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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与公主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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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蓓:“嗯?”
他淡淡地笑,“你好厉害啊……我说真的。”
张晓蓓浅声一句,“是么。”
朱韵默默起身离开。
往后的几天里,李峋一切如常。
他照常上课,照常工作,照常嘲讽他们编程里犯的低级错误。
好几次朱韵提交文件的时候,都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又过了几天,朱韵在林老头办公室里见到了张晓蓓。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忙……”
张晓蓓一脸苦恼,林老头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张老师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人数我都报上去了。哎,也怪我没有先问他一下,我就看到有好机会,心里一高兴,就自作主张地给他拿下来了。谁知道他……唉!”
“你也是好心。”
“我好心可人家不领情啊,现在都愁死我了,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那边的研究生手头都有课题,我上哪再去找人。”
林老师:“主要是李峋那孩子……”
“那您说到时我怎么跟人家公司交代?”
林老头被连续逼问,最后皱着眉,犹豫说:“那要不,我再——”
“老师。”朱韵抱着作业本,敲门。
林老头和张晓蓓同时回头,朱韵冲他们点头示意:“那个……我来送作业。”
林老头在看见朱韵的一刻简直豁然开朗:“来来来!”朱韵过去,林老头拍着她的肩膀,跟张晓蓓介绍道:“这是我课代表,张老师也认识吧。”
张晓蓓考究地看着她,目光像是一杆秤一样,反复掂量。
“认识,蓝冠的项目她也参加了。”
林老头:“你觉得她水平怎么样?”
张晓蓓点点头:“不错。”
“是吧!学习能力特别强!而且脑子灵活,思路非常广!”林老头自豪地说完,转头看向朱韵:“你知道宝科公司吗?”
朱韵笑着说:“知道啊。”
*
傍晚。
朱韵推开门。
天台上,火云烧天。
不远处坐着三个人,是任迪和她两个乐队成员,围在一起正讨论新歌。
朱韵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把笔记本抽出来放到腿上,开机。
“你被李峋传染了?走哪都带电脑。”任迪讥笑她。
朱韵伸了个懒腰,说:“等份文件。”张晓蓓要她随时待命,准备接收项目要求。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乐队吉他手八哥,这是鼓手小六子。”
带着奇特称谓的两人一同冲朱韵敬礼。
“yo!”
朱韵冲他们回礼:“yo!”
任迪哈哈笑,朱韵问她:“有烟吗?”任迪给她一支,又帮她挡住风,点着。
好长时间没抽烟了,朱韵望着远处的火烧云,心想,他让她忙得什么都忘了。
那天李峋跟张晓蓓的谈话她没有听到最后,她提前走了。她并不怕李峋会答应张晓蓓的要求,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没有往下听。
她想了很久原因,最后终于发现,她打从心底里,不能忍受李峋低头。
那只嚣张的野狗……他怎么能低头。
她不接受,也不允许。
“干什么?想杀人?”任迪在她身边轻笑着说,“表情这么吓人。”
电脑屏幕叮咚一声,邮件来了。
朱韵:“给我弹首好听的呗。”
“行啊。”
任迪抱起吉他低声弹唱。朱韵眯着眼睛看项目要求,看到最后,笑了。
她吸了两口烟,敲响键盘。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上林老头的课,炸毛少爷打着哈欠进教室,一屁股坐到凳子里。
“水。”
我是你家丫鬟?
“水。”
朱韵老老实实递了瓶矿泉水过去,李峋喝完,勉强提起精神,打开电脑。
“我要请几天假。”朱韵说。
“干什么?”
“有点事情。”
“什么事?”
“你管那么多干嘛。”
李峋将她上下扫视一轮。
“生理期?”
“………………”
李峋大方地说:“行,给你带薪休假。”
谈话貌似很顺利。
结果当晚,朱韵正在寝室研究宝科公司的项目时,接到李峋电话。
朱韵在基地时就发现李状元这个特点,他联系人很少发短信,也几乎从不使用聊天工具,他觉得那效率太低。他想找谁,直接电话,不接的就等死吧。
朱韵先喝水润嗓子——“喂?”
“给我出来。”他声音低沉。
“现在?”朱韵往外面望了望,说:“很晚了啊。”
“我在你宿舍楼下,给你一分钟。”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还得换衣服呢,一分钟,你让我跳楼下去?
朱韵在衣服和李峋之间权衡三秒,然后就这么穿着睡衣下楼了。
李峋就在宿舍楼门口的奶茶店旁等着。
天已经全黑,奶茶店微弱的灯光不足以驱散李峋周围的低气压。朱韵走过去,离得五米远李老板就开口了——
“脑子让门挤了?”
“……”
能不能好好说话。
黄毛怪和睡衣女的搭配太过吸引眼球,朱韵顶不住来往同学的目光,过去,小声对李峋说:“走,到旁边去。”
李峋跟着她来到灌木丛旁。
这没灯光,只有月光。
还有火光……李峋点了支烟,橘黄色的烟星亦明亦暗。
“你告诉我你想什么呢?”他又问。
天上有轮月亮,银色的,很美。
……但不够光明。
“你还笑?”李峋瞪着眼睛看她。
朱韵赶紧摇头,严肃表情。
李峋骂够了,直奔主题:“张晓蓓找你做东西?”
朱韵点头,还没开口就被李峋打断——
“推了。”
“……我已经答应了。”
“我让你推了!”
他不耐烦,朱韵也不服软。
“不行。”
“你敢不听我话?”
“……”
朱韵顿了顿,说:“李峋。”
“嗯?”
“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什么?”
她好心给他解释。
“你和我……是同学,我们之间并没有上下级关系。”朱韵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虽然我很尊重你在基地的领导地位,但我们一没有口头约定,二没有劳务合同。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你没有充分理由——”她看着他,“让我听你的话。”
安静。
沉默。
接着安静。
接着沉默。
最后在一片死寂之中,李峋手掐着腰,淡淡地说:“所以我们是平等关系?”
朱韵点头。
是的没错,平等关系,男女平等,平等万岁。
……但你能不能不要再往前走了。
李峋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运动服,还是立领的,刀片一样,整个人是赤条条的深沉可怕,朱韵软绵绵的浅黄睡衣在他面前毫无攻击力。
他看似随意地往前迈步,却把朱韵逼得退无可退,贴到路边的树丛上,一根根枝桠顶着她的背,好像士兵们手持十八般兵器一起抵着她,问——
“我们是平等关系?”他低头,又说。
他近得把月亮都挡住了。
好吧……
好吧好吧好吧。
我承认你可能比我……稍稍高那么……一点点……
朱韵认怂之后,再次腹诽,这种利用性别和身高优势的人,实在太可耻。
李峋还要说什么,可刹那间,朱韵看到小路对面过去一个人,她不给李峋开口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背影大喊道:“朱丽叶——!”
众人:“…………”
朱韵推推李峋:“快看,朱丽叶,你的朱丽叶下课了。”她使劲往后指,李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朱韵都不知道李峋新女友叫什么,她给朱韵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天的词本练习。
不过这姑娘也是绝,一听朱丽叶就知道是自己,欢快地小跑过来。
“李峋!”
趁着李峋回头的功夫,朱韵嗖地一下溜出去。
“你再陪我练台词好不好?”朱丽叶揽着李峋胳膊抱怨,“老师给我分的罗密欧太矮了,我感情都释放不出去!”
朱韵在旁边说:“那个,你们去练吧,我也回去了。”
李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
朱丽叶抱住李峋:“好不好呀,走吧。”
李峋:“嗯。”
朱丽叶跟朱韵打招呼:“那我们先走喽。”
朱韵躬身:“玩好。”
李峋携女友离去。
朱韵走到奶茶店,回头。
他们融入深夜的背影,那么温柔轻灵。
台词是怎么说来着?
原谅我吧,是黑夜泄漏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诺看作无耻的轻狂。
*
朱韵第一次去张晓蓓的实验室,感觉像是劳动车间。
韩家康等人只要没有特殊事宜——譬如帮张晓蓓买东西,拿快递等等,被硬性要求必须呆在实验室里,朝八晚……不知道几点,固定模式,比上下班还稳定。
在张晓蓓嘴里那个“有利未来发展的好项目”,是给市财政局开发一套填报固定资产报表的系统。
张晓蓓不在的时候,韩家康偷偷告诉朱韵,其实这项目水得很,目前系统已经开发了一半,之前那位宝科公司的程序员因为有事被临时调走,剩下的部分没人愿意接。
韩家康不齿地说:“这种政府项目,基本就是套公家钱,最后成不成功完全看验收的领导有没有打点好。”
他对朱韵说:“而且,人家那边程序员也不是真有事,就是应付了第一轮检查,后面经费拿到手,宝科的人就没兴趣了。张晓蓓一直抱宝科的大腿,人家开口,她必须接烂摊子。”
朱韵研究了前面那位程序员写的代码,她感觉还可以。虽然赶不上李峋的代码那么完美有力,但也算是通俗易懂,质量尚可。
等等……朱韵打断自己思路。
他的水准在她心里已经达到标尺的程度了?
用了两天时间,朱韵解读前人代码,并尝试着在他的基础上进行梳理。
张晓蓓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看她的进度。
“运行给我看。”
现在?
朱韵还没回过神,张晓蓓雷厉风行,果断自己按了运行键,然后神情更为严肃,说:“这怎么十多个error,三十多个warning?”
朱韵刚想说什么,看到身后韩家康使劲给她使眼色,于是她闭嘴了。
“进度不行,快一点,赶紧把错误和警报都修了,代码先跑起来再说。”
说完,一阵风似地走了。
下午有英语课,上课前,朱韵正闲着在纸上涂鸦。
“真他妈难看。”
朱韵一抽,抬眼,李大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了。
往日他们只有在林老头的课上才会坐到一起,今天是什么情况?
朱韵合上涂鸦本,刚好老师进屋上课。
李峋完全没有要听课的意思。这朱韵可以理解,她第一天去基地的时候,就看到他书桌上堆满已经啃完的砖头般厚重的英文原版编程书。
他的数学和英语,什么时候考,什么时候满分。
朱韵正在心里感慨老天不公,那边李峋发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装傻能死?”
“……”
朱韵抿抿嘴,李峋又低声问:
“怎么样?”
“还行。”
他眉头皱着,朱韵总感觉他有点烦躁,如果这不是课堂,他应该早就拿烟出来了。
“有问题就说。”
“没有问题。”
“用不用帮忙。”
“不用。”
李峋看她一眼,朱韵冲他挑眉,他不知想到什么,哼了一声,笑骂道:“真他妈的……”
你的心理活动看起来也不比我少啊,朱韵暗道。
朱韵并没有逞强,事实上她确实不用帮忙,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好好弄那个什么鬼系统。
尤其是在询问了张晓蓓几个问题,明确了她对项目根本一无所知之后,朱韵更是南山跑马,撒了欢似地写起来。
韩家康说,张晓蓓最讨厌偷懒,所以她检查程序一个特点就是——行数越多,她越高兴。
喜闻乐见。
于是朱韵的速度像坐了火箭一样,一天提交n多文件,将原程序的系统稳定度使出吃奶的劲往下拉。
她用最繁琐的逻辑来编写,用最恶心的模板来套用,不出三天,整个系统已经变得像地雷阵一样,看似运行正常,其实全是陷阱,毫无可读性和拓展性可言。
朱韵自己看完都想吐。
但张晓蓓开心。
进度够快,行数够多,且能够运行。
简直完美啊。
然后,完美了几天,灾难来了。
某日朱韵去实验室,发现气氛不对劲,所有人的腰弯得都比平日低,头埋得都比平日深,整间屋子静得像太平间一样。
韩家康路过朱韵身边,小声说:“张晓蓓被宝科骂了,你——”
走廊传来铿锵有力的高跟鞋声,韩家康脸一白,话都没有说完就回去了。
张晓蓓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朱韵面前,把一叠不知道又是哪个项目的材料往桌子上狠狠一甩。
她指着朱韵鼻子,当着全实验室人的面,尖声道:
“你告诉我你写得那叫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抬头。
朱韵感慨,在这样的叫骂声中,几位研究生学长竟然还能如此专心致志地做事,甚至比往日更加认真投入,倒是颇有主席菜市口看书的风范。
张晓蓓指着朱韵,劈头盖脸地痛骂:
“你把人家好好的程序改成什么样子了?乱七八糟!我拿去人家看完,那个表情,哎呦我真应该带你去看看!你低着头干什么,一句话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啊,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一眼看不到东西就被你做成那个样子!也怪我太相信你了,看你当初来的时候那么信心满满,结果呢?你告诉我你怎么有脸皮进这个实验室的?”
“来,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啊,林老师就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朱韵安静地垂着头,没有看张晓蓓。
张晓蓓骂了半天见不到朱韵回应,更加咬牙切齿。
“一点反应没有,你们看见没,一点反应没有!”她冲着屋里的研究生说,“滚刀肉一样!”
她气头上,推了朱韵一把。
她的指头比声音更尖。
朱韵退后两步,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张晓蓓一见她出声,马上用更大的声音嚷道:“你知道这是政府项目吗?出问题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行了?你丢学校的脸你知道吗!你担得了责任吗?”
朱韵以为自己很淡定,直到从实验室里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不论她心底怎样想,张晓蓓到底是老师,“师”与“生”的身份,自古以来就不平等。张晓蓓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朱韵在楼道口,给自己扇风降温。经过这一轮折腾,她着实同情韩家康他们,也好奇他们在这样的导师手下工作几年,出来得变什么样?
朱韵抱着电脑回宿舍,张晓蓓给她两天时间修改程序,美其名曰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她说那话时一字一顿,试图让朱韵深刻理解“最后一次机会”的宝贵和重要。
朱韵回到宿舍,大忙人方舒苗难得在寝室。
天越来越冷,快要期末考试了。方舒苗也充分打好提前量,提前半个月着手这学期的校优秀学生干部评比。朱韵进屋后,方舒苗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又一次投入到相关材料的整理当中。
方舒苗已经不常去基地了。
朱韵脑中浮现出任迪曾经说的那句话。
“她坚持不了多久,李峋这人……一般的女人跟不住他。”
朱韵没有细想那话中的含义,她打开电脑,她还得搞定张晓蓓好心赐予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
好想抽烟。
方舒苗不在寝室就好了。
虽说是给了两天时间,但第二天中午,朱韵就被张晓蓓叫去了。
这回她们谈话的地点不是实验室,而是张晓蓓的办公室。学校里有独立办公室的老师不多,张晓蓓恐怕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
不过张晓蓓业务繁忙,永远穿梭在实验室和各个公司之间,办公室很少使用。朱韵在路上一直思索,为什么张晓蓓要给她叫来这种隐蔽的地方训话?
良心发现不想当众羞辱她的可能性有吗?
好像没啊……
她一边展开复杂的心理活动,一边敲门。
张晓蓓平静地说:“进来”。
朱韵进屋,办公室里冷飕飕的。
张晓蓓站在办公桌旁,桌上是一杯泡好的茶。
“现在的学生了不得啊。”张晓蓓一改之前大吵大嚷的风格,温声细语起来。
朱韵听着这声调,宁可她吵了。
张晓蓓来到朱韵身前。她们身高相仿,张晓蓓胜在一双高跟鞋上。她俯视朱韵,轻声说:“你是觉得自己挺厉害?”
没错,有些方面她确实很强。
但朱韵还不清楚张晓蓓指得是什么,所以她静默无声。
“我问你话呢。”
我怎么回答?
“不说话?”
朱韵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肯定不行,不是?好像也不行。
就在朱韵思前想后之际,张晓蓓忽然拾起桌上的茶水,反手泼了朱韵一脸。
“我教书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你这么贱的学生!”
张晓蓓忍不住了,她恢复了之前在实验室的音量,有过之无不及。
“你觉得自己挺厉害吧?就你懂,把老师都当傻子?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心思这么恶毒!故意写差想让我出丑?你还有脸当学生!处心积虑羞辱老师,在学校就敢这样,走向社会还了得了!?”
朱韵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晓蓓要叫她来办公室里训话了。
当着手下学生面,要她如何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小的本科生耍了这种事。
张晓蓓指着她:“你给我马上回去改。我告诉你朱韵,你这种行径太过恶劣,你回去好好想想,以后还出国么?还保研么?学校的推荐指标还想要么?你自己考虑,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张晓蓓撒完气,风风火火离开了。
朱韵抹了抹脸上的茶水。
从办公楼出去,衣服还湿着,她觉得有些冷,想要快点回宿舍。
身后有人叫她。
“你等等!”
朱韵回头,看到一个脸色严肃的男生跑过来,她记得他叫周金阳,也是张晓蓓的研究生,不过平日话不多,总是闷头在角落里干活,在实验室没什么存在感。
他把朱韵拉到一旁,马上说:“韩家康告诉她的。”
朱韵没反应过来。
“韩家康告诉她的。”周金阳又说了一遍。
朱韵静静看着他。
“韩家康课题做得不好,被张晓蓓说了,他为了讨好她,把你故意写烂代码的事告诉她。你懂吧,张晓蓓一急,就能把他的事忘了。”
周金阳应该是偷偷从实验室跑出来,说话很紧张,声线不稳,眼神闪烁着泄密的快感。他说完,瞄瞄朱韵眼睛,似是想看她的反应。
之前……
朱韵心想,之前,她好奇的是什么来着?
“我得回去了。”周金阳看到朱韵没什么动静,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冲朱韵道。“你千万别跟韩家康说。”
她想起来了——
那些研究生学长,在这样的导师手下工作几年,出来得变什么样?
看着周金阳有些佝偻的背影,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答案了。
朱韵回到宿舍,电脑里显示着张晓蓓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朱韵看也不看,直接扣上。
她进屋洗澡,将一身的茶叶味冲得干干净净,换上睡衣,泡杯咖啡,再从书柜里抽了本编程书,悠闲地享受午后时光。
没过多久,她接到李峋电话。
“来基地。”他低声说。
朱韵刚要问怎么了,李峋又改口了,说:“算了,去操场吧,把你电脑带着。”
进入十二月,足球场上的草黄得理所应当了。
操场上没有多少人,马上要进入考试周,所有人都在抱佛脚啃书本。
李峋还是坐在老地方,足球场破旧的门框旁。门框上有锈迹,他不在意,依旧靠着,垂眸敛目。
朱韵边走边想,他天天不离电脑,每天工作那么久,可怎么就不近视呢……
真让人嫉妒。
李峋在抽烟,看她来了,抬头。
“我好像说让你把电脑带来。”
朱韵坐到他旁边:“太沉了。”
李峋皱着眉,弹烟。
朱韵若有所思地瞟他。
李峋:“干什么?”
朱韵说:“你今天真奇怪,我没照你的要求做,你居然没骂人?”
李峋冷冷地看着她:“还没被骂够?”
“……”
他怎么知道的。
朱韵收回目光。
荒草地里大风滚滚,草肆意摆动。
她觉得冷,可他在这,她完全不想动。
“那天是你吧。”李峋抽着烟,淡淡地说,“我就站在教室门口,那人走的时候脚步声太大了。”
朱韵骤然紧张。
比起张晓蓓的质问和谩骂,李峋轻轻一句话,让她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靠在掉漆的球门框上,低声说:“其实你接张晓蓓项目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了。”
朱韵手指攥紧,一语不发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她完全不想让他知道,有人听到了那天的谈话。那种让他难堪的场面,看过的人全死光才好。
静了许久,李峋轻笑道:“我说公主……”
她如履薄冰。
李峋蜷起右腿,拿烟的胳膊搭在上面,寒风中调笑。
“你拿我当豆腐做的呢?”
“……”
她转头,看见他的发被风吹乱,就像地里的杂草,放肆又无礼。
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此时的笑。
蓦然,李峋另一条腿蹬了她一脚。
“你个傻逼。”
朱韵:“……”
“你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闲的?”
朱韵:“……”
“以后我就得给你上把锁,拴柱子上,省得你瞎他妈搞心理活动。”
朱韵:“……”
他把烟按灭在草地里。
“晚上带电脑来基地。”
朱韵终于找回语言能力。
“干嘛?”
“你说干嘛?”
朱韵不说话,李峋十分不环保地将烟头往远处一扔,又指向朱韵:“你不拿电脑来基地,我就去你宿舍里写。”
“……”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能不能干出来,公主殿下。”
你能。
你特么什么不能。
你上天都能。
说完,李峋起身,随手拍拍屁股,往外走。
“喂!”朱韵起身没那么快,又不能放走他,直接拉住他胳膊。
他回头,这个角度看他,朱韵脖子都要仰折了。
“你不用管这个,你专心弄我们的软件。”
李峋无奈道:“我说——”
“你不用说。”
朱韵也站起来,她走到李峋身边,凝视着他的眼睛。
“李峋,我不是公主。”
李峋从没被她这样看着,一时无言。
“但我也不是傻逼,咱们等着瞧吧。”
第十九章
夜半时分。
朱韵坐在椅子里,面前放着一部手机。她凝神看着它,已经半个小时了。
“干啥啊……”方舒苗在整理材料的间隙去厕所,出来时对朱韵说:“你能给它看出花来?”
朱韵回神,搓搓手,拿起手机往外走。
方舒苗:“干嘛去?”
“打个电话,很快回来。”朱韵回答道。
她来到宿舍阳台,反手将门关好,然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接通。
“喂?”
“妈。”
“朱韵啊,怎么打电话来,干嘛呢?”
“你下班了吗?”
“下了,有什么事,说吧。”
朱韵趴在栏杆上,金属的栏杆在夜风中被冻得冰凉。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朱韵小声说。
母亲听到女儿撒娇,笑呵呵道:“妈妈也想你。”
“嗯。”
“最近怎么样?快要考试了吧,什么时候放假?”
“下周是考试周,考完的话,应该很快就放假了。”
“要好好复习啊。”
“……”
朱韵沉默了几秒,母亲问:“怎么了?”
“没怎么……”
“那怎么支支吾吾的?”
“没……”
朱韵欲言又止,母亲说:“妈妈做老师做了半辈子了,还听不出来你有没有问题?跟妈妈说,到底怎么了?”
朱韵:“我们学校一个老师,对学生太严了。”她手指挠挠下颌,那里被张晓蓓的热茶泼过,还有些红。
母亲笑了。
“严师才出高徒,你爸以前在校的时候,是有名的严格,不然能带出那么好的成绩吗?老师都松松垮垮的,学生怎么能上进?”
朱韵翻身,背靠在栏杆上。
今晚天上还是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静了几秒后,说:
“妈,我成绩下降得很快。”
母亲一顿:“什么?”
“我期中的时候全班第四,上次测验掉到第九了。”
“什么原因?课程难了?”
“不是。”
“那怎么了?”
朱韵眯着眼睛看着楼上宿舍挂在外面的床单。
那是什么图案,卡通还是花纹?
“到底怎么了?”母亲追问,“学业上遇到问题了?”
“不是。我们系研究生部的一个老师,拉我过去帮忙做项目。时间很赶,我没时间复习其他学科——”
“胡闹!”
朱韵还没说完,被母亲厉声打断。
“研究生是研究生,关你们什么事,拉你去做项目,亏你们这老师想得出来!”
朱韵小声说:“她也是好意,说让我们锻炼一下实践能力。”
母亲道:“朱韵,你还是太小,什么都不懂。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找你爸处理,你好好复习,到时我要看你期末成绩。”
“哦。”
“你告诉我那个研究生导师叫什么名字?”
朱韵犹豫着说:“妈……她是我们校副教授呢。”
“是嘛,那真是好大本事哦。”母亲冷笑两声,“一个小小的副教授也敢这么嚣张,现在的学校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告诉妈妈,这个研究生导师叫什么名字?”
朱韵努努嘴,她终于看清楼上晾着的床单图案。
是狗。
“张晓蓓。”
*
酒店门口,朱韵打电话确认好房间后,上楼。
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酒店,主营中餐。三层楼全部中式装修,雕栏画栋,富丽堂皇。
服务员训练有素,在询问好朱韵的房间后,面带微笑地带她上楼。
楼梯两侧飞檐斗拱,布局精巧,一路上看得朱韵眼花缭乱。
包间在三楼,名为“百花”。
服务员为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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