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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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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介?”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你难道已经……”

“是的,都想起来了……”他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望着落满了雪的夜,“小夜姐姐,我都想起来了……我已经将金针逼了出来。”

“太好了。”她望着他手指间拈着的一根金针,喜不自禁,“太好了……明介!”

她伸出手去探着他顶心的百汇穴,发现那里果然已经不再有金针:“太好了!”

“雪怀,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眉目和他依稀相似,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杀了进来。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们,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

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

“小夜姐姐……那时候我就再也记不起你了……”他有些茫然地喃喃,眸子隐隐透出危险的紫色,“我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杀了无数的人。”

“明介。”往日忽然间又回到了面前,薛紫夜无法表达此刻心里的激动,只是握紧了对方的手,忽然发现他的手臂上到处都是伤痕,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

“是谁?”她咬着牙,一字字地问,一贯平和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愤怒的光,“是谁杀了他们?是谁灭了村子?是谁,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瞳在风里侧过头,望了冰下的那张脸片刻,眼里有无数种色彩一闪而过。

“是黑水边上的马贼……”他冷冷道,“那群该杀的强盗。”

风从谷外来,雪从夜里落。

湖面上一半冰封雪冻,一半热气升腾,宛如千百匹白色的纱幕冉冉升起。

而他们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当年那些强盗,为了夺取村里保存的一颗龙血珠,而派人血洗了村寨。”瞳一直望着冰下那张脸,“烧了房子,杀光了人……我被他们掳走,辗转卖到了大光明宫,被封了记忆,送去修罗场当杀手。”

她望着雪怀那一张定格在十二年前的脸,回忆起那血腥的一夜,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只是为了一颗龙血珠。

那些人,就这样毁灭了一个村子,夺去了无数人性命,摧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

“明介……明介……”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颤声道,“怎么,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

他没有做声,微微点了点头。

昆仑山大光明宫里培养出的杀手,百年来一直震慑西域和中原,她也有所耳闻——但修罗场的三界对那些孩子的训练是如何之严酷,她却一直无法想象。

“我被命令和一起训练的同伴相互决斗,我格杀了所有同伴,才活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天空里飘落的雪,面无表情,“十几年了,我没有过去,没有亲友,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只是被当做教王养的狗,活了下来。”

他平静地叙述,声音宛如冰下的河流,波澜不惊。

然而其中蕴藏的暗流,却冲击得薛紫夜心悸,她的手渐渐颤抖:“那么这一次、这一次你和霍展白决斗,也是因为……接了教王的命令?”

“嗯。”瞳的眼里浮出隐约的紫色,顿了顿,才道,“祁连又发现了一颗龙血珠,教王命我前来夺回。”

薛紫夜打了一个寒战:“如果拿不回,会被杀吗?”

“呵。”他笑了笑,“被杀?那是最轻的处罚。”

“风大了,回去罢。”他看了看越下越密的雪,将身上的长衣解下,覆上她单薄的肩膀,“听说今天你昏倒了……不要半夜站在风雪里。”

那样的温暖,瞬间将她包围。

薛紫夜拉着长衣的衣角,身子却在慢慢发抖。

“回夏之园吧。”瞳转过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灯引路。

然而,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明介!”

“嗯?”他回应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感觉到那只手是如此的冰冷而颤抖,用力得让他感到疼痛。他垂下眼睛,掩饰住里面一掠而过的冷光。

一颗血色的珠子,放入了他的掌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灵气,几乎让飞雪都凝结。

万年龙血赤寒珠!

他倒吸了一口气,脱口道:“这——”

“你拿去!”将珠子纳入他手心,薛紫夜抬起头,眼神里有做出重大决定后的冲动,“但不要告诉霍展白。你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必须要救的人,才和你血战的。”

瞳有些迟疑地望着她,并没有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握紧了那颗珠子,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表情——

在薛紫夜低头喃喃的时候,他的手抬了起来,无声无息地捏向她颈后的死穴。

然而,内息的凝滞让他的手猛然一缓。

血封!还不行。现在还不行……还得等机会。

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低声说:“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

薛紫夜无言点头,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这些天来,面对着霍展白和明介,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多少的自责、多少的冰火交煎。枉她有神医之名,竭尽了全力,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

青染师傅……青染师傅……为何当年你这样地急着从谷中离去,把才十八岁的我就这样推上了谷主的位置?你只留给我这么一支紫玉簪,可我实在还有很多没学到啊……

如果你还在,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

“早点回去休息吧。”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低声叮嘱。

一路上,风渐渐温暖起来,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

柔软温暖的风里,他只觉得头顶一痛,百汇穴附近微微一动。

教王亲手封的金针,怎么可能被别人解开?

——刚才他不过是用了乾坤大挪移,硬生生将百汇穴连着金针都挪开了一寸,好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是真的恢复了记忆。然而毕竟不能坚持太久,转开的穴道一刻钟后便复原了。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龙血珠。

握着那颗费尽了心思才得来的龙血珠,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九死一生,终于是将这个东西拿到手了。想不到几次三番搏命去硬夺,却还比不上一次的迂回用计,随便编一个故事就骗到了手。

原来,怎样精明强悍的女人一遇到这种事,也会蒙住了眼睛。

简直是比瞳术还蛊惑人心啊……

他垂下眼睛,掩饰着里面的冷笑,引着薛紫夜来到夏之园。

“明介,”在走入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

他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女人异想天开,要执意令他留在这里?身上血封尚未开,如果她起了这个念头,可是万万不妙。

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

“先休息吧。”他只好说。

明天再来想办法吧。如果实在不行,回宫再设法解开血封算了——毕竟,今天已经拿到了龙血珠,应该和谷外失散的教众联系一下了……事情一旦完成,就应该尽快返回昆仑。那边妙火和妙水几个,大约都已经等得急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薛紫夜忽然间惴惴地开口:“明介?”

“嗯?”实在是对那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迟钝,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

“你不会忽然又走掉吧?”薛紫夜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同伴在一觉醒来后就会消失。

——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

瞳摇了摇头,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

“明介,”薛紫夜望着他,忽然轻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十二年前的那一夜,我忘了顾上你……”仿佛那些话已经压在心底多年,薛紫夜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滚烫的额头放入掌心,“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和雪怀拼命逃,却忘了你还被关在那里……我、我对不起你。”

她捂住了脸:“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可是、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对不起……对不起!”

瞳有些怔住了,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

携手奔跑而去的两个人……火光四起的村子……周围都是惨叫,所有人都纷纷避开了他。他拼命地呼喊着,奔跑着,然而……那种被抛弃的恐惧还是追上了他。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没事了,”他笑着,低下头,“我不是没有死吗?不要难过。”

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晚安。”她放下了手,轻声道。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出来的时候,感觉风很郁热,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瞳握着沥血剑,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影响到自己了?

假的……那都是假的。

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却无法动摇他的心。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如今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

何况,那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瞳微微笑了笑,眼睛转成了琉璃色:

一个杀手,并不需要过去。

他需要的,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要的,只是自由,以及权力!

走出夏之园,冷风夹着雪吹到了脸上,终于让他的头脑冷了下来。他握着手里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微微冷笑起来,倒转剑柄,“咔”的一声拧开。

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吞吐着红色的信子。

“赤,去吧。”他弹了弹那条蛇的脑袋。

赤立刻化为一道红光,迅速跃入了雪地,闪电一样蜿蜒爬行而去。随之剑柄里爬出了更多的蛇,那些细如线头的蛇被团成一团塞入剑柄,此刻一打开立刻朝着各个方向爬出——这是昆仑血蛇里的子蛇,不畏冰雪,一旦释放,便会立刻前去寻找母蛇。

那些在冷杉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毕竟,这个药师谷的入口太隐秘,雪域地形复杂,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冰下那张脸在对着他微笑,宁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他从骨髓里透出的奇异熟稔——在无意中与其正面相对的刹那,瞳感觉心里猛然震了一下,有压制不住的感情汹涌而出。

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令他透不过气。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悲凉,眷恋,信任,却又带着……又带着……

“嚓!”在他自己回过神来之前,沥血剑已然狠狠斩落!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当我在修罗场里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当我在冰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呼号泣血,当我跪在玉座下任教王抚摩着我的头顶,当我被那些中原武林人擒住后用尽各种酷刑……雪怀……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安宁!

怎么可以!

冰层在一瞬间裂开,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

一丝血渐渐从苍白的脸上散开,沁入冰下的寒泉之中,随即又被冰冻结。然而那个微微弯着身子,保持着虚抱姿势的少年,脸上依然宁静安详。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他缓缓跪倒在冰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眸渐渐转为暗色。

不行……不行……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

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尽快回到昆仑去!

“六六顺啊……三喜临门……嘿嘿,死女人,怎么样?我又赢了……”

正午,日头已经照进了冬之馆,里面的人还在拥被高卧,一边还咂着嘴,喃喃地划拳。满脸自豪的模样,似是沉浸在一个风光无限的美梦里。他已经连赢了薛紫夜十二把了。

霍展白是被雪鹞给啄醒的。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嘀咕着,一把将那只踩着他额头的鸟给撸了下去,翻了一个身,继续沉入美梦。最近睡得可真是好啊,昔日挥之不去的往日种种,总算不像梦魇般地缠着他了。

“咕!”雪鹞的羽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冲向了裹着被子高卧的人,狠狠对着臀部啄下去。

“哎呀!”霍展白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一尺高,一下子清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咕咕地叫,不时低下头,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

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这是?

他探出手去,捏住了那条在雪鹞爪间不断扭动的东西,眼神雪亮:昆仑血蛇!这是魔教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药师谷里来?子蛇在此,母蛇必然不远。难道……难道是魔教那些人,已经到了此处?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瞳,还是为了龙血珠?

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他怔怔想了半晌,忽然觉得心惊,霍然站起。

他得马上去看看薛紫夜有没有事!

——本来只是为了给沫儿治病而去夺了龙血珠来,却不料惹来魔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追杀,岂不是害了人家?

然而,夏之园却不见人。

“谷主一早起来,就去秋之苑给明介公子看病了。”小晶皱着眉,有些怯怯,“霍七公子……你,你能不能劝劝谷主,别这样操心了?她昨天又咳了一夜呢。”

咳了一夜?霍展白看到小晶手里那条满是斑斑点点血迹的手巾,心里猛地一跳,拔脚就走。她这病,倒有一半是被自己给连累的……那样精悍要强的女子,眼见得一天天憔悴下去了。

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还没进去,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对他摆了摆手。

“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她轻声道,“今天一早,又犯病了……”

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明介,好一些了吗?”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

“内息、内息……到了气海就回不上来……”瞳的呼吸声很急促,显然内息紊乱,“针刺一样……没法运气……”

“啊,我忘了,你还没解开血封!”薛紫夜恍然,急道,“忍一下,我就替你——”

霍展白心里一惊,再也忍不住,一揭帘子,大喝:“住手!”

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也忽然呆住了。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一分也刺不下去。

“绝对不要给他解血封!”霍展白劈手将金针夺去,冷冷望着榻上那个病弱贵公子般的杀手,“一恢复武功,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瞳闪电般地望了他一眼,针一样的尖锐。

“喀喀,没有接到教王命令,我怎么会乱杀人?”他眼里的针瞬间消失了,只是咳嗽着苦笑,望了一眼薛紫夜,“何况……小夜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她,又怎么会……”

霍展白只听得好笑:“见鬼,瞳,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趣了。”

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反正,”他下了结论,将金针扔回盘子里,“除非你离开这里,否则别想解开血封!”

瞳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紫夜,”霍展白忽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那颗龙血珠呢?先放我这里吧——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总是不安全。”

龙血珠?瞳的手下意识地一紧,握住剑柄。

他望向薛紫夜,眼睛隐隐转为紫色,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已经没了……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

瞳的手缓缓松开,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眼里带着一种“看你还玩什么花样”的表情,喃喃道,“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

“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薛紫夜抬起头,对他道,“快马加鞭南下,还赶得及一月之期。”

“嗯。”霍展白点点头,多年心愿一旦达成,总有如释重负之感,“多谢。”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有另一种牵挂和担忧泛了上来。

他这一走,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

“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薛紫夜收起了药箱,看着他,“你若去得晚了,耽误了沫儿的病,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那么多年,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不错,沫儿的病已然不能耽误,无论如何要在期限内赶回去!而这边,龙血珠既然已入了药炉,魔教自然也没了目标,瞳此刻还被封着气海,应该不会再出大岔子。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他点点头,转身。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知道了。”她拉下脸来,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

看到霍展白的背影消失在如火的枫林里,薛紫夜的眼神黯了黯,“刷”的一声拉下了帘子。房间里忽然又暗了下去,一丝的光透过竹帘,映在女子苍白的脸上。

“明介,”她攀着帘子,从缝隙里望着外面的秋色,忽然道,“把龙血珠还我,可以吗?”

瞳的眼睛在黑暗里忽然亮了一下,手下意识握紧了剑,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半寸。

怎么?被刚才霍展白一说,这个女人起疑了?

“呵,我开玩笑的,”不等他回答,薛紫夜又笑了,松开了帘子,回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她已走到榻前,拈起了金针,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我替你解开血封。”

解开血封?一瞬间,他眼睛亮如闪电。

她拈着金针,缓缓刺向他的气海,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啪!”他忽然坐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这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怎么了,明介?不舒服吗?”

她的眼睛是宁静的,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他颓然松开了手,任凭她将金针刺落,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

薛紫夜低着头,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

忽然间,气海一阵剧痛!

想也不想,他瞬间扣住了她的后颈!

然而,不等他发力扭断对方的脖子,任督二脉之间气息便是一畅,气海中所蓄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出,重新充盈在四肢百骸。

“好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现在没事了,明介。”

他怔住,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

“现在,你已经恢复得和以前一样。”薛紫夜却似毫无察觉,既不为他的剑拔弩张而吃惊,也不为他此刻暧昧地揽着自己的脖子而不安,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就只剩下,顶心那一枚金针还没拔出来了。”

他霍然掠起!

只是一刹那,他的剑就架上了她的咽喉,将她逼到了窗边。

“你发现了?”他冷冷道,没有丝毫否认的意味。

“刚刚才发现——在你诱我替你解除血封的时候。”薛紫夜却是毫无忌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我真傻啊,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你还被封着气海,怎么可能用内息逼出了金针?你根本是在骗我。”

“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摩迦啊明介啊,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胡乱扯了个谎而已。”瞳冷笑,眼神如针,隐隐带了杀气,“你方才为什么不告诉霍展白真相?为什么反而解开我的血封?”

薛紫夜反而笑了:“明介,我到了现在,已然什么都不怕了。”

她抬起头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眼神宁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那个教王不过把你当一条狗,还要这样为他不顾一切?你跟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吧?那么,你究竟知不知道毁灭摩迦村寨的凶手是谁?真的是黑水边上的那些马贼吗?”

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让他心里骤然一震——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记忆里……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

“那么,我想知道,明介你会不会——”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真的杀我?”

瞳的眼神微微一动,沉默。沉默中,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击来,将她打倒在地。

血从她的发隙里密密流了下来。

“愚蠢。”

六 雪?第五夜

暮色初起的时候,霍展白收拾好了行装,想着明日便可南下,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也总算是卸下了。沫儿那个孩子,以后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而秋水,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负手看着冬之馆外的皑皑白雪。

多年的奔走,终于有了一个尽头。

“嘎!”忽然间,他听到雪鹞急促地叫了一声,从西南方飞过来,将一物扔下。

“什么?”他看了一眼,失惊,“又是昆仑血蛇?”

眼角余光里,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快如闪电转瞬不见。

瞳?他要做什么?

霍展白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墨魂剑,瞬地推开窗追了出去。

药师谷口,巨石嶙峋成阵。

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错综复杂——传说中,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平生杀戮无数,暮年幡然悔悟,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在此谷中结庐而居,悬壶济世。

而这个风雪石阵,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

出谷容易,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

难怪多年来,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

“已得手。”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妙火,你来晚了。”

“呵呵,不愧是瞳啊!我可是被这个破石头阵绊住了好几天,”夜色中,望着对方手里那一枚寸许的血色珠子,来客大笑起来,“万年龙血赤寒珠——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毒杀神魔的东西?得了这个,总算是可以杀掉教王老儿了!”

对一般人来说,龙血珠毫无用处,然而对修习术法的人来说,这却是至高无上的法器。《博古志》上记载,若将此珠纳于口中吞吐呼吸,辅以术法修行,便能窥得天道;但若见血,其毒又可屠尽神鬼魔三道,可谓万年难求。

教王最近为了修炼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一直在闭关。这一次他们也是趁着这个当儿,借口刺杀天池隐士离开了昆仑奔赴祁连山,想夺得龙血珠,在教王闭关尚未结束之前返回。却不料,中途杀出了一个霍展白,生生耽误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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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默然一翻手,将那枚珠子收起:“事情完毕,可以走了。”

“哦?处理完了?”血色的小蛇不停地往那一块石下汇聚,宛如汇成血海,而石上坐着的赤发大汉却只是玩弄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蛇,呵呵而笑,“你把那个谷主杀了啊?真是可惜,听说她不仅医术好,还是个漂亮女人……”

“没有杀。”瞳冷冷道。

“没有?”妙火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作为修罗场里百年难得的杀戮天才,瞳行事向来冷酷,每次出手从不留活口,难道这一次在龙血珠之事上,竟破了例?

“为什么不杀?只是举手之劳。”妙火蹙眉,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迟疑道,“莫非……瞳,你心软了?”

“点子扎手。”瞳有些不耐烦,“霍展白在那儿。”

“霍展白……鼎剑阁的七公子吗?”妙火喃喃,望着雪地,“倒真是挺扎手——这一次你带来的十二银翼,莫非就是折在了他手下?”

瞳哼了一声:“会让他慢慢还的。”

“不错,反正已经拿到龙血珠,不值得再和他硬拼。等我们大事完毕,自然有的是时间!”妙火抚掌大笑,忽地正色,“得快点回去了——这一次我们偷偷出来快一个月了,听妙水刚飞书传过来的消息说,教王那老儿前天已经出关,还问起你了!”

“教王已出关?”瞳猛然一震,眼神转为深碧色,“他发现了?!”

“没,呵呵,运气好,正好是妙水当值,”妙火一声呼啸,大蛇霍地张开了嘴,那些小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往着母蛇嘴里涌去,“她就按原先定好的计划回答,说你去了长白山天池,去行刺那个隐居多年的老妖。”

“哦。”瞳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还是得赶快。”妙火收起了蛇,眼神严肃,“事情不大对。”

“怎么?”瞳抬眼,眼神凌厉。

“妙水信里说,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却失败了!目下走火入魔,卧病在床,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五明子和修罗场,”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教里现在明争暗斗,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怕是要抢先下手——我们得赶快行动。”

“哦……”瞳轻轻应了一声,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在往这边赶来。”

剑光如同匹练一样刺出,雪地上一个人影掠来,半空中只听“叮当”的一声金铁交击,两个人乍合又分。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赤发大汉,认出是魔教五明子里的妙火,心下更是一个咯噔—— 一个瞳已然是难对付,何况还来了另一位!

“魔教的,再敢进谷一步就死!”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喝,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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