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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侠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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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僧刚才见祝荪迅雷不及掩耳就把手下人以及端木明秀都放倒,知道此人武功已经超凡入圣,心中骇然,但他自幼修习佛理,十分沉得住气,只是冷冷地看着祝荪,此刻见祝荪问自己,遂回答:“是。”声音与西锦山那灰衣僧一样,宛如金石相击,汉文虽说的还算标准,但带有一点异域的古怪尾音。

祝荪见他如此坦然,说:“我是祝荪,能否就此罢手,把人带出山去?”

灰衣僧脸上毫无讶异表情,如果不是早就猜到祝荪的身份,就是对祝荪毫无所知,只见他摇摇头说:“不战而降,非武人所为。”

祝荪说:“我以为你是僧人。”

灰衣僧说:“佛与武,均是同理,要得道只有精进不舍,佛也有‘诸菩萨法不应懈怠’之说。”

祝荪说:“《僧伽吒经》,佛也说‘勤修精进舍恶行善’,不知大师作何解?”

灰衣僧说:“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所谓善恶只是世人的幻觉,一切只是业力相报使然,各有因缘。”

祝荪说:“《尸弃佛偈》,佛说此偈是为了让人放下世俗根性,不是不辨善恶,大师是否曲解了?”

灰衣僧说:“即便是曲解,那也是我的报业。”

祝荪知道灰衣僧绝不会轻易罢休的,问道:“你是天竺密宗?”

灰衣僧说:“我只是一个修佛者,无所谓宗派。”

祝荪点点头,说:“既如此,远来是客,你出手吧。”

灰衣僧双手合十一拜,突然身形往前一蹿,奇快无比地向祝荪所在之地扑出,手中那串佛珠凝聚成棍,朝祝荪头上劈下,只有一棍,带着惊心动魄的棍劲和铺天盖地的杀机,倏然劈到,只见祝荪手中拨草棍缓缓探出,仿佛要去捕蛇似的生怕惊动了蛇,顷刻间,祝荪的棍尖点中灰衣僧那串佛珠中间,那串佛珠像蛇被点中七寸似的突然泄了气,珠串哗啦垂下,灰衣僧顿时如遭雷殛,浑身一抖,然后翻身而去,落地后吐了一口鲜血。

楚天阔大骇,祝荪只一招就击退了灰衣僧的疯魔棍法,这等武学修为楚天阔自叹望尘莫及,也许楚天阔的内功依然浑厚无匹,但论运用之自如,之精妙,楚天阔还有很多东西要磨练,祝荪刚才虽然只是简单一棍,但却包含了他的无上内力,举轻若重,而且打在敌人的软肋之下,自然事半功倍,一招退敌,楚天阔心神领会,受益匪浅。

只见灰衣僧佛珠绕掌,双手合十朝祝荪一拜,祝荪点点头说:“好一招‘菩提棒喝’,这是达摩棍法,你是宝象上师的弟子?”

灰衣僧不答,祝荪接着说:“这就难怪了,宝象上师一心向佛,却执念太深,落了魔道,没想到他的弟子也继承了他的执念,不知上师可还安在?”

灰衣僧见祝荪问候师尊,不能不答,双手合十道:“师尊已与去年圆寂了。”

祝荪哦的一声,颇有遗憾之意,说:“万般有命啊,既然上师已然圆寂,为何你们还苦苦追逐?”

灰衣僧说:“师尊遗愿一直在回响,弟子一日未达成,便一日无法告慰上灵。”

祝荪叹了一口气,说:“我与宝象上师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旧交,念在这段渊源上,今日且饶你一次,希望你莫忘记了当年释迦族和琉璃王的故事,莫造杀业才是,否则必有报业。”

灰衣僧闻言,浑身一颤,但很快又定了下来,祝荪说:“你走吧,把人带走,立刻离开龙虎山。”

灰衣僧再施了一礼,然后朝被祝荪制住的黑衣人中间走去,祝荪不去瞧他,摘下一片树叶,朝山边的树丛中弹去,摘叶飞花已足伤人,祝荪发出飞叶后说:“朋友刚到,何妨现身一见呢。”

突然,树丛中射出一道银光,将祝荪的飞叶钉到树上,又见银针,树从中一阵微响,人踪却已远去,楚天阔知道唐婉走了,他一直都摸不清楚这个唐门女子的性情,来去飘忽无踪。

朝采瑛散人点点头,然后就登萍渡水,飞过江面而去,此时江水湍急,但祝荪宛如闲庭信步,足不沾水就飞过了水面,此等功夫委实惊世骇俗。

南宫骥带领众人渡水而去,借着江面上吐出的石头,纵跃而出,楚天阔和采瑛散人殿后,看着灰衣僧替黑衣人一一解穴,然后飞身上山道中解开端木明秀的穴道,端木明秀一起身,就朝楚天阔大喊:“还我玉弓来。”

楚天阔知道这张弓落到端木明秀手中将发挥十分可怕的威力,自然不想还给他,大喊道:“端木公子,玉弓改日我会亲自送到府上,到时一切恩怨再算清楚,请稍安勿躁,现在暂且请回吧。”

端木明秀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无可奈何,没有玉弓,他根本不是楚天阔的对手。

楚天阔见众人都已经渡过江面,于是也转身渡江而过,他内伤未复,而且背负玉弓,不敢施展登萍渡水之功,只是在石面上借力飞过。

过了江面,一干人就在祝荪和采瑛散人的带领之下沿着山路往上走,刚才一场伏击,南宫弟子又有三人被杀,更有好几人受暗器所伤,此时没有受伤的将三个南宫弟子的尸体背着,等着寻找一处地方埋葬,南宫暗脉算上南宫骥,只剩下十三人而已。

一行人跟着祝荪和采瑛散人在龙虎深山中蜿蜒跋涉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深山中一处密林间,林中有湖,湖畔有庐,庐边有田,田中有鸡犬,一派世外田园精致,显然这里就是祝荪隐居之地,此处地处深山密林,周遭还有野兽行踪,罕有人迹,也只有祝荪这种世外高人才能在此定居。

一路上采瑛散人已经将南宫暗脉之事和祝荪简单说了一下,打算借祝荪之地休养生息,因此一到归隐之地,采瑛散人就安排开来,划出地方准备搭起帐篷,暂且栖身,祝荪的庐中只有两间房,祝荪居一间,燕子卿和孙慕莲两位姑娘居一间,其余人都在湖边自搭茅庐居住。

南宫骥带领南宫弟子到密林中把死去的南宫弟子安葬了,燕子卿孙慕莲和归三清就自去后面炉灶间张罗饭菜,归三清曾经陪采瑛散人来过此地拜访祝荪,因此倒也轻车熟路,油盐酱醋十分熟稔。

祝荪就和采瑛散人楚天阔燕过涛在湖边席地而坐,谈论起当前大势。

采瑛散人先说:“樵老,我知道你早已退隐,十九年前辜沧海来犯中原之时,你都没有出山,这次本不该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采来向你求救讨教。哦,樵老,我先跟你介绍一下,刚才带头去敛葬那青年是南宫暗脉传人南宫骥,”采瑛散人说到这里,指着燕过涛和楚天阔说:“这位是乐山燕家镖局的燕过涛老镖头,后面那两个女子,一位是燕老镖头的女儿燕子卿,一位是燕姑娘的异姓金兰姐妹孙慕莲;这位是楚天阔少侠,楚少侠今年声名鹊起,力抗魔道,混元教在中原几个阴谋都是楚少侠破解,可谓居功至伟。”燕过涛和楚天阔赶紧谦逊地抱拳作揖。

祝荪点点头,说:“你们想必知道了,我是祝荪,大概你们都觉得我是老不死了吧。”说完哈哈大笑。

燕过涛和楚天阔连道不敢不敢。

祝荪对楚天阔说:“你内力已达化境,犹在我之上,所缺的只是运用上的磨练、方寸间的把握而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现下有内伤,调养些时日就好,小小年纪有这等修为,委实造化匪浅。”一眼就看出楚天阔的修为和内伤,道行着实高明。

楚天阔叹服道:“晚辈是得遇奇遇,得到陆惊麟老前辈的遗作,才有此小成,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前辈讨教。”

祝荪眼睛一亮,哦的一声,说:“原来是陆惊麟的隔代传人,陆前辈大我有一个甲子,当年陆前辈叱咤风云的时候,我无缘见到,后来我出道,陆前辈已经退隐,所以一直无缘见识一代剑圣的风采,殊为遗憾。据说游任余曾经去寻访过他老人家讨教剑法,获益匪浅。”

楚天阔说:“我在蓬莱岛的时候曾经听游前辈提起这事。”

“你还见过游任余?他的伤势恢复得怎样?”

“游前辈的药就是由晚辈送去了,吃了最后的药,加上薛鹊薛神医的调理,目前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

祝荪心有所会,接着楚天阔的话说:“只是岁月不饶人啊,他也已经达到耄耋之年了,就算功力再精纯,元气还是衰竭了,这是自然之道,现在他只有寄望于能把武艺提升到通神化境的地步,才有可能与辜沧海一较高下,我相信他的修为可以达到,但辜沧海的‘天罡大法’也是绝世的武功,能达到什么境界谁也不敢说,这场较量还很难说,也许游任余还需要你的一臂之力。”

楚天阔说:“晚辈定当竭力抵御混元教的进犯。”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至少我不用背负见死不救的骂名。”祝荪说完又一阵朗笑。

采瑛散人等祝荪笑歇了才问道:“樵老你可曾与辜沧海过过招?”

“四十年前辜沧海的师父巴郎进中原来挑战各大高手,被三大掌门联手挫败之后,在他回西域的路上,我特地现身与他论道一番,他当时有伤,所以我们只比划招式,我看得出他的‘天罡大法’还未修炼到极致,但已然十分精妙,他被我所败之后,答应我他终身不再入中原,不过十年后他就死了,得到他衣钵的辜沧海就继续进犯中原。”

众人不知道还有这段隐情,楚天阔以前从莫北望口中得知,皆以为三大派掌门把巴郎打败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进犯中原,却原来真正令他心服口服的,却是祝荪的出手。

祝荪接着说:“我从巴郎的身手中看出,‘天罡大法’是依照一种密教心法演化而成,而巴郎还不能发挥其一二功力,所以我才知道‘天罡大法’真正的威力,可能十分强大。”连祝荪都如此忌惮,可见此大法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采瑛散人问:“那这天竺僧是什么来头?楚少侠说,他还遇到过另外两个灰衣僧,哪里突然来的这么三大高手?”

祝荪说:“那看来宝象上师的三大弟子都来了,这个说起来故事就比较长了,先从我最后跟那僧人说的释迦族与琉璃王的故事说起吧。释迦牟尼佛的族人在很多世以前吃了一个池塘中的鱼,经历过很多世之后,这个因就转化成业,于是就出现琉璃王来灭释迦族了,释迦族人懂佛法,所以不抵抗,成就因果,抵消杀业,但释迦牟尼佛身边的目犍连尊者想就释迦族,于是用神通把五百释迦族人装到紫金钵中,送上天去,但最后目犍连尊者取下钵来时,五百族人都化作脓血了,佛说‘你救不了的’,为什么,以为这就是业力,属于道的范围,就是佛也无法逆转,我用这个典故,是想告诉那天竺僧,不要妄开杀戒,不管是出身什么目的,所有的杀业最终一定会有回报的。”

一番佛学故事,说的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佛理中还有这样的典故。

祝荪接着说:“这天竺僧我没见过,但我从他们的师父宝象上师口中听说过他们,但他们为什么会替辜沧海卖命,我也许知道原因,这一切可能就要从他们的师父宝象上师的执念说起。”

第八十七章 天竺僧,隐情

祝荪领着采瑛散人一干人回到他在深山中的湖边茅庐后,给采瑛散人燕过涛和楚天阔讲他与天竺宝象上师的一段渊源。

祝荪说:“大概五十年前,那时候我也五十岁左右了,对武林恩怨也心生厌倦,于是就远走异域,先去西域,再到天竺,访问名门高僧,探讨佛理。

在天竺时我遇到了宝象上师,他是天竺密教有名的高僧,密教,我们中原称为密宗,起源于天竺,唐玄宗时,天竺三大高僧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来到中土大唐传法,在皇室的扶持下,于长安的大兴善寺译出大量密教典籍,弘扬密法,其中最重要的两部经书是《大日坛经》和《金刚顶经》,由于是在唐朝时期进入中土,因此密宗在中原又叫唐密。

密教传入中原之后,在天竺反而式微了,原因在于天竺佛教支派林立,还有各种其他的宗派,像婆罗门教之类,因此天竺密教就此失传,密宗真传反而在中原。宝象上师一生志愿就是寻回密宗真传,光复天竺密教,这也成了宝象上师的执念。

宝象上师收了三个弟子,我看就是那三个灰衣僧,法号分别为笑狮、降龙、伏虎,取得是十八罗汉的法号。宝象上师将一生绝学和佛理授予这三大弟子,只是也把光复天竺密宗的执念也传给了这三大弟子。

宝象上师不仅佛学道行高深,武学造诣也非比寻常,他的达摩棍法和雷音梵唱都是武林绝学,相传达摩在少林寺只留下三招棍法,就成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而留在天竺的整套达摩棍法,威力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宝象上师与他的弟子走遍天竺寻访高僧、古籍,试图收集密教秘诀,参悟密法,但收获甚微,密教典籍在天竺似乎都已经为人所遗忘,无奈之下宝象上师只有进入中原,企图从中原密宗道场中接法,借灯点火,重燃天竺的密教之光,可惜,他走访了唐密三大道场,大兴善寺、青龙寺和法门寺,都无法找到密宗心法。

密宗修行讲究身口意,身是结手印,口是念真言咒语,意是心观大日佛像,如此身口意三业俱净,与大日佛相应,即身成佛。其中真言咒语需要秘密心法来解,方能得真道。唐密典籍虽然广为印刷流传,甚至有人把诸佛境界意象描绘出来以助修行者观想,比如《大日坛城》,‘大日’是《大日经》,‘坛城’是与佛法相应的图案结构,但其中最重要的密教心法却只在师徒间秘密传授,等宝象上师来到中原的时候,中原唐密心法也失传了,只留下无数典籍和坛城。”

众人一听,大声惊叹,追问那这密宗心法到哪里去了?

祝荪接着说:“唐密在盛唐时期形成,但在晚唐时期,唐武宗下令取缔佛教,代之以道教,因此佛教开始式微,连带唐密也分崩离析,各种真言、秘诀、曼荼罗都散落,或者融入其他宗派中去,再也无法重现完整的密宗,因此宝象上师来到中原也无法取到完整的密教心法。

但所幸,在唐密式微之前,已经传出了两支法脉,其一在东瀛,唐朝顺宗期间,东瀛弘法大师空海渡海而来,在大唐待了三个月便尽得密宗心法,空海大师之所以能在这么快得到全部真传,是因为他的传法师惠果阿阇黎预测到法难将至,密宗要在汉地灭绝,定下了将法脉移于海外保全的计策,假以时日再由东瀛密宗反哺中土。史传惠果乍见空海,含笑相告曰:‘我先知汝来,相待久矣,今日相见,大好大好……必须速办香华,入灌顶坛。’惠果采用的是灌顶大法,在三个月内将大法授毕。空海得法后回东瀛,创立了真言宗,史称东密,也成全了惠果为密宗定下的移脉海外的一番苦心。

这是一支法脉,另一支就在西域。”

祝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众人知道这宗佛门隐情和混元教的关系即将解开,大气不敢出,等着祝荪讲下去。

祝荪接着说:“西域与天竺本来就多有往来,早年就已经采信佛教,弘扬佛法,后来又有天竺密教大师寂护、莲花生、阿底峡等入西域传法,但西域颇多法术道派,密教传入之后自然与当地的宗教融合,密教也多有演化融合,失去了原本的真义,这个并不是我所说的唐密的另一支法脉。

唐密入西域,是随着皇室公主远嫁吐蕃而带入的,由身负密宗密法的法师担任护法跟随公主入西域,一为护送,一为弘法。但由于西域已有坚固的宗派体系,正宗而纯粹的唐密无法渗透传入,密法法师在西域无所作为,只能一心向法,默默无闻。

后来有个吐蕃高僧,打听到唐密宗师在吐蕃,于是上门求法,两人均是当代佛学高僧,一番禅理辩论机锋频出,无异于高手过招,当下一见如故,相互交流密法,唐密宗师将密宗真法倾囊相授,而吐蕃高僧报以他融汇天竺、西域的一番禅理,相得益彰,两人道行修为都大为精进。

吐蕃高僧不仅佛法精湛,也是西域有名的星象学家,星象学来自西域以西的波斯,传闻星象变化中隐藏着世道沧桑变化的启示,因此西域对此道十分着迷。吐蕃高僧却另辟蹊径,经由密宗心法的点拨,从星象中发现了星象周天运行与人体内的小周天运行有某种契合,心想如果可以使人体阴阳气息与星象运行相符,与日月盈亏相合,乃至天人合一,也许是一种即身成佛的蹊径。高僧试图从练气修行之道上找到大悟成佛的方法,于是苦心钻研,穷一生心血,耗几十年光阴,终于让他悟出了一部参造化之奥秘的经书,名叫‘天罡大藏经’。

没错,吐蕃高僧一生修佛悟道,没有参悟出即身成佛的禅理,却得出了一套惊天动地的武功心法,‘天罡大法’就是从‘天罡大藏经’中而来。不过也说不准,也许‘天罡大藏经’中就暗含着即身成佛的诀窍,因为天下大道都是同归于一的,从武道之中也可以了悟成佛的,只是过程中难免有人会滥用而已,也就是说,辜沧海所学这套大法,其实并非什么邪门武功,而是正宗的佛门心法,没有人知道这套心法的威力有多强大。”

祝荪说道这里,久久地沉吟了一下,众人也都无言以对,没曾想到原来一直视为魔教大法的“天罡大法”竟然与中原还有这样的渊源,却不料如今这套大法又被用来对付中原武林,造化如此,岂不令人啼笑。

采瑛散人回过神来,问:“那这‘天罡大法’和宝象上师以及他的徒弟有什么关系?”

祝荪笑着说:“你这杂毛老道,明明已经猜到了,还来问我?那我就把故事说全了。当年宝象上师来中原取法不成,后得知汉地密宗已绝,只有东瀛和西域有法脉,宝象上师觉得东渡东瀛太远,不如西域便利,于是就入西域探访,却一直无法寻访到当年那个随公主远嫁入吐蕃的高僧的密法传人,也未见其遗著,当时他还不知道‘天罡大藏经’之事,于是宝象上师便回到了天竺,嘱咐三大弟子在西域寻访,一有消息便传信告知,我就是在那时候到天竺见到宝象上师的。

宝象上师为此苦恼不已,堕入了执念,我也曾劝说上师不要执着于光复密教,但越是得道之人,一旦执迷越是不容易拔出,但我想宝象上师德高望重,虽然为执念所苦,倒也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后来我就告辞了上师,回到了中原。

后来是前面所说的,巴郎入中原挑衅,我为了见识一下他的武艺以及告诫他不要再来,于是出面和他切磋了一番。我从天竺回来之后就开始钻研唐密,所以才从巴郎的‘天罡大法’中看到了密教心法的影子。和巴郎一战之后,我又遍寻典籍史料,还两次远走西域寻访,终于让我知道了这段唐密秘法在西域移脉入武的隐情,至于‘天罡大藏经’如何落入巴郎和辜沧海之手,我就不得而知了,想是某种机缘巧合,才让吐蕃高僧的秘法传入西域武林吧。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猜想随着‘天罡大法’的威名远扬,假以时日宝象上师,或者他在西域寻访的三大弟子总能探访到这段隐情,宝象上师一旦知情,一定会去向巴郎或者辜沧海求法,但这等绝世秘法,想来任由谁都不会轻易传授,我一直担心宝象上师会受人勒迫。”

采瑛散人说:“你是说宝象上师和灰衣僧就是为了求取秘法,才受辜沧海所迫,为混元教入侵中原出力?”

祝荪摇摇头,说:“我说过,宝象上师是得道高僧,绝不会做这种事,但你刚才也听那灰衣僧说了,宝象上师已于去年圆寂,所以灰衣僧为了完成师尊遗愿,这才投靠了辜沧海。”

采瑛散人说:“没想到一代高僧的弟子,竟沦落至与魔为伍,岂不讽刺得很。”

祝荪说:“其实佛与魔本是同体,只是一念之差而已,佛魔可互换,所谓殊途同归是也,他们心想借道魔道,成就佛业,也许也是坦途,只是不知中间犯了杀业,那就还要经历多几大劫难才能化解得了啊。”

楚天阔说:“要是宝象上师还在,可能他的弟子也不敢如此忤逆行事。”

祝荪冷笑一声,说:“那倒未必,宝象上师佛法修为极深,年纪并不比我大,按说不至于如此短寿,想来他是为执念所苦,以及在佛与魔之间挣扎不休,一方面是佛学大道,一方面的杀身报业,不知如何抉择,这才郁郁而终。他的弟子想必是看到了上师心中的挣扎,才舍身向魔求法,甘为辜沧海所使,也要完成师尊遗愿,其实他们的牺牲也很大,这其实也是宝象上师所留下的冤孽,哎,一生道行毁于一旦啊。我正是知道那灰衣僧舍身报师的决心,才愿意放过他一次,希望他们早日放下执念与狭昧,回归正道才好。”

采瑛散人稽首说:“樵老慈悲为怀,贫道十分佩服。”

祝荪指着采瑛散人笑说:“你这杂毛,老是给我戴高帽,我哪是慈悲,我是知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江湖不是我的江湖了,自有高人去对付这群魑魅魍魉。”

楚天阔知道祝荪暗指自己,遂说:“方才听前辈所说,那灰衣僧使得是达摩棍法,我先前遇到一个灰衣僧,后来与两位世外高人谈起,他们就怀疑那是达摩没有传入中原的全套达摩棍法,今日在前辈口中得证,不知此棍法可有什么破法?我遇到的三个灰衣僧,每个人所使的棍法相同,当兵器却的不同。”

燕过涛说:“还有这事,他们用的都是什么武器?”

楚天阔说:“第一个是用木杖,一种极为坚硬的檀木杖,使起来如同疯魔,威力强大,据说达摩棍法也被称为疯魔杖法。”

祝荪点点头说:“那是达摩棍法的第一层境界,似疯如癫,那是宝象三大弟子末位的伏虎尊者。”

楚天阔接着说:“第二个用的是一根筷子大的金针,还有一个紫金钵,敲击声如同魔音,夺人心魄,还能用金针使出达摩棍法,虽然武器细微,但力道似乎更大。”

祝荪说:“那是达摩棍法的第二层境界,举轻若重,以芥子见须弥,也叫须弥杖法,那是三大弟子的第二为降龙尊者。”

楚天阔恍然大悟,说:“是了,那降龙尊者还有一套叫‘锁龙针’的绝学,用小一些的金针钉在人背后要穴,可以封闭人的气脉,令人武功全废,南宫世家家主南宫璟先生就中了此招,现在被迫躲在奇门阵中避难。”

祝荪点点头,说:“我听说过这种绝技,那是波斯传过来的技法,原先是金匮术上用以止痛的针法,后来在西域变成了佛门制服狂魔的绝技,据说要用一定的力道和顺序才能达到这个效果,而且拔出也有一定要诀,我倒是没听宝象上师说起过他的弟子会这套绝学,但他给弟子取名降龙尊者,也许和这套技法有关。”

楚天阔说:“南宫先生也略有所闻,所以不敢轻易用内力逼出金针。”

燕过涛说:“那今日所见这灰衣僧,自然就是笑狮尊者了?”

祝荪说:“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他,他用佛珠串使出至刚棍法,化柔为刚,刚柔并济,是达摩棍法的最高境界,但他修为还差一点,更高一点应该是挥绸为棍,甚至手中无棍,运指即为棍,如果他达到这样的境界,那恐怕连我都对付不了。”

众人啧啧称奇,竟还有如此高深绝妙的棍法,看来佛门之中的绝技,所以高深莫测,无怪乎中原武林说,天下武学出少林,也是从佛理出发而言。

楚天阔说:“那这套旷世棍法,可有什么破解之道?”

祝荪摇摇头说:“天下至高武学,都没有什么破解之道,只有因应之道。因为到了至高境界,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有招意而无招式,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所以一旦遇上,只能见机行事,当机立断。比如对疯魔之招,就只有以柔克刚,以慢打快;而对付第二层举轻若重的棍法,那就只有举更重若更轻,以拙克巧;到这第三层刚柔并济的棍法,那就只有以弱敌强,以点克线。”

楚天阔眼光一闪,说:“所以刚才前辈只是一点,就破了笑狮尊者的一线直劈。”

祝荪满意地笑笑,说:“你悟性很高,笑狮的棍劲很强,如果跟他以硬碰硬,很难不败在他精妙的棍法之下,达摩祖师是天纵奇才,他的棍法举世罕匹,我这根拨草棒可也经受不住啊。”祝荪哈哈一笑,“所以必须打蛇打七寸,以点击面,以全力击对方之弱点,一举攻而破之,别看我只是轻轻一击,但那一击汇集了我的毕生修为,其实十分冒险,如果笑狮功力再强几分,倒下的就会是我。”

众人一听,不由得暗捏一把冷汗,要是祝荪没有抵住笑狮尊者的那一棍,那后果当真无可想象。

祝荪接着说:“可你要是遇上他们三人联手,那我劝你还是逃为上策,因为要在他们三人联手的棍阵中,不断变化以克制对方的招意,恐怕要很高的武学修为,我自问只能抵挡住他们两人联手,三人一起,我没有把握,如果你能打败他们三人联手,那你就天下无敌了。”

楚天阔低头一鞠说:“晚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前辈请教。”

祝荪摆摆手说:“我这点粗浅功夫,实在没有更多东西可说了,刚才那点东西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依你的武功修为,我没有可以传你的,往后就是靠你自己修炼觉悟,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达至大成。”

楚天阔说:“谢前辈劝勉,晚辈还有一事要求问。”

祝荪说:“你说?”

楚天阔说:“前辈可曾听说过‘元婴啼血’大法。”

第八十八章 深山林,休养

祝荪向采瑛散人讲解了灰衣僧的来历和唐密流入西域的隐情,终于才使天竺僧介入中原武林与混元教的纷争之谜水落石出,楚天阔向祝荪求教如何破解天竺僧的“达摩棍法”,祝荪则提纲挈领地讲解了武道的克制之法,最后,楚天阔提到了灰衣僧曾经用过的“元婴啼血”大法。

祝荪闻言脸色一变,说:“你见过他们用这套魔法?”得到楚天阔点头回应后,祝荪有点颓然,“没想到宝象对我还藏了一手,没有提到过这‘元婴啼血’之事,如果刚才笑狮用上这大法,胜败还难说呢!”

楚天阔说:“前些日子在齐云山,我掩护散人他们撤退,他曾经使过一次,可能一时无法再使第二次,笑狮知道即便是用上‘元婴啼血’大法,也未必可以赢得了你,自己反而元气大伤,就算侥幸赢了,端木明秀一伙又都被你制服了,他也逃不过我们众人之手,我想这是他没有用上‘元婴啼血’大法的原因吧。”

祝荪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他们都会用着‘元婴啼血’大法,那可能两个人我都抵挡不住了,你日后遇上他们务必小心。”

楚天阔郑重地点了点头。

祝荪问:“下来这些日子你们就在我这寒舍住下修养一阵,修养之后,你们打算如何应对当前天下大势呢?”

采瑛散人说:“听楚少侠带来的消息,南宫家发出了英雄帖,下个月十五召开英雄大会,邀集天下英雄见证南宫家主传位之盛事,但南宫少主已经投靠了混元教,楚少侠说英雄大会上,辜沧海之子辜道吾极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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