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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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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都起了兴奋劲儿:“程迦,大伙儿想死你了。”
  十六嚷:“七哥最想。”
  一阵哄笑。
  程迦问:“最近工作忙吗?”
  彭野去接人前交代过不能提黑狐买凶的事儿,大家也都晓得分寸。看彭野一眼,笑道:“也就是以前那些事儿,你晓得的。”
  程迦还要说什么,涛子胡杨上前帮拿行李,彭野说:“放达瓦屋里。”
  好些个月不见,大家还和以前一样亲密。
  因程迦来了,石头怕她晚上无聊,叫上大伙儿去他屋里打牌,玩升级。八人刚好分成四对,每局两对人打,输了的下场换人。
  住的是最便宜的房,也没个桌子,几个男人把两张单人床抬了一拼,一伙人脱鞋坐上去,热闹极了。
  按房间分,程迦和达瓦一对,先和尼玛彭野对打。
  程迦没他们闹,最先盘腿坐好。床上人来人往,床垫子波浪般这儿一陷,那儿一鼓,她在上边晃晃悠悠。
  彭野瞟她身板一眼:“你坐那么直干什么?”
  程迦看大家都松松垮垮的,把腰弯下来一点点。
  彭野坐下了,低声问:“会玩么?”
  程迦说:“没输过。”
  彭野瞧着她,眼里缓缓聚起笑意:“那你今晚得输。”
  “……”程迦平静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彭野抿着唇舔了舔牙齿,说:“得压点儿赌注。你要输了——”
  程迦瞥他裤子一眼。
  彭野:“跟。”
  尼玛和达瓦都不擅玩牌,倒也公平。一局开始,十六坐程迦后边看,说:“程迦很精呀。”
  程迦打牌时很认真,不谈笑也不说话。很快,她带着达瓦上了40分,眼见胜利在望,没想彭野扭转局势,把她压得死死的,最后5分怎么也加不上去。
  结果程迦和达瓦输了。她看了彭野一眼,彭野也在看她。
  她开了钱,挪到一边,给涛子和胡杨让位置。
  石头出去一趟,买了瓜子和花生,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冷气,他把袋子搁程迦面前铺开:“程迦,吃嗯,别客气。”
  “嗯。”
  大家都来抓瓜子,程迦也吃,一边看牌,瓜子壳掉床单上,捡起来扔塑料袋里,捡了好几次。石头摆手:“不用,过会儿抖抖就成。”
  十六说:“皮厚,扎不疼的。”
  涛子听言,瓜子壳就往床上放,石头一掌拍他脑袋:“往哪儿扔呢,丢袋子里!”
  程迦:“……”
  程迦挪到彭野身边坐好,看他出牌,间隙,他回头看她,低声说:“赢钱了给你买瓜子吃。”
  程迦淡淡瞅了他一眼,没理。
  大伙儿都挺欢乐,程迦却没什么兴致,隐隐感觉大家都在时不时看她和彭野。
  看了一会儿,她起身下床,拍拍裤子上的瓜子灰,走到浴室里点了根烟。心口像蒙了一层保鲜膜,透不过气。
  抽到一半,彭野来了。
  程迦问:“输了?”
  “嗯。”
  “怎么就输了?”
  “打不赢。”他耸耸肩,无奈的样子。
  程迦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没吭声。
  他到洗手台边洗手,程迦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位置,不免看他。隔着烟雾,两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碰上,便挪不开了。许久不见,都有些按捺不住。
  先动的是程迦,她摁灭了烟,伸手去勾他皮带,语气平平,说:“愿赌服输。”
  这下轮到彭野一愣,待她解开了,才想起拦她的手,使了个眼色。
  门半掩着,外边大伙儿在笑闹。
  程迦恍若未见,仰头看他,眼睛跟潭水一样深,手却往下钻,又抓又挠,又揉又抚,彭野脸上风云万变。
  想要制止,她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说:“忍着啊,别出声嗯。”
  她跪下身去,牙齿咬住他牛仔裤的拉链,哗地向下拉开,动作竟有一丝凶。
  
  很快,轮到程迦和达瓦上场,尼玛四处看,又跑去浴室看,都没人。
  尼玛揉揉脑袋,说:“我去找七哥和迦姐。”
  石头赶紧从床上跳下,追上去“啪”一下打他脑袋:“叫什么叫,你先和达瓦凑一对儿。”
  尼玛皱眉:“现在轮到迦姐玩了,我不能抢她机会。”
  “她才不跟你玩。”石头箍他脖子,把他拉过来,“我告诉你啊,过会儿……”
  尼玛听着他的指示,渐渐脸红,懵懂地点点头。
  
  两人的战场早已换到彭野房间,程迦用嘴给他弄出来了,仰头看他湿润发红的眼,问:“什么感觉?”
  “软。”彭野微喘着气,说,“还热乎。”
  程迦起了身,脱了裤子拿腿根去贴他,问:“这里呢?”
  “软,”他盯着她,“还热乎。”
  “你更喜欢哪个?”
  他轻轻一推,她趴倒在床边,他跪上前去,抬起她的屁股。
  近乎发泄地冲撞,程迦骨头酸软,疼而晕眩,胸口好似压着一块石头,有翻涌的情绪要从缝隙里奔涌而出。她死死忍住。
  彭野把她翻身过来,扑倒在床上,分开了双腿,最传统的姿势,最原始的冲击,她搂着他的脖子,随着木床吱呀摇晃,细吟出声。
  汗出如浆,眉皱成川。
  他还是一贯的严肃与认真,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像盯着猎物的狼。低沉的吼叫震荡在房间上空。她箍紧了他,感受到他的颤栗,还有他的隐忍,克制,坚承……
  有些感觉,她很清晰。她一直都是一个对细节敏锐的人,仿佛有无形的触手吸收着周围的每一丝气息,汇集到她心底,搅成一团拎不清的麻。
  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身吻他的唇,闭上眼睛。
  
  夜深了,牌局散场,大伙儿各自回屋。尼玛拾掇了一遭,说:“七哥,我去和石头哥他们住一屋。”
  彭野问:“怎么了?”
  尼玛一本正经地说:“七哥,我懂的。明面儿上做做样子就好了。你叫程迦姐过来吧。”
  彭野:“……”他揉揉他的头,尼玛溜出去了。
  

  ☆、第65章 修改chapter 67

  程迦抱着自己坐在床上,似乎发了一会儿呆,问达瓦:“黑狐现在在哪儿?”
  达瓦整理着被子,不回头:“没头绪。——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迦道:“你们来风南镇是为了黑狐。”
  阿槐是四哥的线人。四哥上次追去看彭野,还顺道带上阿槐。他们很熟。且不是这层消息,彭野不会再找阿槐。白天打电话时,她心知肚明,便一语双关;可彭野特意“误解”成字面下的酸意,只当调情,不回答。
  达瓦坐到了床上:“没啊,就是巡查顺道路过了。”
  程迦冷静看着她,忽道:“这么说,彭野来看阿槐,是旧情未了了?”
  达瓦脑子一炸,忙道:“啊,我想起来了。十六查到黑狐来过风南镇,找了阿槐的小姐妹。我们这才去问。”
  程迦拿出一支烟,磕了磕打火机,道,“安安呢?”
  达瓦看她。
  程迦凉笑:“黑狐叫安磊,通缉的画像贴在电线杆子上,我看到了。”
  达瓦没法儿了,又讲了安安,但还是没说悬赏的事儿。
  程迦烟抽到半截,眼神有些空,问:“安安断了半条腿?”
  “嗯。”
  达瓦表情并不严肃,但程迦出奇地肯定,黑狐比以前危险。
  手机滴滴一下,程迦拿起看,彭野发了两个字:“过来。”
  程迦下床,说:“我今晚不和你住了。”
  达瓦心里明白得很:“好。”
  程迦收拾一下过去。推门进屋,撞见彭野在打电话,神色有些躲避。她看他一眼,关上房门,去浴室洗脸。
  彭野走到窗边,声音低了,继续道:“我听她说了。”
  那头的何峥难忍懊恼:“不巧那时我在外地。听阿槐说,叫万子的和他一起。”
  “嗯。”彭野略警惕地看了浴室一眼,把窗子打开,让风吹进来。
  “他手头紧得很,最近得进一趟,怕想东山再起。我准备进去,这次非把他逮到。”
  彭野低声:“四嫂要生了,你这回别管了。”
  “不可能。就这最后一回,抓不到我认了。倒是你。我听武警队的说前阵子在腹地抓到一伙人,说黑狐给各处的团伙放风,谁杀了你,拿赏金。”
  彭野回头看浴室,程迦正弯腰洗脸,门挡着,只看到她细细的腰和长腿,可就看着这幅身子,目光便怎么也收不回。
  要说爱是什么感觉,就是给了她铠甲,却留了自己软肋。软得一塌糊涂。
  因着她,他这回格外谨慎,格外惜命。也不敢想万一。
  洗手间白炽灯昏黄,程迦脸色惨白,仍在洗手,已感受不到流淌在指尖的冰凉,那冷水分明灌进她的脊背。
  失明那几年练就了她的听力。他那破手机,离得再远,窗外风吹得再大,她都听了个清白。
  水哗哗地流,她忽然醒悟,想起他常说节约用水,赶紧关了。
  讲到最后,何峥说了些轻松的,道:“过些日子你再来,我家小子就落地了。也来看看小侄儿。”
  彭野笑:“怎么就是小子,万一是个丫头。”
  “滚!”何峥骂他一声,道,“就得是个小子,从小跟我干,长大了送去保护站。”
  彭野默了半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缓缓拢起笑意:“小东西还在娘胎里你急什么。不定长大了想去外边。”
  “草原的男人是狼;高原的男人是鹰;外面的男人是牛羊。”
  彭野不和他争辩,揉了揉额头。
  何峥又道:“阿槐也找到好人家了,你呢,还念着那女人?”
  做四哥的显然信息没跟上,彭野低声告知,带点儿得意:“那女人把我看进心里头了。”
  那边稍顿,接着道:“老七,看好自个儿的命。”
  彭野笑:“我知道。”
  何峥声音低了点儿,道:“这回不是黑狐找你,是你找黑狐,只能成功,万一失败,我只怕他可就不是悬赏,是得亲自扒了你的皮。老七,看好自个儿啊。”
  风大了很多,彭野没作声。他知道,他也不是孤家寡人。
  挂了电话,彭野关上窗子,洗手间里没了声音。
  回头看,灯还亮着,却不见人,他意外,进浴室回头一看,程迦抱膝坐在洗手台上,倚靠着镜子在抽烟。
  她眼望着未知的某处,也没个焦点。烟雾青白,映得她脸色沉寂。
  彭野握着门,适才窗外秋风的寒意后知后觉从衣服外渗进来。
  他不确定她是听到了,或仅是感觉敏锐。
  他过去搂她,忽觉她很小,又瘦弱,他一只手臂就把她整个笼进怀里,他微微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鬓角,问:“怎么了?”
  她呼出一口烟,烟雾寥寥升到他面前,随之传来她不变的淡淡声线:“给四哥打电话呢。”
  彭野脑门一紧,他不愿和她提及的事还是被拿上台面。
  程迦说:“我不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说。”
  彭野松开她,手握洗手台支撑自己。
  她目光跟他走,在他沉默的脸上停留半刻又收回来,自嘲似地轻笑:“哦。不准备说。”
  “程迦——”彭野抿抿嘴,意外的无言。她一提,他便不想隐瞒,可思绪万千,他找不到起点。
  “彭野,你以为我是个不堪一击的女人?”程迦冷静地问。
  “不是。”彭野立刻看她,她表情平静,透出一丝坚定。
  从那夜把她从被窝揪出来,他就清楚这个女人是坚韧的,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彭野尝试开口:“我找出黑狐的真实身份了。”
  程迦把半截烟摁灭,不干任何别的事,目不斜视看他。
  “安安是他的妹妹,在住院。她在我抓他的途中受伤,断了半截腿。他的钱全在安安那里,被警方控制。”
  他说完,程迦还盯着他。
  彭野又说:“……他恨我。”
  程迦眼神像漆黑的相机镜头。
  彭野再说:“交手多年,恩怨太多,不差这一次。”
  程迦看他半晌,从台子上跳下来,鞋子重重一声响,砸在彭野心口上。
  “程迦!”
  她头也不回往外走,他上前追,追到门廊,还没抓住她,她突然自己回头,冷定问他:
  “黑狐铁了心要杀你。这个事实有那么难告诉我么?” 
  “程迦——”彭野双手掌心向前,朝她走一步,是想安抚的姿势,但她隐隐的情绪失控让他也并非绝对冷静,“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你担心……”
  “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但你不能瞒着我——”她冷冷看着他,眼睛像刀子,“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得让我知道那危险有多大,是什么时候。你不能让我这回回了上海,下回我再来找你,你他妈的人就不在了。”
  彭野张了张口,终究默然。
  程迦:“说话。”
  彭野低声却用力:“我不想一次次提醒你,让你担惊受怕。”
  程迦:“那就是让我时时刻刻担惊受怕。”
  这话像一棍子打在彭野头上。
  其实,他早就考虑抓住黑狐后他的去路;
  自长江源回来,他更谨慎警惕,更惜命。他这条命上拴着两个人,他不能接受自己出意外把她一人扔在世上。他担心她再度陷入病态,焦躁抑郁,自虐自杀。
  他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可不论她多坚强,他都想护着她,恨不得想拿个玻璃罩把她罩起来。他把一切危险对她隐瞒,想等尘埃落定再将成果与她分享。
  想起自己劝四哥不干了时的心态,不过是担心四哥出意外了那对母子的境地。
  可谁来担心他的程迦?
  他又凭什么拖着她陷入这样的境地。
  偏偏这最后一战,现实的残酷,两难的困苦,他不可改变,甚至不能半分纾解。而她的紧张更是唤醒他心底对那一丝对危险的不确定。
  这些天,他尽全力布局;可在她的目光下,他的隐忧和紧张,无处遁形。
  “你不能这样,彭野。我不需要你照顾我的心思,我需要知道真实。这份工作多危险,你以为我没有觉悟吗?”
  程迦突然抓住他手腕,唰地拉开袖子,两道深刻的伤疤。
  她脸色微变:“上次遇上万哥,是黑狐派去的。”
  彭野无法反驳。
  程迦抬头望住他:“你撒谎。”
  彭野拳头握紧,紧到手心出汗,又渐渐松开,决定铺开了讲:“我尽力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凡事都有意外的可能。程迦,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女人。可如果有意外,以后你——”
  “你再敢往下说一个字!”
  彭野缄口。
  “你说过,程迦这个女人,不管世上死了谁,我都不会放手。”程迦迎着他微愕的目光,点了点头,“是。我结账时听到了。彭野,你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
  “因为你这话,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我愿意,彭野。”程迦声音不大,“你知道,我愿意的。”
  彭野盯着她:“我知道。”
  “知道你还……”她嘴唇颤了颤,低声说,“彭野,你太欺负人。”
  彭野心狠狠一刺,握紧她肩膀像要把她捏碎:“程迦,我——”
  他咬牙,压抑在心头的一切却不知如何宣泄。
  “彭野,你听好。”她目光笔直,似乎要看进他灵魂深处,“我程迦既然认定你,你生就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
  程迦用力看他,隐忍着什么要迸发,却没有,只有那双眼带着惨烈的坚持与决绝,
  “你就是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担得起!”
  
  
  狭窄的门廊内,彭野上前一步把她揽进怀里箍紧,胸脯压着她的肩胛。
  那让人窒息的拥抱里,他全身的力量涌进她身体,牢固,坚定,无欲,她蓦地感到熟悉的安全与宁静。
  “程迦——”他埋首在她脖颈间,面颊贴紧她柔软的身躯,“程迦——”
  他唤她的名字,可到了这一刻,并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她也安静被他拥着,过了好一会儿,
  “彭野,我们拿了相机,从小镇回保护站的路上,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那一路他们说的话不多,却也不少。她此刻一提,他就知道是那句。他笑了笑:“是。活着的年纪,在哪儿都是好的。”
  他这软肋,给了他无尽的力量啊。
  
  
  
  Chapter 67
  天没亮,程迦就醒了。身边男人沉睡着,睡颜带着不会轻易示人的柔弱。
  程迦缓慢下床,穿好衣裳出门。
  天还黑,街上没人,清冷的雾气在路灯光下萦绕。
  程迦敞着风衣,似乎没觉察冷,一条路走到底到了镇子中心,她很容易找到阿槐的店,紫色门牌上印着“阿槐”两个字,拉着卷闸门。
  程迦上前拍了几下,闸门哗哗作响,声不大,但在空寂昏暗的街道上分外清晰。很快,楼上传来阿槐警惕的声音:“谁啊?”
  程迦抬头,说:“阿槐。”
  二楼窗子拉开,阿槐低头看,愣了愣,马上脑袋缩回去。她下楼开了卷闸门,没头没脑地看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迦进门:“昨天。”
  阿槐更加不解,懵懵的:“昨天你不是在上海么?”
  

  ☆、第66章 修改chapter 67

  
  程迦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她忽觉不对,赶紧道:“我见过野哥,但大家一起来的。他也是问线索的事,没问别的。”
  程迦不是那意思,但也没心思解释。
  阿槐望一眼还灰暗的天,把卷闸门拉了下去。
  程迦走到柜台后边拉了把椅子出来,靠着椅背自顾自点了根烟开始抽,也不讲话。
  阿槐立在一旁反像客人般拘谨,觉着她这架势像是来审问的。阿槐瞅她一会儿,她脸色很白,比上次见面还要白。
  程迦眼神凉淡看过来,阿槐一懵,也不知是该继续看还是挪开眼睛。
  程迦淡淡挪开,扫一眼她的店子,收拾得干净整齐,衣服不高档,却也不俗气。
  “生意好么?”她随口问。
  “换季,买衣服的多。”
  “好样的。”程迦点了点头。
  阿槐想想,小跑去里间,没一会儿端了杯热牛奶出来,程迦盯着看一秒,举目看她。
  阿槐轻声说:“就这么抽烟不好。要不,我给你做早饭吃?”
  程迦没答,忽问:“你知道他喜欢吃红烧牛尾么?”
  阿槐抿抿唇:“我以前问过四哥。”
  “你给他做过?”
  “嗯。”
  “他说好吃么?”
  “……嗯。”
  程迦好似陷入某种回忆之中,那天,她该给他做顿饭。他在她家的那天,但她不会,也没来得及学。
  烟头明灭,她终究回神,换了阿槐熟悉的淡漠面孔,问:“黑狐说了些什么?”彭野和何峥那通电话,她只听了个大概,没有细节。
  阿槐小声:“野哥还有四哥交代不能讲给别人听。”
  程迦冷定看她:“我不是别人。”
  阿槐咬唇片刻还是讲了,无非是黑狐和他有多大仇恨,收尾时说:“黑狐说,谁杀了他,给三万……”
  她声音越来越小,因面前女人苍白的面孔凝住,冷气越来越重。
  “三万——”程迦忽然笑了笑,说,“三万。”
  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阿槐心惊胆战,眼瞅着她能把玻璃摁碎了。
  “凭什么?!”
  阿槐脊背发怵,好一会儿了,她手渐松,表情也恢复冷漠,摸出烟盒再抽出一支点燃,低声说:
  “以前不珍惜,到跟前了才觉着,他妈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阿槐心恸,上前一步:“那就劝他走啊。你劝他肯定听。”
  “他生,而有所求。”程迦声音不大,“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他谈;但现在不必要。黑狐没解决,放着这摊子不管,不是他的作风。”
  阿槐也冷静下来:“对的。二哥的命摆在那儿。”
  程迦抬眼:“二哥?”
  “那时野哥才二十几岁,黑狐朝他开枪,是二哥去挡的……”
  程迦若有所思,忽而淡淡一笑:“一直就是个有情有义的。”
  话没落,突听外边一声喊:“程迦!”
  程迦一愣,和阿槐对视,竟有些茫然。
  那喊声从远方袭来,穿透昏暗无人的街道,势如破竹,带着惶恼,又一声:
  “程迦!”
  程迦从迷惑中惊醒,眼睛清亮,大步走去哗地拉开卷闸门,孩子一样明亮地回应:“诶!——”
  沉睡的街道被吵醒,黑暗的窗子三三两两开了灯。
  程迦看见远方跑来的彭野,大喊:“我在这儿!——”
  她回头看阿槐,整张脸像她身后被点亮光芒的窗子,水眸如星,说:“我走了。”
  阿槐微笑点头。
  程迦往前一步又回头:“有时候我觉得,就算明天他不在了,上天也待我太温柔。”
  她转头朝向彭野,阿槐怔愣许久,她并不理解程迦的话,可连她也心动。因那一瞬,她在程迦眼底看见无畏和守护。她没想过女人也可以成为男人的守护者。
  原来,因被爱而爱,因被守护而守护。
  彭野迎面奔跑到她跟前站定,微喘着气,黑色的眼睛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他人已平静,说:“我醒来时发现你不见了。”
  程迦说:“我带了手机。”
  彭野一愣,道:“一时没想到。”
  她盯着他看一会儿,忽抬手抚摸他高挺的眉弓,说:“跑出汗了。”
  他笑笑:“权当晨跑。”说完朝她伸手。
  她把手交过去,问:“那散步回去。”
  “嗯。”他握紧她,往回走,说:“程迦。”
  “嗯?”
  “我暂时没钱买戒指了。”
  “我知道。”
  “我必须得解决黑狐。”
  “我知道。”
  “你再等等。”
  三句话,程迦听出了端倪。她微微抿唇,并没有把这些话拿上台面讲。原有些想谈的话,也不必谈了。
  她说:“我知道。”
  说完了,却又冷淡地嘲讽他:“你倒是有自信。”
  彭野看她一眼,笑笑:“你在上海会遇到很多男人,他们能给你很多东西,你会发现我能给的比有些人少。——但他们能给的,都是你已经拥有的。我能给的却是你不可或缺的。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你也别想脱手。”
  程迦斜眼瞧他一下,半刻,还是说:“不少了。”
  你给了一个世界,给了你的所有。
  彭野低头看她:“像梦话。”
  程迦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日出未到,天色渐明。某一刻,路灯熄灭。
  在暧昧的晨曦里,两人回到住处。
  因为得赶路,大伙儿都早起了,迅速收拾了东西出门。
  石头照例去集市上买菜,与人讨价还价。
  早市上的人三三两两。
  过会儿要见麦朵,尼玛紧张得很,手握着个小纸包,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纸张皱巴巴的。
  程迦呼着烟,淡淡皱着眉提醒:“那纸都快给你揉碎了。”
  尼玛赶紧换只手,在衣服上搓搓手心的汗。
  路边一个卖牛角梳的摊子,尼玛停驻脚步,回头问程迦:“姐,好看不?”
  程迦瞟一眼,点点头。
  尼玛蹲下,挑了个最精致也最贵的,让人拿纸包好了,揣在手心。
  程迦问:“今天给她表白?”
  尼玛红着脸,声音小,还结巴起来了:“下,下次。”
  “切!”十六挥他脑袋,“三年前就说下,下,下次,下到现在没下出个蛋来!”
  尼玛羞得要打回去,可一手捧着红景天,一手捧着梳子,怕碰坏;
  彭野揍十六一拳:“一边儿去!”
  程迦手里拿着两个细长的小筒,她打开一个,把卷成轴的相片取出来展开,给尼玛看。
  麦朵立在杂货铺子的柜台后边,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头发扎成小辫儿,在笑。
  尼玛呐呐道:“真好看啊。”他问,“这个给麦朵?”
  “嗯。”程迦说,“给你也留了一份。”
  尼玛:“这小筒真好!不会折坏了!”
  程迦收起照片,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拍到安安的照片,没有与他们同行,或许黑狐早离开这里。
  但解决了黑狐,也还会有别人。
  程迦找到当初她拍照的那户人家,去时,那藏族阿嬷仍坐在那儿煮奶茶。
  阿嬷收到照片,开心极了,不会说汉语,拉着尼玛和他说了一堆话,尼玛翻译:“她就说,很高兴,很高兴,还是很高兴。”
  十六:“你乱翻译的吧,阿嬷说了那么长一串。”
  尼玛急了:“真的。”
  阿嬷又说了句话,还比划着,这次不用翻译,程迦也看懂了。
  “她想请大伙儿喝奶茶。”
  程迦问:“我们喝了,她家人喝什么?”
  尼玛原封不动问阿嬷,阿嬷说了,尼玛说:“羊奶再去挤挤就好了。”
  程迦微微颔首,说:“谢谢。”
  喝完奶茶,身子暖了大截,大伙儿谢过之后告别了。
  程迦和彭野走在人群后边,看到一个卖手套的地摊,彭野说:“买副手套。”
  程迦:“我?”
  “嗯。”彭野挑着手套,说,“这些天得降温,你喜欢哪个?”
  程迦扫一眼,说:“黑的,经脏。”
  彭野拿了双黑的,程迦走过去指:“不是这个,那对好看。”
  彭野说:“这双戴着舒服。你摸。”
  程迦蹲他旁边,两边摸摸,果然他挑的那双软绒又贴肤。
  “那就这个。”
  往前走不一会儿,到了麦朵的小卖部。好几个月不见,麦朵似乎变漂亮了,笑容也更加灿烂,见了众人,热情地打招呼。
  石头进店买东西,十六赖在门口和麦朵聊天,尼玛站在最外边,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程迦把相片送给麦朵,麦朵打开一看,可高兴了:“你比照相馆的师傅照得好看多啦。”
  大伙儿都凑过去:“啧啧,真好看。”
  麦朵抬头:“桑央,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看呀。”
  尼玛慢吞吞挪过去,瞅一眼了就要走,十六让开位置,故意推他一把,尼玛撞麦朵身上,红了脸。
  麦朵并未在意,捧着照片说:“真好看。”
  尼玛看着她笑呵呵的侧脸,小声说:“嗯,真好看。”
  麦朵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玉溪,给程迦:“这个送你吧。”
  程迦默了半刻,也没拒绝,却说:“我不抽这个,换一包。”她换了最便宜的黄色包装的烟。
  正说着,胡杨和涛子一前一后开着车来了,一辆越野,一辆小货车。
  程迦看一眼,把烟扔给彭野,说:“我想坐货车后边。”
  彭野说:“好。”他跳上货车,把她拉上去。大伙儿都贪玩,爬去货车后坐在油毡上,尼玛低着头,脚跟黏住了似的,走不动。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大伙儿上了车,趴在货车栏杆边,都安静地看着尼玛。
  十六轻声说:“桑央,走了。”
  尼玛把两个纸包放在麦朵的柜台上,转头就跑,一口气跳上货车,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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