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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不要脸-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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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是听得懂法文的,并猜出了沈夫人真正的意图,看着那母子俩离去的身影,似笑非笑。
顾冉也想笑。
沈夫人碍着面子做得巧妙,可她也不傻,即便听不懂法语,察言观色是会的。这跟做销售的道理相同,多少顾客将货左看右看,然后突然接了个电话说不好意思,有点事,一会再来……
后来,十有**就没来了。
哪里是有事,不过是不满意不想买而已。
那边宋樱子见她笑,挑眉道:“咦,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顾冉耸肩,“我有脑子。”
两个女人隔着餐桌打量。
其实时隔多年,再见宋樱子,顾冉多少有些感触,穿回那个世界,她曾跟宋樱子因为沈嘉文成为情敌,末了宋樱子败于她手下,被家里遣送日本。
不过那也是穿越过去的事了,这个世界的她跟宋樱子没什么瓜葛,所以她尽量放下芥蒂,抱着平常心对待。
那边,宋樱子也在打量她。
在她的印象里,顾冉虽然是她的高中同学,但两人过去交际颇少,可奇怪的是,她在看到顾冉后,莫名有些不舒坦,好像彼此多年前,有过什么恩怨似的。
是因为她是表哥的女朋友吗?
呵,说到这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过去她暗恋表哥多年,年幼不懂事,真的幻想过长大后彼此能去不受伦理约束的地方结缔终身,然而她的梦破碎在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她曾鼓起勇气向沈嘉文表白。可沈嘉文什么也没说,只在刚入大一后,发了几张跟另一个女生亲密的照片给她……从此,她就知道自己的梦再不可能了。她将自己关在家里痛哭几天,然后选择出国……再后来,她渐渐长大,回望过去的事,觉得自己当年可笑又可悲。
可笑,爱上自己的亲表哥。
可悲,这世界上谁都可以跟他在一起,唯独她不能。
眼下一转眼,十来年过去了,她也谈过几个男朋友,对沈嘉文应该算是放下,可虽然走出情伤,但得知沈嘉文这些年情场漂浮不定,最后竟然花落顾冉时,还是大吃一惊。
可能因为顾冉的平凡吧,表哥是完美的,可顾冉,是落入尘埃里的砂,不足为奇。
这么一想,宋樱子竟觉得这陈年往事有些酸,再看向顾冉的眼神,不免有些变味。
但礼貌让她仍是维持着笑意,“顾冉,没想到当年那么多人追我哥,最后竟然花落你家,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冉亦是笑,她跟沈嘉文一起,恐怕过去的老同学知道后都会刮目相看吧。
宋樱子又拉起其他家常,“我现在是个珠宝设计师,开了家自己的工作室,你呢,在哪工作?”
顾冉默了默,“久泰。”
宋樱子惊讶,“我哥的公司?那做什么岗位?该不会是他秘书吧?”
“销售。”顾冉答。
“销售?”宋樱子不敢相信似的,不知道是觉得金贵的女孩子就不该做这个岗位,还是觉得配她那个完美总裁表哥的人,是个小销售业务员太过可惜。
旋即她哦了一声,道:“你做这个啊……恐怕……唉。”
她看向沈嘉文母子的方向,神情微妙。
……
果然,沈家母子那边气氛微妙。
沈嘉文道:“妈,你把我喊到边上来什么事?我这陪女朋友逛街呢,把她一个人丢那不好。”
“女朋友?”沈夫人笑了笑,“从前那么多女生围着你,也没见你说一句女朋友,怎么到这个顾小姐,这头衔就归她了?”
“那不一样嘛。”沈嘉文含着浅笑,“从前那些都是玩玩,这个是认真的。”
“认真?”沈夫人仍是笑,“你拿什么资本去认真呢?”
沈嘉文终于意识到母亲话里有话,他敛了笑,问:“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会干涉我的感情吗?”
“我没干涉你啊,是,我的确觉得顾小姐的家境跟我们家相距过远,我担心这种出身的孩子在我们家会不适应,但我并从没有因此苛求她,但是嘉文,你即便要找一个普通点的女孩子,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她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她挺好啊。”
“没有问题?”沈夫人眯起眼,褪去了温柔的表象,这个美妇人自有一股久经世俗的犀利,她缓缓抛下几个字,“谢豫……不是问题吗?”
只这几个字,沈嘉文面色霍地一沉。
“嘉文。”既然谈到了问题核心,这一刻沈夫人终是面色一阴,“公司最近的传言,你以为瞒得过吗!这阵子你为了顾小姐团团转,你就没有考虑后果?”
沈嘉文再瞒不下去,面色也浮起不快,道:“怎么,谢豫看上的人,我就不能看上!我比他差了?”
“他比你差了?”沈夫人气极反笑:“嘉文,这些事原本我不该说的,但人贵有自知之明,现在在公司里的情况,你不清楚吗?”
“什么情况?我怎么不清楚了?”
沈夫人笑,“好,那我就说说。”
“你瞧不起谢豫是吧,我知道,咱们沈家的孩子,出身太好,就没瞧得起别人的。可你们瞧不起,妈妈倒是真心服他,一个穷人家孩子,没爹,还是个残疾母亲,真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可人家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到这个地步……”
沈嘉文无法忍受母亲对情敌的夸赞,打断了话,“那又怎样!他再有本事,久泰还是我们沈家的!他再折腾,也不过是个小股东!”
“小股东!”沈夫人美目一瞪:“你爸爸都告诉我了,这次威尔斯的合作达成后,公司的年利润最少可以上涨百分之三十!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谢豫谈出来的!他不要那百分之三十利润的提成,直接跟集团交换了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他原本就有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眼下再有这百分之八,他整个人在集团股份已经达到三分之一!久泰成立五十多年,而他一个年轻人,加入久泰不过五年,就已经拿到了整个集团三分之一的股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沈夫人说到这讽刺的笑,“对手野心勃勃,而我的儿子在做什么?靠着父母的基业,吃喝玩乐,安逸快活,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任由对手慢慢蚕食……”
“他甚至还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加剧双方矛盾,让局面更加严重!你知道整个董事会都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可你呢,还以为情场得意就赢了对手?错!你的对手在用商场逼你!”
“你给我听好了,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将一手好牌打烂。”
。。。。。。。。。。。。。。。。。
第82章 拥抱
沈嘉文回来时; 表情有些凝重。
见沈夫人带着宋樱子离开; 顾冉上前问沈嘉文:“怎么了?你妈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预感到沈夫人肯定会提到自己。
沈嘉文没答话,只对顾冉说:“没什么,我们继续逛街……等买完东西; 我想再给你报几个班,等你有时间; 你可以学学社交礼仪跟外语……”
顾冉一脸抗拒:“我都说了不要衣服啊?而且,为什么要报班学这个?”
沈嘉文坚持己见; “以后你肯定用得上的; 毕竟我生在那个环境; 以后我公务应酬,作为女朋友你难免要出席; 万一跟外商打交道**语德语,你听不懂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带个翻译给你?多不合适啊。”
他又拍拍她的头; “这对你也有好处啊!难道你不想提升自我吗?好了; 不要再说了; 去买衣服吧。”
他表情还算平静; 可眼里却有什么情绪在忍耐; 说完他拽着顾冉; 非要往店面里走。
顾冉被他拽得手腕疼; 忍不住拂开他的手,“沈嘉文; 你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我说了我不想去!”
沈嘉文忍耐的情绪终于溢出几分; “不去你穿什么; 你身上那叫衣服吗!”
顾冉不说话了,许久后她看着沈嘉文说:“沈嘉文,咱俩算了吧。”
沈嘉文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顾冉语句清晰,一字一顿,“我说,咱俩到此为止吧。”
沈嘉文摇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你好不好笑,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我要给你买东西,要你提升自我价值,你就要分手?”
“这是小事吗!”
“怎么不是?我过去对哪个女生能比的过你?我对你爸也算是忙前忙后吧,天天在医院陪着蹲着,有什么需要我没满足?我甚至为了你顶着公司那么大压力,刚刚还被我妈训,我做了那么多,难道你就不该为了我做点什么吗?”
“还有,我给你买东西,难道不是我喜欢你的表现?我想让我的女朋友穿好点,用好点,有错吗?别的不说,就说你那身衣服,你穿得舒服吗,体面吗?以后出去应酬合适吗?别人会不会说,沈公子自己穿得这么体面,对女朋友却这么亏待?”
“这跟亏不亏待有什么关系?”顾冉指着自己的衣服道:“我不觉得这身有衣服有多差,是,这的确跟你的不能比,可能连你衣服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但这每一件都是我凭自己的能力赚回来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这种感觉,踏实,舒服!”
“呵……”沈嘉文像是不能理解这个做法,他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片刻,末了像是想到什么,倏然冷笑,“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这事,你就是找茬,你根本心不在我这!你还想着那个姓谢的对不对!”
大概是方才跟母亲的争吵点爆了怒火,他冷笑,“呵,你们一个个都觉得他好是不是!”
顾冉道:“这跟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对你这么好,没他,你凭什么要掰!我过去对哪个女生能比的过你?你扪心自问!”
“沈嘉文,你还没明白吗?咱俩就算没他,也处不下去!”
“这么说吧,撇去谢豫这个人不谈。其实这段感情从最开始时,我曾经是想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答应了你,就认真的谈,哪怕现在没什么感觉,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所以你做的决定、你的想法,哪怕是我不喜欢的,我不习惯的,我也尽量尊重跟配合,因为我知道你的付出,我不是没有心的人,我也想回报……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发现,我不能适应你。”
“我承认,过去,在我读大学的初恋时间,你曾经是我的梦,可等到我靠近了之后,我才发现,不是每个梦,都适合去实现,我们不适合,甚至时间越长,我越累。”
“沈嘉文,你我之间,也许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三观不合,融不到一起。我觉得继续勉强也是个错,我们就到这吧,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想不到我也有被人送这句话的一天……””沈嘉文面露讽刺,他弯唇笑了起来,三秒钟后,他却是猛地摔了手里果饮,“掰就掰!!”
。。。。。。。。。。。。
深冬的法国,大雪纷飞。
顾冉站在街头,仰着脸,透过枯黄的梧桐树枝桠,看着漫天大雪。
她是昨天下午到的法国,跟沈嘉文掰了后,父母便很快知晓,但谁也没说什么,随后顾老豆主动提出不再住院。反正也治不好,他不想女儿继续欠沈嘉文人情,而且他也想趁自己还没到最后撒手人寰的阶段,圆了其他未完成的事。
过去,顾老豆还没病时,总想着日后有机会,也要带着老伴去欧洲洋气地转一圈,他年轻时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听过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仰慕已久,对著名景点凯旋门向往多年。
于是顾冉二话没说,东挪西凑,凑齐了出国的费用,带着一家三口,来了欧洲。所幸那时顾老豆虽然病重,但总体情况还算稳定,加之肾衰竭患者不算飞机的禁止条例,顾家三口便乘着航班,去了万里之外的法国。
到法国之初,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老豆虽然体力不如从前,但顾冉弄了个轮椅来,推着他到处看风景,他状态好,也能坐在轮椅上瞧瞧看看。
第一站到的是凯旋门,顾家母女推着他在凯旋门下欣赏,12月的法国下起了雪,但也挡不住顾老豆的热情,他对着风景又是看又是让女儿拍照,还学着年轻人的姿势比出V字手型,病态的脸洋溢着笑。
看着他笑,顾冉也笑。
父亲圆了他多年的梦,真好。
难得他这么高兴,如果明后天条件允许的话,顾冉还想再带他去看看艾菲尔铁塔跟巴黎圣母院——顾老豆曾念叨过这个。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想法还没实现,变故陡生。
在从凯旋门回酒店后,上午还在铁塔下开心合影的顾老豆,一回到酒店,忽然状态急转而下,他像过去发作一样,先是剧烈咳嗽,时不时伴有痉挛,末了,他突然捂住胸腔,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过去吐血情况是有的,而这一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张大口,身子躬得像虾米,血像没有止境似地一口口出来,地毯上晕开一大片。而顾冉的衣袖,因为扶着顾老豆,都是血。
她冲出去要打急救电话,顾老豆却拉着她的手,说:“算了,外国看病可贵了,我也没多久了,去了也是浪费钱……反正凯旋门看了,够了……”
顾老豆气若游丝,而花姐抱着顾老豆,也是说:“真没必要……到医院,没准要把你爸爸隔离重症,到时候……没准最后的日子咱一家人都不能守在一起了……”
顾冉心如刀绞,她知道,母亲这是不想再给她带来经济上的压力,毕竟欧洲游已经让她砸锅卖铁。
末了花姐大概是怕顾冉看了这一幕太痛苦,劝道:“没事,这有我守着你爸,你出去接电话吧,看你手机不停震……”
又指着她衣服上的血迹道;“把衣服换下,别把人吓到了。”
……
顾冉最终没有换衣服,她怔怔下了楼去,走到酒店外的某个小巷。
兜里手机还在振动,一遍又一遍,她木然地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显示116个未接电话。
她木然的心起了些波澜,她知道是谁,这些天她也惦记过他,可在那个雨夜过后,那么多绝情话语的伤害,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且,即便能面对,她也不敢接,她现在的心情太过痛苦,她怕自己一旦接了,会控制不住情绪。
……
大雪还在下,整个街道染成纯白,这是今年巴黎以来最大的雪,积雪太深,没什么行人,顾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没有打伞,亦没有任何遮挡,寒风携卷着雪花,砸在身上刺骨的冷,可她没有知觉似的,只一个劲往前走。
雪深路滑,风雪中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砰地摔了一跤,一下砸进了深雪堆里。
冰冷的雪贴着脸,冻得人发抖,可她没有起来,而是将自己埋在雪里。冰凉的雪花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眶,一滴滴渗了下来。
像是强忍多久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住。她终于坐起身来,就在那个雪堆里,哭出声来。
周围空荡荡没有人,只有漫天的飞雪,她瘫坐在冰冷冷的世界里,哭着说:“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血还在她身上,染红她的衣,可她救不了他。
而他受这么大的罪,临到大口吐血的这一刻,还怕给她增加负担……
是她没用啊,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
从没有一刻,顾冉哭得这么伤心过。从小到大,她几乎是从不流泪的人。
可她如斯倔强,哪怕哭也不愿在人前,只肯在这异国他乡的深雪后,咬着手指,哭的浑身发颤。
大雪还在肆虐,落在那哭泣的女子身上,又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随着风的呼啸,一片一片,是冬季的哀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人的小巷里,忽然传来簌簌的声响。
似乎是人的脚步,在顾冉的背后,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哭到不能自己的顾冉怕被人看见,慌乱地擦了擦脸。
然而就在起身扭头的一霎,她双眸一瞬瞪大。
素白小道中,一个身影就在那,个子颀长,五官英挺,藏青色长风衣在雪中翻飞。那双幽深的双眸,此刻穿越狂风暴雪,就锁在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顾冉迅速用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她不想让他看到。
可还没等她抹干那些泪痕,呼啸的风雪中,男人的身影一晃,他的气息笼罩而来,接着一股力道将她往前一带,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
第83章 依靠
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顾冉焦急地等待。
手术室外的红灯久久亮着,意味着手术进行中,为了缓解内心紧张,顾冉低声问身边的人; “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她身边的男人; 坐姿笔挺,面容镇定,长风衣英伦皮靴; 自然是谢豫。
他当然知道她的担忧; 薄唇微抿了下说:“放心; 迈克尔医生可以算是整个欧洲最好的肾内科医师。”
顾冉没有再说话。
几天前,小巷里突然出现的谢豫,像是绝望命运陡然显现的曙光。
在这风雪交加的异国他乡,面对哭得一脸泪痕的她,他没有长篇大论; 只低低在她耳边两个字。
“有我。”
。
随后; 一切像是早已准备就绪,马不停蹄开展起来,父亲被救护车接到了据说是伦敦最好的医院,各项精锐一起展开了一些列的病情检查; 接着再又是最顶尖的专科医生亲临。
当一切检查合格后; 达到手术标准后; 顾老豆被推入病房; 开始了换肾手术。
是的; 换肾,尿毒症看似是难以治愈的重症,多数患者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可实际上,如果有条件换肾,这将赋予病人新的希望。
只是换肾太难,病人本身是一个因素,毕竟并非每个病患的病情都适合换肾,第二个更难的是肾。源,国内的肾。源非常紧张,不是想换就能换,多少尿毒症患者在排队等待肾。源,然而遥遥无期,之前顾冉跟沈嘉文在一起时,就曾想过这天路……可哪怕有权有势如沈嘉文,一颗能跟顾老豆合适的肾。源,也并非是信手拈来的事。
而如今,谢豫找到了匹配的肾。源,不亚于给了绝望中的顾家人最有力的希望。
不过,即便有合适的肾。源,也不能代表手术能百分之百成功,进手术室之前,顾冉问过医生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医生慎重地说,百分之八十。
这是欧洲最好的医生,对于顾老豆这种紧急的情况敢接手,已非寻常医生不能及。而百分之八十,在手术里算是较高的成功率,顾老豆极有可能因为这场手术重获新生。
可手术成功率不可能是百分百,一旦失败,后果亦是让人难以接受,极有可能人就会倒在手术台上,再醒不来。
但如果不手术,顾老豆顶多几个月的生命,甚至一旦恶化可能随时都会去。
最后,在短暂的苟延残喘与求生中,顾家人决定奋力一搏。
……
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毕竟手术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家属仍是处于忐忑之中,眼看着老头子被推进了手术室,顾家母女在手术室外,都紧张万分。
几人等了片刻,顾冉想着手术一做最少四五个小时,怕花姐纪大了受不了,想法把她赶回了酒店,自己在这陪着,而谢豫,就在旁边陪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手术室的门迟迟没有任何动静,顾冉内心越发不安,她从椅子上起来,在长廊里来回地走。
末了,她蹲在长廊的最前面角落,蹲着。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她有多不安,就算她对外表现如常,仍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怕,怕爸爸真的不能从手术室好好出来,怕这一别就是永远。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会有多恐惧至亲的失去。
……
那边谢豫还坐在长廊上,看似是在等着手术,可目光一直在跟着顾冉。
她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头抵着墙面,一声不吭,只有紧捏指尖的小动作,泄露出她最真实的状况。
从前在学生时代,她就是这样,一紧张就捏手心。
平日看似大大咧咧的她,在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笑着,任何事,任何经历,哪怕再难过再惶恐,她都习惯用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来遮挡,就怕旁人为自己担忧操心。就像那一日大雪,她无助地蹲在雪地里,可即便是流泪,也要找个旁人的角落。
谢豫起身,走了过去。
……
那边,顾冉还蹲在那捏着手心。
走廊一侧的窗户看得到外面的风景,风雪还在下,呼号着,席卷一阵阵寒意而过。
她蹲了很久,直到耳边倏然传来声响,男人的脚步走了过来,还有他微沉的嗓音,“顾冉。”
顾冉抬起头,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廊外光线,他缓缓蹲下身,保持跟她齐平的位置,凝视着他,随后,他拉过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将她紧张捏拢的手慢慢摊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给予她力量,“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找人分担?”
……
两人说了会话后,顾冉再次被谢豫带回长廊座椅。
在那座椅上,两人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顾老豆年纪大了,病情相对复杂,除了肾移植,还要顾及其他的病,所以手术时间格外漫长……顾冉一直跟谢豫在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等着等着,竟然靠在长椅上,昏昏沉沉眯了过去。
其实,不是睡,而是再撑不住。
在这父亲病重近一年,苦苦撑起一个家的她再也撑不下去,尤其是近来几个月,她没日没夜辗转在工作与医院之间,除了加倍工作赚取医药费,她还要去医院通宵陪房,一切繁重的事务像是车轮战般没完没了,一个坎过了还有另一个坎等她,命运明明予她纤弱的女人之躯,她却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正常人般睡过觉,她从当初略微婴儿肥的的98斤瘦到了如今的83斤,单薄的身体早已透支到极点,再不休息,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倒下。
……
接下来的时间,顾冉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谢豫仍坐在那,长久的等待,他不见丝毫怠卷,依旧神智清明,平静如初,看着女人睡后渐渐歪倒的姿势,慢慢用他的肩,将她接了过来。
时间仍滴答往前走,医院冰冷而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两个并排的男女就坐在长椅上,男人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连呼吸都很轻,似是不愿惊扰女人的睡眠,而他的肩,就那么任由她靠着,仿佛他是她的依靠。
在手术结束之前,他一直没带她走,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昏睡,她仍然希望守在这里,一直到心系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她要等,他就陪她一起等。多久都可以。
……
终于,数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
在收到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后,男人起身,交代好一切事宜后,抱起女人踏出医院。
……
异国他乡的夜,乌沉而广袤的天空,仿佛被浓墨一层层晕开。
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风雪还在肆虐,几乎是成团成团地砸下来,整个城市沉浸在暴雪中,雾蒙蒙一片。见男人出来,在外等候已久的几个下属拿着伞正要冲过来,可一看眼前一幕,便是一愣。
皑皑的素白之间,男人身姿挺拔如竹,手里却抱着一个女人,寒风刮到人脸上刀割的疼,几个下属从头到脚穿着羽绒服棉裤长筒靴都想打哆嗦,男人却连外套都没有——他的羊毛大衣已然脱下,只为了裹住怀里的人,风雪交织的天,他就穿着件单薄的衬衣。
而他怀里的人,在这狂风暴雪之地,还能安然入睡。
一群人急了,围过去想要将衣服脱给男人,可还没开口,谢豫立刻用眼神止住,他手指微微摆了下,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又指了指伞,再指了指车库。
意思很明显。
不要出声,以免吵到她。
伞打好,车开来,不要淋着她。
一点点都不可以。
……
末了一群人按照谢豫的指示,忙碌起来。
车子很快开来,从医院大门走向车子有几百米的一小段路,一群人用伞团团围住谢豫,伞面跟伞面紧密相接,风雪难以侵袭,可即便是这般严实的保驾护航,谢豫还是不放心,抱着怀里的人,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调整姿势,让风雪的方向面对自己,确保一丝半点都落不到她身上。
地上的积雪比脚踝还深,踩在上面簌簌发响,这样天黑打滑的路面,他一步一步,格外沉稳用力,似乎是怕将她扰醒,而她,就一直稳稳地睡在他双臂之间,面色恬静,呼吸安然。
两分钟后,一群人走到车旁。
车型是极宽绰的商务车,谢豫抱着怀里的人弯腰进车。
前面的司机进了座,把握着方向盘问:“谢总,咱现在去哪?”
谢豫还没整顿完毕,目光一直锁在怀里的人身上。
大概是他护得太好,怀里的人还在安睡,丝毫没有被外界的一切干扰。也不知道是车内太暖和,还是他的羊绒外套太暖和,她猫儿般蜷在他怀里,闭着眼,睡得脸蛋红扑扑,姿态酣甜。
谢豫看着她的脸,将她一缕刘海勾到耳后,将她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去查看她身上有没有落雪,再摸摸她的手,看有没有受凉。见她指尖发冷,他将她的手捂到了自己的手心。
前面司机不好催,也不好直接扭头围观,就只能从后视镜悄悄窥看。
看那个一贯强势孤僻的男人,为着怀里的女人,动作轻柔,眸光柔软,所有的眷恋,小心而细致。
。
一切安顿好后,谢豫才想起司机的发问。
窗外风雪呼号,他视线仍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以一个不会让她不适的姿势拥紧了她,她语气坚定。
“回家。”
第84章 值得
顾冉这一觉,一旦闭眼; 再睁眼就难了。
大概是太过疲累; 长久的透支身体伤了元气; 这一觉像是身体要扳回本似的,她久久没有醒来。
而脆弱的身体不止是沉睡,她竟然还发起烧来——应该是那个雪天在外受了凉的缘故,这几天她一直在咳嗽低烧; 可她一心忙着顾老豆手术的事,也没顾得上,就这样拖拖拖了几天,越拖越严重; 导致身体终于用发烧来抗议。
发烧一度飙到三十九度,顾冉躺在床上; 脑子昏昏沉沉的; 只知道睡。
不过人虽然高烧着; 可潜意识对外界的感觉; 隐约还是有的。
她能感觉到; 起先是被人抱着走; 虽然迷糊中不知道是谁,但那人的怀抱,让她安全而温暖。
然后,她进了一个略显狭隘的空间; 伴随着些微的晃动; 似乎是行驶的车辆。
接着; 她就被放到了这个地方,身下软软地,蓬松地,还有东西轻柔地盖在她身上……似乎是床?
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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