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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柴烈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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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跟着齐总去吧。”说着按下接听键,便接电话便往茶水间去。
因距离越来越远,陆岐然只听见三两句话,似乎是在讨论交接什么东西。
“小陆,快走啊!”
前方组长回过头来喊他,陆岐然收回目光,应了一声,朝着电梯走去。走出去两步,复又回头,看了程如墨一眼。
她依然站在茶水间门口,边接电话边把玩着眼前一盆绿植的叶子,神情几分不悦。
——
列席各位都是做传媒的,彼此都有几分亲切感,是以饭桌上并无什么恶性的劝酒事件。大家吃吃喝喝,聊些彼此知道的业界内|幕,也算是和乐融融。
陆岐然正好坐在程如墨对面,程如墨每次抬头不可避免地总会望见他。她便有意减少了抬头的次数,只低头默默吃菜。
有盘鸽子肉烧得特别好吃,每次转到跟前,程如墨都要夹上一箸;这次她正要伸出筷子,桌子复又转了起来,程如墨只好眼巴巴看着那盘菜又渐渐远离。
程如墨微叹了口气,她不爱吃这种应酬饭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爱吃的菜总是吃得不过瘾,好比说两个互有好感的男女青年**,你一言我一语,撩拨得人浮想联翩,偏又不给了利索的。
男女**调到最后好歹还能有个结果呢,偏她这东一汤勺西一筷子的,越来越欲求不满。
正哀怨着,又瞧见桌面逆方向慢悠悠转起来了。程如墨赶紧抬头,却见陆岐然正捏着玻璃桌面的边缘,缓缓转动着。一碗老鸭汤停在了他面前,他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舀着汤;而程如墨面前,恰好是她心心念念的鸽子肉。她焉能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赶紧往碗里多夹了几箸。
饭吃完时,将近九点。陆岐然和李组长从崇城飞来还没休息,齐简堂便提议今晚先散场,休息好了明天继续玩。
李组长和江城卫视的一位负责人也是校友,两人意犹未尽,打算去负责人家里喝酒,嘱咐陆岐然有事电话联系。
除此之外,其余人或自驾或坐出租,很快便只剩下齐简堂、陆岐然和程如墨三人。
齐简堂帮着陆岐然拦出租,问道:“陆先生住哪里?”
“江城宾馆。”
“和如墨顺路,不如我一并送你们吧。”
陆岐然无异议,程如墨则说:“我还得等个人。”
齐简堂和陆岐然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袋子,齐简堂诧异:“你该不是要把这手机给出去?”
程如墨没说话。
齐简堂啧啧一叹,“你也就只有充话费送手机的命。”
等了十多分钟,一个高挑的女孩哒哒哒跑过来,微喘着说:“对不起啊,刚刚在聚餐呢,过来迟了。”
她穿着一件拼接的针织衫,底下是细细的铅笔裤,穿着单鞋,露出光洁的脚踝。脸上画着浓妆,有些花了。
程如墨看她一眼,淡淡介绍说:“这是我表妹,严子月。”
严子月这才瞧见齐简堂和陆岐然的详细模样,立即甜甜一笑,朝陆岐然伸出手说:“我是严子月,不知道怎么称呼?”
陆岐然和齐简堂、程如墨二人站得有几分距离,右手插在衣袋里,夜色中身形挺拔,宛如一株孤直的树;眉目也沉静,甚有几分冷肃。他低头瞥了一眼,伸出手轻轻一握,“陆岐然。”
“你就是陆岐然?”严子月几分惊叹,“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帅,”她转头看向程如墨,“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这么帅的客户?我就这么潦草出来了,多失礼啊。”
程如墨冷淡说:“我客户还有相貌奇丑的,是不是也要告诉你。”
齐简堂笑说:“严美女,你怎么不过来跟我握手,我可是你表姐的顶头上司。”
严子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对不起啊。”
程如墨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严子月,“给你,早点回学校吧。”
严子月将袋子接过来,打开看一眼,又满意地合上,抬眼望了望停在齐简堂身旁的一辆奥迪,问:“方不方便让我打个便车,我在江城艺术学院。”
齐简堂沉吟,江城艺术学院并不顺路,但拒绝也不合适。
“齐总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回去。”程如墨冷冷说。
严子月眨了眨眼,微微偏头看着程如墨,“姐,你真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
程如墨脸色霎时一沉,紧抿着嘴,大步走到车门边。
陆岐然瞥了严子月一眼,后者嘴角噙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严子月坐副驾驶,陆岐然和程如墨坐后面。一路上的程如墨都一言不发,唯独严子月和齐简堂唧唧碴喳说个不听。
相比较于前排的热闹,后排全然低压笼罩。
陆岐然微妙觉得,程如墨和她表妹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一个克制隐忍,一个肆无忌惮。正常的表姐妹,不该是这种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啊,这对表姐妹是很纯洁的姐妹关系,和**百合没有任何关系啊!
顺便小开知道二八年华是指十六岁哈~齐简堂故意那么说的~
第7章 食髓知味(四)
到了江城艺术学院门口,齐简堂停了车,严子月拉开车门挥了挥手里的手机,“我给你打电话你可不能不接哦。”
齐简堂笑,“我不敢不接。”
严子月走远以后,程如墨望着前面的后视镜,“你们勾搭得倒快。”
齐简堂打起方向盘转弯,笑说:“美女给我号码,我总不能不接受吧。”
“这孩子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我劝你别打她主意。况且她还有个剽悍的妈,你把她怎么样了,就等着后半辈子天天有人在公司楼下拉横幅咒你出门被车撞回家被狗咬。”
齐简堂猛笑,“看你这声情并茂的,被狗咬过?”
程如墨神色怏怏,“跟被狗咬也差不多了。”
齐简堂哈哈一笑,“我答应你,我决不主动找她。”
“你别玩文字游戏,如果她主动来找你,你是不是就半推半就接受了?”
“程小姐,腿长在她身上,我有什么本事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这话你是不是该去教育你的表妹?”
程如墨不说话了,自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齐简堂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也不再说话。车里三个人各怀心事,程如墨一直抱臂静看着窗外;陆岐然眼角余光打量着程如墨;齐简堂目视前方,偶尔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
车到了程如墨家,程如墨下了车,往里望了一眼,陆岐然也正静静看她。程如墨轻声说:“再见”,合上车门,便转身往楼里走去。
齐简堂在后面喊她:“喂!就这么走了?”
程如墨没回头,举起手轻轻摆了摆。
很快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齐简堂重新发动车子,开往江城宾馆。
驶出去一段,齐简堂突然说:“陆先生和如墨是大学同班?”
陆岐然本是靠在椅背上,听到齐简堂问话,身体微微坐直了些,回答:“是。”
“她大学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大学时候是什么样的?
陆岐然一直觉得,回忆不是件多么靠谱的事。因隔着漫长的时间,对当年确切的情况总是不免夸大。再说世殊时异,更不能以现在心情去分析当日情景。回忆这回事,总是太过主观。而一旦主观,就不免有失偏颇。
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想起些当年关于程如墨的细节。譬如有次下雨,她迟到了,推开门时外面的冷空气也一并涌进来。他坐在第一排,是以看得很清楚,她发丝上沾着雨水,衬得眉目更有一种洗净的透彻。
譬如有时候坐在她前面,能听见她上课偷吃巧克力的声响,或是与她室友压低了声音聊天。再譬如,时常在路上碰见她,她总是一个人,戴着耳机低头往前走,他打招呼总被她轻易忽略。
但能想起来的,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这样的细节,其他人的他也能列举出数十多条。连第一时间想起的用来形容程如墨的词语,也只是“有才华”“内向”这样极其普通的形容。
唯独将她与其他女生区分开且让他记住的,是她的目光。
陆岐然声音平淡:“她现在和她大学时候差别不大。”
齐简堂似乎有些不信,但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齐简堂直视着后视镜,又突然问:“陆先生,那你大学时候,喜欢过如墨吗?”
——
周五下午小组又开了次会,将各自任务分配下去。程如墨一直心情不佳,开会的时候也有些恍神。散会后她正打算按时下班,齐简堂叫住她。
程如墨便坐回座位,瞥他一眼,“你这周别让我加班。”
“我又不是黄世仁。想问你呢,陆岐然就是上回你跟我说的那同学?”
程如墨不说话。
“看着跟你一样闷骚,莫非也是摩羯座?”
“狮子座。”
齐简堂啧啧一叹,“了解得真清楚。”
“你留我下来,就想问这些?”
“当然不是,”齐简堂椅子往前一滑,到了程如墨跟前,凑近说:“我知道了个秘密,想不想听?”
程如墨把他推远了些,“好好说话。”
齐简堂一笑,“昨天我送他回去,问了他一个问题。”
程如墨警觉起来,严肃看着齐简堂,“问了什么?”
“我问他大学时候喜不喜欢你,他说……”
“你别告诉我!”程如墨陡然站起来,动作之大,让面前的桌子都晃动了一下。她之前那满不在乎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眉头紧拧,眼里似乎燃着痛苦的火焰。
齐简堂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如墨……”
程如墨便这样站了片刻,眼里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当年,我找陆岐然的一个朋友打听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他很低调,从来没有跟大家讨论过类似的问题,”程如墨看着窗外,声音几分冷寂,“他朋友是这么回答我的:‘他和他女朋友感情好得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让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事实上,我的道德感决不允许我自己去做插足别人感情这种事。后来我陆陆续续听到些传言,也时常有人在我跟陆岐然说话的时候,故意起哄——我那个时候在做一个teamwork,和陆岐然在一组。”
齐简堂伸手覆上程如墨的手背,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那段时间,我非常害怕在路上碰见陆岐然,更害怕碰见他的朋友。大三一整年,他的朋友几乎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拜托过他,绝对不要告诉陆岐然。但我想,他必然没有遵守约定。”程如墨声音又沉了几分,“在这件事后不久,有次上课,我和室友坐在了一个放着一只挎包的座位后面。我知道那是陆岐然的包,但我以为这没什么,他在我前面也坐过不止一次两次。但这次,他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坐在后面,就拿起包往前挪了一排——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因为后来他几乎都只坐第一排。非常明显,他在躲着我。我觉得痛苦,更觉得羞耻。喜欢一个人分明应当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这种羞耻感一直萦绕不去。就好像有人指着我说,快看,这个人想当小三。”
齐简堂也站起来,看着程如墨,“如墨,我觉得你是想多了。你并不知道陆岐然有女朋友,所以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不是这样的,”程如墨摇头,“事实上,后来大三我们去崇城实习,我差点将这念头付诸行动。”
齐简堂一惊。
程如墨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江城暴雨连绵,宿舍成日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崇城永远烟尘蔽日,不到十平米隔断间逼仄阴暗。这一切和她无处释放的感情联系紧密,以至于程如墨一旦回想起来,就觉得仿佛又身处当年的境地,永远脸色苍白目光阴郁,像对抗病魔一般对抗着自己绝望的心情。
“那他……”
程如墨默默挣开齐简堂的手,“所以你别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齐简堂神色复杂,“你既然这么痛苦,现在又何必去招惹他?”
“我小时候因为被人吓过,所以特别怕蚕之类蠕动的生物。后来我逼着自己去学钓鱼,既然要钓鱼,就得上饵。要上饵,就得经常碰到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程如墨目光低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你越是逃避,就越是痛苦。而且没有人会体谅你是不是怕蚯蚓,是不是怕蛇。他们只会故意拿这些来吓唬你……而我,”程如墨抬头看着齐简堂,“再也不想被人捏着软肋。”
第8章 鸿门宴(一)
如今看来,当年那些事似仿佛都是少女怀春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但当时当地,就好像陷入了一种怪圈,被一种未可知的力量牵引,逃脱不出也解脱不了。所谓当局者迷,大抵就是如此。
静了一会儿,齐简堂笑说,“这么比喻说明你潜意识里对陆岐然的在意远超你的想象。”
程如墨看他一眼,“没见过你这样的,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拼命把我往陆岐然身边推。”
“那是因为我不像你,明白自欺欺人没什么用。你如果想到他身边去,我阻挠得了?再说,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吗?”
“你宰相肚里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行了吗?”
齐简堂嘻嘻一笑,正打算邀请程如墨吃晚餐,程如墨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一眼来电信息,“不跟你扯了,我约了林苒一起吃饭。”
“哎呀那正好,让我也蹭一顿。”
“女人之间的事,你们男人掺和什么。”程如墨接了电话,冲齐简堂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
两人找了个黔菜馆,一边等上菜一边聊天。林苒逼着她汇报班聚进度,程如墨对陆岐然的事依然严防死守,但是讲了白苏。
林苒听后勃然大怒,“她是成心的还是无意的?”
“我不知道。”
林苒看程如墨还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更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这么放这对狗男女走了?”
当然没有,程如墨想,我睡了陆岐然。但她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当时还有同学在场,我能冲上去跟她泼妇骂街吗?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这都过去一周了,你就这么忍得下?”
程如墨顿了顿,“我当然忍不下。但确实邱宇说得对,我没那么喜欢他,所以这也不全是他的错。”
“你脑子有坑,”林苒白她一眼,“他能找到你这样的,都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你还为他开脱。陪吃陪玩陪睡陪风花雪月,你确实不怎么喜欢他,但你作为他女朋友,大节上可没什么亏损。”
服务员将干锅端上来,程如墨等他走了,复才开口说:“你知道邱宇为什么要劈腿吗?”
林苒怔了怔,她本以为男人难以抵御诱惑就像狗改不了吃|屎,究其原因……实际没什么原因,就是物种的劣根性。所以还真没想过,邱宇劈腿还有个“为什么”。
程如墨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说,“我觉得疼,所以经常不让他碰我。”
林苒又是一愣,过了片刻方说,“……真的假的?”
程如墨“嗯”了一声,“温饱之外,性就是男人的第一需求。我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自然去找能满足他需求的。所以就这点而言,我真的不怎么恨他。”
“你真是圣母白莲花,你觉得疼那是他技术烂。他自己不好好反思还好意思找理由出轨,你也确实别怨他——谁都别怨谁,是包子就别嫌狗惦记。”
程如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菜很快上齐,林苒吃着,依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要是你早把他一脚踹了。男人都这德性,一劲儿地吹自己在床上有多厉害,实际都是什么玩意儿。他满足不了需求,那你还满足不了需求呢。”
换平时,程如墨肯定会说自己没什么需求。但想想那天和陆岐然的事,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底气。
她也就不反驳了,乖乖一边听着林苒的训话一边假装狗腿地给她夹菜。
正吃一半,程如墨电话响了。她搁下筷子,一面看来电人一面去拿纸巾擦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白苏”,程如墨顿时一怔。
“谁打的?”
程如墨摇了摇头,接下电话。
那边白苏声音带笑,“听说陆岐然来江城了,明天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程如墨犹豫,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礼貌说:“我明天要回爸妈那里,不一定能来,我尽量抽时间出来。”
白苏咯咯一笑,“那行,在东南路上的荆楚人家,晚上六点,你有空就一定过来。如果没空没无妨,确实人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程如墨几分不悦,蹙眉寒暄两句,面上甚为冷淡,声音仍是礼貌,“好的,我确定能去再给你发短信。再见。”
林苒一边吃着茄子煲一边瞥着程如墨,“谁打来的?”
程如墨捏着手机,神情厌恶,“白苏。”
林苒一惊,“她还有脸给你打电话?找你做什么?”
程如墨恹恹回答,“喊我明晚出去吃饭,我不想去。”
“去!”林苒搁下筷子,“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恬不知耻,当了小三还敢这么肆无忌惮。”
“我真不想去。”程如墨皱眉。
“你真当自己是肉包子?这明显的挑衅你看不出来?”
“去了能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鸿门宴有什么了不起?沛公不但没死还灭了楚霸王,你今天敢屈服,就别认我这个朋友,我没你这样的怂货朋友。”
程如墨哭笑不得,“那你陪我去行不行?”
林苒沉吟片刻,一咬牙说:“当然得陪你去,啖肉喝酒我不行,骂人我可从来没服过输。”
“那就先谢谢你了,樊勇士。”
——
第二天江城起了霾,能见度不到五十米,远远望去整个城市只看得到高楼的顶端,浪漫的比喻大约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程如墨想到的,偏偏是早年读张爱玲《小团圆》时读到的一段话:“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她心情虽然比不上大考时的惨淡,忐忑和恐惧却是如出一辙。偏偏这和大考不一样,考试好歹有迹可循,这番赴宴却前途未卜。唯一的安慰大约是,昨晚没有梦见掉牙,兴许结局不算糟糕。
一紧张就有些胃疼,化妆时都觉得手在抖,不是花歪了眼线就是贴反了睫毛。一面觉得自己不争气,一面又懊恼自己和何必去受这个罪。她对能不能代表月亮惩罚狗男女没有丝毫兴趣,狗男女离她世界越远她越觉得心情舒坦。
但另一方面,却是不甘心。凭什么狗男女能够逍遥自在,她得一大早起来考虑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装。花的时间越长,就越不甘心。到最后凭空生出股非去不可的倔强来。
下午五点二十,林苒开了车来接她。见她走到跟前,笑说:“衣服好看。”
程如墨坐上副驾驶,“那是因为你没见到白苏。”
林苒发车往东南路开去,“上次你还说和她关系不错,我怎么觉得分明是不共戴天。”
“我大一到大三和她关系确实不错,她和我是室友。”
林苒注意到了她话里的时间节点,问,“大三发生了什么事?”
程如墨好半晌没有回答,许久才说:“你知不知道有类女生,和你成为朋友并不是真正拿你当朋友。”
林苒了然,“我当然知道。她们需要你陪她一起去赴追求者的约会,需要用你的坦荡衬托她的娇羞,需要让你时时刻刻去对抗她的情敌而她只用躲在后面嘤嘤嘤装委屈……我一贯不希望女人彼此攻讦,但这种女人,扇她一百个耳刮子都不为过。”
程如墨不说话。
“如果白苏是这样的女人,那真没什么值得顾忌。邱宇这人,表面看起来确实一表人才,不长期接触看不出他败絮其中,毋庸置疑,白苏就是见不得你好,所以故意抢了你男朋友。”
程如墨认同林苒说的话,心想,真是不嫌恶心。
第9章 鸿门宴(二)
程如墨和林苒都不爱吃江城菜,嫌弃它们没特色。事实上八大菜系也确实不关江城菜什么事儿。“荆楚人家”打的是正宗江城菜的幌子,卖的却是全国各地的荟萃,但又贵又不正宗。好比说剁椒鱼头,为了照顾本地人的口味,加了酱减了辣,吃在嘴里却觉得差了一口气,总像是隔靴搔痒。
程如墨老家是以吃辣出名的瑜城,因此更加瞧不上这只差写上“人傻钱多速来”的破饭馆。
但白苏要将聚餐地点定在这里,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程如墨等林苒停好了车,挽着她一起进去。服务员领他们上二楼,“客人在‘云梦’,前面直走左拐就是。”
待服务员走了,程如墨说:“我尤其讨厌一些饭馆为自己包厢起个虚头巴脑的名字,直接201;202这样排序多好。”
林苒笑:“你矫情不矫情,人家取个名字都能碍到你。再说我觉得这名字取得还不错,云梦,西凉,螺山植莲,这里还有个青潭……都是湖名,挺好嘛,讨个千湖之城的彩头,也和‘荆楚人家’相衬。”
“那还有西沟子湖,马尾套湖,小爹湖呢,怎么不起?嫌弃人家名字不好听啊?我还觉得接地气呢。”
“……”林苒又笑又气,“我要是餐馆老板,一把把你扔出去,不许你再踏入一步。”
“谁稀罕来这里,难吃得要命。”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云梦”间的门口。包厢门虚掩着,林苒轻轻叩了叩,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请进。”
林苒无声问程如墨:“白苏?”
程如墨点头,伸手推开了包厢门,却在看清包厢内状况时,愣在当场。
坐在白苏旁边和对面的,分别是邱宇和陆岐然。
陆岐然里面穿着件深灰色衬衫,衣袖挽了起来,露出戴在腕上的一块手表。这表程如墨认识,是浪琴的,陆岐然大四那年就开始戴着。
此刻陆岐然正看着门口,和她的眼神有极短的一个交汇,随即又互相错开去。
最终程如墨目光落在邱宇身上,心里涌起几分难以形容的恶心感,下意识就像这么转身离开,但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这股冲动。仗没开打就丢盔弃甲,到底不是应有的作风。
林苒却比她还按捺不住,也不理白苏听来几分殷勤的招呼,直接捏着程如墨的手腕走了进去,在陆岐然旁边的空位坐下,径直朝着邱宇开火:“刚刚在停车场看到辆丰田的凯美瑞,是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没认错啊。
当时结婚在即,爆出邱宇劈腿的事,要不是程如墨拦着,林苒早就找人去揍他了。如今狭路相逢,林苒哪里还忍得住。程如墨过去还笑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劈腿的是你呢。”
邱宇穿一件鸦青色细条纹polo衫,头发比起程如墨上次见他时略短了几寸,多了几分硬朗之感。
论身高长相,这人还算不错,程如墨也承认自己有些被外貌主义所累,不然当时也不至于这么潦草就答应。
邱宇笑笑,没接腔。
林苒哪里打算放过他,“我还以为你早就换车了呢,去年就听你说想换个四个圈,怎么到了今年还没动静?年终奖发不出来?不过也是,你就职的那公司,一眼就是个皮包公司,每年没少偷税漏税吧,也不知道哪天就被取缔查处强拆了,老板卷着钱跟小姨子跑了,朝不保夕的。生活艰难嘛,我理解。再说听说你又要结婚啦,这次房子肯定得落实了人家才肯嫁吧,也不是人人那么善解人意对你一无所求是不是?”她故意将重音放在“又”上。
白苏和邱宇没想到林苒一来就火力全开,一时尴尬得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林苒笑笑,拎起水壶给程如墨和自己倒了杯茶。
场面足足冷了快十秒钟,白苏才勉强笑了笑来救场,“如墨,你还没介绍一下呢。”
程如墨掀了掀眼皮,“林苒,我朋友。”
“怎么带朋友过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白苏笑说。
林苒瞥她一眼,“白小姐说得倒像是提前通知了一样。”
白苏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她看向程如墨,“如墨,我诚心邀请你过来聚餐,你何必……”
“白小姐这话说的,倒像砸场子的是我们一样。”
“林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白苏皱眉看着林苒。
“挑明了也就没意思了,”林苒笑了笑,将杯里剩下的茶喝尽,随即站了起来,“你想开场庆功宴,如墨却没义务陪你。我只说一句,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不属于自己的,抢了总要付出代价。”说完,她拉住程如墨的手,“如墨,走吧,这饭没必要吃了。”
程如墨一声不吭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往陆岐然处望了一眼。后者也正在看她,目光沉静深邃,叫人一时看不透彻。
白苏哪里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突然开口,语带几分讥诮,“如墨,你怎么好意思派人来指责我,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情吗?”
程如墨脸色沉下去,转过头盯着白苏,“你什么意思?”
白苏笑笑:“就像林小姐说的,挑明了也就没意思了,况且你也不希望我当着然哥的面挑明是吧?”
程如墨胸中凭空生出了股怒火,烧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她想也没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就要往白苏身上泼去,陆岐然却迅速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臂。
程如墨受到掣肘,转头惊讶地望着陆岐然,后者静静望着她,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随即将她手里的茶杯拿下来,放回桌上。
程如墨一时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似是愤怒诧异和微妙的痛苦炸成了一锅浆糊,搅她心里生出一股极强的破坏欲,却又被生生压抑下去。
她咬了咬牙,非常用力地甩开了陆岐然的手,望着白苏,冷冷吐词:“哪怕你昭告天下,你也威胁不到我。”
她握住林苒的手往外拉,“走。”
林苒却稍稍挣开,突然抄起桌上水壶整个往邱宇身上泼去,尖叫声中,林苒拽着程如墨飞快地往包厢外跑去。
两人跑出去好远,方才停下来喘气。程如墨思绪清醒了些,太阳穴却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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