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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雪重-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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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卿之眼睁睁地看着林鸿文吸了一口烟,然后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叶咳出来一样。
    “你不会抽烟?”徐卿之这时才想起来,递烟之前应该先问这个问题。
    林鸿文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摇着头也说不出话。徐卿之帮他拍着背说,“不会就不会吧,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54。
    正月十五刚过,正月十六一早,徐卿之便和徐世淮说了要去周时英那儿做事的打算,徐世淮听了很高兴。
    “鸿文也会跟我去”,徐卿之接着说。
    徐世淮放下茶盏看了看他,“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鸿文这几年都没有跟您学医,可见他是不想做这行的。他聪明机敏,办事又稳妥……”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徐世淮打断他,“我是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
    徐卿之思量了片刻,本想往自己身上揽,徐世淮却手一挥,“我知道了。”
    “爹?”
    “其实他走是迟早的事儿”,徐世淮说,“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儿,走了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爹您说。”
    “你们之间没有嫌隙便罢了,如果生了嫌隙,你断不能留他在身边”,徐世淮压低了声音说,“这孩子从小心思重,关系好,那就是思虑周全,办事稳妥。可一旦关系不好,他这些心思,保不齐就全招呼在你身上了。”
    “爹,鸿文不至如此。”
    “不管他会不会,你答应我便是。”
    “好,我答应您。”徐卿之承诺道,“如果有一日我们生了嫌隙,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徐世淮点点头,再无他话。
    既然不在医馆做事,林鸿文也不好意思在医馆住了,转天在周时英隔壁找了个住处,准备收拾了东西也就搬过去了。走之前,林鸿文最后一次帮冯婶儿收拾了书房,他用指尖轻轻地划过那些书脊,不管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以后只怕是都没有机会再看了。他想起自己初到这里时病恹恹的样子,想起林省身和林鸿铭第一次来看自己的那天,想起院子里一年年的积雪,扫了又下,下了又扫,堆起来最终都化没了。林鸿文看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高了,却始终细长。郑云和程宇听说他要走,都很舍不得,但都知道他要往更好的地方去,虽然不舍,却不挽留。
    周时英见他搬出来说,“你就住我那儿去得了,左右我那儿还空着两间呢。”
    林鸿文说“我就不去叨扰你了,自己住才自在。”
    周时英凑近了看了看林鸿文,“难不成一阵子不见,你还要金屋藏娇了?”
    林鸿文笑道,“是啊是啊,把你藏我屋里。”
    “嘁,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周时英撇撇嘴,“我说,你还真把医馆的小少爷给我忽悠来了啊?”
    “什么叫忽悠啊”,林鸿文皱眉,“我嘴皮子差点磨破才帮你找来这么个人物,不然等中国大街那边开张了,有你哭的时候。”
    “还真得哭”,周时英说,“没有他,就得我去跟洋人打交道。虽然也不是没跟他们做过买卖,但跟他那样留洋回来的根本没法比。洋人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人家门儿清啊。”
    “不然我能费工夫把他请来么。”
    “他来了,去中国大街那边,那你干嘛啊?”周时英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这事儿。
    “我跟他去啊”,林鸿文说,“他说了,以后对外就说,我是他助手。对了,你抽空算算,咱们现在所有家当的一成是多少?算清楚了,这钱我替他出,以后的利润,也分他一成。”
    “你等会儿,我捋捋啊”,周时英头疼地看着林鸿文,“对内你是老板,他要入伙,钱你替他出,以后利润分他一成。对外他掌管中国大街的铺子,你是他跟班……哎呀,怎么跟你们做个生意,这关系越来越乱呢。”
    “都说了是助手”,林鸿文无奈的看着他。
    “都一样”,周时英挥挥手,“你们一天天的就知道折磨我,哎呀,亏得没让你住我那儿去,我回去了。”
    “……”
    55。
    周时英第二天便点算清楚了,林鸿文看了一眼数目便掏钱给他。正好徐卿之也在,林鸿文把事情与他说了一下。果不其然的,徐卿之要推拒,林鸿文说,“你听我把话说完,这钱是我替你垫付的,以后你照这个数目还我就是。”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等我攒到这个数目再入伙?”徐卿之问道。
    “没等你攒到就有人来挖墙角怎么办?”林鸿文笑道,“你这样的,整个傅家店我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我得先把你绑牢了才行,入了伙,你就算是上了贼船了。”
    “什么叫贼船?”周时英不满。
    “反正上船容易下船就难了”,林鸿文笑眯眯地说。
    徐卿之知道林鸿文说这些是为了宽慰他,自己囊中羞涩,别人不知道,林鸿文却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林鸿文见他不语,跟周时英说,“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周时英看着徐卿之乐,“他就这样,你别嫌弃。”
    “挑拨谁呢?”林鸿文贫嘴道,“卿之不是那样人。”
    “行了行了”,周时英拿了张单子给林鸿文,“你瞧瞧,这上面写的是打算在中国大街那边要卖的东西。”
    林鸿文扫了一眼说,“正和我心意,那边都是洋人,卖洋货咱们累死也卖不过人家。但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玩意儿,那条街上咱们怕是独一份。”
    林鸿文把单子递给徐卿之,“卿之你看看,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徐卿之看了看说,“现在还不好说,我得去那边瞧瞧才能做判断。”
    之后的几个月,林鸿文一直跟着徐卿之在布行和中国大街两头折腾。眼睁睁地看着中国大街渐渐地变了样子,到处都是写着洋文的牌子,虽然还有很多还在施工,但很多尖顶的、圆顶的建筑都已经盖好。各种颜色的墙壁,富丽的装饰和雕刻,让人仿佛置身异国他乡。这条叫中国大街的街道,唯独没有的,就是那些红砖绿瓦,雕栏玉砌的中国建筑。
    商行虽然还没有开业,但徐卿之已经将整条街上的洋人认识得差不多了。林鸿文天天跟着他,也混了个脸熟。与洋人打交道并不轻松,有些不会讲英文,或者英文说得南腔北调,徐卿之只能与他们连说带比划。有些还傲慢得很,根本就瞧不起中国人。所有人中,徐卿之最喜欢和犹太人、还有一个叫文森的美国人打交道。林鸿文问他原因,他说,“他们只讲利益,不讲其他,只要有利可图,就是好伙伴。”
    入夏之前,商行终于完工了。淡黄色墙体,墨绿色圆顶,窗口有好看的石膏花做装饰。周时英曾经说过这是几家商行合资盖的,其中他们商行是最穷的,所以钱是朝隔壁美国商行的文森借的,约定分五年还清。周时英让林鸿文起名,林鸿文想了想说,“书上说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咱们就叫……合众商行吧。”
    “合众人之力?”周时英说,“很好。”
    林鸿文看了看徐卿之,徐卿之也说好,他又看向何穆,何穆说,“我不懂这些,只是听着这意头不错。”说完便在店里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鲜,螺旋楼梯让他上上下下跑了好几遍。店里的布置是由徐卿之一手包办的,与周围其他洋行相比,多了些中国韵味。暗红色的桃木地板,墙壁上的彩画,雕花的大门,门口挂着的灯笼,都成了这条街上独树一帜的存在。
    货品的摆放是按洋行的规矩来的,各种样品摆成各种花样,可供客人们随意触摸。何穆站在由各色丝绸样板拼成的圆盘前,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

☆、34。第三十四章     

“虽然你们最近没少跑,但我还得跟你们交代一下”,周时英找了张椅子坐下说,“江边那儿有个俄国人开的面粉厂,还有一个正在建的教堂。唉,左一个教堂,右一个教堂,我初一十五想上柱香都找不着地方。”
    “现在不就这样么”,林鸿文说,“连钱都是以卢布为主了。”
    “唉,不说那个了,咱们接着捋”,周时英说,“再往这边来,东商市①街有一个日本人的松花会,下趟街还有个日本人的寺庙。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小心点,这些人看着没什么,一个个都阴得很。最后石头道街②那儿还有个俄国人开的电影院,据说很新奇,你们哪天想去的话别忘了叫上我,剩下的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你们都熟。”
    “卿之前几天跟美国人买了一批毛呢”,林鸿文说,“等货到了你拿傅家店卖去。”
    “哟,这可是抢手货”,周时英说,“正好我最近招了几个从南方那边跑来的裁缝,都会做些洋装洋服,这批毛呢来了,正好让他们做几件露露脸。对了,我刚才还在琢磨呢。”
    “琢磨什么?”林鸿文问。
    “我想这边儿叫合众商行,那傅家店那边也改了得了”,周时英说,“这才能让人看出来,咱们的买卖做大了。 ”“我赞同”,徐卿之说,“这样也会让人觉得咱们的商行更可靠。”
    “这没什么问题,也不是难事”,林鸿文说,“不过就是给傅家店那边换个匾,需要几天时间罢了。以后我和时英在这边跟洋人多接触,进些紧俏的货,全供着傅家店那边卖。”
    “正合我意”,周时英说,“做买卖吧,什么赚钱就做什么,虽说咱是卖布起家,那也不见得要卖一辈子,你等我这两天把店里归置归置。你这儿是在一堆洋式里来点中式的,我呢,就在一堆中式里来点洋式的,左右都是掏钱,谁都愿意掏钱买个新鲜。”
    “你看着办”,林鸿文说,“你不是想上香么,明儿就是十五,我听说田家烧锅那边盖了个道观,咱们一起去拜拜吧。”
    “成啊,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周时英说,“说好了啊,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
    56。
    翌日天刚亮,周时英就把林鸿文拉起来了,“你赶快的,咱们还得去找何穆和卿之呢。”
    林鸿文揉揉惺忪的睡眼,“你就可我一个**害得了,他们不去。”
    “什么叫祸害啊”,周时英不满,“这是要去上香祈福,又不是杀人越货。”
    “卿之留洋回来的,本就不信这些,在外面洋人那么忽悠,他都不信上帝。何穆更是,他只信银子,你就别去折腾他俩了”,林鸿文说,“还是我陪你去吧。”
    两人在早市儿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叫了辆马车去了田家烧锅。那道观叫慈云观③,刚建好不足一月,香客甚多。林鸿文远远瞧着那大殿和东西配殿都烟雾缭绕,人头攒动。
    两人买了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捐了些钱进功德箱,从前殿转到后殿,最后又绕了回来。正要出去的时候,被一个小道士给拦住了。
    “善人请留步。”
    林鸿文和周时英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那小道士对他们行了个礼,“师父有话让我带给这位善人。”
    林鸿文见他看向自己,不觉笑着问,“道长有何指教?”
    “师父让我跟善人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切不可太过执着。”
    林鸿文听完乐了,“道长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请替我谢过道长。”
    出了道观,周时英看了看林鸿文,“我原以为你也不信这些,想不到你还真听进去了。”
    “他说着,我听着,至于听没听进去”,林鸿文勾起嘴角说,“他既然说命里有时终须有,那我得到什么,都是终须有的。”
    “你可别胡乱解释,听听他的话没坏处”,周时英说,“没事儿多来上上香,做生意也不用求别的,只要不打仗,不闹灾荒就成了。”
    “时英”,林鸿文笑着看他,“你打小是不是就特听话啊?”
    “这……我觉得别人说得对,我就会听”,周时英想了想说,“但若是不对的,我肯定不会听。要是那人过分,打上一架也是有的。”
    “那打完了呢?”林鸿文问。
    “打完了就不再来往了。我这人虽然是个好脾气,但是也有自己的规矩。一旦越了规矩,动了手,就算是撕破脸了”,周时英睁着他那双圆眼睛探寻似的看着林鸿文,“你好好的问这干嘛?”
    “没事”,林鸿文回头看了眼慈云观,“就是想,认识你也好几年了,从没见你真的发过火。”
    “你哪天要是见我真发火了,那就是我不打算来往了”,周时英笑着说,“所以你别惹我,知道吗?”
    林鸿文抬手捏了捏周时英的脸,“知道。”
    周时英作势抬脚要踹他,林鸿文后退一步躲开,笑眯眯地说,“也不知道谁刚才说自己脾气好,这点火就着的可真是要命。”
    57。
    几天之后周时英把傅家店布行的匾给换了,正式更名为合众商行,还特意在门口放了鞭炮吸引注意。果然好些人打听,怎么好好地要换匾,周时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念叨,“在中国大街那边又开了家分号,那边都是这个商行那个洋行的,咱们也得入乡随俗不是?索性两边一起改了。”
    同一天,中国大街上的合众商行也开了张,听徐卿之说洋人开张没有放鞭炮的习惯。林鸿文怕吓着别人,只买了一小挂鞭炮,但是还是把文森吓得从门外跑回了店里。
    林鸿文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笑得前仰后合,徐卿之跟文森解释说这是中国习俗,文森似懂非懂地听着。
    林鸿文放完鞭炮回到店里,看徐卿之正皱着眉头听文森说着什么。林鸿文的英文是徐卿之教的,学到现在虽然不能说学得有多好,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文森说前阵子有个中国人来打听,问他这条街上还有没有商铺出租,文森说自己不清楚,那人又问了一些合众商行的事情,诸如什么时候开张,卖些什么,老板是不是姓周?后来那人又去挨家挨户地打听了半天。徐卿之问那人长什么样子?文森指了指徐卿之说他跟你差不多高,是个年轻人,但不像个商人。
    徐卿之下意识地看向林鸿文,林鸿文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头绪。卖地号是去年的事,当时想买的人也不少,后来听说好多洋人也在那儿一部分人就不买了,再后来价钱涨起来一部分嫌贵又不买了。最后真正掏钱买的人没几个,有些买到之后还转手就给卖了。
    送走文森,林鸿文看了看徐卿之,“你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
    徐卿之点头,“卖地是去年的事,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打听倒也无妨,只是特意打听咱们这就有点……风起于青萍之末,还是防着点好。”
    “我去趟傅家店”,林鸿文说,“天黑了我要是还没回来,就正常打烊。”
    “知道”,徐卿之说。
    林鸿文出门叫了辆马车直奔傅家店,商行里人多,周时英见他来了,朝里面指了指,“你先坐着,等会儿再说。”
    林鸿文进了里屋,自己动手烧水泡茶。铺子里重新整修过,周时英在后面隔出了个里间,方便接待贵客,如今倒成了林鸿文躲清静的地方。
    林鸿文无所事事地等水烧开,心中忍不住盘算。从头想到尾,也没想出来哪里得罪过贺贵,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冲着合众商行来。
    茶刚泡好,周时英和何穆就进来了,林鸿文倒好茶问,“外面不忙了?”
    “还有伙计在,不碍事”,周时英喝了口茶说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阵子生意怎么样?”林鸿文问,“有没有人找麻烦?”
    “你想问贺贵?”周时英一语道破。
    ————————————————————————————————
    ①今道里区西五道街
    ②今道里区西十二道街
    ③文。革期间被毁,现只剩下后殿,位于香坊区增福街59号

☆、35。第三十五章     

“文森说前阵子有个中国人跟他打听了不少咱们商行的事儿”,林鸿文说,“我和卿之都觉得那应该是他的人,所以我过来看看。”
    “贺贵在正阳街那边也开了一个商行,他底子厚,买卖做得大,米面粮油、五金、绸缎布匹他都做”,周时英说,“不过他这人霸道的很,不讲规矩,经常抢别人的生意。所以商会里有些人对他也颇有微词。不过没用,他连纪繁宸的生意都敢抢,别人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霸道不是要惹了众怒吗?”林鸿文问。
    “做生意既有愿意守规矩的,也有不愿意守规矩的”,周时英说,“像当年姚顺昌那样的人,其实也不少。贺贵财大气粗,不少人想巴结他,若真让这样的人得了势,恐怕咱们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不提,我都快把姚顺昌这人给忘了”,林鸿文冷笑了一声,“我还纳闷是哪里得罪了他,他初来乍到还没站稳就要冲着咱们来。”
    “你是说”,周时英眼珠一转,“是姚顺昌挑拨的。”
    “他俩什么关系咱们还不知道”,林鸿文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不过要趁早防着了,店里这些人还靠得住吗?”
    “都算是知根知底”,何穆说,“不过要紧的事,还是我们亲自去。”
    林鸿文点点头,“这样也好,再出个许茂才那样的,还得费好些周折。”
    “是啊,但愿这些人别错了心思”,周时英说,“对了,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俄国人修的铁路马上就要全线通车了,我想等它通车之后,先走一趟”,周时英说,“绥芬河、满洲里、旅顺,我都去一趟,看看沿路什么情形,能打点的我就一起打点了。”
    “确实有必要”,林鸿文说,“通车之后,来的人估计就更多了,咱们的货出来进去也更容易了。”
    “只是我一走,你们三个就更忙了”,周时英说,“现在还要提防着贺贵,我实在是不放心。”
    “不用担心”,林鸿文笑笑说,“这种只会学别人的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足为惧,你只管去。卿之肯定是要留在中国大街坐镇的,但我可以来回跑,再说这边还有何穆,你什么都不要顾忌,该去就去。”
    周时英说好,店里又来了些人,林鸿文说,“你们去忙吧。”周时英也不跟他客套,转身就往外走,林鸿文抬头看了眼何穆,何穆心领神会的走慢了几步,林鸿文走过去,贴着他耳朵小声地说,“抽空去打听打听贺贵的底细,我不信他卖了地就能赚大钱。”
    “知道”,何穆低声应道,然后走了出去。
    58。
    林鸿文回到中国大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商行里点着油灯,徐卿之正皱着眉头写着什么。见林鸿文进来就撂下了笔,“那边还好吗?”
    “暂时没什么大碍”,林鸿文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好好的怎么皱着眉头?”
    “下午申兰城来过”,徐卿之有些苦恼地说,“说有笔生意想谈。”
    申兰城也是开布行的,以前只卖土布,后来也学着周时英卖些洋布。他做买卖实在,为人也和善,因此生意一直不错。但他平日与合众商行并没有什么来往,今天忽然说有生意想谈,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好事吗?”林鸿文笑着问。
    “约在了新开的醉胭脂。”
    “噗”,林鸿文乐了出来,“闹了半天你是烦这个,不用烦,不就是妓院么,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去就是了。”
    “你愿意去?”徐卿之好奇地问,“平时没见你去过。”
    “你不去,我也不去,生意还怎么谈”,林鸿文说,“说起来,这事儿时英最在行,不过他最近很忙,咱们就别给他添乱了。对了,约的是哪天?”
    “明天晚上七点。”
    林鸿文点点头,朝桌上扫了一眼,“写什么呢?”
    “给陈悦轩的回信”,徐卿之抽出几张厚纸,“你瞧,这是他寄给我的。”
    林鸿文接过来看了看,那是几张洋服的图样,用的是西洋画的画法,甚是新鲜,“他从哪里得来的?”
    “广州开埠早,洋人的工厂也多”,徐卿之说,“我之前写信给他,说如果有什么新的样式,就寄过来看看。”
    “这些样式确实新鲜”,林鸿文说,“明儿一早我就拿给时英。”
    “让时英找裁缝看看,有些装饰的地方,能不能用绸缎?”徐卿之说,“下午的时候犹太人商会来人买了五十匹,但赚得也不多。”
    “好,明天我让他琢磨琢磨”,林鸿文在他旁边坐下,有些疲惫地拄着下巴,一股香味若有似无的飘过。林鸿文使劲儿闻了闻,找到了来源,那是徐卿之面前的杯子里飘出来的。那杯子与平时用的茶盏不同,有金边儿,还绘着些花朵。杯子已经空了,只剩几滴液体黏在杯底。林鸿文好奇地拿起杯子闻了闻,“这是什么?挺香的。”
    “你不提我都忘了”,徐卿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从文森那儿买了点咖啡豆,下午喝了一些。”
    “我也想喝”,林鸿文说。
    “这么晚了”,徐卿之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明天再说吧。”
    “很麻烦吗?”
    “麻烦倒是不麻烦”,徐卿之说,“就怕你喝完睡不着觉。”
    “不能”,林鸿文说,“快去快去,让我尝个新鲜。”
    徐卿之没办法,只好去磨咖啡豆,烧热水。折腾了好一会儿,一杯咖啡摆在了林鸿文面前。林鸿文端起来闻了闻,“平日总见洋人喝,自己倒是第一次。”
    “别烫着”,徐卿之嘱咐着。
    林鸿文的舌头素来比别人怕烫,平时一起吃饭,旁人的汤都喝了快一半了,他才开始喝。有时饿极了顾不上这些,就把舌头给烫了,两三天才好。
    林鸿文把咖啡放下,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些图样,“你说这洋服一件件紧贴腰身也挺好看的,可咱们的女装却是从来都看不见腰身的。”
    “我跟陈悦轩也讨论过这件事”,徐卿之笑着说,“他说穿成那样不是让人想入非非吗?”
    “嘁”,林鸿文不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思,还怪别人?若真是正人君子,脱光了也不见得想入非非。若真是好色之徒,裹得再严实他也能想出些腌臜之事来。”
    “你这张嘴倒是厉害”,徐卿之笑道,“不过我跟你想的一样。”
    两人又就着图样聊了一会儿,咖啡也凉了几分,林鸿文端起来吹了吹抿了一口,苦得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徐卿之看着他乐,林鸿文皱着眉头说,“闻着挺香的,怎么这么苦?”
    徐卿之起身拿了糖罐子过来,给他放了一勺糖,“第一口必须让你尝尝它原本的味道,不过既然你嫌苦,放些糖也是可以的。”
    林鸿文用汤匙搅了搅,又喝了一口,好了一些,但还是很苦。再喝了几口,适应了一些,倒也不觉得苦了,“我喜欢这香味儿。”
    “你啊,什么新鲜东西都要试试”,徐卿之无奈地说,“上次的烟也是,明明不会抽。”
    “我现在会了”,林鸿文辩驳道,“你教了我一次之后,我就会了。”
    “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这么上心学它干嘛?”
    “觉得好玩罢了”,林鸿文把咖啡喝了个干净,“其实这个多喝几口,还是挺好喝的。”
    “你明天早上别怪我就行”,徐卿之起身洗干净杯子收了起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怪你?”林鸿文不解地看着他。
    几个小时后林鸿文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怪徐卿之了,他整宿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精疲力尽倦意袭来的时候,天也亮了。林鸿文顾不上那些,蒙着被子死活睡了过去。
    徐卿之下午才看见林鸿文,穿戴整齐,幽幽地盯着自己,仿佛有一股怨气萦绕在眉间。
    “我昨天劝过你的”,徐卿之说,“你自己非要喝。”
    林鸿文没理他,倒了杯白水给自己,“要不是晚上还得跟那个姓申的逛妓院,我就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去。”
    徐卿之知道他没睡好,伸手帮他按了按太阳穴,“这回长记性了吧。”

☆、36。第三十六章     

59。
    晚上七点,林鸿文准时到了醉胭脂。这醉胭脂刚开张不久,共三层,一层中间有个台子,有人弹琴唱曲儿,二层三层都是雅间,只是三层更富丽一些。
    林鸿文刚驻足看了一会儿,就有小厮上来招呼。林鸿文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看见申兰城便问,“申老板可到了?”
    那小厮连连点头,“到了一会儿了,在楼上等着您呢。”
    林鸿文跟着他去了二楼,给了他三十戈比当打赏。申兰城本来约的是徐卿之,但见来的是林鸿文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林鸿文朝他作了个揖解释道,“犹太商会的人来了,我家老板实在走不开,又惦记着跟申老板的约定,便让我来了。”
    “林老弟客气”,申兰城招呼林鸿文坐下,“我听那些供货的说过,徐老板看重林老弟,今天见着你,跟见着他本人没什么区别。”
    “申老板客气”,林鸿文微笑着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讲,我一定只字不差地带回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申兰城说,“我想买一些合众商行用过的图样。”
    “为何是用过的?”林鸿文不解的问。
    “一来呢,是这买新的就等于跟你们抢生意”,申兰城给林鸿文倒了杯酒,“我想赚钱不假,但这样不厚道的事儿,我是不做的。二来呢,是你们商行的这些样式啊,换的太快。有些客人今年才看见你们去年的样式,喜欢的不得了,可你们已经不做了。就找到了我们这儿来,我那几个裁缝手艺又一般,也就能做个□□分像,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了,还望林老弟回去帮我说几句好话。”
    “申老板不必客气”,林鸿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儿,我想我家老板也会认真考虑的。”
    “正是正是”,申兰城起身打开雅间的门,跟外面的小厮说,“叫晴雨和茹婷过来。”
    “申老板,茹婷姑娘正招呼客人呢。”
    “知道是什么客人吗?”
    “听说是贺老板。”
    申兰城不悦地皱紧了眉头,虽然气愤但又知道惹不起人家,最后只好说,“罢了,那就把晴霜叫来吧。”
    林鸿文抬头看了眼申兰城,笑着说,“怎么,贺老板今天也来了?”
    申兰城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跟土匪没什么区别,上个月刚抢了我一单生意。”
    林鸿文装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本来我找了点门路,跟一个南方老板订了批花样好看的洋布,结果呢,这事儿让贺贵知道了,跑我前面截胡去了。林老弟,你说有没有这么做买卖的?”申兰城忿忿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他贺贵有能耐他使去,谁也没拦着他啊,怎么他发财就非得断了别人财路呢?”
    “我们商行和贺老板平日没有什么往来,也没听我家老板说过什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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