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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记_布衣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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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老太君的目光又落在信笺上的字上,伸出手摸了摸。
日光下彻,让她瘦削而苍老的手指在信笺留下短短的阴影。
她的目光便清明了起来,还淡淡地含了笑,对桂嬷嬷莞尔道:“看这字迹,锦衣王也是用心教导的。”
桂嬷嬷也凑过头看那字迹,两个老人几乎便是相依相偎的姿势。
桂嬷嬷点点头,对乔老太君道:“锦衣王是用心教导的,只是不是用簪缨世家的规矩教的。”
“哦?”乔老太君甚感兴趣。
桂嬷嬷道:“前些日子赏花宴听了那些话,今日又见她行事,平日里看她的风神笑语,老太君啊,锦衣王良苦用心,这是把她往活神仙养啊!”
乔老太君失笑否认:“什么活神仙养!”
桂嬷嬷道:“你还别不服气,老太君,你说咱们这活了一辈子,生在富贵门,嫁入皇帝家,可回头想想什么样的人最幸福快活啊?”
乔老太君反而一时无语了。
桂嬷嬷道:“我有时就想啊,女人什么东西最重要?可不是嫁个好人家就最重要。荣华富贵都是不久长的,旦夕祸福,哪个保得准靠得住呢?这女人啊,首先得有个一技之长,有个谋生的本事,这样就饿不死。其次得有性子,拿得起来放得下,心胸开阔又不唯唯诺诺,这样才能自主自立。再其次呢,得会活着,不管苦了乐了,心里有韵致趣味,能够写写字、吹个曲、插个草、养朵花儿的愉悦自己。这样的人呢,就能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一辈子活得不卑不亢自由自在的。所以你想啊,那锦衣王养出来的皎皎,第一,她会做酱菜吧,就凭着这个,也饿不死了。第二呢,那丫头性子手段邪乎着呢,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不是个别人能随意指使的。再说这第三吧,可就有了趣了,咱们皎皎啊,最会不委屈自己的。”
乔老太君有些狐疑:“没听说她还有啥才艺啊?”
桂嬷嬷“切”了一声,做出了你这就不懂了吧的不屑表情,对乔老太君道:“锦衣王是谁啊,那是云先生的亲传弟子,读书没的说,琴棋书画没哪一个不通的!您观锦衣王的气度韵致,就知道这十年,他过的日子,绝不是卑微落魄沉沦下僚的,不定有多舒服惬意呢!咱们皎皎跟了他这么些年,他这些子态度行为皎皎还能不学了去?您看看咱们皎皎,清丽脱俗的,说是长于乡野,可是是那些子没见识的乡野丫头吗?”
乔老太君赞同地点了点头,桂嬷嬷道:“就说那笑容,这些子的大家闺秀,您见哪个有皎皎那般笑得灿烂?所以咱们啊,也不瞎操心了,皎皎那孩子就是个有福的,您想当初夷秦那地界儿,她就有缘跟了锦衣王那样的妙人,如今还有锦衣王罩着呢,她的前程肯定错不了!”
乔老太君又目露苍老悲伤之色,却也闻言点了点头。桂嬷嬷便不再说话,远远的枝头有鸟儿,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
半晌,乔老太君叹了口气:“终究是怨我啊!”
桂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聊作安慰。
“因着我那一点子私心,”乔老太君泪湿眼眶,“便害了皎皎啊!”
说着她摇了摇头,哽咽道:“明知道她不愿意,我逼着她干什么,逼得她出此下策,害了皎皎,这郡王府何尝占了便宜!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的那么点子情分,也全都没有了啊!”
乔老太君伤感,桂嬷嬷何尝不唏嘘。老太君就那么一点私心,想着让皎皎无时无刻不陪伴于膝下,可那占的,是别人的宝贝儿子啊!
一朝撕破脸,生也无可恋了!
乔老太君有些痴呆地看着这熟悉的庭院,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打理起来的,而今连这个小院子,也不是个安稳的居处,而是一个伤心地了。
浮沉漂泊几十载,搏的看的,不过是别人的一场富贵,自己得到些什么呢?唯一的骨血,早已成了灰了!
桂嬷嬷搀扶着乔老太君朝屋里走去,走着走着,在上台阶的时候,乔老太君突然回首身后光秃秃的葡萄架,目有所思,对桂嬷嬷道:“记得西山的明月庵,每年的梅花都开得特别好看。”
桂嬷嬷已然了知她的心意,只是冰消雪融春暖花开般地一笑,目露神往说道:“何止是梅花啊!明月庵的老庵主可是料理花的能手,春来桃杏夏来荷,秋来满山桂,记得当年连上山的小路上也遍植野花,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乔老太君点点头:“你着人去和锦衣王府说一声,说有了议亲的心事以来,无论锦衣王府还是咸阳郡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不是祸就是病,怕是那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好歹有个冠冕堂皇的说辞,把双方都遮掩了去。
桂嬷嬷道声是。
于是乔老太君便扶着桂嬷嬷的手走进阴影里,她走得很慢,边走边道:“我们老了,也该找个地方看花诵经,好好修行修行,来生别过得这么苦啦!”
乔老太君于第二日便收拾东西,要带着桂嬷嬷去明月庵修行久居。咸阳郡王宋贽从病榻上挣扎而起,跪在地上抱住乔老太君的腿不让走。
林氏也着实是真病了,由丫鬟扶着晃晃悠悠地出来也跪下拦。
她哀哀地哭着:“母亲,我们这婆媳二十多年,您这一走,让媳妇如何自处啊!”
宋贽一头就磕出血来,悲声道:“母亲!儿子承您提携养育,不能尽孝于膝下让您晚景悲凉,儿子不配为人,谈何朝堂立足!”
乔老太君抚着宋贽的脸,一时老泪纵横!
肝肠可寸断,人死回故乡。
要说没有情,从他呱呱落地就精心抚养,待他成人,长身玉立,儒雅孝顺。若说没义,当年碧心被迫,这孩子可是宁愿夺爵成为庶人的,亲生的,还能怎么样呢?
有什么遗憾呢,一切全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乔老太君抱住他泣不成声:“贽儿啊!母亲不是怪你啊!是我想为你碧心妹妹多积点福罢了!你好好振作,光耀门庭,我也好到九泉,见你父亲了!”
宋贽被乔老太君这么一抱,当场嚎啕大哭:“母亲!儿子不孝啊!是儿子不孝啊!”
这番撕心裂肺,众人无不当场落泪。就是林氏,也觉得五内俱焚悲不可抑。
母子相拥哭了一场,乔老太君擦了擦宋贽的眼泪,只笑着道:“今生不了缘,来世我们再做母子!”
虽是这一番离别惊天动地,但终究乔老太君的青呢小车,一点一点越走越远了。
逼走嫡母。一向好名声的林氏当时吐了一口血,大病了一场,将郡王府事宜尽数交给世子夫人,从此不问世事再无脸见人。而咸阳郡王宋贽在山上服侍了几天被乔老太君赶出来,回府就辞了礼部的差事,上书自称不孝,请朝廷收回爵位。
皇帝没有准,宋贽便孑然一身搬到老郡王墓前去守陵。这件事轰动一时。
待宋璟前后仔细地了解了这场官司,知晓自己还是其中的肯綮人物,凝视案头久久不语。
事后宋璟特意去了锦衣王府见过了苏皎皎,却见她刚得了衣裳铺子,穿得美美的,得意洋洋地给苏岸尝她买的新茶,然后似乎得了苏岸的一句什么赞赏的话,便眯了眼睛露了牙,笑得没心没肺的。
宋璟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东西跃起来咬了一口,伤口尖细,麻麻痒痒的。
他当时只觉得有点异样,却没过多理会。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他见过了很多很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可从来再没有过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也便渐渐地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复又见到苏皎皎。彼时沈子苏的头发都斑白了,而苏皎皎还是那般明媚地笑。
他蓦然惊醒,倍觉索然。
人生不过白驹过隙。原来是那个苏皎皎的笑容有毒,沈子苏早一步毒入膏肓。
第十二章 太子(一)
万木凋零天地肃杀的暮秋,锦衣王府却很是热闹了起来,五天一小宴,十天一大宴,宴请的人,除了陆水横这般有交情的老部属,还有很多科举出身的清流和行伍出身的武官。
苏岸即便是恶名满天下,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和他有交情的人也委实不少。
勋贵受过他的打压,多少有些旧仇,尚且能维持个点头之交。那些真正被他处置过的人,多数都不见了,这些正在做官任职的,没人主动得罪他,还是能维持个点头之交。
而能在他的花园里成为座上宾的,可就真不是点头之交了。
不是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就是有过惺惺相惜的交情,要么是认可其才华,要么是仰慕其功勋。锦衣王沈重,说起来曾经是六部中惊才绝艳的人,到了战场上,则曾经是战无不胜的神。
不过他突然如此亲切温和大宴宾客,据说是因为与他妹妹的婚事有关。明月县主的婚事还没正式议就被开始毁,小姑娘自然是不太开心,于是苏岸就呼朋引伴,不但男人来还要顺带女眷来。
男人嘛,三五个就能在前厅小坐聊上个把时辰,但是其家眷可就不是三五个了,少说十来个,后花园里便很热闹。
锦衣王要为自己选妹婿的传言,便开始不胫而走。
所以原本带女眷,后来变成了连儿子也带。
一开始带的还都是适婚的青少年,锦衣王呢,无论是文章科举,还是书画诗词,或是兵法武艺,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指点几句,被指点者往往受益匪浅,一传十十传百,于是慢慢的不但适婚的儿子带,便是学龄的儿子也开始往那里带了!不但自家的儿子带,便是亲戚朋友的儿子也往那里带了!不但他请的客人来,便是不相识的也慕名递帖子想来了!
如此这般,也没传出他看中了哪位人中龙凤,大家太专注于授课学术氛围,也渐渐忘了“妹婿”这回事。
大概他这传道授业解惑的名声越来越响了,终于皇帝也把自己的儿子送来了!
太子宋祁钰刚刚十二岁,是个非常苍白瘦弱的孩子。
他的个子偏小,坐在软轿上,瘦得骨头都好像有点软,撑不起他身上的蟒袍金冠似的。
但是他很是温文懂礼,见了苏岸,勉力站起来深揖下去,唤“王叔”。
他身后有两个名义上的小伴读,一个是英国公的小儿子,一个竟然是陆水横的大侄子,这两个小孩儿皆相貌英俊,关键是白胖健康。
之所以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太子病弱,功课三天打鱼十天晒网,又怕被外人冲撞,这两个小家伙从没和太子上过课,此番过来,也是走个过场。
苏皎皎出来见过太子殿下,太子也跟着给苏皎皎行礼,唤“姑姑”。
谁知行完了礼,便有些气虚,赶紧又坐在了软桥上。
苏皎皎见识了太子殿下这名副其实的“弱不胜衣”,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甄家能够做大,高家早早投诚了。
目前皇帝陛下就三个儿子,太子多病,二皇子早夭,只三皇子是个健健康康的!你想不让别人多想,都很难。
苏皎皎此时反而有点纳闷皇帝想干什么了!保太子?这要是万一有个万一,谁能保得起啊?
乃至于她悄悄地对苏岸都很担心,得罪三皇子保个病秧子,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没看出皇帝是个这么任性的人,也没看出哥哥是个这么盲从的人啊!
怎么什么都听皇帝的啊?
是不是哥哥一直在饶县卖酒,不晓得太子这么个身体状况啊?
但貌似哥哥比自己聪明睿智千百倍,不应该不知道吧?
任凭苏皎皎心有千千结,但是太子殿下这个客人是必须得接着了!而且也不知道哥哥在书房里都教导了太子些什么,也不知道太子是自己起意还是别人教唆,竟是以一副相见恨晚崇拜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架势,要赖在锦衣王府不走了!
放着东宫不住,住锦衣王府!苏皎皎便觉得,果然皇家的人,血统里果然都有那么一点不知所以的任性。
而且事情诡异的是,太子殿下回了宫,跟自己的皇帝老爹请命,想要朝夕亲近锦衣王得他教导,那个皇帝老爹竟然真的就准了!
令苏皎皎跌破眼镜的是,苏岸竟然也就若无其事地接了!
太子东宫,何等地位!就是什么师父也是得往学生处授课,没有让太子这个学生寄宿在外的道理啊!
遭遇朝臣全面抗议抵制,皇帝陛下倒好,非常淡定地反问:“天下学子,哪个不是名师就学,为何独独朕的儿子就不能行?诸位爱卿不要说了!”
但是太子的身体!朝臣又是一阵面红耳赤的巴拉巴拉,皇帝陛下宋璟不急不怒,静静地听完,然后站起来挥了挥手:“朕意已定,退朝吧!”
可是皇帝倒是愿意了,苏皎皎却是和那帮子朝臣一样,不愿意啊!
传授功课倒也罢了,关键是太子殿下那个站也站不稳,风一吹就要倒的病秧子,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算谁的责任啊!
再说许大哥给太子殿下开蒙讲学,也从来没听说太子殿下住许大哥家啊!
苏皎皎急急忙忙去找苏岸。
苏岸正在逗弄书房里养得那几条鱼。
自从从饶县回来,苏岸的审美就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如今他书房里养的鱼不是什么名贵的观赏品种,而是从野外河里捉来的黑不拉几的几条小鲫鱼,水里放上几粒石头几颗水草而已。
此时他正拿着根麦秸秆轻轻拨弄小鱼的鱼鳍,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那些小鱼一个个呆愣愣的不机灵,任他拨弄了,才“蹭”一下躲起来。
苏皎皎唤了声“哥”,苏岸“嗯”了一声,人也没动,说道:“皎皎背一遍《小石潭记》。”
苏皎皎怔楞,今儿什么日子,哥哥考问功课?
不过背就背吧。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苏岸一直逗弄着鱼听着,待背到此时,他转身对苏皎皎微微笑了笑。
“你来,看看。”
这里没有小石潭,有个鱼缸。
此时上午的阳光也从打开的窗子里斜射过来,影布石上,呆愣愣的小鱼佁然不动,待苏岸用麦秸秆一碰触,便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苏皎皎觉得哥哥好无聊,那么大人,竟然逗鱼!再说别人养鱼都图个赏心悦目是鱼哄人啊,自家哥哥这分明是闲着没事哄着鱼玩呢!
苏岸得了妹妹一记白眼,也丝毫不以为意。他乐此不疲地继续用麦秸秆逗鱼,漫不经心地道:“找我干什么?”
苏皎皎看了看四下无人,方凑到苏岸身边小声道:“哥,你为何让太子殿下住咱们家?”
女孩子细细密密的发丝揉着清清淡淡的体香,缠绕上他的颈项鼻息间,如此这般亲密无间窃窃私语,苏岸不由便用手搭在她的肩上,抚上她的头。
何况用的是如此实在让人心悦的语言,咱们,家。
苏岸揉了揉她的头,丢了麦秸秆对她道:“跟我来!”
苏岸的书房很大,里面有一个隔间,放着一些比较珍贵的藏书,平时门都是关着的,有时苏岸会和人议事用。
苏岸关了门坐下,对苏皎皎道:“坐啊!”
这气氛有点不同寻常,苏皎皎提起了心,规规矩矩地坐了。
苏岸对她道:“这事,还必须得应。你觉得太子殿下这般病弱,不奇怪吗?”
苏皎皎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各种阴谋论充斥脑海可怕叫嚣。苏岸见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不由笑了:“你这什么样子?”
苏皎皎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缓缓地爬了上来。
她凑近苏岸,脸便伏在了桌子上,低声道:“你是说?”
苏岸见那个少女花枝一般地凑了过来,不由便很手痒地刮了她的鼻梁,拧了下她的鼻尖。苏皎皎不情愿地嘟着嘴揉揉鼻子,但是被他拧鼻子拧惯了,也没觉得有啥不能忍的。
苏岸道:“太子锦衣玉食,便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子,吃不起穿不起的,也没养成这副样子。”
“他从小多病,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日头晒不得,跑不得走不得摔不得跳不得,陛下觉得太娇气了,简直就废了,可稍有动作就病得厉害,就这么一年年拖着,轮到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
苏皎皎道:“他是皇帝,又是太子的爹,还不是他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傻丫头!”苏岸笑笑,“太子没有生母,身份又尊贵,一堆子的嬷嬷宫女内侍太医,便是皇帝也不敢一意孤行出点闪失。”
“他不敢你也不敢啊!”
苏岸便扭过头,微微叹息。
“我敢。”苏岸笑盈盈地对苏皎皎道。
苏皎皎真担心他闪了舌头。
皇帝不敢,你敢?
苏岸道:“我凶名久了,恶名昭著,镇得住那群嬷嬷宫女内侍太医。我文成武就,担得起太子的教导之职。我学过针灸医术,可以给太子施药就医。”
苏皎皎不以为然,合着他什么都成,别人都不成!
苏岸道:“关键是我不敢也得敢。我一出山,皇帝就把我跟太子绑一起了,动了甄家,便是三皇子死敌,我不扶持太子,哪有我葬身之地。”
这话,苏皎皎低下头认了。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啊!不敢也得敢啊。太子这副鬼样子不能继续下去啊!
不过苏皎皎还是有不解,她对苏岸道:“可是,陛下为啥要动甄家啊?三皇子也是他儿子。”
苏皎皎这话还是说得委婉,真实意思就是,皇帝为啥舍弃健康的儿子选个眼看活不久的病秧子啊?
苏岸看了苏皎皎一眼,沉吟了半晌。
“当年陛下,”苏岸顿了一下,“与先皇后颇有些情分。故皇后生完太子身子不太好,不到半年就去了。陛下没再立后,宫中便是太后甄贵妃独大,太子眼看是坏了,说陛下不宠爱唯一的健康儿子也是假的,坏只坏在,他们太心急了。”
苏皎皎蹙紧了眉。
苏岸叹道:“皇帝春秋鼎盛,他们这般勾结,早早为三皇子置办铁桶江山,皇帝怎么高兴呢?”
苏皎皎点点头。
“而且,”苏岸接着道,“这些年皇帝的子嗣也有点问题,除了三位公主,便再也没生儿子。皇帝并不沉溺后宫哪一人,也算雨露均沾,他对甄家不满也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然后发现,他在饮食保养上被人动了手脚。”
苏皎皎听得有点怕起来。
苏岸嗤笑了一声:“算计皇帝子嗣,还不是找死!”
至此苏皎皎算是把这来龙去脉弄明白了,但她还是为苏岸发愁:“可是,若是太子治不好怎么办?”
苏岸看她那副为自己忧恐的样子心里有点暖,伸手揉了揉笑头道:“太子医不好,那就再让皇帝生一个儿子呗!”
呃,这个貌似容易点。
苏皎皎道:“那,若是太子医好了,能当大任吗?”
苏岸道:“他们只能在太子身上做手脚,学问教导是插不上手的,我与太子聊过,学问心性,还成。”
苏皎皎从书房出来,走在路上,冷风迎面袭来。
仔仔细细琢磨才知道一切都是皇帝和苏岸计划好了的,除掉甄家,收拾高家,苏岸赋闲在家,招揽宾客有点子授艺名声,然后太子粉墨登场顺势栽到苏岸的手里了!
关于自己,有没有被利用的嫌疑,这个苏皎皎懒得想,也不受伤。
得了县主,总得有所报偿。何况自己是哥哥的妹妹,需要被利用,她也是责无旁贷哒。
只是富贵场,如临深渊的地方。苏皎皎便想起哥哥让他背的《小石潭记》,“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这红尘富贵场,看着雕梁画栋烈焰烹油,但也仍然是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她突然懂哥哥为什么摆弄着小鱼让她背小石潭了。
她甚至懂十年前哥哥为何建下不世之功却悄然远去了,富贵修罗场,也是不可久居当记之而去的。
第十二章 太子(二)
太子入住锦衣王府,苏岸将仆从全都打发了,只留下了一个行止有度的内侍,名叫叶辉,小叶子。
然后行走坐卧都把太子带在身边,同饮同食。
秋冬交替,人本来就容易病,何况太子?故而来了锦衣王府第三天,一场秋雨一过,太子就高烧卧床了。
苏岸便衣不解带地照顾,却若无其事连太医也没去请。
苏皎皎担心了。
她去苏岸的住处看太子。
一进门,那个叫小叶子的內侍正急得团团转,看见苏皎皎就给她跪下了,哀求道:“县主,您快劝劝王爷吧,殿下烧得抽搐了,不能硬扛着啊!”
苏皎皎诧异:“我哥没给殿下用药吗?”
小叶子点点头:“王爷只肯针灸推拿,我进去劝了一句,被王爷给呵斥出来了!”
苏皎皎便进了内室。
屋里比较温暖。太子被解了中衣,触手如碳,烧得迷迷糊糊,苏岸用冷水挤了毛巾敷在他脸上身上为他降温。
说实话苏皎皎也吓了一跳,这,这也太烧了!
“哥!为什么不用药啊?”
苏岸道:“体内有邪,先发出来些再说。”
苏皎皎的心一抽,有邪!风湿寒热都叫邪,但哥哥这架势,怕是有什么毒邪吧!
只他的声音镇定,该是心中有分寸。而且苏岸人虽疲惫,却面容平静,声息眼神看着从容淡淡,却有种让人无从抗拒质疑的力量,苏皎皎想,这该是所谓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苏岸把了把宋祁钰的脉,用金针刺穴,挤出乌黑的积血。应该是有点疼,宋祁钰烧得迷糊无力,挣扎不得,身体轻微地颤抖。
苏皎皎便有点同情这个少年,出身金尊玉贵,可也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罢了,这样长于别人之手,弄成了这么副破败的样子。
女孩子心软起来,便母性泛滥。看着在苏岸手下颤抖无助的宋祁钰,她忙蹲下握住他的手,抚着他额头的湿巾,柔声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疼了。”
宋祁钰说是十二岁,身形看起来也不过是□□岁的孩子,此时高烧蜷缩着,又瘦,看着就更小。苏皎皎倾身过去柔声抚慰,宋祁钰无力地睁开一个眼缝,只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线条柔和的影子。
被挤出淤血之后,苏岸复又为他推拿,用冷毛巾敷身。苏皎皎摸着温度似乎降了一点,苏岸吩咐道:“你为他更换湿毛巾,我去写一个方子。”
苏皎皎应了。然后看着在明亮烛光下,苏岸提笔凝思,久久没有写一个字。
看来还是棘手的。苏皎皎的心有些沉重,摸着宋祁钰身上的毛巾已经温热了,连忙换水为他重敷。
弄好之后苏岸已经写好方子让小叶子唤人抓药,小叶子一溜烟地跑去了。
湿毛巾越换越快,苏皎皎有些急了:“哥!又猛烧起来了!”
苏岸过去摸了摸脉,对吩咐道:“皎皎,拿个痰盂来。”
苏皎皎依言,却见苏岸拿了金针对准了宋祁钰的左手少商穴,说道:“过来接着!”
他言语淡定,却是面容冷肃,苏皎皎麻溜用痰盂接在下面,苏岸已一针刺下,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一股子暗黑的淤血便冲流喷出,骇得苏皎皎“呀”一声将痰盂扔在地上,然后血柱染上了苏岸的袍角衣袖!
苏岸拧眉看向苏皎皎,苏皎皎倒也乖觉,连忙抓起痰盂继续接着。苏岸继续金针刺穴,苏皎皎看着可怕,却也不敢发问。
她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小子瘦得跟猴子似的,一共也没有几两血,哥哥这么放,他的血还不空了?
好不容易苏岸住手了,他又开始按摩,从手指尖开始,他按一只手,让苏皎皎按另一只手。
苏岸在饶县,主业卖酒,还是一个散方郎中,偶尔也登山采药,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舍不得请大夫就去请他,他一出手,倒也常常手到病除,所以对于这退热的按摩手法,苏皎皎也是不陌生的。
就这样按上了小半个时辰,煎好的药就端上来了。
苏岸将宋祁钰扶起放在臂弯里,宋祁钰有气无力地歪在他身上,药端到嘴边,竟是不会吃了。
小叶子当场就吓傻了。
苏岸冷飕飕地便扫了小叶子一眼,吓得小叶子把即将喷薄而出的哭腔咽回嘴里。
这,虽然天塌下来,沈王爷是个高的,是有王爷顶着,可他还是很害怕啊!
沈王爷虽然是个高的,可天塌了他就可能把天捅个窟窿,自己却还是会被压死的啊!
“出去!”
苏岸一声呵斥,小叶子吓得赶紧躬身作礼,战战兢兢地出去了。苏岸让苏皎皎抱住宋祁钰,端碗喂药,而他则是一手捏起宋祁钰的下巴,一手顺着脖子抚住胸,就这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药喂下去。
待药效发作,宋祁钰的高烧退了下去,苏岸才让苏皎皎回去休息。
苏皎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哥哥不肯请太医,就是不打算公布太子生病的消息,这样捂着病情不报,确实是非常非常容易引火烧身。小叶子吓成那样,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了。在锦衣王府,哥哥一声令下,绝没人能坏他的事儿!
睡得到底不踏实,太刚一亮就爬起来去苏岸的院子,却发现哥哥早就已经起身在照顾宋祁钰了。
宋祁钰又一次烧了起来。
苏岸面色如常有条不紊地重复昨天的步骤。看着那个窝在床上苍白着小脸几乎轻若浮絮的小人儿,苏皎皎轻声对苏岸道:“哥,他没事吧?”
苏岸道:“说不好。”
苏皎皎眉心跳了跳,说不好?
“陛下将人交我手里的时候,我已经说过,生死勿论。”
虽然他的声音寻常无波,但是听得苏皎皎是心惊胆跳。生死勿论!就算是陛下生死勿论,那群言官朝臣也不会饶了这生死勿论啊!
太子病了不给请医生,不说你谋杀储君才怪!
不过,好像在十多年前,哥哥就被言官朝臣们扼杀弹劾习惯了,他根本不屑一顾。
可再不屑一顾,太子的命也不可轻忽啊!哥哥他的医术,到底如何啊?
别看苏皎皎跟了他十多年,这个事实真相她还真是摸不准的。哥哥的医术从没崭露头角,但那不代表不高深啊!
那种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管保治好的,十有□□都是骗子的!真正诚实的好医生,一般都是来一句“说不好。”说不好就说不好吧,毕竟那些杏林国手,在宫里治了十多年也没把太子治好不是?
苏岸道:“这些日子你别回去了,就睡外间小榻上,和我替换着照顾。”
苏皎皎“呃”了一声,看来哥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把她拉下水,合谋“害死”太子殿下。
苏岸也不是没有强劲的手下,但毕竟回归未久,难免受人瞩目。这件事却必须是无声无息的,不能让人从人手上看出端倪,苏岸想来想去,就只有苏皎皎用得顺手、放心,而且特别舒服。
如此折腾得四日三夜之后,太子宋祁钰终于闯过一关,不再烧了。
他依旧面色苍白,精神很差,被苏岸用汤汤水水地调养着。但总算神志清醒,有力气睁开眼睛看人了。
他见苏岸熬得憔悴,眼睛里血丝,满脸都是青黑的胡子茬,不由语生愧疚但难掩希望:“王叔,我,还能医得好吗?”
他的声音颤抖,很是虚弱。苏岸微微一笑,揉着他的脑袋道:“殿下别担心,能医得好。”
只这一句话,太子宋祁钰一下子泪满眼眶,他激动得想起来拜,被苏岸按下抚慰道:“殿下先好好休息。”
宋祁钰倒是很卖乖体贴:“王叔也休息。”
苏岸熬得狠了,吩咐苏皎皎:“你先照看着。”便去外间补眠,小叶子殷勤地上前服侍,他现在差不多成苏岸贴身侍候的了。
而宋祁钰一时倒也没睡,他雪人似的躺在靠枕上,一双眼倒显得幽黑光亮,苏岸走了,他在苏皎皎面前就了几分孩子气,还有点怯生生娇滴滴的。他说:“皎皎姑姑,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像别人一样随便下地走了?还能跑了?”
这孩子竟是连行走跑跳都不得随心如意的!苏皎皎心下疼她,灿灿地笑着道:“当然能了,将来还能骑马习武呢!你们皇家的人,不是每年都有围猎的吗,到时候殿下下场子,还能夺第一呢!”
宋祁钰笑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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