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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欢喜原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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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着头,在看着他。有些话她未必听得进去,但她觉得这叔叔人挺好的,这么个下雨天,打着伞,微俯着背,在劝自己呢。再说,连遭四拒,这也明摆着去哪儿都是剃不成光头了。
她就对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下手表,说,叔叔送你穿过马路,进学校。
她指了指“书香雅苑”小区的大门,告诉他,自己放学了,先回家。
他不禁脱口而出,哟,你看你条件多好啊,叔叔也想给儿子找这里的房子方便上学,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房源。
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说,好,再见,我也得赶紧过去主持一场婚礼了,再见,同学要加油哦。
女孩脸上有好奇的神色,问,你是主持婚礼的?
他一边向马路伸出手,想打车,一边对她笑道,是的。
她说,这工作不错哦。
为什么?
她微笑起来,说,因为每天碰到的都是开心的人。
他有些傻眼,说,真还是的。
她说,这工作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每天遇到的都是正处于最开心状态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真不错哦,婚庆职业我怎么没想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书香雅苑”大门里走,她说这话的天真、惊喜神情,好像是突然恍悟这是她可以做的理想工作。
下雨,路面上的空车一下子没有。冯凯旋招了一会儿手,终于看见一辆出租车打着绿灯远远地过来了,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有人好像在叫自己:叔叔。
他回头,见刚才那个女生从小区门里又出来了,正在对自己说,叔叔,你不是要租房子吗?你给这个号码打一下,可能会有。
她手里捏着一张白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冯凯旋接过纸条,来不及多问“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信息,靠谱吗”,出租车已到了他身旁,于是他对女孩说了声“谢谢”,赶紧上了车。
冯凯旋坐在出租车上,手里捏着这张纸条,心想,这孩子眨眼间就搞了这么一个号码出来,靠谱吗?
在车上的这么一会儿,他不可能立马就拨打这号码试试。他眼前晃动着这小姑娘秀气的脸庞。谁想得到这么文静的面容下面,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剃光头”。
她妈妈知道吗?知道后会如何作想?只怕一段时间里这妈还依然没知没觉呢。
冯凯旋估计,这妈也是个强势妈妈,事事帮做决定,要不然哪会引出小孩这么大的抗拒?
由此,他自然联想到了朱曼玉,以及她那天在“满天楼”饭局上的用意。
他心里对她涌起嘲笑:朱曼玉,该由你来好好看看刚才理发店那一幕才对,你越说一不二,反弹力越大,懂不懂?
这联想也带出了他对儿子的惶恐:冯一凡平时也不太言语,他在想什么呢?儿子可不会像刚才那小孩一样吧,心里藏着这么疯狂的念头?
前往江景大酒店的马路越来越堵,车子穿过地下隧道。
在明灭的光影中,冯凯旋想,那女孩如果今天不是被我遇上,她此刻就已以光头示人了,她不会怪我吧?看她刚才在“书香雅苑”门口说话的样子,是有点笑意的,应该不会怪吧。
他想起这女孩认为婚礼主持工作不错,理由是“每天接触的都是开心的人”。
这话蛮天真的。他想,但也没错,因为婚礼上碰到的人都是开心的人,所以,我这可以算是为开心的人在做开心的事。
他想,她还说得挺到位的,面对开心的脸,总比在单位、在家里面对无趣的脸要开心一些,难怪我这么享受在台上主持婚礼的感觉。
这想剃光头的中学女生,可能在无意之中确实点中了冯凯旋的“穴位”。
一个人,哪怕单位不宠,老婆不爱,无足轻重,他也渴望笑脸。更何况,这“婚庆主持”,还是一份声声祝福别人、开启人生美好新篇章的工作,简直台上一枚“暖男”。
如果不从这角度看,那么,在别人眼里混得灰扑扑的冯凯旋对这份活计的盎然兴致,可能就会令人有些纳闷。
一年半以前,冯凯旋41岁,作为一名出版社员工和曾经的军人,他意外跨入了婚庆这一原先做梦都想不到、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行业。
说来相当奇葩。事情起于前年秋天他偶尔受邀,为一位老战友主持的一场婚礼。
这位战友非拉冯凯旋来为自己人生中的这第二场婚礼做主持,原因有二:一、他知道冯凯旋在部队时会唱歌,在台上能来两下;二、他怕陌生人主持说错话,毕竟二婚,台上台下顾忌的东西比较多,而冯凯旋是战友,知根知底,会护着自己。
结果,在那场婚礼上,“临时担当”冯凯旋大放异彩,他不仅精心备词,而且以歌串场,亲自献唱《第一次》《情非得已》《深呼吸》《忘情水》,唱念做打,一应俱全,惊倒了一片,连同他自己。
那种久违了的舞台表达快感,让他差点爽晕过去。
婚礼后,有人凑到他面前说,哇哦,凯旋,还是小时候的“金嗓子”哪,你这台上的范儿,简直要抢专业主持的饭碗了。要不,你有空的时候来我这儿帮忙,我手头缺你这种型的,有文化又能唱,真的。
这人是冯凯旋的小学同学李星星,开了家名叫“喜果”的婚庆公司。这天的婚礼现场就是由他公司布置的。
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受李星星不断怂恿、邀请,冯凯旋就慢慢进入了这行,开始时是偶尔去顶个场,后来顺手了,就渐渐多起来,现在不固定,婚礼多的春秋两季,基本每星期一场。
作为一个年纪也不算太小了的男人,冯凯旋跨入这一行后,对属于民俗的婚庆行业,对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说话、歌唱,好像没什么不适,并且还干得挺乐,因为:一、他享受在台上的感觉,自离开中学、部队后,多少年没登台唱歌表演了,估计周围人都不晓得他会唱歌了,如今他一上台,那种被聚焦感,总是让他的情绪处于高点,于是这一刻几乎成为他一周生活中的高潮;二、因为空闲,与朱曼玉分居后,他晚上除了加班校对那些文稿外,也没什么事,去婚礼现场干份活,还热闹一些;三、因为钱,一场婚礼主持下来,开始时拿2000元,后来到3000元,现在到5000元了,谁让喜果老板李星星是他的小学同学,也谁让冯凯旋的主持技艺在飞速地提高,以李星星的看法,以冯凯旋这样的提升速度,两年后必定跻身全城顶级水平,8000元;四、可能就是上面那中学女生无间中点到的心理“穴位”,即,面对开心的人。
所以,现在如果哪天晚上有主持婚礼的活儿,冯凯旋从早晨起床那一刻起,心里就有隐隐的兴奋。
他就带着这份兴奋,去单位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为书稿挑错别字,像职场里一粒不起眼的灰尘,一直忙到下班。然后,飞快地骑自行车回单身公寓,换好装,吹好头发,一身光鲜地赶赴婚礼现场。
当然,他这一年多来的这份奇葩兼职,尚未正式办离婚手续的老婆朱曼玉,以及儿子冯一凡是不知道的。单位的同事和身边的多数人也是不知道的。他没告诉他们,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在国有文化单位有份正式的工作,在外面兼职而且还是这么一份听起来有些好笑的兼职,呵,婚庆工作,对于一个中年大叔,是不是有些另类,有点low?他怕人会笑。另外,人都是有小算盘的,他也一样,他想,都快离婚的人了,自己辛苦赚来的零花钱,干吗要告诉朱曼玉?
所以他保密,类似于偷着乐。
现在坐在出租车里的冯凯旋,马上就要到达今晚他将上场的江景大酒店了。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张纸条上的号码,心想,小孩给的号码,管他靠不靠谱,要不让朱曼玉先联系一下看。
他就用微信把这号码发给了朱曼玉,然后用语音告诉她:看了一下午,中介那儿没有“书香雅苑”的房源,一套都没有,我只搞到了一个号码,你先问问看呗。为什么让你问呢?因为你会谈价嘛。
他放下手机,心想,我说得没错,是你会讨价还价。
在这方面她是比他能干,他承认。以前没分居时,只要他买回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她不抱怨买贵了的;若想让她住嘴,只有让她自己去买、让她自己上。确实,她也因此更愿意自己上。她冲在前面多了,他这方面的生活能力自然下降了,于是更弱,导致他心里对讨价还价这些事也嫌麻烦了,不想做主了。而她自己上了,又常抱怨他当甩手掌柜,啥都不管。
买东西是小事,但在他看来,在儿子学业等大事情上,其实她也同理。
当然,这是他冯凯旋的想法,几千米之外正在下班路上的朱曼玉可不这样想。
这个晚上,在江景大酒店的婚礼上,与你想象的一样,冯凯旋裤袋里的手机又开始了连续的震动。
他知道是谁。他没理它。
等婚礼结束,他回过去,听见朱曼玉在那头说,怎么回事?你干吗一直不接,你现在晚上老不接我电话,是在泡妞吧?
他站在酒店的旋转楼梯下,捂着手机,说,我在加班,刚才开会,手机静音,那房子怎么样?
朱曼玉确实是来说“书香雅苑”房子的事的。
她告诉他,电话打过去问了,还真有的,是一个高二学生突然不读了,要出国留学了,所以提前退了房子。房东说,前天才空出来,还没挂上网。
冯凯旋心想那女孩还真靠谱。他对朱曼玉说,那么赶紧要下来呗。
朱曼玉说,要下来?你知道吗,房东开价5000元一个月,而且只能租半年,说这房子以后可能另有用途。
他说,啊,5000元?
他旋即心想,就今天下午看房的情况来看,这应该就是现在的价,房子太俏,房租自然在涨。如果你还想租学校旁边的房子,这一套得赶紧下手,否则一眨眼就没了。今天跑了这么一圈下来,总算知道了如今人家为小孩读这点书已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刚想这么告诉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她在那头说,这太贵了,5000块,太狠心了,我明天去跟这房东砍砍看。
她随即挂断了电话。
正文 第10章,宛若聚居
第二天上午,当房东宋女士从2号楼单元门里出来,穿过绿地向朱曼玉走过来的时候,朱曼玉还是愣了一下。
这女士穿着一袭中式淡绿色的薄长褛,前襟绣着一朵修长、精致的白色芍药,面容素雅,说话从容,相当有气质,像个中学老师。这与朱曼玉原先头脑中“房东”这个概念有较大的出入。
宋女士带着朱曼玉走进2号楼,坐电梯上到8层。在这个过程中,通过交谈,朱曼玉明白了这看似中学老师的宋女士是真正意义上的房东,她在这小区有3套房,自己住了一套,另两套拿来出租。其中,两套在2号楼,另一套在4号楼。
一路赔着笑脸的朱曼玉,夸宋女士真有实力。
宋女士矜持地笑了一笑,说,我入手比较早,买的时候还算便宜。
宋女士打开门,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两居室,光线充足,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衣柜、床一应俱全。
朱曼玉留意到了桌面上、墙角边,凌乱地垒着一堆堆的习题书。
宋女士指着它们说自己还来不及收拾,这是刚刚搬走的那个高二学生的,他不要了,因为他直接去美国对接11年级,一年后在那边申请世界名校。
朱曼玉伸出手,拍了拍桌上的那些本子,说,有钱人家,路子总是多一些。
宋女士说,呵,除了钱,还因为是个男孩,早点出去也没事,要是女孩的话,这年纪就出去,总归有点不放心的。
朱曼玉“嗯”了一声。
这条路与她太远,从没进入过她的思维,所以此刻她也没有太多触动,虽然她家的就是儿子。
而对于这间房子,朱曼玉不可能不心动。从朝东的落地窗看出去,可以看到春风中学的操场,和操场上此刻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真是一步之遥啊。
跟她还到多少价钱呢?朱曼玉心里似有鼓点在敲击,面对这风度、气质俱佳的女士,她本来就感觉矮了一分,心里虚弱。
朱曼玉冲着宋女士笑,微微吸了一口气,说,宋女士,这房租,能不能再照顾我们一点?
宋女士面容平静,说,房租就3800块好了,我女儿昨晚专门关照我了,说你儿子是她同学,要帮忙的,让我依她,也好,是同学家长嘛。再说,这房子也只能租你们半年,以后可能做别的用处,这样就给你们便宜些好了……
朱曼玉一迭声地表示感谢,说,非常非常谢谢您,也谢谢您女儿。啊,原来你女儿与我儿子是同学呀,她叫什么名字?
宋女士说,乔英子。
在出版社的办公室里,正忙着挑错别字的冯凯旋收到了朱曼玉的微信:谈好了,3800元。
这数字让冯凯旋心有惊讶,呵,这女人确实会谈价。
他回了一条:嗯,可以。
她似乎对他平淡的反应不满意,回了一条过来:怎么样?
他心想,算你能,我知道了。
他回了一句:算你会谈。
她回:是儿子的功劳,你知道吗,房东女儿是儿子的同学,照顾我们了。
冯凯旋眼前晃过昨天细雨中那个纤瘦的女生,心想,房东是她家长?
在春风中学右侧的海风牛排馆,暖黄的灯光照耀着美式乡村风格的木桌木椅,冯一凡面对两张正盯着自己的笑脸,说,乔英子?我不认识,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班没这人。
没这人?对面的两张脸有些吃惊。
他们是爸爸冯凯旋,妈妈朱曼玉。这个夜晚,他们突然空降,把他从学校的自习课上叫出来,带到了这家牛排馆,请他吃饭。
他们兴高采烈、结伴而至的样子,让他心有疑惑,甚至可以说感觉诡异。
冯一凡一边用餐刀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心想,他们为什么事而来?乔英子?
其实他没有太多食欲,因为1小时前他在学校食堂已吃过了晚饭。但刚才爸妈在点餐时没听他的意见,他们执拗地为他点上了牛排,还要了奶油蘑菇汤、土豆沙拉、苹果派,和平时不太让喝的可乐。
现在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疑的,可疑就意味着有目的。他心想。
他慢慢地切着牛排,突然就想起来了,说,哦,乔英子,林磊儿他们班的学霸,不过我不认识,没说过话,不算认识。
朱曼玉笑道,英才班的学霸不是林磊儿吗?
冯一凡说,林磊儿是小学霸,据说乔英子才是大学霸。
这么说完,冯一凡突然又想起来了,说,其实你们有见过她,那天晚上在季扬扬、林磊儿寝室里,当时林校长、季扬扬爸爸、李胜男老师他们也都在。你们要找她?
儿子这么一提及,冯凯旋就想起来了,原来那女孩以前是有见过的,难怪昨天觉得面熟。
不找她。朱曼玉笑着对儿子摇了摇头。
是的,这“女生乔英子”,可不是她和冯凯旋这个晚上要跟儿子谈的主要话题,这只是他们带出话题的由头,想让交流轻巧一些。没想到,儿子与乔英子没来往。
朱曼玉接着对儿子解释说,呵,咱说到乔英子这同学,是因为事情很巧合。爸妈这两天想在你们学校对面的“书香雅苑”租个房子,没想到遇上了她和她妈妈,她们很好心,我们真好运。
租房?冯一凡支棱着眼睛问。
是的。两个大人点头,齐声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朱曼玉就把关于租房的想法、用途、目的,以自己推敲了多遍的婉转理由,向儿子说了一遍,也可以说“哄”了一遍。
她感觉自己的哄法是得当的,比如:“妈妈想让你在学校一天封闭式学习后有一个可以纾解压力的私有空间。”“目前这个阶段,妈妈想让你找到自己的节奏,而不被其他同学的节奏带着走。”“妈妈想让你在夜自习后有一些加餐。”“妈妈想给你加油。”……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身边的老公冯凯旋一眼,看到他也在向儿子点着头。
冯一凡一边听,一边低头在切那盘牛排。
牛排已被切得很碎了。他知道爸妈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在等他的反应。
冯一凡说,你们要让我住出去?
朱曼玉笑起来,说,是的,许多高二高三的学生都租在学校附近,这样时间支配更自由一些。
冯一凡说,是我一个人住吗?
朱曼玉说,不,妈妈陪你住呀。
冯一凡说,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住,我都大了。
朱曼玉说,妈妈跟你一起住,妈妈可以为你加油。
冯一凡没响,他感觉到了妈妈的执意像一团热气在迫近,他知道拗不过她,以他从小至今的经历。
于是,他心里涌起烦乱。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租房子让他住到外面去,还不是为了看住他,别看她说得那么人文关怀,还不是为了看住。他想,难怪我是呆瓜?别以为我不知道。
自上星期李老师谈话、家访、提出“转文科”想法以来,他就感觉到了他们,尤其妈妈朱曼玉,对他日益迫近的聚焦和随时开导的意欲。他想,我看透她的,还说得那么好,让我有舒缓的空间,真让人“呵呵”了。
他心想,朱曼玉这么省的人,花钱租房子,还要陪住,这是恨不得将思想工作做进放学后每分每秒的节奏,是不是?
他想,你们烦不烦啊?莫非想当两看守吧?
他抬头,鼓了一下腮帮子,对他们说,嗯,我得想一想。
他这样子,在朱曼玉冯凯旋眼里显得有些孩子气,有些可爱。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冲着他笑。
他们冲着他笑得那么默契、那么意味深长,在他眼里显得好装,好假。于是他心里有一股逆反冲上来,他说,为什么妈妈陪我,爸爸不陪我?
果然,朱曼玉、冯凯旋脸上微微凌乱了一下,如此同步,让他想吐了。
朱曼玉岔开话题,想转换概念,就笑道,人生关键时刻,妈妈想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上,为你加油呗。
冯一凡心里在说,人生关键时刻,你是想做看守呗。
冯凯旋刚说了句“爸爸陪也可以呀”,就感觉桌下自己的脚被老婆朱曼玉踢了一记。
冯一凡抬起眼睛,瞅着面前爸妈的两张脸,说,嗯,我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陪,一起住,就像在家里一样,关键时刻,需要你们一起陪。
说完,他从他俩脸上几乎同步闪过的惊讶、茫然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难堪,他心里竟有报复的快乐。
相互折磨的快乐。
2秒钟静音。第3秒后,朱曼玉、冯凯旋一起在点头,说,好的,好的,一起住。
这个晚上,冯凯旋朱曼玉在目送儿子冯一凡回进校门之后,他们没分道扬镳,而是一同回到了“丰荷家园”的家。
因为接下来,有诸多细节需要紧急商议。
朱曼玉坐在客厅里那条灰旧的布艺沙发上,盯着面前没打开的电视机,神情有些发愣。她对坐在椅子上的冯凯旋说,儿子这要求,其实也正常,这说明他需要温暖,考试越累,成绩越滑坡,同学间竞争越激烈,他越需要温暖,你给过他多少温暖?所以,从现在起,你跟我配合好,给他温暖,家的温暖,也就一年。
这样的说法,让她自己心头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她说,最后这一年,哪怕难受死了你,委屈死了你,你也得给我顶住。过了这一年,他18岁了,去读大学了,就一天天离我们远了,而现在是他成年前最后还能与我们守在一起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哪怕他还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我们也已经掰了,再也没有这个时机了,你说一凡可怜不可怜?你说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是这样的吗?你以前给过他温暖吗?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你自己在外面玩自己的,回家整天捧着个手机,你知道他需要温暖吗?
对儿子的怜悯和对老公的抱怨,这双重情绪让她在飞快地失控。
冯凯旋坐在那儿,怕她这样抱怨下去,能抱怨到天亮。
他心想,你说儿子可怜,我也有感觉啊;你说儿子需要温暖,我完全同意。你让我做,我就做呗;你让我现在补还给他什么,我就补呗。你动不动又上来训我一顿,你以为你是我领导啊?你以为你十全十美啊?
而在她眼里,他侧着脸看着墙角、没立马回应她情绪的样子,依然是长不大的傻样,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于是,她对他做了如下要求:
1。?“书香雅苑”出租房的两居室,儿子一间,我们一间。进了我们的门,你睡沙发还是打地铺还是睡床脚,对我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出了我们的门,你就给我拿出点状态,给我演好,站好最后一班岗。
2。?在儿子面前,我说话的时候,你少开口,省得我跟你吵。
3。?如果我们吵,那就比让他住到校外还糟糕。影响了他学习的氛围不说,假如让他瞧出了我们的破绽,乱了他的心情,那我去死的心都会有,所以也别让我跟你吵,宁愿你每天晚上加班,晚点回来,回来只是睡一觉。
4。?说到睡一觉,就只是睡觉,不许“犯规”。没那个感情了,没什么意思的,人不是动物。再说,儿子也大了,那么小的房子,他青春期了。
5。?住回到一起的唯一目的,是开导儿子,让儿子鼓起劲头,在最后一年的时间里以最好的心情冲刺,考上好学校。所以如果你也想开导儿子的话,请你先做好功课,把与高考相关的各类招生计划、方式、时间点、专业信息细细地摸一遍。说实话,如今这类信息的繁杂度不亚于一门大人的专业课,否则别瞎说一气,搞混思维。
对朱曼玉这5点要求,冯凯旋点头以示同意,但他提出针锋相对的两点要求:
1。?你要开导儿子可以,若你以你平时说话的方式,尤其是平时对我说话的这种强势方式开导他,那我劝你慎行,因为有可能像我搬出去一样,让他离你更远。我把话搁这儿,不信,以后比照。
2。?你让我给他温暖没错,我承认给他不够多,我会赔他的,但给别人温暖的人他自己也需要暖能源,所以希望你以后对我别话中带刺,那样的是负能量,败坏情绪,消耗暖能。因此,至少在场面上你给我点面子,就算向你借点温暖,你说得没错,对儿子、你、我来说,这是还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年。
对于冯凯旋的话语方式,朱曼玉当然不会认(你说我总训你,你不也在训我吗),但他话里某些情绪,让她有莫名的悲愁。她就哭起来,呢喃道,一凡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冯凯旋看她哭成这样,就说,不会,小屁孩,平时读这点书忙着呢,哪知道这么多,我们演得还是好的,我是提醒你演技升级,演出点温暖,懂了吗?
朱曼玉说,别跟我说温暖,我自己有吗?
这么劝着,肢体就有些接触,然后冯凯旋不禁又犯了一次规。
朱曼玉在喘息之间,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每天给我做好。
正文 第11章,站在高考的风口
两天后,冯凯旋、朱曼玉、冯一凡一家搬进了“书香雅苑”2号楼801室。迎接他们仨的,当然是接踵而至的磨合。
以及,潜伏在磨合下时常无法遏制的彼此折磨。
好在最初几天,朱曼玉的注意力,不在可能搞砸、穿帮的老公身上,也不在可能表现任性、不听话的儿子身上。
因为,“书香雅苑”小区本身更像一朵奇葩,牵动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发现,这里简直是一个风口。高考的风口。
各路信息,在这里呼呼地交汇,汇成了一股股方向各异的热风,吹拂到她的脸上,让她发愣、着急,甚至心惊肉跳于自己low了、out了,那种迎面直击感,酷似一列火车正在从身边掠过,让她有差点被落下班次的焦灼。
车上的都是租住在这里的主妇,那些陪小孩读书的妈妈们。
传送热风的就是她们。
朱曼玉感觉她们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乍一眼,年龄、衣着、服饰都差不多,而眉目间,也是那种家有高考生的家长的神情。
这神情,只可意会,如果你是同道中人,一眼就恍若看到了自己。
这些女士,散落在单元门前、楼间小道上、楼道里、电梯中、小卖部里……小区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你想认识,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引来一场饱满度很高的攀谈,共鸣出五味俱全的心得。
话题和心得,当然是关于子女在读的那点书,和那场将来临的高考。
也正因为这样,几天下来,朱曼玉就与她们中的许多人认识了,知道了彼此的孩子叫什么,在哪个年级、哪个班,最近考试如何,排哪个层级,在哪里补习……
也因此,她们各自在彼此的招呼中,名字就成了“某某某妈妈”,比如,朱曼玉就是“冯一凡妈妈”,没人想知道她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啊。小区里多的是这样的妈妈,“孩子背后的妈妈”——孩子在家时,她们在家看着他复习;孩子上学时,她们彼此往来交流孩子的学习。
在这样的场景里,朱曼玉也成功沦为“书香雅苑”庞大的“包打听”妈妈族群中的一员。
“包打听”,是必然的,因为相似的处境和心境,有话要说,有情绪要倒,有痛点要触,一触就共鸣,共同的焦虑相依相促,构成情绪的生态圈。
“包打听”,也是必须的,因为有信息得分享。比如,最近哪所学校有自主招生了;最近招生政策有哪些调整;最近科技大学少年班要报名了;最近全国物理竞赛谁谁得了金牌而获得了北大的签约,下个机会是下半年的北大冬令营了。又比如,数学补习“李家私塾”400块钱一节课效果到底怎么样;英语培训是去“新希望”还是“新东方”;“苏菲英语·一对一”4万元一张上课卡值得买吗;你们报了几个补习班,我们是第5个了……
朱曼玉就是这样站到了这些信息的风口,她侧耳倾听,心里无比后悔:我们来晚了。
是的。她想,其实早一年就该住进这里了,这里哪是什么小区,完全等同于一个信息中心,简直是“民间考试院”,太重要了,我们来晚了。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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