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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鸽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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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岩只好强烈提议玩骰子,真心话。好悠着点喝。
  林鹿第一局胜,平时放得开,当面她却不好意思八卦男神:“您一直拉小提琴,难道从没想过放弃?”
  江岩“切”一声,什么破问题。
  梁孟冬说:“我不会做别的。”
  听起来像没答,其实他算是诚恳。
  人生一事不为则太长,欲为一事又太短。选都选了,怎么办?不过是勉力而为。
  这大概是一种傻,把偶然当成命中注定。
  不比某些人,半道跑了路,说过的话碎在空气里,假装没说过。
  轮到梁孟冬胜了江岩,他问:“小学二年级冬天,我琴盒的死兔子,你放的?”
  “是活的!”江岩放声大笑,“你真记仇。那回我爸不让我养,我想着你这家伙名字比较冷,人也冷,兔子跟着你可以冬眠,开春我再拿回去。后来想想不放心,当天就偷回去了!”
  到了三年级,梁孟冬考入音乐学院附小;江岩小学毕业,江父从S市调任到南照市,江岩转了学。一晃十七年。
  他这一认罪,被梁孟冬眼风一扫,自灌了两杯。
  梁孟冬胜率很高,又到他向林鹿发问。
  林鹿有点紧张,结果他问的是:“你们队,遇过最危险的任务是什么?挑不违纪的说。”
  江岩又嗤,这俩到底会不会玩真心话?
  “不违纪。队长们都对我很照顾,大案都不肯让我冲在前。说到最危险,”林鹿刻意将脑袋凑前,好让声音压得低些,“我知道的应该是两年多前,省厅禁毒总队和禁毒局的一次联合行动,在边境捣毁了一支武装贩毒组织。当时我警校刚毕业,队长也刚到总队,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因为她枪战受了肩伤。”
  江岩刚才点了支烟,给梁孟冬也点了一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邻座。邻座的美人正朝他抛来秋波。
  梁孟冬目光没挪一寸,烟灰落在指头上,烫到了竟没知觉。
  他在等林鹿接着说。
  “其实那次还好,云海提过他俩在边防那些年,脑袋真是栓在裤腰带上的,几乎每月都要交一封遗书。想想那频率?”江岩说了会儿,又伤感起来,“不说了,现在他俩这儿已经算是二线了,没那么危险,不许咒自己。”
  这局终于轮到江岩胜,提问梁孟冬。
  “被你俩浪费了多少好问题,看哥的。”
  刚才,江岩在梁孟冬的专注倾听和邻座美人的眼波中来回打量。
  孟冬今年二十八岁,他俩同年的。
  这小子道貌岸然,很显然在他跟前放不开。跑来听事迹报告会?装吧你就。
  江岩笑得狡黠:“孟冬,你有几个女朋友?”
  梁孟冬将目光投在杯中:“你猜。”
  “擦,真心话!”
  “没有。”
  他一直以为自己有,今天发现,大概是幻觉。
  “空窗?”江岩狡黠地笑,“听清楚问题,曾经的也算。”
  林鹿瞪大眼睛,这也行?
  梁孟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很认真:“我不知道怎么算。”
  “算不清?”江岩有些喝大了,“得瑟了。别急,我帮你慢慢捋。林鹿你等着瞧,你们审讯那套,十音常教我。”
  酒吧有些燥热,梁孟冬本来挽着袖管,这会儿扯扯唇角,没理江岩。他松开颗衬衣扣子,仰脖灌酒,喉结急剧滑动了几下,少量液体顺着脖子挂下来,一杯很快喝尽了。酒量是真的好。
  林鹿差点想拍视频,什么叫色艺双绝?
  听见他忽然答:“一个。”
  “我怎么不信。什么情况?”江岩问。
  林鹿也不信,怎么可能。
  梁孟冬摇摇筛子,缓缓吐出个烟圈,提醒:“问题超了。”
  江岩撸起袖子,摇起骰盅,他不信邪。
  江岩果然又胜:“是个什么样的妹子?”
  林鹿竖着耳朵等,江岩催:“这么难描述?职业、性情、模样、身材……”
  梁孟冬猛吸一口烟,仿佛要等到那烟气在五脏六腑里攻城略地,这才算够了本:“一个骗子。”
  二人皆惊。
  江岩酒都惊醒了,问:“她在哪儿?”
  梁孟冬低头冷笑,没有答。
  “不会就是你之前说,要在南照找的人?”江岩恍然大悟,“你为她才来的!?骗了你多久?”
  梁孟冬没否认,似乎也忘了真心话的问题数量限制,想了会儿答:“十多年。”
  “我操!你早在干嘛?”
  “找了八年,没想到人在南照。”梁孟冬按灭那支烟,“想到早问你了。”
  “你爸那里那么多人……系统内你那么多内线,找个人花八年?”
  梁孟冬抿唇:“爱信不信。”
  “要么是改名换姓,要么是……档案涉密?”江岩说着,也认为自己的分析太过无厘头,他真来了兴趣,“人家究竟骗你什么了?”
  梁孟冬自我解嘲地笑:“我有什么?”
  “擦,那还是有不少的。”江岩上下打量他,坏笑,“简直太有了。能骗到你念念不忘,不是一点点手段了,哪路天仙,几时带给我看看。我得看看什么妹子那么不长眼,骗到你这种死心眼,不看紧的。给看么?”
  “嗤。”不给你也看了。
  江岩举杯,仔细观察他。
  “你是想要说法,还是要人?说法不难,兄弟帮你。”
  梁孟冬很干脆:“要人。”
  江岩:“……”
  林鹿灵光一闪:“啊,音乐厅那天,那妹子也去音乐会了对不对,您情绪不好,心形松香块……是不是和妹子有关?”
  梁孟冬抬眸看她,似笑非笑,知道得不少。其他人呢?
  江岩大笑着称许:“林鹿,你的确有点职业素养。”
  林鹿思维极其发散:“难道她沾花惹草?有男朋友?结婚了?有孩子?其实是个男人……”
  江岩差点笑崩。
  “不知道,都有可能,”梁孟冬掸掸衬衣上的烟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仍是像自嘲,“一会儿我问问。”
  还要找虐。
  林鹿哑然:“她不躲着您?”渣出水平了!
  梁孟冬看看眼前这俩,又扫了眼手机,白云上刚才发来条短信,说已到南照,又称另有事要向他请罪,内有不得已的隐情,问能不能不绝交。
  小白兔尚且知道自保,那混蛋还不打来?
  “不会。”她分明有事求他。
  他的口气像在说“她敢”,林鹿心底着实替他凉了凉。
  绯闻果然不实。这个男人拿着琴的时候,整个银河系都是他的。他却爱着一个骗子,他好像在表达“弄死她”,却分明有种木已成舟的竭力感。
  那位渣妹子,真的造孽了。
  江岩暗惊,过了会儿,他碰了下梁孟冬的杯子,劝:“这么说,小骗子有没有人你不知道?既然在南照,兄弟找人替你查。真闹尴尬了也不好。”
  “不用,我不打算拖泥带水。”梁孟冬将杯中物晃了晃,忽然抬头看着他,说,“江岩,我不是什么好人,连道德观念都很淡漠。”
  这言论让林鹿着实一惊,江岩倒很理解,孟冬的确是他说的这副德行,但他打算做什么?
  “我管她有没有人。”
  自己的这个态度,还是有必要让江岩知道。
  什么小白脸都不在话下,那个云海,不是江岩的兄弟?
  他再一次地,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任由烈酒侵袭味蕾、口腔、食道、胃……每一处:“我来都来了,她自己看着办。”
  梁孟冬去洗手间的时候,他留在桌上的手机屏亮了,望着那备注名,江岩林鹿相视而笑,都没替他接。
  等他回来,江岩强忍着笑:“孟冬,小胖子是谁?”
  梁孟冬猛地抓起电话就查,迅速回拨过去,对方却在通话中,他搁下电话,江岩了然笑着。
  孟冬神色里,分明有掩不住的失望,江岩不由得问:“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魔鬼身材的女人,结果口味居然那么独特?”
  林鹿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嗯。”他在看来电时间,没否认。
  魔鬼么?从前勉强可以算,最近忍不住扫过几眼,切,线条居然还有长进。
  但也是小胖子,食言而肥!
  作者有话要说:  十音:怎样才能不诋毁我!
  孟冬:把我备注成“饲养员”


第18章 不眠之夜 十八
  不眠之夜 十八
  白云上抵达南照、递交文件、办妥手续,最后取到琴弓,夜都深了。
  十音送完小白,车就在丽思酒店室外停车场,已是凌晨。
  还在机场她就给孟冬打过,他没接听。
  她这会儿捏着电话出神,还打么?那么晚应该是睡了,吵起来她不忍心……
  正犹豫,那保安经理认得她的车,跑来殷勤询问,这两天十九楼的楼层监控,苗警官还没来取走,余队长要不要带了走。
  刚出了针孔事件,酒店方诚惶诚恐,最近工作上格外配合。
  十音跟他去取,车没熄火。
  那经理边汇报完情况,送了她几步。十音独自回车,她警惕惯了,从车后看,副驾驶座赫然坐了个人。
  十音当然没有带枪,臂上只有警用匕首,她轻轻解下,缓步接近车辆右后侧。
  她脚步顿住,认出了那个人。
  “孟冬?”十音收好匕首,走近了,弯了身子,对着窗内的人笑,像是受宠若惊,“在等我?我给你打过,以为你睡了。”
  梁孟冬看都不看她。
  他的情绪其实很好分辨,在生气。
  白云上来南照,就是为了他俩一月的合奏音乐会。今天她爽约是个意外,但的确是她的错。之前偶遇小白的事,要解释么?
  “我刚送了小白来酒店,是一场误会……我被叫去机场,以为有突发情况,所长都在猜是不是恐怖分子,哈哈,万万没想到是小白。”
  十音干脆绕回驾驶座,好声好气,把这天的事件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梁孟冬一言不发,静静坐着听,半点反馈都不给。
  “绕了一大圈,结果小白是替你办事,那弓……他很重视你的东西。”
  “有劳你俩。”
  十音笑意溶在脸上,他终于开口了。
  “应该的。”她一点抱怨都没有,心底只有暖流暗涌,“那弓……是我妈妈送你的么?那年你来我家,我猜她送你了,问她也不肯说。”
  “用惯了。”他无波无澜说了句,“要收回?”
  “不不,那是你的。”十音说得艰难,“孟冬,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你要是不介意,就继续留着,物尽其用,她泉下有知,一定很感激。”
  “你不问,妈妈送弓的时候,说了什么?”
  十音摇摇头,抬头与他目光相碰。
  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从未读过的悲伤。他心头不忍,没再相逼,改为直白说:“白云上,接着解释。”
  “我正要说。”
  十音笑了,孟冬和从前一样,肯直说生气的理由,而不再是冷冷地,像隔了一个冬天。
  “白云上的经纪人是个美国老头,有你的联系方式?”热络得没边。
  说来真的很巧。
  十音前年领了一个跨境抓捕任务,美国有个暗网组织的头目之一,经两国警方通报沟通,发现与南照这边正追捕的毒枭是同一人。
  抓捕行动前两天,十音在波士顿港区的一家音乐餐厅执行装扮任务,她负责弹奏,同时监听餐厅中的一席谈话。任务完成,将近收工,出了点幺蛾子。
  有个美国人过来,很认真地指出十音弹奏上的一个小错误,十音只能起身礼貌沟通,核对乐谱,发现原来是版本差异。对方根本毫无去意,就着版本问题继续讨论,还说要给十音留下联系方式。
  因为摸不清楚来人路数,为人员安全起见,在场的两边警方人员只能决定,先撤离回到车上,只留了云队长接应十音。
  “那老头就是小白的经纪人,这种故事真是编出来都难信,那时小白就进了餐厅,小白一见我……你也知道他这人,直接激动哭了,我还得接着装不认识,他脸差点没气歪。”
  白云上当时见这人狼心狗肺,尽管气得吐血,还是留了个联系方式,压在小费底下递了去。
  任务中,都是性命攸关,本着保护小白的念头,十音压根没打算理,只想着回去申报,那字条转眼却不见了。时隔半年,云海拿出来他私藏的字条,已经为十音加了小白的联系方式。
  “我们云队这个人,不大按牌理出牌。”十音硬着头皮说完,“当时的行动有纪律,但他当天就跑去找过小白,估计还走过什么保密流程,签过协议,所以小白谁都不能说……过了半年,任务脱密,云队就主动替我加了好友,害我被小白骂个狗血淋头。”
  他笑得有些悲戚,涉密。
  她的确贴心,顺便还替白云上找好了理由。
  十音鼻子轻轻嗅了嗅。
  “孟冬你刚才喝酒了?去了酒吧?”好浓的酒气和烟味,她说,“喝得不少,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觉,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去拳馆。”
  梁孟冬提醒:“已经是明天了。”
  “哦哦,也对。”十音说,“但拳馆这会儿不开。”
  “哦。”
  十音体会这个冷场的气氛,难道要在这里等天亮?
  干坐了会儿,她忍不住问:“你饿不饿?不然先带你去吃点东西,这里有特别好吃的米线,可惜这会儿关门了。附近有二十四小时开的,味道就比较凑合,去那儿?”
  沉默笼罩,梁孟冬不说话,也不下车。他拿过她放在仪表盘上的U盘,看了一眼,十九楼,是他的楼层。
  他冷声问:“你监视我?”
  “没有,怎么可能。”十音笑:“最近我让苗辉持续盯一下,怕有什么人再对你不利,嫌疑人虽然抓到了,毕竟还有疑点没弄清。非礼勿视,如果涉及隐私部分,我们一定会注意保护。”
  如此官方。
  “你为什么不看?”
  十音实话实说:“有可疑情况的话,苗辉会报告。我实在没什么时间拉监控,最近真挺忙的。今天这种周末,很难得。”
  她心里想,结果还让小白破坏了,好可惜。
  “那你忙。”梁孟冬作势就要下车。
  十音看他这神色,心一紧,拽了把他的衣袖:“孟冬……”
  他其实没真要下,左臂收了收,神色极淡。
  十音识趣地收了手:“忘了你腱鞘炎。”
  你腱鞘炎长手臂上?
  梁孟冬依然是冷笑:“辛苦你,持续挂念我的健康问题,下次觉得我有必要验血,记得自己带我去,不用麻烦江岩。”
  “你说上次……后来江岩说你没事,也就放心了。”十音都不知道怎么回,“你女朋友的事,我很抱歉,一直想要找机会道歉。”
  “你抱歉什么?”
  “车祸事故处理那会儿,我有觉察,应该及时提醒你的,又担心弄错,怕惹你难堪。”
  “江岩还说了什么?”
  十音其实挺害羞,难道细节需要反馈一下?
  孟冬做笔录的时候,说自己不用安全套,十音就是一愣。她没多想,第一直觉是相当职业的风险意识。
  “江岩就说你没事。”
  “怎么说的?”
  十音翻出手机短信,翻了几页,直接递给他。
  俨然就是江岩那天发的。
  说他刚问完孟冬,是十音多虑了,说孟冬是成熟男人,有阅历、有经验,更有洁癖,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让她这二货放心。还说,孟冬已经知道错了,女朋友没有看好。
  最后一句是:“警报解除!你好好休息,早些退烧!”
  梁孟冬就差摔手机。难怪她总一副敬而远之样!
  “那不是我女朋友,不熟。”他强忍着火,算是败给了江岩,拉拉杂杂、胡编乱造,让他报告,他没有一句解释在点子上,
  “……啊?”
  “我不比某些始乱终弃的人,没那么多精力。”
  “……”
  “余十音,单方面口供,能定罪么?”
  十音看着他:“不能。”
  “以后能不能长点心,”他冷嗤,口气是在训她,“自己的女朋友吸|毒被拘,我天天忙着给个白痴拉摇篮曲。你以为自己是谁,颠倒众生的小妖精?”
  “……”
  十音无言以对。孟冬难得说那么多话,像是气极,她还在忙于消化。
  “他为什么帮你联系白云上?”
  “云队?”十音低下头,“那次任务完成得并不完美,当天有个我们负责保护的特别证人,颅腔中弹,进了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那位先生非常不容易,被迫离家十年,他当年离开时,连和女朋友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本来任务成功就打算回家团聚的,出了那样的事情,大家的情绪都很糟糕。那阵子压力很大,云队担心我的心理问题,怕我太想家。”
  “白云上是你家人?”
  “不是,云队不知道别的联系方式。”十音低着头。
  “那位云队长,有没有腱鞘炎?”梁孟冬忽然又问,更没头没脑。
  “有……吧?”十音思索了一下,“他没说起过,但我听说有。”听林鹿说起过。
  他又不说话了,知道他在看她,她都不敢回视,不明所以。
  “为什么请我吃饭?为了他妹妹?”
  原来他全都了然,江岩估计提过。
  十音不隐瞒:“是。云旗真的很出色,梁老师如果愿意听一下,会明白的。”
  其实是江之源向梁孟冬提的,说南照大学弦乐系一年级有位女生,琴拉得非常出色,父兄都是一线缉毒英雄。希望他能格外关注。
  那姓氏少见,那名字他刚到南照就如雷贯耳,怎么可能忘掉。
  “那么自信,”他问,“如果我听了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
  “哼,你连我的错音都听不出来。”
  十音看看他:“你那是故意的,亲民。”
  “余十音,你不要油腔滑调。是不是觉得请我吃饭,我就不会拒绝你?”
  “不是。”
  “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我答应?”
  这小混蛋从前文化课免修,这种送分题还答错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这个日子被表白也很正常
  大纲菌:呵呵


第19章 不眠之夜 十九
  不眠之夜 十九
  夜愈发的沉。
  十音只能听到车厢之外,酒店空调的风管在呜鸣。除此,周遭是凝结成块的死般寂静。
  只有他俩的心跳声。
  十音不知有人的算盘,答的是:“我没指望。”
  “……”
  气死他算了。
  十音很诚恳:“我只是想,你看到我,就总是不开心,这都是我的错。运气那么好能重逢,你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不和你说说话,会很遗憾。”
  “重逢是运气好?”
  十音没理解:“我不是那意思,你遇到危险我特别担心。音乐厅后天那一面,说惊喜是不恰当,但我还是激动,好几天都没睡好。无论有没有云旗这回事,我都想找借口,和你说……很多话。”
  这话是肺腑之言了,他总算没再冷哼。
  “究竟想不想家?”梁孟冬又问回来。
  “想。”
  十音低垂着视线,心头纷乱。
  家这样遥远的地方,她早就望不见了。
  她始终在矛盾,她真的应该求孟冬收云旗么,孟冬留在南照的理由是什么?
  她不知他为什么要回国,既然回了国,又为什么不留在家里。S市是经济文化中心,他不需要跑来这里发展。
  但是,有人在暗处复制他的指纹,其他地方真就安全了?她更无法保护到……
  梁孟冬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了她的右臂。
  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现在是惊弓之鸟,他不出手,不要想有进展。
  十音偏头看他:“嗯?”
  “除了家,还想什么?”他的嗓音不那么冷硬了。
  十音笑着:“想你总在生气,要怎么办。”
  他不爱笑,但从前私下对着她,其实经常笑的,纸老虎。
  总是她的错,怎么骂都好……可他不会骂人,最多就是凶,还是纸老虎。
  “你说呢?”
  梁孟冬抬手,左手的手腕稍稍活动几下,拇指也动了动,伸在她眼前:“余十音你看清楚,腱鞘炎在这个位置。”
  十音抹抹眼睛:“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鬼。”
  “我真知道,这是常识。”十音申辩,又关切,“报告上写得格外严重,听说现在好些了?”
  梁孟冬又动了下手腕,讪讪收回手:“听谁说的?”眼睛瞥在窗外,看墨夜里点点的灯。
  “其实是猜的,音乐会强度那么大,应该是好些了,不然没法演奏。”
  “知道猜,不会自己检查?”
  十音哑然,检查……
  是不是怕他有毒?
  梁孟冬七窍生烟,身子探去,径直抢来她一只手,将它紧紧覆上自己的左手。
  **
  十音不知道,梁孟冬几月不痛的腱鞘炎,经此一役,才是隐隐生痛。
  手心覆着他,她的手,又为他另一只手所包覆。姿态诡异,十音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由他蛮横。
  仿佛她不是陪他枯坐在深夜车厢,而是一同坐在时光里,落满了灰的时光。
  他是心头窝着火不想再说;十音心里饱胀了酸涩,不敢说话。
  她没去看他的眼睛,久久低着脑袋,强忍泪意。怕惊扰这一刻,怕一说话、一抬头,梦会醒。
  过了很久,梁孟冬缓缓松开右手,因为刚才过度使力的缘故,十音的手背被压得发白,一点一点才回了血。
  他拨开她的袖扣,开了车灯,光线黯淡,不过可以看见她右臂那道新痕,已经结了痂,颜色很深。
  新痕的左侧,还有一道旧疤痕,应该过去很多年了,色泽褪成浅粉,却比那道新伤狰狞许多,可以想见受伤时的惨烈。他从未见过。
  他指头往那儿轻轻抚了一下,十音痒得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擒住了。
  他要十音将右手垫在他的腕下,又拉了她的左手重新覆去。
  十音任由摆布,并不敢用劲,只是轻轻盖在那一处。她的手小,双手都裹着他,也只能传递去极微薄的温度。
  梁孟冬不再冷嘲热讽,大概这样算是合了意。
  他想她捂多久都可以,十音悄悄想。
  “饿了。”梁孟冬半天来了句。
  “我也是!”十音抬了头,噗嗤笑,“小白那个变态,刚才死活不肯吃东西,说要保持身材,我看他还是竹竿一样,简直不忍卒看……这话你别告诉他。”
  被他狠狠凶了一眼,十音又笑:“我带你吃东西去。不过你要不要先上去洗个澡?烟味、酒味,去酒吧了?”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嫌弃?”
  十音无奈:“这个点真没什么好东西吃,吃米线还是什么?你定。”
  他仍没好气:“人生地不熟。”
  “那我定,”十音松开他,开始系安全带,“有点远,但很好吃,我常在那儿吃宵夜。”
  “今天先别喝酒,你喝太多了,我闻得出来,”十音发动车,“腱鞘炎也该忌口吧……”
  这话有毒,他冷嗤一声,左手重新搁去了扶手箱。
  十音偷眼看他,他面上沉静正经得很,像是在说“你看着办”。
  她重新将手覆去,车厢的呼吸声匀净、平和了。
  “孟冬,”十音忍笑,“我得开车。”
  “随便。”
  这是随便的意思?
  十音只能改为单手开车。
  车是手动挡的,她不敢开快,换挡的时候,她不得不去操作档位,他就神色不耐;无须换挡时,她的手便一直覆着他的,能相安无事好一会儿。
  等红灯时,十音偷眼看他,路灯映着他面部的轮廓,平日的凌厉感柔缓下来。他目视前方,嘴角轻撇,手指忽然穿过她的,与她十指交握。
  十音暗自庆幸,这还好是夜里,要在白天,被相熟的交警撞见她这么开车……
  **
  吃完米线,本来说带他去看日出。翡翠湖的晨雾最美,特别是淡金朝阳破雾而出的那一刻,她常常过来。
  “你一个人来?”他问。
  十音说:“不是,从前我对南照不熟。后来有几次出任务回城,顺道从西城监狱提审人犯过来,路遇这里,正好快天亮了。云队他们要在湖畔休息区抽烟,我就一人来湖边。”
  湖岸的天色才透了一丝光,十音临时接厉锋电话,品县造纸厂这边,这个点居然在大批量进货。厉锋很兴奋,说是疑似进货原料。
  十音却极怀疑,按说周炜落网,他们这边应该有所收敛才是,怎么会突然那么大手笔,一次运几卡车的原料?
  厉锋是首次暗查此类制毒单位,对他们好多行为都不甚了解,吴狄喝醉睡得熟,只能来询十音。
  十音坐在车里,听厉锋讲述现场状况,一一分析。她的观点是,如果对方不是铤而走险,确有紧急出货需求,很大概率就是已经有所觉察。对方突然这样大张旗鼓,不排除正在同步进行转移、销毁证据。
  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更证明对方问题极大。十音判断,对方很可能还有其他制毒窝点,建议四队不要擅动,免得再次打草惊蛇。
  梁孟冬主动回避,独自一人站在晦暗未明的湖边,很有耐心的样子。
  十音过意不去,一挂断赶紧跑去拉他回来。开足暖风,为他搓着手,连声说对不起。
  重逢后的头一次约会,酒没请他喝,喝的冷风。
  “对不起什么?”
  “很多事,都很对不起,很抱歉。”
  梁孟冬告诉她:“这种话以后别说,不爱听。”
  十音点点头:“好,那我不说。”
  “平时会想我么?”他耐着性子问。
  “会。”
  “都想些什么?”
  十音突然很想笑,没听过这种打破沙锅的问法,从前也没有。
  她抱怨:“我没准备过,还得剖析内心的么?”
  “皮痒了?还是我问得不够正式?现说。”
  “就想你在哪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嗯,关键是吃。”
  十音看看他,这还不忘嘲笑她:“……还会猜你最近在练什么曲子,过得开不开心,以及你各种的好。”
  他冷冷问:“我还有各种好?”
  “特别多。”十音一身的汗。
  “哪些方面?”
  !!!
  “包括且不限于才华横溢、行事低调、毅力顽强、做事对人都心无旁骛、一诺千金、长得好看、身材也特别棒……”十音一边替他揉手腕,一边一项一项挤,看他还在期待,“风趣幽默、温柔善良、浪漫体贴……”
  “你在写征婚启事?”
  “……”十音不敢笑。
  “前半是套路,后半你在骂人。”
  “没有,有些是你的隐藏属性,外人不知道。”
  十音想,他会不会问,他那么好,为什么她还要跑。
  梁孟冬没那么问,他轻撇唇,果真没变。滑头,陪的小心都是装的。
  “接着说,走点心。”
  十音暗自叫苦,还要说?
  “都是真心话。其实也不敢多想,特别怕梦到你,醒来是半夜,哭得透不过气……又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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