我也不会主动迈出这一步,但我会克制,会尽量地心平静气,我答应你,不和他吵架,我会让着他。”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简皙抬起头,递给他一个温暖欣喜的笑容。
贺燃凑近,低下头,在她的眼角眉梢处,用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声音沉到了嗓子眼,“简皙,你真甜。”
有点儿痒,有点酥,简皙踮起脚,在他耳朵边,“甜味只给你一个人尝。”
贺燃手往下,掌心贴着她的臀,打着圈地揉,“咱们什么时候生儿子?”
简皙咳咳咳,“我刚才只是举个例而已。”
贺燃:“……”
简皙憋笑,“有了萌萌还不够吗?”
“不够。”贺燃的气息热热一层洒在她脖颈间,“儿子像妈,我想看看男版的你。”
简皙抬起头,笑道:“你还没看够陶星来呀?”
贺燃:“……”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李小强说的。”
简皙皱眉,“他不是我弟的经纪人吗?”
“我特地早点办完事,从南通提前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人去楼空,后来碰见了他,被我套出了话。”
陶星来现在是当红炸子鸡,私人行动也得跟经纪人报个备。
贺燃奇怪:“他这一路,没人找他要签名?”
“自己开车,和外面接触的少。而且他帽子墨镜装备齐全,还真没被人认出来。”简皙看了看时间,十点,萌萌差不多该睡觉了。
这时,贺燃手机响。一看,是陶星来。
接通后——
“姐夫!!”
这嗓门吼的,贺燃问:“怎么了?”
“我起火了,我发烧了,挖槽烫手!”
隔了这么远,简皙也听见了他的嚎叫,“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发烧了呢?”
贺燃挂断,“我去看看,你带萌萌早点睡。”
陶星来在隔壁房间脆弱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姐夫,我病了,都赖我姐,是她让我这么辛苦这么操劳。”
贺燃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行了,别什么事都怪你姐,我看你就是草莓吃多了。”
“姐夫,你护妻狂魔呢。”陶星来顺便感慨,“啧啧,你的手,好宽,好厚,好温暖。”
贺燃笑,“都烧成这样,还有精力耍嘴皮。”
“不说话可会死。”陶星来全身虚弱,“姐夫,我没点力气。”
“你这样子,真得去医院。”贺燃问:“起得来吗?”
“要是起不来呢?”
“那我就扶你。”
“能申请一个公主抱吗?”
贺燃快笑死,“你他妈认真的?”
陶星来摇头,“嘴巴寂寞,就喜欢贫,我不要你抱,我是男孩纸。”
贺燃乐的,“快点啊,我先去热车。”
陶星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还给自己配音打气,“此刻我叫陶坚强。”
出门前还不忘职业素养,抓起墨镜帽子穿戴齐整。
到了医院,下车前,贺燃说:“你这墨镜别戴了吧,大晚上的,戴了更醒目。”
“有道理,听你的。”陶星来跟蔫了的茄子一样,脸蛋烧得通红,把棒球帽往脑袋上一搭,“姐夫,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公主抱了。”
贺燃把他扶住,“你找个地方坐坐,我先去挂号排队。”
陶星来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看着贺燃的背影匆匆,感慨道:“我终于知道我姐为什么会爱上他了,超有安全感。有他在,我打针的时候一定不哭脸。”
大医院的急诊,永远人多,这灯火通明跟白天似的。
贺燃挂了号,打电话给陶星来,在第三诊室。
算好时间,等人过来,正好轮到他。五分钟后,贺燃开始看时间,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一阵嚎叫声隐隐传来。
贺燃皱眉,听了会。
叫嚷声越来越大,清晰地传出“陶星来”的名字。
贺燃当即眼皮一跳,完蛋!肯定是被哪个粉丝认出来了!
急诊大厅里,人群都向一个点靠拢。
“我好喜欢你演的皇太子!”
“星星,给我签个名,要正楷!”
“一米八五没差呢,真的没穿增高鞋垫!”
然后不知怎的,有人喊起了:“乔殊!乔殊!”
陶星来被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强颜欢笑,身上还在发烧,但是偶像包袱又不能丢。
他都快要崩溃了。
贺燃见势不妙,赶紧去找医院保卫科,最后值夜班的保安全体出动,才勉强疏散人群。
陶星来不敢再逗留,麻溜地跑了出去。
回到车上,他对贺燃说:“姐夫,你再摸摸我额头,是不是快要火山喷发了。”
陶星来委屈地给简皙打电话:“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还要当你的弟弟。”
贺燃:“……”
发烧四十度,诉苦两分钟。
陶星来在电话里向简皙撒娇,把事情始末重新还原。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贺燃掏了掏耳朵,被“陶琼瑶”的演技所震撼,懵逼地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个诊所,不退烧可不行。”
正准备踩油门,陶星来的电话响,简皙打来的。
说了几句,陶星来连忙叫停,“贺贺哥等一下。我姐说,她找到医生了。”
贺燃皱眉:“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上哪里找的?”
陶星来晃了晃手机,贼几把兴奋:“我亲家。”
贺正安的私人医生。
贺燃:“……”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医生也到了,就等在楼上。
电梯每跳动一层,贺燃的心就跟着紧一分。
万一贺正安也来了,三句不和又吵起来怎么办。
万一他还和以前一样蛮横霸道不讲理怎么办。
贺燃神色复杂,眉头深锁,“叮”的一声,电梯门划开。
穿过走道,转弯第四间就是。
刚走几步,就听到中厚的笑声,还有孩子奶声奶气的咯咯叫。
敞开的房间门,像是一副取景框,贺正安一身棉麻材质的衣着,颇有民国时期当家人的风韵气质。
他抱着萌萌,慈眉善目,笑得像个老小孩。
而一旁的简皙,温顺乖宁。可巧的是,萌萌睡意全无,笑容堆脸,胖乎乎的手揪着爷爷的小胡须,十分来劲。
陶星来虚弱地感慨,“含饴弄孙,人间极美。”
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简皙眼睛发亮,“你们回来啦。”
抱着萌萌的贺正安,身形一僵,暂未回头。
陶星来最爱凑热闹,发个烧也能身残志坚,他像小火车似的跑过去,“亲家好!我叫陶星来!今年二十四!我想跟你握个手。我天,你比老简长得还要帅呢。”
简皙哭笑不得,这个弟弟,可能是高烧上身,有点热情过头了。
而身后的贺燃,不情不愿的,别别扭扭地发了一个最小音——
“爸。”
由于声音太小,陶星来大喇叭,“姐夫你在说什么呀?”
贺燃的舌尖,抵着门牙,来回涮了好几遍,想把陶星来的脑袋给拧下来。
全场安静,都在等他。
贺燃的情绪在忐忑和装逼之间起承转合,最后臣服于后者,平平静静道——
“哦,我刚在说,粑粑。萌萌是不是拉粑粑了?”
简皙差点吐血,心想,老公,你真的很棒棒哦。
而一直背对贺燃的贺正安,可能也是魔鬼附身,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
“嗯。”
妙啊。
第59章 光身子打架
气氛有一点尬尬的。
简晳对着陶星来; 眼色一使,他立刻会意,手扶着脑门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姐夫你给摸摸; 是不是可以煮鸡蛋?”
贺燃用手背敷衍一试,嗯了声; “炸油条也够了。”
有了别的话题; 好歹把这一幕给搪塞过去。
贺正安的私人医生装备齐全; 连吊瓶架都带上了。陶星来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脆弱脸。
“医生您贵姓?”
“免贵姓王。”
陶星来一听; “王子殿下; 你扎针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我有点怕疼。”
医生乐得眼角纹都往上飞了,“放心,我技术不错的。”
“一看您就是拿过奖学金的。”陶星来说:“跟我姐一样。对了; 您吃草莓吗?我这儿还有一盆呢,可别跟我客气。我喜欢和好学生交朋友。”
这医生可能一辈子也没碰见过打个针,戏还这么多的人。
可见陶星来是真的害怕打针。
抹碘伏的那一刻,他已经直哆嗦,“轻一点; 轻一点; 疼疼疼!”
医生戴着大口罩; “我还没打呢。”
陶星来别过头一看,“是吗?”
那针,就在这一瞬间被推进皮肉里。
陶星来一声暴吼; “握草,我要上天了!”
站在门口的贺燃,适时地捂住了耳朵,保护耳膜。
影帝的戏份太多,好不容易缓过劲,陶星来低眼看向贺燃,“姐夫,你杵这儿干吗啊?”
贺燃的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逃避,他不自然地说:“我帮你看吊瓶。”
“那不用,我生病从来不睡觉,最喜欢数着点滴玩儿。”
贺燃咳咳两声,“你这爱好真特殊。”
“可不是,谁还没个小爱好呢。”陶星来冲他挤眉弄眼,“姐夫,你红烧猪蹄做的那么好吃,没点儿对腿的爱好,可达不到那样的水平哦。”
贺燃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你姐的腿是很好看。”
陶星来切了声,“你都不跟我贫嘴了,没劲。别守着我了,去我姐那吧。”
贺燃用鞋底蹭地板,磨来磨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陶星来摇摇头,“熟男的心思真是太难猜。”
贺正安抱着萌萌,和简晳聊着天,倒是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贺燃一出现,画面暂停了一下。
贺正安低头看萌萌,演了个视而不见,“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简晳忙说:“谢谢您费心。”
“你机灵,知道向我求助。”贺正安把萌萌还给简晳,“人啊,在困境的时候,总要有人拉一把。”
最后这句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贺燃绷着脸,站在门口也不动作。
简晳接过萌萌,“那我送送您吧。”
“不用,你把孩子带好,我自己开车。”贺正安提步,向门口走。
贺燃退避三舍,飞快让到一边,眼神乱飞,盯着墙上的壁画,像在欣赏什么世界名作似的。
简晳见机行事,走过来把贺燃往外一推,大声说:“那让他开车,送您。”
贺燃头皮发麻,对简晳无声怒目。
自动过滤,简晳推他,“快去啊。”
贺正安停住,没回头,也没吭声,几秒之后,留了个沉默背影,往电梯处走。
这是默认的意思。
贺燃进退两难,犹豫和混乱抓心挠肺,简晳一声低斥,“贺燃!”
似乎只要一个推动,那藏于本心的决定,便猝不及防地冒出了头,促使贺燃迈开脚步,紧跟而上。
电梯楼层未到,两父子默声并排而站。
贺正安的脸比方才更加严肃,下一秒就要崩断似的。
贺燃心想,多大岁数了,至于吗。
两人先后进入电梯,一个站左边角落,一个在右边角落,有多远隔多远。
贺燃双手插袋,咳了声,主动向前,按了一楼。
距离靠近了些,便闻到贺正安身上的药味。
到底上了年纪,身子骨不似年轻,早年也是白手起家,根苗到了老年,一个个发了芽,小病小痛不断,常年用药养着。
贺燃有印象,贺正安痛风时的脆弱模样历历在目,到如今,也有近二十年了。
想到这,他抵着牙槽添了一圈,咽了咽喉咙,心思攒动。
走出电梯,贺正安的脚步明显慢下来,贺燃经过去,丢下一句,“等着,我去开车。”
贺正安没应,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
贺燃一路小跑,从停车坪把车给开了出来,他坐在车里,滑下车窗,按了一下喇叭。
贺正安轻飘飘地瞄了眼,假装没听见,又转过了身。
“嗬!小老头还挺摆架子啊。”贺燃抬高下巴,也不恼,耐着心地又按了两声。
这回,贺正安才满意地朝车走来。
绵绸垂料的衣裳写意风流,高傲了几十年的老脸,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贺燃极淡地嗤笑,“说老子本性难移,你个老家伙不也一样。”
他眉峰一挑,把车窗关闭,顺便锁了车门。
贺正安绕到副驾,手放在车把上,拉了两下,没反应。
他又拉了一下,锁了。
贺燃吊儿郎当地双臂枕着后脑勺,吹起了口哨,心想,“我就不信你不主动跟我说话。”
贺正安连拉三下,最后负手环胸,站在车外要动不动。
贺燃心情瞬间变好,口哨吹得更响亮。
“咚咚咚。”指节磕向玻璃的响声,贺正安背脊笔直,跟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敲着车窗,不情不愿地发声:“开门。”
贺燃心里头舒坦了,解了门锁,放他上车。
贺正安下巴抬得老高,把他这一生最冷漠的表情给使上了。
贺燃转动方向盘,硬邦邦地开口:“怎么走?”
“小畜生,连家都不记得,混账。”贺正安在心里把儿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冷声,“往右,春喜路。”
电台在放午夜歌曲,是这车厢里的唯一动静。
驶入春喜路,贺燃:“然后呢?”
贺正安干巴巴的,“左。”
惜字如金,贺燃冷哼,“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超过十个字,太他妈难得了。
贺正安面无表情,“你这态度,我不想跟你吵架。”
“以为我想跟你吵?”
“那你就闭上嘴。”
贺燃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憋屈,他滑开半边车窗,让风吹醒脑门。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贺正安心情略燥,掏出烟,摸了一根抽。但掏遍裤袋,也没找到打火机。
他眼神一瞟,就看到仪表盘上躺了一只。贺正安刚要伸手去拿,就被贺燃抢先一步,“唰”的一下给抓走了。
“得了几十年的支气管炎还不够是吧,想换个更严重的病尝尝?”
贺燃没个好语气,话里带刺,不中听。贺正安却微楞,没料到他还记得。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生了等于没生的混账东西,却用凶巴巴的态度表达着别扭的关怀。
“关怀”这个定义,是贺正安一厢情愿的认为。
这股沉默,让贺燃十分焦躁,他把打火机反手丢过去,“抽抽抽!”
贺正安冷笑,毫不在意地捏起,重新丢回了仪表盘,再不动声色地把烟给收进了盒子里。
这个动作,像是凿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贺燃心情变得豁然。
贺正安咳了声,别开眼看窗户外,看了一会,又转过头。
“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这突然的主动,让贺燃心感意外,问的是简皙,他说:“产科医生。”
“医生?总算找个正经职业的了。”
贺燃抠紧方向盘,没做声。
“她家是做什么的?”
“好人。”
“她那个弟弟呢?”
“演戏的。”
贺正安微微皱眉,“这个职业不好,轻浮。”
这固执己见的老毛病又来了。
但贺燃学聪明,不再似年轻时,与他面对面地刚。他装没听见,自动忽略。
贺正安对他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倒是很满意,于是话闸放开了些,继续问:“你是不是还在外头混?”
贺燃:“搞运输。”
贺正安语气又宽软几分,“业务做的怎么样?”
“凑合,饿不死。”
贺正安将话题带上正道,又开始老生常谈,“你如果一个人,饿不死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家室,可别再混账犯糊涂。”
贺燃默声。
“给你妻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才像个男人。说白了,你那点钱算什么?经不起一点折腾。”贺正安语气虽还严厉,但情绪里的殷切期盼,还是显了山,露了水。
他说:“这份家业,你如果……”
“我不会回来的。”贺燃打断,坚决果断。
贺正安的一厢情愿被堵得死死,毫无情面可留。
他怒意翻涌,“你小子,自大成瘾,不知天高地厚!”
贺燃声音淡,“我一直如此,你不是早该知道么。”
贺正安扬高声音,“我只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贺燃一脚急刹,面色如霜降。
父子俩好不容易缓和的那么点契机,就被三言两语给勾销干净了。
贺正安身居要位多年,脾性刚直,多少有点老革命家的偏执劲。贺燃也是个不信邪的,这两年压下来的血性,这会子直冲脑门。
他转过头,吊郎当地说:“你还想打我吗?用铁棍还是用皮鞋?”
贺正安指着他,“你!”
“又要骂我畜生了?”贺燃嗤笑,“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别浪费一分一秒,因为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来这了。”
贺正安气极,“开门,我要下车!”
“大马路上,你确定?”贺燃冷飕飕地问。
“开门!”
这声怒吼,贺正安是真火了。
贺燃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绷成了青白色。经历一番生煎油炸般的纠结后,他理智尚存,没搭理,继续开车。
贺正安还在嚷,“你个小畜生,听没听见,我要你——”
“嘭!”贺燃猛地举起拳头,捶向车窗,发出惊声闷响。
他转过头,碾牙嚼齿,“闭嘴!”
大晚上的,一个老头在马路上游荡,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贺燃没把想法说出来,铁青着脸,把人送回了贺宅。
贺正安刚下来,车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尾气扑了他一脸,撒野而去。
怒归怒,贺正安一想,这小子,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吗,怎么刚才不问他,都知道怎么开?
回程的路上,贺燃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哪里是不知道路,不过是,找个蹩脚的理由,能跟父亲说上话而已。
夜灯无眠,一盏接一盏,活生生地将贺燃心里的怒火滔天,浇成了个透心凉。
回到酒店,萌萌已经睡着,简皙坐在床上,给他留了个灯。
一见门响,她飞溜坐起,“你回来啦?爸爸到家了吗?”
贺燃放低声音,不吵醒女儿,“嗯。弟弟怎么样了?”
简皙说:“打了三瓶吊水,烧退了。”
贺燃点点头,“我去洗澡。”
他弯腰,从箱子里找换洗衣服,十分沉默。
简皙走过来,也蹲下,轻声问:“老公?”
贺燃吸了吸鼻子,抬头冲她笑,“我没事。”
简皙不松眼,就这么看着他。
笑着笑着,贺燃的嘴角就收拢了,他微低头,手里捏着T恤,“对不起,我做不到。”
简皙一听就明白,她没有半分犹豫,伸手就把贺燃揽进了怀里,“老公乖啊,不难过了。”
贺燃闻着她身上的清淡香味,索性把头埋得更深,“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无能为力。其实我们之间,真的没有深仇大恨。”
“我知道的。”简皙有节奏的,轻拍他的背,“只是性格不合,你少年时期太叛逆,爸爸呢,习惯强势,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没有找准沟通的点位。”
贺燃嗯了声,闷闷的,“让你失望了。”
简皙把他抱得更紧,“不急,我们慢慢来。”
“我不会再来了。”贺燃心力交瘁,“这么不愉快的相处,简皙,算了吧。”
一夜无言的拥抱过后,第二天,三人便启程返家。
陶星来已经退烧,嘚瑟地要自己开车,“长得帅的人,连身体都特别好呢。”
简皙抱着萌萌,在等拿行李的贺燃,“你回去后干吗?”
“电影进入宣传期,早上李小强发短信给我,说后期制作已经完成。”陶星来忧心忡忡,“乔殊又不知要如何为难我了。”
简皙对她倍感兴趣,“你们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弟,跟姐说个真心话,你对乔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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