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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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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不能活了,倒也算应了村人所说的祸福与共。
  村口的古树尚且如此,里面的泥瓦房不消说,早已破败不堪。由于地处偏僻,又缺乏必要资金建设供水管网,村里至今还未通水;电虽已拉上,但对村民来说毕竟不算经济,加上祖辈来的习惯,家家做饭取暖还靠着房顶墙角囤放的柴草。如今正值严冬,天干物燥,火烧起来的时候又是半夜,村民正在熟睡,好多人没等逃出去就已葬身火海。
  灾祸来得突然,村里人一时之间还来不及收拾,许多尸体就匆匆盖了张扯来的粗布,停在自家废墟上。一路上没人说话,只听得脚下灰屑、枯草不断发出稀疏轻响,寂静得如同一场哀悼。这么往村子里走了一段,顾宁突然问道:“小张,镇上派人做过火灾调查吗?”
  “这有啥好调查的,山里头屋子本来挨得就近,有点儿空间也都给塞上柴草,但凡一个不留神,让火星子烧开了就不得了。”小张不以为然,只道几人不了解情况,既然话说起来索性便多说几句,“您还别说,我们每年都特地来做防火宣传,可到时候该出事儿还出事儿。这理儿说回来,你指着穷山村烧气儿用电,他也不现实!”
  小张说得在理,何况就山里的情况,即便有人放火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烧到自己家,道理上便先讲不通了。顾宁遂不再多言,但点了点头,仍旧跟着向村里走去。
  村子不大,避开田地山路,民房鳞次栉比,形成一个紧密的东南…西北走向的下弦月形状。正如小张所说,村东段烧的尤为严重,其次是中央,只有西北口火情较轻,幸存的村民都暂时聚集在这一片瓦房里。
  几人来时从东南口进,沿村中最大的一条土路赶到这里,才觉得先时一片死寂的村子总算有了点儿人气儿。四下多是方石垒起的院子前,门外夸张地贴满各种奇怪的纸符,一连串高低粗细各不相同的声音正混杂着从不知哪一处院墙里飘出。
  顾宁捡了一户敲响院门。院里人许是没有留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出来应门。顾宁适时亮出证件:“你好,我们是兖中刑警队的,来接裴安宁。”
  “俺们村儿的?”顾宁说的是标准普通话,几个女眷大约听不习惯,面面相觑地看了半响,才突然有个五十多岁的大娘,一拍脑袋,恍然应道,“你说呆柱媳妇啊!”
  农村长辈平辈称呼已婚妇女,大多叫谁谁媳妇或者谁谁家媳妇。这点顾宁知道,却不清楚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正要再问一句,身后的小张已在后面点头回答:“没错,麻烦带个路。”
  “成,跟我来吧!”大娘就着衣服擦了擦手,应得倒是极其爽快,像是翻山越岭后终于甩掉了背在身上的沉重包袱。
  顾宁礼节性地道过谢,便带着几人跟在那大娘身后,听她边走边一路絮叨:“这闺女吧,是村东头老刘家娶来的媳妇。他家老幺打小摔坏了脑子,周围村里头没人愿嫁,他们就从外地找了个来。你还别说,闺女那会子长得真俊,跟棵小水葱似的稀罕人……”
  脚下的土路变得弯弯折折,一直延伸向村外。顾宁默默看了会儿,插话问道:“裴安宁不住村里吗?”
  “哎呦,你可不知道,俺们哪敢让她来住啊!”大娘眼睛一瞪,见了瘟神一般慌忙摆手。见顾宁还不明白,又比划着自己的脑袋提醒:“疯了,可别惹她,一见人就要打要杀的嘞!”
  顾宁皱起眉头:“来的时候就这样?”
  “可是有十来年了。”大娘怔愣了一下,看着顾宁答非所问。也不知是没懂顾宁的意思,还是存心打岔。
  顾宁倒不再问下去,但跟着她来到远离村口的一所孤零零的小土屋前。说是土屋,看着倒更像略经改造的牲口棚:宽不过几步,一个窗洞,大小仅容伸手;一扇合不严的破门,用铁链锁着。周围皆是高齐脚踝的荒草,有条来往踩出的小路,直通向被铁链锁着的门前。走的近了,一股异味直冲鼻腔。
  虽然早知道裴安宁在山里生活得不好,可眼前的情形还是远远出乎几人预料——这已经不是在安置一个人,简直如同对待牲口。汤小米深吸了两口气,到底难压心头怒火,也顾不得顶头上司还一言未发,便指着人发作道:“你们就一直让她住在这儿?这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汤小米的不满表达得直接而激动,那山村大娘虽然不悦,但碍于几人身份,还是赶紧解释:“这不是怕她伤人嘛!你们是不知道,这人要疯起来,好几个汉子都压不住哩!老刘家也没多余的屋子,还是特地给她在村外弄了这么一地儿。”末了还怕几人不信似的,又接着唠叨一遍,“疯了,疯好多年了。”
  听她如此辩解,汤小米愈发来气,不等说完便又愤然道:“人怎么来的?怎么疯的?就算疯了你们就能把人这么关着?这是买卖人口、非法拘禁懂不懂!”
  这话说得严重,一套套的词跟着冒出来,那大娘也不甚明白,被唬得一愣,尴尬地张了张嘴,不等再说什么,就被小张使了个眼色,催促道:“大娘,啥都别说了,快把锁打开吧!”
  山里大娘愈发窘迫,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为难道:“钥匙是老刘家拿的,俺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啊!”
  “要是我们不来,人就一直这么关着?”一听这话,先时还算淡定的朱梓也跟着有些忍不住了。
  大娘似乎还想分辩两句,小张见这架势,赶紧打圆场似的插话道:“那还不快叫人砸开呀!”
  系在铁链子上的锁是老样式,早已锈迹斑斑,也就个头大些能吓唬吓唬人,遇上懂行的,怕连一分钟都招架不过。换句话说,村里但凡有人上点儿心,不管是技术开锁还是□□,也早就解决了。
  顾宁看得清楚,忍不住沉下脸,打断道:“行了!”说罢径自从钥匙圈上摸出一段软铁条,伸进锁眼里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锁头应声而落。顾宁倒不避讳,直接推门进屋。
  房门一开,四周异味更重。放眼漆黑中,仅有的一线天光从窗洞里透入,单薄如同沧海中的芥舟。顾宁适应了会儿,才隐约看见那背光的角落处缩着一团东西。似被来人惊着了,角落里的活物又往里缩了缩,带得干草簌簌作响。
  顾宁自知那是什么,不由叹了口气,压低重心,将声音放得格外柔和,试探地叫道:“裴安宁?”
  角落里震动了一下,骤然安静。许久,只听一阵咕噜噜的喉音响起。那声音很小,也不清晰,但足以分辨。顾宁听见她说:哥哥。这声叫得顾宁一愣,猝不及防间被人拦腰扑住,向后连退了几步才勉强停下。怀里的人似哭似嚎,颤抖得十分厉害。顾宁僵直着身子,却没动,只小心抽出一只手,凭着感觉轻轻拍了拍那人后背。
  几分钟后,顾宁率先走出窝棚。墨蓝的夹克布满褶皱,里面纯白的毛衣也蹭上泥土,在天光映照下显得好不狼狈。他自己倒浑不在意,稍微整了整衣服,回头向屋里唤了声,片刻就见阴影里慢慢蹭出一个人来。
  跟出来的是个女人,长发散乱,皮肤粗糙,看不出年纪;衣服脏乱单薄,显然许久不曾换过;唯一干净的只有一双眸子,目光却是呆滞涣散,好像寒冬腊月上冻的池水——的确不像正常人的模样。
  瞧见裴安宁这副情形,村里大娘自知没法交代,面上颇过不去。汤小米柳眉一竖又要着恼,却被身边的朱梓拉了一把,接着见他利索地脱下外套,给裴安宁披上,扭头冲那大娘道:“我说,你们一大村子人,就眼睁睁看着,没人管?”
  这话虽在说村人自私凉薄,可也多少影射了当地派出所,小张不便说话,这么难堪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大娘才四下看看,支吾着说道:“这个吧,它到底是人家自个家的事儿,咱也不好管呀!”
  朱梓冷笑,嘴上连珠炮似的扔出一串:“大家都不瞎不傻,别说她好好的折腾成这样,就是嫌犯罪犯也不能这么干!刚才小米说的没错,你们这就是违法犯罪!”
  “这……”让朱梓添油加醋地一说,再瞅瞅面无表情的另外两人,大娘这下有些慌了,视线左右扫了几下,连忙追上顾宁,打量着想伺机求情。
  哪知道顾宁一张脸看不出半点儿笑意,目光甚至根本不与自己接触。如此□□撂了半响,才听他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大娘,我们也不吓唬你,这些事要查肯定能查清楚,你就说吧,她到底怎么成这样的?”
  四周一时沉寂。风在山谷间徘徊游走,像是无家可归者低声地呜咽。顾宁顿了一顿,声音再度响起:“她从小没有父母,跟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哥哥当了兵,她考进兖中师范大学心理系,生活眼看就要好起来了。可哥哥唯一的女儿突然失踪了,她出来找侄女,从此再没回家……”
  说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向裴安宁。那人却仍是一副痴傻的模样,一手绞着衣边,一手摩挲着颈侧,全无表情,好像这些话语完全与她无关。“谁也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她死了,被送进火葬场,连骨灰都不知道在哪儿。做父亲的得知消息,违例从部队出来,至今生死不明。”顾宁压着气息,再开口,说的却是当地土音,“大娘,谁活的都不容易,自家闺女是闺女,旁人家的,就不是了吗?”
  许是心中触动,大娘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跺脚道:“欸,俺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闺女来的时候,是个好闺女,就是死活不肯留下,求俺们帮她出去。你说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俺们也不好做啊!何况老刘家待她真不糙,想着日子久了就好了。哪知道这闺女性子犟,后来伤了他家小孙子,才给弄这儿来了……她但凡没毛病,俺们也不能不管,你们带她回去,总好过搁这儿。”
  观念不同的人,有时的确讲不通道理。顾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只得道:“大娘,趁着人都在这儿,你说说,怎么处理吧!”
  那大娘还没回过味儿来,一旁小张心里却是透亮。认真地说,村里人行为的确违法,可眼下的现实却是:法不责众,作为买方往往很难受到切实的惩处。他也明白,顾宁说这话便算是让步了,当下忙和事般应道:“顾队,您看,不如让大娘带着裴安宁去洗洗换换,吃点儿东西……这时间再晚了,干什么可都不方便了。”
  软话说着,顾宁这才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带裴安宁去收拾。步子一动,忽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对了,起火那晚,村里刮什么风?”
  “风啊,刮北风!”村里大娘略一回想,答得煞是肯定。
  顾宁不再多问,掏出手机,却发觉这深山里根本没有信号,无奈回身安排道:“这样吧朱梓,你留下来,尽量劝说村民保护现场,我把小米和裴安宁送回兖中,就带技术室的人过来。”
  “好。”朱梓应承着,听顾宁说要带技术人员,心里一动,不由多追问,“顾队,这火不对吗?”
  顾宁没有立刻回答。他放眼望向重峦叠嶂的远方,许久方才出声回应:“恐怕不是个意外。”
  目光所及处,冬阳倾落,悬在西山头上,仿佛巨浪中飘摇的小船。山风却在这须臾积聚起来,顺着蜿蜒的谷地辗转流窜,一时盖住了所有声息。

  第四章·皮里阳秋

  山路崎岖,几人一路不停,好容易在天黑前赶到最近一条能通车的路上。这回倒是再没摊上搭便车的好运,一行人只能自食其力,沿着还算平摊的土路走了大半夜,才终于回到镇上。
  惦记着村人办丧事随时可能破坏火灾现场,而朱梓一个人想必也劝得住,顾宁婉辞了小张留宿的邀请,自己带着汤小米和裴安宁连夜驾车回城。
  回到兖中时天已大亮,顾宁把车停在自家楼下,回身叫醒后座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汤小米。汤小米显然还没睡够,挣扎了一会儿,揉着眼问:“到了?”
  顾宁失笑。等她略微清醒了,方才交代道:“麻烦一下,先带裴安宁去我家。家里没人,你看着需要什么就去买点儿,床头柜里有钱。”说着从钥匙串上拆下一把黑头三排钥匙,抬手看了看时间,“我顺路去二院找个朋友,有着落了给你打电话。”
  汤小米立刻醒神,应了两句,便又问道:“顾队,那队里……”
  顾宁笑了笑,一边熄火解开安全带,一边接着说道:“不用回队,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照顾裴安宁。走吧,我送你们上去。”
  顾宁口中说的二院全称为兖中市第二人民医院,附属于兖中大学名下的精神病学研究所,其中一位姓范名齐的华裔副主任医师,刚好是他留学时的同学,两人交情不错。顾宁本想找他咨询相关问题,没想到范齐听说情况,立刻表示愿意提供申请救助及治疗等方面的帮助。如此热情顾宁自然难以拒绝,何况对方还是专业人士,便再三道过谢,给汤小米去了个电话,安排好一切,自己驱车赶回警队。
  刑事侦查区位于群楼B座,从大厅直梯上到楼顶,便是一排会议室和几位局长的办公室。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明媚的阳光在玻璃长廊中流转,摇荡出好似猫眼宝石的迷人光华。顾宁眯起眼睛,门边不锈钢房牌折射出的光泽,正不偏不倚地落入眼中。
  兖中警局的刑事技术人员隶属刑事侦查队下的常设部门,常配合刑侦、经侦等支队勘察现场,负责各种证物鉴定工作。老槐村火灾调查尚未进入常规程序,刑侦想要调人终究还是要预先打个招呼。
  顾宁站稳脚步,抬手刚敲了一声,房门就被人一把拉开,出来的是分管缉毒和监所的副局长孙祚。禁毒支队也属于刑事侦查的范畴,与刑侦、经侦、技术等部同在一座大楼,两位副局办公室正好相对,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顾宁当然认得,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孙局”,就看孙祚生硬地点点头,进了自己办公室。没等顾宁多想,屋里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顾吗?进来吧。”
  屋里坐的正是罗守一,技术部门便是在其主管范围之内。而他本人出自刑侦队,正如他的师父,前任副局顾建业。顾建业是顾宁的父亲,可以说罗守一也几乎是看着顾宁长大的。顾建业意外死亡后不到半年,顾宁进入警队,许是不愿受父辈光环荫蔽,他从未主动提过这段关系,因而局里除了一些早先的熟人,便少有人知了。
  顾宁在桌前立定,应道:“罗局。”
  罗守一抬眼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人,微微摇头失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事儿就说吧!”
  这话早说过许多次,顾宁自知罗守一有意照顾自己,每次却也只是笑笑,掉过头来,按规矩该怎样还怎样。此时听他主动问起,便简要地概括道:“兖南老槐村发生火灾,我去看了,觉得可能是纵火,想带几个技术员确认一下。”
  “兖南群山呐!”罗守一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擦过顾宁身边,投向对面墙壁挂着的一张巨幅兖中地图。那些青黄不一的山区土地,抽象成复杂而细腻的笔触,像是活生生的血肉与肌理。“行,你看着办吧。不过那边不像兖中,留意点儿,别起冲突。”
  兖南山村比起外面还十分封闭,人们把旧俗看得极重。此前就曾有前去办案的警员,因为坚持侦查同对现代刑侦手段不能理解的村民僵持起来。最后不外是事情闹大,地方为了维持稳定局面,好一通妥协安抚,让警员自己认下了处理不当的责任。
  顾宁知道罗守一担心什么,遂点头应道:“我知道。”
  话音方落,就见罗守一拍拍脑门,跟上一句:“差点儿忘了,你回去叫齐治平来一趟。”
  “我刚路过队里,他不在。”顾宁回答。
  正要再应一声“回来就转达给他”,不等开口,罗守一那面便已摆手道:“那算了,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
  这话听着不大对劲儿,联想到之前种种,顾宁脚下一顿,忍不住问道:“罗局,温泉案出事儿了?”
  “嗨,案子没事,是二队那秦楠捅娄子了。”罗守一说着有些来气,伸手点了点桌子道,“他小子能耐呀!让他去抓人,他倒好,打趴下俩禁毒组长!”
  听罗守一这么一说,顾宁算是明白刚才怎么回事了。估计孙祚是看自己手下人吃了亏,找罗守一兴师问罪来了。虽然罗守一在局里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但事情摆在眼前,总还是要先了解情况。约莫自己来时,两人谈话进行得不算愉快,才让孙祚在神色上露了出来。
  也无怪乎罗守一瞧不上孙祚。局里谁不清楚,罗守一为人干练坚强,是正经从基层干起,靠着能力和成绩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而孙祚却圆滑世故,能力平平,很会见风使舵,一直没有大功也没有大错。说起来,孙祚能当上这个副局,也是捡了候选人前任经侦队长邢之远调往省厅的漏儿。
  顾宁没有动身,看着罗守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又接话道:“罗局,秦楠前段日子是我带的,人没带好我也有责任。”
  罗守一本是就话论话,哪知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当下把不锈钢杯往桌上一放,作势就要赶人:“有你什么事儿,回去回去!”
  顾宁心知罗守一带队素来外松内紧,如今见他这番反应,知道是要护着自己人,料想也无大事,便不再坚持:“那我回去说声,让他有个准备。”
  “呵——”罗守一不由发笑,伸手指指眼前小了将近一辈的年轻人,无可奈何地叹气,“我说那小子怎么有恃无恐的,感情是在你这儿给惯得啊!”
  这话自是玩笑,顾宁笑了笑,也不分辩什么,但打了招呼回队。
  刑侦支队虽在几年前就已分成一二两队,但由于硬件条件限制,仍遵照之前的习惯,并不将侦查人员单独分开。除却一间办公室为两个队长共用外,其余外勤都集中在外间放满隔断办工桌的大厅里。
  秦楠就在大厅隔间里,埋头不知忙着什么。顾宁上前敲了敲玻璃挡板,低声问道:“楠子,怎么回事儿?”见秦楠面带茫然地抬起头,忖度一下话语,又补充道,“这两天齐队和罗局可能找你了解情况,你也做个准备,到时候别犯倔脾气。”
  话说到这个程度,秦楠也听出顾宁是给自己在金苹果ktv打了禁毒队成员一事提醒。不提这茬倒好,一说起来,整个人就像点了火的炮仗,立刻拉着顾宁抱怨起来:“顾队你给评评理,我们黑白找了两天的嫌疑人,他禁毒队一进来把人惊了不说,还拿我们当毒犯扣了,你说他脑子不好用人又犟,不收拾不醒醒,我要不动手可就真让嫌犯跑了……”
  秦楠嗓门不小,顾宁本来无意让旁人知晓,让他这一嚷嚷,反倒引得周围十个里有□□个都侧头来看,当中也不乏几个知情的,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起来。从这七嘴八舌的说辞里,顾宁倒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温泉女尸案立案当天,一队参与办案的人员就确定了嫌疑人:同死者李薇在度假村开房的一个名为孙瑞冬的男子。然而他已有数日不曾出现在名下的店铺和房产中,侦查员们几经打探,才终于得知他近来都寄宿在朋友家中,且经常出入东夼路的金苹果ktv,遂在周围乔装寻觅。一组人坚守了两天两夜,好容易发现嫌疑人,准备行动,哪知道这时候突然冲进一批盯着ktv毒品交易的禁毒队员,于是举止“异常”的秦楠一组首当其冲,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锅。
  大水冲了龙王庙,本来解释解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偏生刑侦组员分得太散,秦楠又恰巧忘带□□——人证物证要什么没什么,禁毒队警员也是个较真的性子,任凭秦楠怎么解释都一句话:“回队里再说。”眼看着嫌疑人就要从跟前溜了,秦楠的脾气冒上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个碍事儿的组长揍趴下,接着掉头按住已经将将要跑出大厅的孙瑞冬。
  搞清事件起末,顾宁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多出一年警龄的人,只觉哭笑不得。还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他秦楠能干出来的事。顾宁在古常青手下做警员时,便是跟秦楠一组做搭档,他太了解这个白羊座的年轻人:直率、热情、冲动,简直占据了星座分析里最典型的描述。
  实际上直到这会儿,秦楠也未必清楚自己惹下了多少麻烦,甚至还理直气壮得觉得自己打人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顾宁扯了扯衣领,实在忍不住数落道:“秦楠啊秦楠,让我说你什么好!什么方式处理不行,你偏选这么个办法!”
  话音方落,走廊里一串脚步声突然停歇。云灰色身影落进视野的同时,清亮的声音也跨过几张桌子,不高不低地传入耳中:“啧啧,我才一时不在,就有人教训起我的人了!”
  这一声挑衅的意味十足,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秦楠本是觉得和顾宁够熟,又感谢他给自己通气儿,才拉着絮叨一通,哪知道齐治平来的不早不晚,偏偏把这话听去了,没得闹出误会来。当下忙上前解释:“齐队——”两个字方方出口,便被那人不由分说地打断,“没你的事儿!”
  一愣神的功夫,齐治平已经转向顾宁。浅灰色风衣随动作撑起,如同被冒犯了领地的雄狮:“第一,我是二队队长,你是一队队长,他——”音节一拖,伸手指指秦楠,声音干净利落,毫不客气,“二队人。”说完,放眼迎着众人神情各异地目光扫视一遍,宣誓主权般继续说道,“第二,我是公大05届的,带过两年特警,07年转省城刑警,12年底担任队长,我的人该怎么带不需要别人来教!”
  “不是齐队,你听我说——”眼见局面越来越失控,秦楠上前想替顾宁说话。可还没说几个字又被齐治平一瞪眼堵了回去:“让你说话了吗?!”秦楠本已冲到嘴边的话被这气势一震,打了个转又落回肚里,便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四周安静得大气都没人出一声,似乎都准备看着两个队长如何收场。反倒是被这通无名之火对准的顾宁,没事人般看了齐治平一眼,好笑似的扬了扬嘴角,接着转身拍拍秦楠肩头,安抚道:“没事儿。”一句说罢,便径自绕过两人,从容离去。
  齐治平满肚子火气还没出完,就被他干撂在厅里,一时发也不是、忍也不是。难受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收拾好情绪,冲秦楠说道:“金苹果的事我罩着,你就不用管了。”说完见秦楠还没反应过来,又偏偏头催道,“愣着干什么,人在老魏那儿审着呢,去看看吧!”
  两天来,负责调查尸源线索的侦查员已将死者人际关系理清。据调查,李薇与栖梧山人民医院、兖中中心医院、兖中二院等多家医院的医师都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但经过排查,这些人事发时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另据几个与李薇交情不错的女性朋友讲,李薇之前傍上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近来却不知怎么了,突然又和一个开动漫周边产品店的小老板打得火热。而这个老板,经过辨认,正是在温泉度假村录像中出现的男人——孙瑞冬。
  孙瑞冬现年三十五岁,靠在市区祥和路和朝阳街开的两间动漫周边店赚生活,他自己很少去店里,只雇了两个伙计长年看着。就在秦楠等人乔装埋伏的过程中,魏可道带领另一组人进入他家,找到录像上那只行李箱,并从中成功提取到死者李薇的毛发和皮肤组织。接着行李箱来源也被查明,是17号当晚从度假村内24小时营业的商店中卖出的,买者正是孙瑞冬本人。
  齐治平和秦楠踏着光亮如镜的米黄色大理石地面来到审讯室门外时,魏可道正翻着审讯记录,从光线昏暗的屋里走出来。光明与黑暗就这样被一道木门生硬地隔开,像棋盘上边缘鲜明的楚河汉界。
  看这架势,审讯差不多已经结束,秦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等齐治平开口便急问道:“撂了吗?”
  魏可道见怪不怪地摇头:“认了抛尸,不认杀人。”
  齐治平闻言皱眉。宾馆录像清楚地显示着死者进入孙瑞冬房间后再没有出来,行李箱中的人体组织也证明死者曾经与其内部有过接触,但就这些物证的确无法直接说明,死在屋中的李薇,就是被孙瑞冬杀死的。
  审讯中孙瑞冬交代,他和死者李薇有男女关系,17号入住温泉度假村宾馆303房,本计划多玩两天,可没想到当晚吃完夜宵回房,却发现李薇赤身趴伏在浴盆边缘,已经死亡。房间用是自己身份证订的,他怕报了案说不清楚,于是就近买了个行李箱,趁着第二天早上退房抛尸,伪装成死者独自戏水溺亡的样子,以躲避麻烦。
  魏可道把情况概要一说,便将审讯记录递给齐治平:“禾苗已经核对过了,嫌疑人交代的情况和侦查员查到的基本吻合,我看还是得等等技术科和法医室的消息。”
  齐治平点点头。魏可道说的没错,案子进行到这里,外围线索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收集得差不多了,而当天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耐心等待法医和痕检人员一项项检验结束,再做评判。
  阳光明亮如剔透的圆镜,不遗余力地散播着天地间最明亮的光线。齐治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似想起什么,又问道:“谁复查的录像,嫌疑人和死者出入宾馆的时间记了吗?”
  “这儿有。”魏可道应了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手写A4纸,复述道,“李薇最后一次进入宾馆是17号晚7:30,据内部餐厅监控显示,她直接去四楼吃了晚饭,并在8:43时离开餐厅,此时孙瑞冬已在房中。晚9:45…10:30孙瑞冬离开宾馆到附近吃夜宵,10:37…10:55外出购买抛尸用的行李箱。”
  齐治平下意识地搓了搓下巴。由于李薇死后被抛尸到温泉水域,尸身各种变化进程遭受破坏,极大的增加了法医判定死亡时间的难度。如今死者的进餐时间得以确定,无论对法医还是侦查员来说都是个好消息。而孙瑞东是否无辜,或许就将被这几分钟所决定。
  几人都没有说话,游风穿过半开的窗缝,徘徊于长廊之间,仿佛行吟诗人抑扬顿挫的咏诵。一阵手机铃声在安静的空气中乍然响起。
  齐治平接起电话,片刻后放下手机,看看身边两个队员,扼要的说道:“结果都出来了。锡箔与死者尿液同时检出二乙酰吗啡、奎宁和□□;死者胸腹间苍白区域和额头淤青都能在浴盆边缘找到吻合部位;法医室划定死亡时间为22:00…23:00,且确认头部瘀青已造成轻度脑挫伤。”
  魏可道和秦楠交流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没有接话。第一现场是齐治平亲自勘察的,房间内没有入侵痕迹;死者周身无抵抗伤,其胸前的苍白区域及解刨结果也可进一步证明,她确实是在未受暴力侵害的情况下趴伏在浴缸上溺亡的。此外尿检和锡箔纸检测显示,死者死前曾使用烫吸法吸毒,而轻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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