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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欢喜原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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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向阳说,我为你专门请假从北京飞回来,今晚不把你弄回校,我不姓季。
季扬扬说,随便你姓什么,我不去。
季向阳扭头说,为什么?
季扬扬说,因为那里不适合我。
季向阳说,人人都想好,人人想进春风中学还不一定进得了,就你不要好!
季扬扬用脚死死抵住花坛一角,手臂往回拽,不让自己被拉走。他嘴里说,那里适合你,适合你的面子,适合你要我给你赚的面子。
季向阳放开手,气得挥手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季扬扬捂着脸,冲着爸爸喊,你打吧,你再打吧,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他把脸递向爸爸。季向阳看着儿子的脸,气得手脚发抖。
季扬扬说,我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即使是亲生的,我也是孤儿,孤儿!因为你眼睛里只有我的分数,什么时候有关心过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我与留守儿童没两样,学校里的留守儿童,精神上的孤儿。
季向阳傻眼,不知这是儿子从哪儿听来的词,“精神上的孤儿”“学校里的留守儿童”?
他冲着儿子说,瞧,你不去上学,还有理呢。你不去上学,不就更是留守儿童了吗?
……
这对互怼的父子俩,犹如是“书香雅苑”这一夜的奇观,让一旁的冯一凡乔英子也看傻了眼,并惹出了他们自己心里的烦乱。比如,冯一凡抬头看了一眼2号楼8楼自家的窗户,心想,精神孤儿?我才是呢,我家再过一年就散伙了。喏,刚刚我妈就已经走了。留守儿童?我才是呢,这不是说说的。
冯一凡感觉心里有憋闷,他突然就窜上前去,一把拉开季向阳。他呜咽的声音在嚷嚷:都已经是孤儿了,你就不能可怜他?自己的小孩也不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冯一凡已将近1。8米了,因为心里憋着气,再加上对这领导到底有多大没感觉,所以使了蛮力。他一把拎着季向阳的左肩,往前拖拽,想把他拉得跟他儿子离得远一点。
季扬扬见这个男同学这么冲上来出手,还见他脸上好像有泪水流淌,先是傻了,然后好感度直线上飙。虽然平时不熟,甚至还打过架,但现在却是友军的感觉。
季扬扬拎起老爸的右肩,与冯一凡相配合,一起将老爸拎起,飞快地往“书香雅苑”大门口走。
这没办法,如今的老爸哪里长得过儿子哪,两个都是近1。8米的少年。乔英子抱着那个篮球跟在后面。他们把季向阳拎到了小区门外放下。
季扬扬对他说,你再来打我,我就报警,我可不是说说的。
然后,三个少年转身就跑,像一阵风,跑回了“书香雅苑”的中央地带。
回味一下,这是个有点离谱的夜晚,先是让老妈朱曼玉出了家门,然后是把老爸季向阳扛出了小区大门。现在他们三个,坐在小区中央的花坛边,面对“书香雅苑”此刻无数灯火通明、挑灯夜战的窗子,像是一同沦落在这里的孤儿,并肩而坐,暂时无语。
晚风掠过,乔英子瞅了一眼冯一凡刚才流过泪的脸庞,心想,难怪你会写诗,我这真正的“精神孤儿”都没像你这样,会可怜这“二代”的学渣。
正文 第19章,为什么哭泣
潘帅老师一早去了“书香雅苑”。
这是他因季向阳的要求而前往。
昨夜季向阳被儿子和儿子同学扛出“书香雅苑”大门后,就直接去了马路对面的春风中学。他敲开单身教工宿舍楼的大门,找到班主任潘帅老师,说,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去找李胜男老师商量了,女同志休息了,所以只有来麻烦小潘老师了。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拿那小子没办法了,求老师想想办法。
结果今天一早,潘帅就上门来做思想工作了。
其实他也没招,如果有招,早治了。
最近这些天来,他正因没搞定这小子,而在一众师生面前深感有失面子。
见潘帅老师一早上门来了,季扬扬没觉紧张,相反,还觉得有些搞笑。他心想,呵,老爸昨夜被扛出去后,就去找老师了,呵。
这是个宽敞的酒店式公寓房,目前季扬扬一人在住,从房间的凌乱状况看,很符合这一点。
潘帅老师在对季扬扬做本次思想工作之前,先声明自己没告诉他家长有关他迟到、旷课的事。
季扬扬淡淡地说,知道,我妈去医院保胎之后,保姆每天来做家务,看我没去上学,她就告诉他们了。
这一点谈明后,劝导工作开始了。
一切流程,一切照旧,一切提问,回答照旧,所以让潘帅老师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比如:
潘帅说,为什么不想去读了?
季扬扬说,不开心,不如回家。
潘帅说,为什么不开心?
季扬扬说,不适合所以不开心。
潘帅说,适合也需要时间,找一所较弱的中学,或者国际高中,或者直接出国,这都需要时间,也不是说走就能走。
季扬扬说,那就先去找呗,既然是不同规划、不同路径,那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碰壁了才掉头?身心、时间都是成本。
潘帅说,读书的快乐不可能都是“玩”,人需要有意志,你先把在这里当作意志训练。
季扬扬说,在这里培养不了我的意志,只会挫伤我的意志。在这里,我只是学渣,没有自尊,会打球会唱歌算不到我的分数上,所以不想学了。
潘帅想哄他,说,你不是一直都很骄傲,很跩的。
季扬扬说,那是自卑。
……
一切的一切,都跟前几次谈话一样。反正,你说什么,他都有他的道理,固执,像一块铁板,比他在任何科目考试卷上的表达,都要机敏,强无数倍,甚至让你生疑,这骄纵的学渣竟还有逻辑。
潘帅突然就哭了,他是真的没招了,沮丧,无措。
季扬扬立马傻眼,不吱声了,因为老师在自己面前竟然哭了。
潘帅哽咽道,我对你,从没放弃,一次次劝导,这其实不是我的个性,但对你,我从没放弃。
潘帅抹了一下眼睛,说,我感觉自己很失败,教育很失败。
潘帅说,我为什么教书?我以前,乃至现在,都没想过自己一定会教一世的书,所以,以后我也有可能不教书了。但现在,在我教书的时候,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交换的过程,我把自己经历的东西、想过的东西,与你们交换。我换来了一些东西,也换不来一些东西。比如,我跟冯一凡交换时,他虽也有与你相似的选择问题,但我还是换来了一些有能量的东西,相信他也从我这儿换去了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但你让我感觉失败,我感觉不到主动……
潘帅老师哭得稀里哗啦,季扬扬除了傻眼,还知道给他满屋子去找纸巾,找来了递给老师。
潘帅老师其实也觉得相当难堪,连忙起身,说,我得走了,情绪平复不了了,现在这样子没法跟你再谈什么了,我先走了。
潘帅老师眼睛红着回到了学校,他没敢先去办公室,而是先回自己的寝室洗了一下脸,平复一下心情。
他心想,太糟了,对着一个男生哭了一场。
20分钟后,当他走进高二(4)班的教室时,他看见季扬扬已经在了。
从这一天起,季扬扬每天到校,从不迟到。
潘帅老师为此向李胜男老师显摆,说,拿下!一招制胜。
李胜男老师无限惊奇,瞪大眼睛,问,什么好招啊?快分享分享。
潘帅老师当然得卖关子,不告诉她。这怎么说呢,面子哪。你说是不是。
不过,潘帅又心想,其实也没什么招,不就是季扬扬在教室里哭了一场,我在他面前哭了一场,扯平了吧。
李胜男老师心里当然不会觉得潘帅有啥高招,她这么问他,只是因为这天她手头正好遇到一件事,不知怎么疏导,想受点启发,而潘帅还藏着掖着的。
后来,实在想不出,李胜男老师只好给朱曼玉打电话,请她过来当救兵。
朱曼玉这些天心情郁闷。自从被儿子冯一凡赶出“书香雅苑”后,她连日忧愁,这是可以想象的。
不可想象的是,现在她每天依然在“书香雅苑”里现身,恍若不屈不挠。
当然她现身的时间是白天,这个时间冯一凡正被关在对面的中学里呢,所以母子俩没有相遇的可能。她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登门入室。
儿子没在家,她来干什么呢?
你只要等她人走之后,打开冰箱,看看她刚带来的、留下的那些菜蔬,就会恍悟她这是人走心在,魂灵系在这里呢。
所以现在,她对于这个家,相当于是一个“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朱曼玉留下的各种蛛丝马迹,能让冯凯旋轻易判断出她有来过。
甚至,有时他提早下班回来时她还没走,或者有时她进屋时,他刚好在家。这种时候,他能从她脸上看出巨大的不甘和不安,她除了向他打探儿子当天的情况外,还酸溜溜地敲打他:我现在不霸位了吧,放权了吧?你给我管好,如果搞砸了,把儿子带坏了,我跟你没完……
对此言,他有时就拎起桌上的杯子,向她一晃,说,喝水,别喝醋,为儿子吃老公的醋,全世界都没有。
有时他又说,我可没搞砸。想跟我没完,是不跟我离婚了?那我还得想想看呢。
以朱曼玉这些天对儿子冯一凡的纠结度,今天她在接到李胜男老师的来电时,还以为老师要帮助支招了。
但哪想到,当她走进李老师的办公室时,李老师对她说,林磊儿从今天中午到现在,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声不响,一个下午了。
林磊儿怎么了?朱曼玉惊愕地问。心里雷声一片,天哪,一个冯一凡还没搞定哪。
李胜男老师脸上有不知怎么说的难色,但她还是把事情说清了。她说,前些天学校拿到了参加北大训练营的1个名额,考虑到林磊儿在这次物理竞赛中取得的好成绩,以及平时的学业专长,我们觉得这个机会比较适合他,于是就把这个名额给了他。但一天后,他又把名额还给我们了,说不去了,放弃算了。问他为什么。他说,钱不够。
李胜男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框,说,也确实,这么去一趟,来回机票,加上在北京十来天的住宿、餐饮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从接到通知到起程,只有3天时间,林磊儿说他筹钱困难。
李胜男老师看着朱曼玉,说,他这么讲,我们理解。再说,这个训练营虽说是一个选拔好苗子的平台,参加者只要在集训中表现出色,就有机会获得北大最优惠签约,高考可获降几十分、上一本线被录取等优惠政策,但这只是机会,没法保证去了就一定能拿到签约,这里是有不确定因素的。考虑到林磊儿家在乡下,老爸种香菇,您又管着两个小孩,经济上压力比较大……林磊儿这么放弃,我们也理解,虽为他可惜,但也只能算了。
朱曼玉感觉心跳加快了,她对李老师说,这事他没对我说起过。
她心想,可能是上次他想上宋倩的“宋家私塾”被我拒绝了,所以觉得我这边没钱,也就不好意思再来说需要钱的事了。
李胜男老师说,林磊儿放弃了,我们就把这名额转给了班上另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的爸爸立刻从网上购了机票和宾馆,第二天自己就把小孩送过去了。
朱曼玉闭上了眼睛,她猜到了后面的结果会如何。
她好似感觉到了林磊儿的心跳同振在自己的心房上,“咚咚咚”。
果然,李胜男老师说,今天那个顶林磊儿去的男生拿到了北大签约,林磊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去了实验室,一个人从中午坐到现在……同学们来向我汇报,我听了也不好受。
朱曼玉把眼睛睁开,这办公室里的日光灯有些晃眼。朱曼玉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事,他都没来对我说,否则我也会想办法的。
李胜男老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说,小孩不告诉你,也是对你有体谅心,当然他也没想到结果还是会对他有冲击,小孩子啊。
朱曼玉好似叹息,嘟哝道:一个信息,一张飞机票,就可能让命运不一样了。这就像以前都是去火车站排队买票的,而现在有人是从网上买了,但你还去火车站买,信息、机会、背后支撑的东西也不一样了,一个个小孩后面撑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虽然这层意思,她最近已有体会,并且四处对人感叹,但没像此刻这样一个下午,感受这般直观。这是教育哪,毕竟不是买火车票。
如此直观,自己消化尚需要时间,但现在,她必须跟李胜男老师一起去实验楼找那个小孩谈谈。
李胜男老师说,我也想不好怎么过去安慰他,学生们不时过来说林磊儿一个人这样坐着,坐了几个小时了,我听着也不好受。这样的小孩又很敏感,有的东西不能被说破,所以只好找你一起过去。
朱曼玉心里凌乱,她跟着李胜男老师去了实验楼。
他们推开6号实验室的门,小小的空间里一片寂静,只坐着林磊儿一个人。偏西的阳光从窗子里斜照进来,落在那些仪器上,林磊儿面对着它们,在出神。
她们在他面前坐下来。
他好像一点都没奇怪她们会来。
他瞅着她们说,协议应该是我的。
朱曼玉说,小姨跟你一样心疼,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机会,会有的。
林磊儿说,协议应该是我的。
李胜男老师说,林磊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机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林磊儿,我们相信。
天气越来越热了。“香菇爸”林永远是在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着雨的中午,来学校看儿子林磊儿的。
他背着个空空的编织大袋,打着雨伞,但衣服还是淋湿了一部分。他对林磊儿说,来城里送一批山货,现在事已办好了,过来看看你,再回去。
林磊儿知道爸爸还没吃中饭,就带他去学校食堂。
他用学生饭卡给爸爸买了一份番茄炒蛋,一份青菜,原本还想再买一份大排,但爸爸说够了,够了。
林磊儿告诉他,卡里的钱还有的。
他们就坐在食堂的窗边,周围全是中学生,声音嘈杂,外面在下着雨。
嘈杂的环境里说话费力,而父子俩话本来就不多,说了考试说了小姨说了乡里邻居也说了香菇行情。自从上次林磊儿回家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林磊儿看到爸爸突然来了,心里是高兴的,虽然看他穿得这么土,在同学们面前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但想到反正自己也是土的,就随它去了。
这是爸爸第二次来学校看他,去年来过一次。
吃完饭,林磊儿带爸爸去了宿舍,坐了一会,宿舍里还有别的同学,所以也没说太多话。爸爸坐了一会儿后,说,我要走了,你下午马上要上课了,我还要去坐车,下雨天路不好走。
于是林磊儿就送爸爸出来,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突然爸爸从胸前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林磊儿,说,磊儿,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着。
林磊儿感觉信封有些厚,问,这么多,多少?
爸爸说,5000多块。
林磊儿说,这么多?
林磊儿把信封还给爸爸,说,我不要。
林磊儿想起爸爸上次在老家摇头的样子,知道他没钱,有可能还是向别人借的,或者不知是攒了多少时间了的(林磊儿回老家时,也有听村里的人跟爸开玩笑,说得早点给儿子攒钱,城里的房子贵,否则怎么娶媳妇啊)。
林磊儿看着爸爸,说,我现在不需要了,你留着以后用好了。
爸爸把信封塞进他的口袋,说,拿着吧,我想过了,现在用还是以后用,都是用在自己身上的,用对了就好了。
林磊儿就将钱收下,爸爸小声关照了一声“别掉了”,就转身要走了。林磊儿看见爸爸额头上有好多汗,他说了声“等下”,转身进寝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伸手帮爸爸擦了一下脸,然后,他就跟爸爸说再见。
他看见爸爸穿过走廊上悬挂的衣服,往前走,瘦小的背影,背着大包,裤脚还是湿的。
爸爸突然回过头来,又看了他一眼,向他笑了笑,挥挥手,然后就走了。在爸爸的右侧,是走廊外一片灰蒙蒙的雨天雨地。
这一天中午,李胜男老师正有事来宿舍楼找学生,在走廊上,她远远地看见了刚才林磊儿给他爸擦汗的情景。这个温情的画面,后来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念念不忘。
她后来对林校长说,我不知怎么就特感动了,因为小孩知道心疼爸爸。
她还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城里小孩会听歌剧、会拉琴、会阅读名著就是素质教育,可以加分可以“自主考试”,而为什么乡村小孩知道心疼家长、会干农活、认识作物、会带弟妹,就不是素质教育了呢?
正文 第20章,老爸上菜
自从老婆朱曼玉被儿子请出家门后,冯凯旋就进入了他的“全新老爸”频道。
要学的,要补上的,还真不少。
比如做饭,这可不是把朱曼玉留在冰箱里的那些菜做熟了那么简单,还要做到好吃,让儿子爱吃,每天不重样。所以,现在冯凯旋下班后常在超市里转悠,而晚上的时候,他常拿着一本菜谱在看,《幸福早餐》《元气夜宵》《从今天起好好吃早餐》《天天早餐不将就》《双休日的美滋味》……书中那些体现“00后口味”的萌版早餐,更是他使劲的方向,诸如“青柠奶油鳄梨恐龙煎蛋”“沙滩太阳足球场”“海绵宝宝炒饭”……
除了做饭,再比如,接送补习班,下班后得掐着时间打车赶过去,有时晚上不巧遇到自己有主持活儿,那就更像打仗了:把儿子从春风中学接出来送到补习学校后,得飞一般赶去酒店;等主持结束,再赶回,不动声色地在补习学校门外等,这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半,儿子正好要下课出来。
还比如,试卷签名,虽是学校要求家长的规定动作,但写什么呢?总不能总写“阅”“已阅”“需要努力”,但真写上“成绩退步较大”“望老师严加督促”,也不太妥,因为也要顾及儿子的面子,签字的时候,儿子就坐在身边呢。他想,朱曼玉以前写什么的呢?
又比如,儿子在做作业时,偶尔会随口提问,某个字想不起怎么写了,某个公式不确定了,某句古诗后面接的是哪句。对此,但凡涉及理科的,以如今高中课程的难度,冯凯旋这当爸的哪能做得出呀。但,即使是那些属于文科的,他多半也回答不了,或者答错,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一问三不知,当年的书怎么读的,忘到哪儿去了。他只能对儿子说,别总问,你自己查,自己查,印象深。儿子就不再问了,本来就是随口问问的。于是,这又让他这当爸的有没参与儿子学业的内疚。
还比如,即使对付儿子的作息时间,早上叫儿子起床别睡了,晚上劝他别做题了可以睡了,也没很简单,因为小孩不会总随你这么好说。
……
总之,林林总总,这都是“全新老爸”频道里要对付的功课,以前没弄过的,要学要补,还真不少。
那就顶住吧,练一回当高考生的爸吧。冯凯旋想。
朱曼玉已经搞砸了她自己,他当然得当心。
冯一凡可没觉得冯凯旋有多手忙脚乱。
他顶多觉得这爸有些笨手笨脚,有些傻乎乎的。比如他给自己按着那些不靠谱的菜谱做的东西,有些好像是做给小朋友吃的;而有些呢,又好像是做给恋人的,比如最近做的一款又红又白的早餐,蛋白奶酪番茄叠在炒面上,外面还缀了一圈草莓。难道是“爱心”不成?还有一道,是一片吐司上加果酱、花生酱,点上了紫菜,拗出奇怪的造型,说叫“作业本”……
与这些用力过猛的早餐相比,让冯一凡更觉喜感的,是某些夜宵,它们就像冯凯旋不时穿上身去的那件正装,状态高端,但透着一种可疑的气质,事实上,它们也几乎与他的正装同时出场。
比如这个晚上,冯一凡从学校自习回来,推门进屋,爸爸从厨房里探出身来说,一凡,今天有好东西吃。
冯一凡注意到爸爸好像也才从外面赶回来,衣冠楚楚,翻翘头,还来不及换上居家服。像个魔术师。
一分钟后,他还真像魔术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龙虾粥、两个叉烧包。
于是,冯一凡就知道爸爸又去喝喜酒了,因为他做不出这样的吃食,也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打包了。
按爸爸的说法是——“爸爸去喝喜酒了,回来晚了,来不及做夜宵了,就给你打包了。他们听说你在家复习备战高考,都说,多装点、多装点,加油,沾喜气”。
其实,自从与这个爸同住在这屋子里后,冯一凡也已经感觉出来他好像有很多地方喝喜酒的样子。爸爸的口袋里经常装着小盒喜糖,它们被带回家来后,就散落在这屋里的许多角落。
所以,这个晚上,冯一凡喝着这碗极其鲜美的龙虾粥,问爸爸:你又去喝喜酒了?
冯凯旋说,是的,最近同事结婚多。
冯一凡同情地瞅了他一眼,说,那你最近花了很多钱?
冯凯旋一边换上睡衣,一边对儿子说“没呀,没花钱,还拿钱”,突然反应过来,忙转过脸来,看着儿子问,你说花钱?
冯一凡说,喝喜酒不是要送红包的吗?
冯凯旋恍悟过来,笑道,是的,是的,都送穷我了,一个月的工资都送没了。呵呵,看样子,我得等我儿冯一凡结婚的时候,把它们一并收回来。
冯一凡脸都红了。
后来他埋头做作业的时候,心想,我结婚的时候?你那时又不是我这个家的爸了,没准你再婚了,没准我还不叫你来呢,你的钱收不回来了。
在儿子冯一凡眼里,这如今同处一室的老爸冯凯旋,有点像他正在刷的某些数学题。
好像做过,又好像没做过;好像有些眼熟,但其实是生疏的,有些远的。
所谓“有些远的”,就是原本无感。一家三口一起住时,这老爸对于他这儿子就没什么存在感,满耳满眼都是妈妈忙转的声音和身影。而他这老爸,被瞥见之时,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看书稿;不是在玩电脑,就是妈妈在跟他斗嘴。而跟妈妈斗嘴的他又总是被迅速熄火,连火气带人带意见,像空气一样被消融、被无视了。也是哪,谁争得过妈妈呢……对于冯一凡来说,这无感,还包括这老爸离自己的学业、生活总是几米之外,都是妈妈在操持,他这当爸的就没走近来,或者是也乐得不用费心……
而最近这几天,这原本有些远的老爸突然走近了,这就让冯一凡有些不适了。
这“不适”,首先是不自在,因为发现彼此有些生疏(因为平时也不怎么谈心);其次是这老爸有些不靠谱,往远里说,上次潘帅老师家访他跟人家说的话,往近里说,最近他来补习学校接送好几次迟到,晚上九点半下课出来没见他等在学校门口,等了十几钟后他才不知从哪里赶来……
对冯一凡来说,老爸冯凯旋虽让他觉得不自在、不靠谱,但你要说他这儿子有多看不起他,倒也没有。这老爸多少也有优点,比如没有妈妈朱曼玉的那种侵略性。当然,你要说他这儿子有多看得起他,那也同样没有。如果以后长大了、上班了,要他像他这老爸那样过,冯一凡也是不愿意的。
冯一凡怀疑他这老爸在单位里可能已沦为“大叔”了(注意,不是韩剧里的那种帅大叔,而是日剧里那种灰扑扑的疲惫“大叔”),按妈妈的说法是,“直线坠入边缘化”。也因此,冯一凡心想,瞧他每天也这么奔进奔出,去单位校对错别字,还装着笑眯眯的样子,指不定心里有多烦着呢;瞧他与老婆儿子这么挤住在这里,指不定心里有多百般无聊、无奈呢;再说一年后也要散伙了,估计散伙了以后,他也就这样子了,这一生,也不知在忙啥。
这么想,冯一凡也会有些可怜他。
尤其,在接下来的两周里,老爸冯凯旋为他做的三道菜,竟让他这儿子对老爸有了一些怅然。
第一道:方便面。
那是有天夜里,为了一本书的出版进度,冯凯旋和同事在单位加班,收工时已近10点,想到回家正经八百地做夜宵来不及了,冯凯旋就随手从同事办公桌上“顺”了一包香辣口味的方便面回来。回家后,他煮开方便面,加了一小把青菜、半根香肠,并煎了一个荷包蛋放在面上。当这碗“改良版方便面”被端到冯一凡面前时,冯一凡有些惊喜,因为他妈朱曼玉平时不太让他吃方便面(越没得吃就越是他的心念之物),他对着这碗蒸腾着香辣之气的面,不禁问了一句:可以吃方便面?
冯凯旋慌乱了一下,最后稳住阵脚说,嘿,又不是天天吃,咱别太紧绷,当然喽,方便面营养不多,但偶尔吃它一包,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凯旋这话的调子里有对某妈“一向太紧绷”的嘲讽。儿子冯一凡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稀里哗啦把面吃到一点汤都没剩,美味到连眼泪都快落下来。
第二道:生菜烤肉。
这也是有天夜里,冯一凡夜自习回到家,趴在桌上做作业,突然老爸冯凯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快快快,进来吃烤肉。
深更半夜,哪来的烤肉啊?冯一凡慢吞吞走进厨房,见煤气灶上一只平底锅吱吱声大作,原来冯凯旋在炒辣白菜肉片。冯凯旋兴奋地对儿子说,用生菜把这辣白菜肉片包起来,趁热咬下去,就是韩国烤肉的味道。喏,你试一下看。
冯一凡这才发现厨房操作台上还放着一盆碧绿的生菜。
于是,这个晚上,冯一凡凑在灶台边,用生菜包裹老爸现炒的辣白菜肉片,趁热咬下去,还真吃出了烤肉的味道。呵,已经有多久没去韩国烤肉店了,一年?一年半?冯一凡问老爸,哪来的辣白菜?你买的?
冯凯旋说,有同事家腌了辣白菜,我向他们讨了一些来。
深更半夜,凑着煤气灶,吃着包着,冯一凡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山寨版烤肉虽然逗,但还挺高仿的,天晓得他是怎么发现的。
第三道菜:怪鸡汤。
这也是一个夜晚,当这碗鸡汤被端到儿子冯一凡的桌上时,冯一凡尝了一口,忍不住问,怎么有些奇怪的气味?
你感觉出来了是什么味?
煤气?冯一凡说。冯凯旋扬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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