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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你没商量-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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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盖顶就刚好——灯光漏不出去,动静不大,变化也不大,实在是群狼环伺者的上佳选择。
可怜莫大总管因为精力不如年轻人,替人做完嫁衣之后,疲累不堪,只得挥泪告别亲爱的主子。
也幸好是这样,离弦才可大大方方现身——他跟柯戈博虽是混得熟了,却还不大习惯将真面目曝于人前。当然,夜云扬例外。他觉得很有必要告诉这小子谁才是老大。
大约是跟着笑歌的人心理素质都不一般。夜云扬第一回见到离弦,目光只在那双尖耳朵上溜了两下就收回来,还应离弦的要求规规矩矩叫了他一声“大哥”。
年少不懂事把雪蛟土地上但凡道行超过百年的妖物都扫荡到肚子里,结果悲摧地独自活了三千多年的妖怪大人沉浸在头一遭收小弟的喜悦中,立时就把严惩呆瓜之类的事全忘在脑后,还眉开眼笑地拍了他两爪子,赞:“有前途。”
笑歌的白眼都不知翻了多少个。闹腾了一整天,打起马吊来倒仍是半点都不含糊。让柯戈博给两只菜鸟随便讲了下规矩,便推牌筑墙:“又不是脑残,不用说那么多,打几把就会了……对了。钱都是我的,输赢都没意思。不如这样吧,第六把起,赢家可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详细回答,不得说假话,不得以任何理由推搪耍赖,怎么样?”
夜云扬是不知厉害的,自认没什么秘密可挖,便爽快应下。柯戈博晓得她的手段,但他几乎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要说有八卦也被她挖干挖净,因抱着侥幸心理想听她真心话,便答应一试。
惟离弦犹豫半晌,弱弱地冒出一句:“我可不可以不玩?”虽然对她做的事都很好奇很想尝试,不过不敢在她面前作弊,万一问到什么他不想答的,实在不好解决。
“可以。”笑歌爽利地道,“柯戈博,三缺一,烦你跑一趟瑞云把紫因叫来。而且计划有变,我估计会在这儿多耽搁些时日,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不大好。”
离弦登时改了主意,一把拦住柯戈博,笑:“哪有缺人?我就那么一问而已。这玩意瞅着挺有意思的……来,赶紧开始吧!”
笑歌转给他个楚楚动人的笑脸,弄得他心花怒放,轻飘飘找不着北。于是,第六把起柯戈博问:“离弦,你天天都能管水镜里看到笑歌起居?”
离弦得意:“那是!不止起床睡觉,吃饭穿衣,就是沐浴……”脑袋上挨了响亮的一记,他抱头委屈地眨巴着眼看笑歌,“你不是说得详细回答吗?”
笑歌报以怒眼,柯戈博低头闷笑不已。
夜云扬问:“大哥,你为什么喜欢笑歌?”
老实人偶有意外之举,惊怵效果不凡。离弦却觉问到了心坎上,趁机表白:“人的生命短暂,本就该及时行乐,可个个偏要没事找事让自己活得辛苦。她不同,哪有人比她更有趣的?”后脑勺登时又中了一下,他憋屈地泪眼汪汪。
笑歌神色如常洗牌,惟太阳穴畔血管突突跳得明显异常,“你丫当我耍猴的?”
夜云扬垂首猛咳,柯戈博暗暗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笑歌那长而媚的眼一弯,金芒隐闪,说不出的狡黠:“离弦,你巴巴地把我哥弄进宫里做太傅,报复之外还为着什么,现在可以说给我听了。”
离弦揪头发哀嚎:“为什么点炮的总是我?!”
夜云扬看得很受教育。啥叫团结就是力量啊?就是三家联手单殴一个。什么偷天换日啊暗度陈仓啊很现场很好看!
柯戈博“友情提示”:“大概是因为你出完牌总不摸,少了一半的缘故。”
“……”被鄙视的妖怪大人郁闷得紧,偷眼觑着笑歌嗫嚅:“你可是伙同他们故意阴我?”
“有问就答,莫啰嗦。”笑歌面无表情。发现了?她而今实力最强,用不着照顾他脆弱的心灵。
离弦抹泪陈述,尽量避重就轻,但内里乾坤仍不可避免地泄露了许多。
笑歌很满意,摸摸他的脑袋,微笑:“给你机会翻本——都留神了,这把我一定输,别跟我争。”
破笼卷 第二十八章 爱与恶同行(一)
问题问完,马吊散场。
夜云扬睡在外间碧纱橱里充侍女。柯戈博盘腿坐在大梁结合点功行三十六周天。
离弦大约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在屋里飘进飘出飞来飞去,不敢惊扰笑歌睡眠,最后又回到柯戈博身边。默坐许久,仰头望着屋顶,无限甜蜜地感慨:“今晚的月亮真圆……”
柯戈博全神贯注没听见。离弦很是不满,一指戳向他的腰眼,又迅速做出无事人的模样,深沉地继续望屋顶:“今晚的月亮真圆……”
运功中的人哪耐得住人戳腰眼,柯戈博挨这一下,真气大乱,虽不至口吐鲜血,也手忙脚乱险些栽下地去。
他忿忿别离弦一眼,估摸着今儿不让这妖怪一吐心事是清静不了了,只得敷衍地问道:“你有透视眼?”
“何来此问?”离弦一撩柔顺银发,诧然。
“……今夜大雪,而且咱们头顶是屋顶。”
“我不那么说,你会理我?”妖怪大人理直气壮。
“……”
这厮应该是寂寞太久,嘴巴。闲得慌了。想想那压了三千多年的话……啧啧,正夫之位给他也不冤,日后要折磨也是折磨笑歌的耳朵。
“真是想不通!你听完笑歌那些话。怎么还有心情练功?难道你一点感触都没有?”
“没有”在他期盼的目光里缩回。去,柯戈博艰难地从牙缝里憋出三个字:“一点点。”
“不是吧!”妖怪大人愕色满脸,旋即又笑嘻嘻地学着。笑歌的语气低道:“‘我离不开柯戈博,有了离弦才完整,小因放出去太危险,至于呆瓜,大局未定,说什么都白搭。’——我指的是这一句。”
谁还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啊!柯戈博鄙夷地瞥。他一眼,“那你有什么感触?”
离弦等的就是这一句,立马笑得跟开花馒头似。的,“你还没品出其中的味儿么?她要有我才完整,那就是说其实她真正离不开的只有我一个……呀!你不高兴了!哈哈,当我看不出来吗?不过用不着妒忌,她这是实话……”
是啊。确实是实。话。所以你排在我后面呢……柯戈博腹诽。微微弯了唇角,把左耳留给他,抽出银钩小心翼翼地擦。
离弦巴拉了半天,看他反应平淡,不禁兴味索然。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另开话题又巴拉:“她要做皇帝,你真的不阻拦?你不是一直想让她过平静的生活么?”
“阻拦有用?”柯戈博笑得无奈,“而且她说的很有道理。要破除五祖遗训,又可以把损失减少到最小,只需让这具不属于红家的身体坐上龙椅。哪怕一天,什么牡丹什么天命都可以不再延续……五祖遗训一毁,我们解脱了,你不是也能解脱了?不用总守在雪蛟一个地方到处寻红家继承者。”
“可是若五姓里有一姓彻底消失,这土地上的灵魂就能全归我……”说到食物,妖怪大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数十万灵魂,足够补充他所损失的妖力……不!或许能超出预计,抵挡天雷也不成问题!
柯戈博虽明了这是他的本性,还是止不住抖了下,反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给她听?”
离弦沉默了,许久,泪汪汪地望着他对指头,“小柯啊,你说我这辈子在她面前该不会都……都抬不起头来吧?”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柯戈博收好银钩,拍拍他的肩,“没事。反正抬不起头的也不止你一个,慢慢就习惯了。”
离弦泪了,“你这算是安慰?”
“差不多。”柯戈博耸耸肩,“我得办事去了。你想聊天就找呆瓜吧。”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纵身跃下,推窗而出,黑色的身影在雪夜中犹如只巨大的蝙蝠,迅疾无比地滑向远方。
离弦狠狠地纠结了一把,皱眉飘下地。钻进耳室的碧纱橱里,坐在夜云扬身旁摆好造型,照他的背脊就是一巴掌,“呆瓜,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丑时二刻,雪住。风依旧呼啸盘旋,冲撞着家家户户的门窗。
如笑歌意料的一般,巧巧身上的小竹筒被顺利地搜走,紧接着被几个白衣少年绑着推着去见了紫幕锦。
只隔了半月而已,那般阴险凶狠的人竟似忽然老去。须发尽白,猎鹰般锐利的眼神不再,他佝偻着背,将方帕子掩在嘴边咳得像要断气。
有少年检视过竹筒,取出纸条,一瞥之下,慌忙呈上,手抖得厉害。
紫幕锦皱了皱眉,眯着老眼就着他的手,凑在灯光看了半天。只见上头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如此写道——“鱼目混珠,蛇亦作龙。尔等功不可没,可要同蛇一并升天?”
他呼吸一滞,脸色大变,劈手夺过那纸条,冷冷一扫旁边的几个少年:“还有谁看过?”
半文半白的两句,戳中的正是他的痛处,且落款为“晴明红笑歌”,怎能不叫他心惊胆颤?
见几人惶惑地摇头,他一瞥那面如死灰的少年,宗主的气势又回来了:“杀了。”
音落剑光出,快若闪电。一瞬之后,巧巧的身旁便多出具没了生气的尸体。
“都下去。”紫幕锦将纸条揉作一团,神色阴晴不定,老态尽消。待白衣少年们将同伴的尸首拖走,门一阖,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丫头,这纸条谁给你的?”
巧巧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也没了从前的胆怯,把心一横,傲然抬头,笑道:“丞相大人看了还不明白么?公主回来了。奴婢是替公主给您传话来的——明日午时三刻,红家现任宗主红笑歌于庆祥宫束月斋恭候大驾。”
且不提“红笑歌”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势力和可怕程度,光“红家现任宗主”六字一出,随便拉个市井小民都能告诉你那意味着龙座的归属。
此等大事关系着雪蛟的命运,笑歌绝不会信口开河。这也是巧巧底气十足的主要原因。
紫幕锦定定地盯着她,神情一时惊惧惶恐,一时兴奋莫名。将那纸条展开来又看了一回,用种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这话果然是公主亲口对你说的?”
巧巧看着他的手指不断在那纸条上摩挲,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紧张得白了脸。暗暗计算着时间,打定主意要拖到亲眼见着这恶毒的老头毙命的一刻,定定神,笑道:“若非公主授意,我区区一个婢女,怎会知晓公主的名讳?”
准备好一肚子的话等他来问,不料紫幕锦听过这答案之后,垂眸沉吟数秒,便蓦地扬声将外头守候的人唤了进来,冲巧巧微微一扬下巴,淡道:“送她回去。”
巧巧大急,待要再说,又怕叫他瞧出端倪有解毒的机会,只得任那几个少年把她架出去。
紫幕锦阖眼默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卧房去。有少年跟来伺候,被他冷眼一扫,惊得停在走廊这头不敢再近前一步。
开启机关,下到地牢。墙角那儿,叫铁链锁住的白衣少年正伏在简陋的床铺上昏睡,面容憔悴,皮肤呈现出种病态的苍白。
听到脚步声,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佯装不知有人靠近。
紫幕锦微微一笑,过去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背,“凡儿,还在怨爷爷?”看他不动,摇头叹道,“傻孩子,我让人替你进宫,只是不想你成了皇上手里的棋子……有爷爷在,紫家的宗主之位终究会是你的,莫非你还是想不通?”
难掩心中的激动,抖开手里的纸条,往紫凡眼前一送,轻声道:“孩子,你且看看这个!”嘶哑的嗓音里隐隐含了几分喜悦,像是得着了什么至宝。
紫凡自进了此处,还是头一遭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愕然睁眼,恰见他笑容满面,不由一愣。视线触及纸条上的字,猛地坐起来,“公主清醒了?!”
“是啊!幸亏巧巧那丫头来得及时,不然明日金镯儿银镯儿一动手,可真是大罗金仙也无法了。”紫幕锦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长吁口气,忽对上孙儿质问的目光,不由讪讪,“你当日说公主背上有宗主之印,可府里的眼线回报说并无此事……”
“那爷爷如今想怎么办?”紫凡冷冷打断他的话,“朝中、民间为着三易储君之事已是人心惶惶,车瑟又在此时于边境驻军,想来白大将军不日就要领兵出征。青侍郎刚接任青家宗主,事务尚未熟悉,原宗主又即将被迫远嫁和亲……难道爷爷觉得仅凭我紫家仅剩的四十多秘卫,就足以将公主扶上龙椅?还是说,爷爷认为,公主让巧巧传信,却笨到不知爷爷的计划。在她登上帝座那一日,依然会让紫家继续留在她身边?”
紫幕锦一怔,旋即又笑起来:“凡儿,那你说爷爷该如何做呢?照计划杀了公主,放任皇上和二皇子继续削弱三家的势力,最终让他们父子名至实归,将我们当做傀儡?”
紫凡别过脸去不语。他笑着扬扬手里的纸条,满脸的褶皱都透出股阴狠劲儿,“公主会送这样的信来,那就是说,她已经明白了要夺回皇位就必然离不开我们紫家。而等她称帝之时……我紫幕锦既能让红少亭乖乖听话,自然也能叫红笑歌变作温顺的小羊!”
要将凶恶的狮子变作温顺的小羊?紫凡哑然失笑,见他取出钥匙开锁,心底一喜,却强压住疑惑不开口。
紫幕锦扔开铁镣,拍拍他的肩,起身笑道:“走吧。去换身衣服——虽然晚了点,不过白蛮牛一定会很乐意听到这个好消息的。”
兽头熏炉上逸出袅袅白烟,奇异的香气弥漫在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漆金柱撑起黄绫帐,笼住那一乘雕龙琢凤的沉香床。
玉枕歪倒,锦绣的被散乱,鹤发鸡皮的老者蜷着身子缩在床上一角。眼半张,浑浊的眼珠略略上翻,露出泛黄的眼白,浑身震颤,皴裂的嘴唇抖动着,喉中发出喀喀怪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快要断气一般。
窗不知何时开了半扇,银发少年悠闲地坐在窗台上晃荡着脚。他静静听着帐中传出的古怪声响,琥珀色的眸子微睐,唇畔荡起丝玩味的笑。
轻抬手,指尖聚起点幽蓝的光。慢挥袖,光没入黄绫帐内。不多时,便听得帐内有人疯狂地挣扎,指甲刮着木头,吱吱作响,令他无声地笑弯了腰。
忽然间,声响骤止。数秒后,帐内的人翻身坐起,大口喘气,哑着嗓子叫道:“蛟神何在?蛟神……”
离弦跳下窗台,脚不沾地地飘过去,绫帐自行分开。他微侧着头,望着那老态龙钟的男人,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闲着没事唤我做什么?当我是你的那些奴才,可以任意差遣?”
“蛟神息怒!蛟神息怒!”红少亭一滚身从床上翻下来,倒头便拜,哪里还有半点帝王威严。
离弦退开些,翩身坐上桌子,淡道:“起来吧。有事就说,莫要弄得这般难看。”
红少亭如闻福音,爬起来扯下衣挂上的真红龙袍往身上一裹,赔着笑凑近来,“蛟神大人,老夫得您相助,精神了些时日。可近来又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很正常嘛。”离弦斜他一眼,“我不是早跟你说得明白——活人一年阳寿,拿来替你续命只能当一天使。你那三儿子给你延了九天命,早是成了黄土一坯。你那大儿子如今也就十几天的活头……怎么着?难不成让我把你二儿子的寿数一并拿来给你用?”
“蛟神说笑了。不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吗?”红少亭用力吸了吸鼻子,瘦骨嶙峋的手指攥紧了离弦的衣袖,目露贪婪,像是失了人性的瘾君子。
“是有其他人不假。不过我当时忽略了一件事……”离弦厌恶地别过脸,猛地抽袖飞身掠上房梁,以免与他有所接触,“你若是实打实的红家宗主,那四家任何人的阳寿都可为你所用。可问题是,你不是啊!”
他曲起一膝,将下巴抵在上头,嘻嘻一笑,“你既不是名正言顺的红家宗主,就是坐在龙椅上也定不得血缘外之人的生死,更别提拿他们的命魂来同我交易……所以当初我们立下的第二个契约,从开始就无效——不好意思啊,恕我爱莫能助。”
红少亭急了,瞪着眼叫道:“你骗我!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让我再活十年八年……不不,五年就好!太多?那就三年?两年?一年?一年!一年你总有办法的吧?”
活着的滋味本身就是种上好的麻药。多在人世留一天,看着儿子意气风发,像是在吞噬着他的生命逐渐有了活力,死亡的恐惧就会无边无际地笼罩他。
“确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不过没有一年这么长。”离弦笑了,讥讽地、满怀恶意地俯视他,“而且……你舍得吗?”
长发垂下,挡住了半边脸颊,右眸里的金昙花艳丽无端,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将宗主之印传给你,从你儿子那里……第二个契约就可以成立。相应的,我就无法保证将来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你的骨肉……有失必有得,你要想清楚。”
红少亭愣住。半晌,那布满血丝的眼里忽然露出些狠厉,他一咬牙,沉声道:“就这么办!”
没什么是不可以拿来交换的。
是的。只要他仍可以畅快地呼吸,可以矫健地来去,可以操纵那些人的生死,哪怕仅限于宫里;可以让那些鲜活年轻的美人在身下婉转娇啼,哪怕留不下任何血脉……什么天下什么亲情都是虚的!
他要活下去。不是苟延残喘,不是只能看着儿子在他面前指手划脚,把他的苦心牺牲视作理所当然,染指他的女人,还将那些食用之后有害无益的“补药”灌进他的喉咙!
为此,他不惜一切!
“啧,答应的这么快,你就不怕会后悔么?”离弦飘然落在他面前,翻手擎出颗散发着幽蓝光焰的珠子,却不递过去,只好奇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你若是滴血立契,这最后一个儿子可真的会保不住的哦。”
红少亭主意已定,坦然一笑,不答反问:“蛟神难道没瞧见这些日子的情形?既然他不把我当做父亲,我为何还要当他是儿子?”
离弦似故意逗弄,把那珠子在他眼前一晃,掩口轻笑:“这不是很妙么?说明他身体里流的确是你的血——你当年不也是这么对文帝的?”
红少亭脸色一变,顷刻又复平静:“那老东西偏心太过。我身为长子,文韬武略明明都胜过那几个弟弟百倍。是他一意孤行,还故意把祸水往七弟身上引,护着那没用的四弟……落得那样的下场实在是他咎由自取——他不把我当儿子,我何必当他是父亲?”
“说得好!要为我所选,本就不该心慈手软!”离弦抚掌大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将珠子递过去。
看着血落青烟起,他笑得意味深长。身形渐渐淡至透明,融入空气之中。仅余那如珠玉碎裂般的天籁之音在屋内幽幽回荡
“好好享受你余下的生命吧,皇上……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破笼卷 第二十九章 爱与恶同行(二)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宋。柳永。《凤栖梧》)
相思帐中被翻红浪,喘气声声,迤逦婉转。幽幽的香气弥散开,无声地推着血液里的火腾得更高,燃得更旺。
白馥馥的身子绞缠着,乌油油的青丝于枕边、臂上画出妖异的曲线。
女子秋水样的杏眼微张,青葱十指扣住男子的肩头,雪白的腿夹紧了他的腰,承受着那波*冲击。红唇间逸出的声音如同呜咽,痛苦杂着愉悦。她的神情里有一丝迷惘,仿佛不知今夕何年,而那带她一次次冲上云霄的男人又是何人。
曲将罢,男人却蓦地停了动作,怜爱地拂开沾在女子唇畔的发丝,低语,温柔而强硬:“惜夕,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么?”
“少诚……”她叹息般呢喃,杏眼迷。蒙,更紧地贴近他,“不要停,少诚!”
红笑倾那张妖异的脸孔现出一。瞬的狞色,猛地将她一把抱坐起来。钳制着她的腰肢,惩罚一般用力冲顶撞击打消她逃离的念头。
“我是笑倾!记住!我是笑倾!”
“少诚……少诚,不要负我……哎——”
最后一声,彷如哀叹,幽幽地、绵。长地,诉尽几多爱与痛。
红笑倾狠狠将那瘫软下来的身体甩开,披衣下床。径直去了外间。一杯酒下肚,凉彻心扉,忽然于胃里燃烧,但仍压不过心头的痛,撕扯得他难以呼吸。
他按住胸口,神思恍惚。有冷风自后袭来,他一激灵,。扭头去看,方惊讶地发现窗台上正坐着个抱膝微笑的银发少年。
“看起来效果不错……很尽兴吧?”离弦调侃地扬高了。半边眉。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红笑倾别过脸去,拉好衣襟,冷道:“你这两日上哪儿去了?怎地到现在才回来?”
“啧啧,一道契约而已,我又不曾卖身与你……怎么,做不得真少诚,便把气撒在我身上?”离弦冷笑。
无视他的怒眼,跃下窗台慢吞吞地飘过来,一伸手:“药呢?给我瞧瞧还剩多少。”
红笑倾不疑有他,皱眉又饮了一杯,“我正想找你……药已经没了。”
“哈?”离弦愕然,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难怪你面色这般差,原来两个月的量被你不到一月就用光……”
纵欲过度这种事算不得光彩,红笑倾面子上有点下不来,阴沉了脸瞪他,“莫说废话,快些拿来!”
“你道我是你的仆从,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离弦嗤笑,慢吞吞飘回窗户那边去。
红笑倾冷笑:“你不是我的仆从,可也还有用得着我副躯壳的地方。大家各取所需,莫要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话。”
“哦呀哦呀~那可真是不得了。”离弦翩身坐上窗台,笑眯眯地把下巴抵上膝头,“我堂堂雪蛟之神,倒离不了你这小小的人类了。”
“你什么意思?!”红笑倾心底一惊,几个箭步冲过去抓他的手臂,却扑了个空。
离弦低笑,浓浓的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已经得到她了,不是吗?虽然太贪心,未必抓住了她的心,但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报酬方面,我本是可以照契约全数拿走。不过你若给我一半的命,也剩不了几天活头。而你若是死了,有人会很难过……”
他的身形渐渐透明,右眼里的金芒却亮得叫人心惊:“呵,罢了。这些天我玩得很开心,我难得的仁慈就当做是给你的谢礼,连那三分之一的定金也还你——保重啊,小子。别死在红叶手里,让我娘子伤心。”
风夹着寒意扫进来,卧房里隐约有人在唤着“少诚”。红笑倾呆呆地望着离弦消失的地方,忽然觉得全身血液似结了冰,无尽的冷。
天未亮,笑歌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夜云扬披衣出了碧纱橱,掌灯开门,见莫礼清神色惶急,不由心底一惊。
他未及询问,莫礼清已进得殿来,匆匆关上了门。也不同夜云扬行礼,略点点头便径直推门进了笑歌的卧房。
夜云扬知他是笑歌的心腹,素来稳重圆滑步步谨慎,却还是头回见他这般失态。急急跟过去,只见他立在床脚低头搓手一副慌张样,嘴里小声说道:“主子,李公公派人递了口信来,说二皇子今晨寅时二刻得了急病,眼见着就要不好了,您看……”
水红绫帐里伸出只白如玉的手,撩开条缝,停了数秒又缓缓缩了回去。但听笑歌低笑一声:“不好就不好了吧,又不干咱们的事儿,你慌什么?”
她一派悠闲,莫礼清却急得冒烟,趋前一步又道:“主子有所不知。那人说伺候二皇子的太监小吴子把昨儿的事捅给皇上知晓,一口咬定二皇子是在主子这儿喝了茶回去才出事的。若是二皇子真有个好歹……”
“衣服。”笑歌又伸出手来,接了夜云扬递去的织羽珍珠斗篷,随意一披就撩开帐子下地趿鞋拿水来喝。
莫礼清低头退开几步,额上密密一层汗也不敢去擦。笑歌在桌旁坐下,微微一笑,“你是害怕皇上没理由动我这个‘心智痴傻之人’,单拿你们开刀?”
莫礼清浑身一震,头埋得越低:“昨日惠公主在场,大内侍卫总领温大人也在,茶具皆是银的,他们要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只怕届时有人打着彻查的幌子在公主府乱蹿,万一发现小贵子他们三个的……咳!奴才失言,请主子莫怪。”
笑歌不禁莞尔,手指顺着细瓷杯沿划了一圈,柔声道:“你这人倒有趣得很。我让你喝茶,你看也不看就敢喝下去,这会儿怎地就不信我了?天塌下来尚有我顶着,你就放放心心做你的事去吧。”
看他磨磨蹭蹭不肯走,分明还有顾虑,只得小声道:“世人只道我如今是个傻子,莫不是你也当我糊涂了?我若是那等轻易落人把柄的人,还能坐在这儿受你这一声‘主子’?”
莫礼清讪讪地摸摸鼻子,笑了笑:“是奴才莽撞,惊扰了主子……天色尚早,主子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这时候睡,许就错过好戏了。”笑歌拢拢衣襟坐去梳妆台前,望着镜里那似乎又鲜明许多的五官,微微蹙眉,半边嘴角却高高扬起,“帮我梳头吧,小莫子。对了,叫你备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主子现在就要?”
“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刚至。”
“再过一刻,大概。”她转头看了夜云扬一眼,笑道:“呆瓜,外袍那般薄,你不冷么?去把衣裳换好,帮我到橱子里寻套月白的衫子出来,不必捡那厚的,宽大些便好。”
夜云扬不知他们在筹谋什么,一语未发,当真去拿来套月白春衫,胸前裙上绣了小朵小朵嫩黄的迎春,素净雅致又不失活泼。
莫礼清许久没替真正的主子梳妆过,使出浑身解数要叫她满意。特意拿了几个珍珠夹把她的刘海分作两片别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又取了螺子黛,用笔蘸着把那飞扬的眉细细地描。却留下唇不着色,脸上也只拿玉兰粉淡淡扑了几下。
末了,他一指镜中人,笑嘻嘻地道:“主子瞧瞧这样可好?”
但见铜镜中映出的那女子眉若笼烟,肤色若淬玉般白,愈发显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去,媚也媚得清冽冰冷。偏左眸里隐隐有一点金芒微微地闪,媚色里就无端多出分妖异,将那冰冷破开条缝,诱得人的视线无法从她眼中移开。
夜云扬站在他两个身后遥遥看过去,触及她的目光,一时间脑子竟空白一片,似被只无形的手拉着,不知不觉便向她步步靠近。
笑歌浑然不觉,赞了声好。睫羽轻垂,手指慢慢抚过怀中春衫上的那些花儿,唇畔荡起抹浅笑,莫名其妙地低低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件好衣衫……”
眼角余光觑见身旁多出双天青靴子,她抬眼嫣然:“呆瓜,你先回梧庭居打点路上要用的东西,晚点再过来。”
夜云扬从恍惚中惊醒,听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会妨碍到你么?”
“嗯。”她坦然微笑,“这府里人人都知你会武功,若你在我身边我还出事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出事?他眉头锁得更紧,固执地望着她等待答案。
笑歌倒是拿他这种性子的人没办法,犹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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