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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蛊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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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送来一盆开水,把碗筷烫了一遍。
  盛岳说:“这是做什么?”好像一种仪式。
  服务员说:“二次消毒。”然后用镊子把碗筷夹起来放竹筐上滤水,端着盆走了。
  尹桑瞥一眼盛岳,“放心,很干净。”说着掰开筷子,夹小菜吃。
  盛岳有点囧。
  尹桑完全没有要聊天的意思,低头刷微博,他瞥见他消息栏红彤彤的数字,“现在还有人抓着你不放啊?”
  “少数。”尹桑说。
  “下次说话小心一点好了,女孩子,那些话看着总归是不好受。”
  尹桑抬眼看他,“我哪里有说错?”
  盛岳一怔,“当然没有,我是指,至少你可以换个表达方式,”见她神色并未缓和,又说,“你搞文字的,比我懂。”
  “谢谢肯定。”
  盛岳:“。。。。。。”
  砂锅上来了,里头鲜亮的汤汁滚动,汩汩响,看着就很有食欲。
  “开动。”尹桑招呼他,自己夹了个鸭脚,入口,汤汁微辣,酸里带鲜,筷子一夹,一抽,骨头就出来了,肉留在嘴里,软糯细滑。
  北方吃不到这味道。
  她吃了两个,才发现盛岳一直在吃腐竹、芋头、豆泡之类的配菜。
  “怎么不吃?”
  盛岳不曾想过,鸭脚除了卤味,还能做主菜。这鸭脚煲里的,看着与卤味不同,鸭掌张开,似乎鸭皮都还在上头,他有些下不去嘴。
  尹桑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弯了弯嘴角,把鸭脚尽数夹到自己碗里,他见势不妙,赶忙夹了一个,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说:“给我留一个。”
  “别勉强。”
  “不,不勉强。”
  “师兄,你可别喜欢我。”她忽然笑说,模样狡黠。
  “。。。。。。”盛岳一怔。
  **
  第二天一大早,尹桑带盛岳参观了工作室,正巧赶上早会,便听了一会儿报告,这一年工作室取得不少突破,产量翻了几番,收益口碑双丰收,在当地已经颇有名气,地方电视台也报道过。
  尹桑坐在首座,听完说:“幸苦,但除了业绩,我比较想了解,现在所有的绣娘,都已经能熟练十二种绣法了么?学徒呢,能掌握几种?”
  “常用的几种绣法,绣娘都熟练掌握,但部分绣法过于复杂,师傅都是老人家,愿意出山的很少,一般也都可以用别的绣法代替,还有比如辫绣,几乎失传。。。。。。”
  尹桑打断:“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老人家出不来,我们不是可以进山么?”
  “。。。。。。”
  “挑选几个优秀的员工,进山探访学习,加薪,如果有成效,还有奖金,具体的回头列个提案给我。”
  散会后经理来找尹桑。说是有个影视公司预备拍一部以苗族文化为背景的电影,负责人看到工作室的宣传片,寻了过来,希望能合作,工作室给电影提供民族服装,担任服装指导。
  “还有,对方希望,可以在我们工作室选一个绣工好,长相气质也好的绣娘,本色出演。”
  这么说,“他们有看上的?”
  “荣彩。”经理说。
  尹桑对这个姑娘有印象,在县里读完高中,就到工作室来当学徒了,确实长得不错,相对与别的绣娘来说,文化程度也高,确实适合。
  尹桑说:“这关键看她个人意愿,影视公司把关好,查查底子,不危害工作室利益就成。”
  经理点头,“有进展我再和您通电话。”
  等经理走了,盛岳敲门进来,“师妹做起头子来,有模有样的,不愧是学管理出身的。”
  “师兄取笑了,我不争气,怎么对得起您这位财神啊?”
  她笑着,语气调侃,与寻常无异。昨晚她问完,也是,神色不变,吃完还给他安排好住宿才离开。
  他作为一个男人,对这份淡定,自愧弗如。
  “我今天进山,师兄就自便,有不熟悉的,打电话到工作室,我招呼她们了,姑娘们巴不得招待你。”尹桑捞过桌面上的包,离开了。
  又留盛岳一个人在原地蹙眉。
  尹桑租了辆车,自己开车进山,到寨子里,天色已经黑透。车子只能停在芦笙坪,尹桑下车,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里充满稻草的香气。黑夜里,吊脚楼透出橙黄色的灯光,一柱柱灰白的炊烟,飘在半空,像灰白的云。
  远山环抱着寨子,看起来伟岸有力,有安全感。
  山里人晚饭吃得晚,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尹桑走在路上,吊脚楼下,牲口见她,转头嗷嗷叫,楼上传来妇人哄孩子的声音,还有汉子在喊,“好没,饭倒汤没!”
  一阵米香,就飘过鼻头。
  她弯了弯唇角,踏着夜色,往山腰走。
  在门外她拨通了阿嬷电话,里头传来老人机报电话号码的声音,还有老人手忙脚乱找接听键,自责自己眼睛不好使的声音。
  “桑桑啊。”
  “咪洛。”
  “啊,最近好不啦,吃得香睡得好不啦?”
  “好,都好,咪洛吃晚饭了没?”
  “刚吃。”
  “是不是又去镇上卖菜了这么晚没吃饭?”
  “吃了吃了的,放心吧。”
  “那咪洛你现在在煮什么啊?”尹桑推开灶房的门。
  阿嬷回头,浑浊的眼,瞬间就刷上亮色,泪珠子一下子就淌到面颊,踉跄起身,“桑桑怎么回来了?”
  尹桑抱住她,“回来陪咪洛过年。”
  很久没过苗年了。十四岁那年的苗年,她被接走,这个日子于她而言,并不值得庆贺。
  她回来,阿嬷不说自己多高兴,只是割了晾晒许久不舍得吃的丰肠,又宰了只鸭,到隔壁借了一碗米醋做了尹桑最爱吃的鸭酱,尹桑喊她别忙活,她也不听,只说:“今天菜卖得好,你不让我给自己加餐?”
  尹桑笑,由着她去了。
  两个人最后吃全了一只鸭子,鸭酱也刷得干干净净,祖孙二人,在灯下架起布框,阿嬷点了盏煤油灯,在一旁穿针,指点尹桑,“不对,辫绣,辫绣,不箍成辫子怎么叫辫绣?诶,拆咯,这么穿,诶。。。。。。对头。”
  尹桑正钻研着,有人进屋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村支书。
  “伊妹啊,有福气咯。”
  伊妹,是阿嬷的名字。
  进门才见尹桑,“阿桑回来了?那更好了,让你家阿桑给你拿主意。”
  尹桑放下针线,“怎么了?”
  “过两天,年里打同年那天,有电视台来采访伊妹!”
  “采访什么?”
  “辫绣,现在没得几个人会了,讲是要做纪录片,多好,上电视的咧!”
  尹桑问:“怎么找到我奶奶?”
  “这个就不知道咯,你们考虑好明天告诉我,我要回复别个。”
  尹桑点点头。
  送走村支书,她问:“咪洛,如果让你把辫绣教给别人,你愿意不?”
  阿嬷想都没想:“我有阿桑,怎么能传给别人?”
  尹桑抿了抿嘴,挑着针,笑嘻嘻说:“好,不传。”
  煤油灯的光影里,阿嬷眼角的皱纹,晃了她的眼睛。
  **
  咖啡厅里,也只亮着一盏灯,已经打烊,老板却不走,米瑞也只能伺候着。
  沈峯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咖啡。手边是ipad,里头是四合院的设计图,好几种方案,他看得认真,不时问一两句哪个好看,哪个尹桑会喜欢,让米瑞有点存在感。
  米瑞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
  在尹桑身边两年了,完全摸不准她得喜好,甚至她喜欢哪种咖啡,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喜欢巧克力松饼。
  沈峯抬眼,“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米瑞看他垂下得眼睛,竟觉得落寞。沈峯这样的男人,即便不知道他干什么,有多少家底,就坐在那,什么都不说,也让人觉得,他有骄傲的资本。
  而他现在,给她的感觉,有些无奈。
  他突然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破旧的打火机?”
  他记得她说在吧台上。
  ”没有诶,”米瑞摇头,“您要抽烟么我给您找。”
  “不用,我不抽烟。”
  “咦?”米瑞说,“您戒烟了么?”
  沈峯点头。
  “很难吧?”
  沈峯又抬头,似乎是坐困了,转了转脑袋,“不难,有理由就不难。”
  米瑞觉得今天的沈先生,特别好说话,她顺口问:“什么理由?”
  沈峯却没回答了。
  他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出神。
  尹桑说他管她抽烟,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他便不放火,总该能管管她点灯的事了吧?

第15章 已替换

  两天后沈峯也启程去往广西,同行的还是当日应酬的那波人,吕落再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包揽了商务舱,沈峯身边是路涛,快起飞的时候换了个人,吕落见他眯着眼,毯子只盖着膝盖,问:“要不要加毯子?”
  “我不需要任何服务谢谢。”
  “。。。。。。”
  没听到回复,沈峯才睁开眼,见吕落抿着唇低头,眨着眼掩饰尴尬,他说:“抱歉。”
  他以为是空姐。
  “没关系,”吕落抬眼调侃说,“学长大概是被空乘特别照顾多了,都成习惯了。”
  确实,总有没必要的询问和服务。
  沈峯扯了个客气的笑,没接话。吕落说:“是不是没休息好,你都听不出我声音了。”
  听倒是听得出来,只是不够敏感,他答前面一个问题:“还好。”
  “说起来,这是第二次和学长一起出行了,不过上一次,已经隔了很久了。”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他们以北京赛区冠军的身份,去华中参加辩论赛总决赛。学校给订的,是火车票,她格外感谢那些年经费不足,交通工具也没有现在发达,让他们能有机会,在绿皮火车上,一起度过了二十多个小时。
  “都过去七八年了。”吕落说,“我记得学长你有洁癖,当时在火车上不能洗澡,你就睡不着,马队还笑话你说你像个南方姑娘家,你还记得马队么?”
  “记得。”当时辩论队的队长,姓马。
  吕落说:“他和方菲结婚了,你还记得方菲么?”
  “没有印象了。”
  “噢,是和我同级的,当时都是你手底下的呀?”
  “不记得了。”
  “噢,他们俩真好,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小孩都有两岁了。”
  “嗯,挺好。”
  “一个学校,有共同爱好,真好。”
  “嗯。”
  “。。。。。。”有些聊不下去了。
  飞机爬升至平流层,沈峯拉下遮光板,调整靠背,说了声“抱歉”,就戴上眼罩往后躺。
  他要休息了,知会了她一声。很绅士的举动,让身边的人感觉自己有被尊重,却又不敢真的把自己当回事。
  吕落淡淡“嗯”了一声,不再找话题。她总是摸不透沈峯的态度。她听说他本来拒绝了邀请,毕竟他是资方,采风、考察这样的事,不需劳驾他,事实上邀请他,也是她的私心,得到拒绝的答复她不意外,最后他改变主意才令她意外。
  路涛说:“我昨天特地去了电话,说你会去,我看八成,沈总是冲着你的面子去的。”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见了面,他对她的态度,却不见得热络,这样的情况,自重逢以来,出现过太多次,以至于她已经有些迷糊。
  他对民族音乐兴趣不大,却愿意拿她的剧本;他不喜应酬,她邀请,他便去了;他话少,却嘱咐她,少喝烈酒——
  她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晚回去后她委婉问过路涛,知不知道那女人的底细,奈何路涛当时也不在现场。
  想到那个称呼,吕落心里头有点堵。
  记得当时在火车上,因为沈峯不睡,队长还有另外一个男生也不睡,几人就在车厢里打牌聊天。她趴在上铺听。
  男生聊的东西,无非几种,学业,游戏,规划,女生。沈峯家境优渥,个人条件也好,马队问,怎么不谈恋爱,只要他想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沈峯说:“确实不想谈。”
  “没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沈峯说。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
  她在上铺,眼睛睁得圆圆的。
  字面意思——
  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喜不喜欢一个人。
  不知道那个人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总的来说,他眼前,一定闪现了,一个人。
  马队压低了声音,“我们队里,才女那么多,没中意的?吕落师妹,我看不错。”
  她紧了紧小被子。
  沈峯说:“是不错。”
  马队嘿嘿笑,她在上头,也无声地咧开了嘴。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在火车轰隆隆的声音里,安然睡去,睡得格外踏实。
  她原打算,比赛结束回校,如果他不主动,她便先踏出那一步。在她做好所有准备,带上礼物去找他,却得知他已经出国。
  他换了号码,QQ群里他的头像,也再没见亮过,她发现,初入辩论队群时她提交过的好友申请,他一直未通过。
  后来她给他发过几封邮件,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过。
  她到现在都庆幸,没有以私人的身份,冒冒失失联系她。他如今事业有成,更成熟沉稳,若她把自己放得太低,反而让他轻视。
  他对少数民族似乎没兴趣,可她找了他,便意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说这些是巧合,她是不信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念旧的成分在吧。
  但这成分,不知还剩多少。
  以他如今的年纪、身份,身边没个女人,那才奇怪,不过他从未公开,也未曾见那人陪伴左右,可见,大概不是正常的关系。
  所谓缘分,也是要有人去创造的,即便现在,他对自己,不甚热络,她仍愿意,迈出那一步,去做创造缘分的那一个人。
  看一眼沈峯的侧脸,吕落闭目养神。
  **
  尹桑在为过年做准备。
  苗年是苗族自己的年,各地过年时间很不一致,尹桑这边,多以农历十一月三十日为除夕,次日为过年。年前,各家各户都要准备丰盛的年食,杀猪宰牛,酿糯米酒,熏腊肉,年饭一定得做到“七色皆备”、“五味具全”,并用最好的糯米,打“年粑”互相宴请馈赠。
  回来这两天,尹桑和阿嬷上山采集药草,给糯米染色。
  今天她要和寨子里几个达配(苗家未婚女子)一起,到芦笙坪边打年粑。说起来她还未曾参与过打年粑,小时候在外婆的寨子里,不与人交往,到奶奶这边没多久,她便被接去北京,就这么错失了这极有意思的活动。
  打糍粑都用石臼和舂,这里不同的是,用杠杆,跟跷跷板似的,舂吊着,石臼固定,低于地表,这头,人只要用脚踩,舂就被抬起了,石臼里放糯米,松脚,舂受重力跌落,锤在糯米上,如此反复,糯米粒就变成了糍粑。
  需要一个人蹲在石臼边反复翻搅糯米使之受力均匀。得掌握好节奏,避开舂,免得被砸伤。
  尹桑很快掌握,跃跃欲试,她感觉手里的糯米从粒粒分明变成软糯的一团,翻搅间,带了一袖的米香。
  正欣喜,踩板的达配节奏开始不对了,耳边,达配们在用苗语兴奋地讨论着——
  “好多小轿车。”
  “上回电视台来,也很多车。”
  “这看着比电视台的高级。”
  “哇,你们看那个男人,真好看,是不是明星?”
  “穿那种衣服,我在县城都没有见到过。”
  “就是电视里才有人这样穿。”
  “听说有人要来我们村拍电影,是真的吗?”
  “啊——”
  一声呼痛,打断了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桑!”踩板的达配叫起来,“啊是我下脚快了,天啊流血了。”
  事实上,岂止是流血了,整个石舂砸下来,指甲盖都快脱离了。几个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挤在一起吓都吓傻了,在芦笙坪闲坐的老人家也凑上来,围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刚下车,就听到芦笙坪边上的草棚传来惊呼声。沈峯皱了眉,莫名的不安。
  众人都看过去,棚里头,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
  村支书赶来,“不好意思,才知道消息,没有及时迎接。”
  这边小林说:“是我们唐突了,这时候过来。”
  沈峯打断寒暄,“那边出了什么事?”
  村支书冲那边喊了句苗话,有人回喊了一句。他对沈峯说:“经常有打糍粑被砸手的,已经喊医婆下来了,没有事的。”
  吕落说:“我支教的时候,也打过糍粑,挺有意思的,还砸到过手。”
  沈峯问:“会严重么?”
  吕落一怔,“啊?不,不严重,蹭了点儿皮。”
  他还是皱着眉,一直看着草棚的方向。
  村支书说:“那我带你们上村,伊妹住在上头一些。”
  “好,”吕落说,“麻烦了。”
  一行人往上头走,却见沈峯不动如山,吕落叫他,“学长?”
  **
  十指连心,疼痛令尹桑冷汗直冒,眼界模糊,隐约能看见自己的中指,指甲已经移位,还牵扯在指头上。不看还好,这一看尹桑心口一抽,牙齿都在打着颤。
  她咬着牙,咬得太用力,崩得整个脑袋都疼。
  快崩断了。
  这会儿,她听到了清脆的女声,普通话,在苗语里,格外明显。
  尹桑崩不住了,她失去了意识。

第16章 已替换

  小林见沈峯没挪步,返回来问:“老板?”
  沈峯问:“你有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
  “嗯?”小林怔,老板对声音向来不敏感啊,他回答,“没有啊。”
  村支书在喊,“沈老板?”
  小林噗嗤一笑,吕落也笑,“这称呼,和学长气质很配。”
  村支书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为掩饰尴尬,他招呼一行人往村里走。
  沈峯望了望草棚,一个佝偻老人匆忙跑进去,看起来大概是医婆,人群拨开,中间露出姑娘的面孔,陌生的脸蛋,微圆,皮肤黯淡。
  沈峯提步离开。
  走了大概十分钟,便看见一个老人扶着栏杆,在楼上张望。吕落问:“那就是叫伊妹的老人家?”
  村支书说:“就是了。”
  吕落感慨说:“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手头上的手艺,难办啊。”
  村支书说:“是啊,伊妹是从生苗寨子里逃出来的,没有婚配,所以没有子孙可以传,倒是有个孙女,不过是收养的,这手艺,只传本家人,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你们说。”
  一行人疑惑,吕落解释说:“苗族有很多分支,白苗黑苗等等,但总的来说可以分为两种,生苗和熟苗,熟苗是我们熟知的,与外界交往、通婚的苗;生苗不与外界交往,通婚更是不能,私通会遭到严惩,他们到现在还保留着母系氏族社会的特点。”
  有人夸赞:“还是作家见多识广。”
  吕落笑:“谬赞了,此前在这边支教,就了解了些。”
  “吕小姐慈悲心肠,这里生活条件。。。。。。你吃了不少苦吧?”
  “习惯了,山里的生活就别有趣味。”
  “我们就没有这样的情操了,”路涛说,“是不是沈总?”
  沈峯说:“铜臭商人,自然比不得文化人。”
  路涛哈哈大笑,吕落低了头,跟紧了些。
  小林拧眉想,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有一次在车上,老板和尹桑讨论某亲戚的结婚礼物,争执不下,到最后尹桑获胜,她当时说:“你这铜臭商人,除了跟钱搭边的,就没别的主意了?听我的,我是文化人。”
  沈峯当时扶了额,什么都没说了。
  到了门口,老人家要下楼迎接,沈峯叫住她,“您不用下来了,我们上楼就成。”
  阿嬷笑盈盈地站在上头,有些不好意思。
  几人上了楼,阿嬷请人进屋,凳子都准备好了,木屋常年烟熏,木质泛黑,屋里白天也光线黯淡,阿嬷特地开了灯,让空间显得亮堂些。几人落座,沈峯扶着她,阿嬷使劲儿仰着头才能看到他,“谢谢啊。”
  有人说:“老人家会说普通话,可真难得。”
  村支书介绍说:“这都有赖她的孙女,可了不得,在北京上学呢,在十里八乡,都出名着呐,伊妹就是跟她家孙女,拾了几句。”
  “着实是厉害,山里头的孩子,走出去不容易。”
  村支书用苗语问:“伊妹,你家阿桑呢?”
  “舂糍粑去了。”阿嬷说。
  “哟,刚才听讲舂糍粑的达配挨砸手了,不晓得是不是你家阿桑啊?”
  阿嬷着急了,“那我要去看看。”
  “急不得,叫医婆了,也不一定是,你在这里陪贵客说话,我去给你看。”村支书说。
  沈峯环顾屋子,看木质熏黑的程度,有些年头了,结构建筑,却不见一点蜘蛛网,家具倒是齐全,但看着不常用,小冰箱、液晶电视机都是蒙着布的。他就坐在伊妹身边,刚才扶着她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攥着。
  沈峯也没挣脱。
  村支书起身说:“我下去瞧瞧,问问是不是伊妹家的姑娘被砸着了,老人家担心。”
  大家都表示理解。
  一众人先是对着老人寒暄,问身体状况,问收成。讲得慢她就听得懂,讲快的时候,就笑眯眯地看着说话的人,宛如孩童,老人家的可爱,就在一点点神态中间。
  沈峯近距离接触过的老人,只有自家老爷子,固执,严肃。
  他看着她说话,因为没几颗牙,笑起来憨实可爱,他嘴角也不自觉弯着。
  吕落微笑说:“你们看起来真有点像祖孙了呢,你瞧老人家多喜欢你,都不撒手。”
  沈峯难得笑达眼底,“荣幸。”
  阿嬷扭过头看沈峯,“高啊,好高的达亨。”
  吕落知道一些简单的称呼,解释说:“达亨,就是年轻帅气的后生的意思。”
  满座皆笑,路涛说:“沈总老少通吃啊,咱们说不定有戏了。”
  几人得等着村支书回来做翻译,否则太复杂的东西,讲不明白,眼下就随意聊天,阿嬷想起在煮油茶,“油茶好了,我去看。”
  “怪不得这么香呢,”吕落说,“老人家太客气了,还打了油茶等咱们,你们可算是有口福了,我去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灶房,没一会儿吕落端了炒米和茶锅上来,阿嬷配好茶汤,吕落舀了第一碗,递给沈峯,吹了吹说:“小心烫。”
  阿嬷笑眯眯凑近吕落说:“这个,是你的?”比了个对手指的手势。
  吕落红了脸颊,阿嬷了然,“好啊,真俊!”
  几人尝了新鲜,都是商人,竟聊起商机来,但也只是说说罢了,没有人真想为这顿茶汤埋单。
  聊着聊着,有人问起孙女,阿嬷眉眼都温和起来,“我的孙女,也好看啊,和这个达配比,都不差的。”
  “她在北京,毛。主席那。”语气难掩骄傲,又看看沈峯,用苗语嘀咕,“要是我家的郎仔,有这么高这么俊,就好啦!”
  虽然听不懂,大伙还是从她的眼神、语气里头,猜出了一些。
  正聊得开心,沈峯忽然眉头一蹙,拍拍老人的手,起身,“抱歉,我离开一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堂屋门口,外头传来“当当当”的下楼声,很急促。
  小林趴在栏杆上喊:“老板——”
  沈峯在底下说:“你呆着,待会儿联系。”
  。。。。。。
  “沈总怎么了?”
  吕落也摇头,“不清楚。”刚才,提到什么了么?
  刚才老人家说,她孙女,在北京工作。这有什么问题么,村支书不是也说过?
  沈峯在村子里跑,小孩子见他面孔陌生,也跟在他后头跑。半路还碰到了折返的村支书,还没打上招呼,沈峯的影子就飘过去了,身后跟着一排瓜娃子。
  村支书:“沈老板尿急?”
  尹桑从未说过她还有亲人,沈峯只知道,她有个外婆,已经去世,父母都已亡故,所以他不确定,这个伊妹,究竟是不是她的奶奶。他知道她老家,在这个县城,却不知道,是辖区里的哪个乡镇,哪个寨子。
  山里头走出去,确实难,但这十里八乡,在北京上学的,也定然不会只有尹桑一个,但就是,直觉是她。
  还有那一声呼痛,也是直觉,他对声音不敏感,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觉得,心口一滞。
  至少他该去看看。
  **
  尹桑嗅着熟悉的臭味,醒了。以前外婆也用这种草,熏她起床。
  真够臭的,多久没闻过了,竟有些怀念。
  手指头已经被包扎好了,裹得跟阿嬷熏的丰肠一样粗,山里头没有规整的医用布料,用的是自己织的彩布,医婆秀手,打了个漂亮的结,尹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指头,然后说,“谢谢阿婆,很好看。”
  医婆哭笑不得。刚才踩板不专心的达配,也破涕为笑,打糍粑被砸的大有人在,但从没见过,晕过去的,达配自责又担忧,紧张极了,问她,“你疼不疼啊,对不住啊,刚才那个男人,太好看了。”
  众人皆笑,医婆说:“起来跟我去拿药。”
  “桑桑!”陌生的男声,字正腔圆。人群静了。
  沈峯拨开人群,看到了半躺在地上的尹桑,有人扶着她,是那个他刚才看见的圆脸。
  尹桑脑袋有短暂的停机,晕过去之前,她听到的声音,真是吕落的?
  他蹲下来,抓着她的手左右看,他皱了眉,“谁包的?”
  语气很急,语调也高,人群还是静,没有人说话,都盯着他看。
  他往上望了一圈,一个达配竟紧张地拍起胸脯来,他无语,盯着尹桑,“谁包的?”
  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脑子转了一圈,想想这世界真像马克思说的,都是普遍联系的。
  尹桑说:“不好看吗?”
  他左右端详,“布料卫生吗,消过毒吗,透气性够吗,扎这么多圈,血液能循环吗?”
  这一通讯问,声调一句比一句高。尹桑有些不爽,医婆是这一带的名医,多少外头西医没法治的毛病,过她手,都好齐全了,沈峯是什么江湖庸医,敢指手画脚。
  她往后靠,离他更远了些,淡淡说:“你懂个屁。”
  人群里,有人抽气。
  沈峯眉头都快拧成一条线了,扭头又问人,“这里最近的医院多远?”
  有人讷讷地说:“镇上有,十几公里路。”
  沈峯摸手机给小林打电话,通了,“拿车钥匙下来给我,”末了,加了一句,“别声张。”
  老人家该担心。
  尹桑静静看他,他把手机揣兜里,看了一眼扶着尹桑的达配,“让我来。”
  “啊?啊,好,”说完又反应过来,吞吞吐吐说,“先,先问,你是谁?”
  苗家女儿,摸个小手,那就得负责的,虽然这个男人,看着不像是会占人便宜的主,她也还是得给姐妹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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