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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晴方觉夏已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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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妤趁机一脚将他踹下了床,她满心的厌恶全都变成没命地踢打他,陶修渊受不住辱,跳起来想要打她,被陶晟林上前挡住,陶修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低着头朝门口走去。陶晟林在原地看了会儿她,关上门离开了。
    夏初妤打起精神去浴室冲刷身体,她将自己埋在满浴缸的水里,眼泪与水流混在一起,直到不能呼吸她才将头伸出水外透气,如此反复,直到整个身体被她洗得通红,她才起身换上衣服。
    她的手机在屋外的床上一直响,她全然不知。
    夏初妤拉开浴室门,吓得尖叫出声。
    可不是,再度折返的陶修渊已然脱掉了上衣,正举着她的手机对她笑:“你的三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我实在忍不下去,就接通了。我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跫”
    夏初妤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她光着脚朝房门跑去。
    陶修渊立刻变了脸色,站起身来追她。
    夏初妤拉开门,整个走廊一片黑暗,她拔腿就跑,陶修渊的脚步在身后紧追不舍:“你能跑到哪儿去,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有谁能救你,你妈妈已经死了,我才不信鬼神!”
    他追上了她,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初妤觉得头一阵晕眩,她忍痛想要咬他的手。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陶修渊贴上耳朵才听到她说的是“元灏”两个字。
    “你还在盼望着你的顾元灏来救你?”他笑得张狂,“我告诉你夏初妤,你死了这份心吧,我赌你和顾元灏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你们俩永永远远不可能在一起!”
    夏初妤整个人被他的话冻住,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在黑暗里闪出的光芒如饥渴已久的狼,初妤觉得好累、好痛、好难受,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去死。
    为她刚刚去世的妈妈。
    为她至今寻不到半分踪迹的生父。
    更为她已经不知不觉中深爱着却可能无法再回到过去的,顾元灏。
    “元灏……”她念叨着他的名字,长久的绝食与一晚上太过于消耗体力的搏斗,让现下的她浑身虚浮,像要飘起的蒲公英,她快要无法厘清自己的意识,刚刚被他用力撞上墙壁的额头现下疼得惊人,她昏昏沉沉,所以连身子什么时候失去钳制跌落在地面,也无所知。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想分辨出陶修渊身后忽然出现的那个男人的面容,她伸出手,碰不到他,她动了动唇:“元灏……”最终,初妤闭上了眼。
    “你给我滚!”对于一天里面连续两次破坏自己好事,陶修渊对陶晟林没有半分好脸色,然而陶晟林对这个爸爸心底亦是藏了许多年的埋怨,他大吼出声:“你能不能有一点为人父亲的样子!我和初妤不能在一起,就是你害的!”
    陶修渊急得跳脚:“我是你爸!我想要她夏初妤,你就得给我退到一边!”
    “你根本不配做我爸爸!”
    “你反天了!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给你创造这一切的!”
    “我警告你,你不许碰夏初妤!否则我就去警察局告你,我让你下辈子在牢里度过!”
    陶晟林说到急处,亦是红了眼不肯退让,他心底比谁都清楚,四年前他亲眼目睹了他的父亲对初妤意图施暴,所以在初妤来找他说请他帮忙帮自己逃离这个家的时候,他答应了。如果不是临私奔前他被陶修渊派来的人抓了回来,最终出卖了初妤的藏身地点,也不至于让初妤过上了如此流离失所的逃亡生活。
    她恨自己的原因他完全可以理解,不止是她,连他也非常痛恨当时的自己是如此怯懦不敢反抗,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父亲。
    越想越气,越气就吵得越凶。
    陶修渊何曾被人这样顶撞过,这人还是他百般疼爱的亲生儿子,此时竟然说出了要送自己进警察局的不孝话语,陶修渊气不过想要打他,奈何陶晟林已不是当年身材单薄的少年,他钳制住陶修渊的拳头,两人争执不下间陶修渊后退至了楼梯口,陶修渊嘴里越骂越难听,对陶晟林的行为完全失去了接受能力,陶晟林亦是越发暴躁,终于没忍住下手重重一推,谁料这一推,陶修渊一连后退两步,最后一步没站稳,脚下踩空,整个人手臂在空中画了画弧,朝后仰去。
    陶晟林被他抓着衣襟就往前带
    去,眼看着下面是空荡荡的楼梯,他下意识就抓住了身侧的把手,左脚被带着朝下一连迈了两阶,而陶修渊已是重重滚落了下去。
    四周陷入了空荡荡的沉寂里,除了刚刚那一记“砰”的一声。
    “爸?”他试着喊了一声,没有答复。
    陶晟林慌张打开灯座开关。
    他连忙跑到楼下,还未到底楼,就瞥见了地上延绵不绝的鲜血,他吓得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凑到陶修渊身边,陶修渊见他过来,颤抖着从血泊中半抬起手,指了指他,嘴里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而后手无力垂下,陶晟林尖叫出声,连连后退,可是无论他退到哪里,陶修渊的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射出千万伤口才罢。
    陶晟林的冷汗密密麻麻渗透出来,盛夏夜里的燥热和蝉鸣无孔不入,在此刻挑战着他的情绪崩溃防线,地上的鲜血逐渐蔓延开来,陶晟林眼见这一片潋滟的鲜红朝自己的脚下逼来,连忙转身朝楼梯上爬,一边爬一边担心得频频回望,而陶修渊正躺在那儿,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陶晟林吓得快哭出声。
    他一直朝楼上爬,根本来不及思考接下来如何收场。
    直到双手忽然碰到一双女士的高跟鞋,他第一反应是初妤醒了,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后那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他踉跄着站起来,双脚止不住地颤抖,连声音都染上浓重的颤意:“你看到了多少?”
    向如清扶住他,她能看到多少?空空荡荡的房子,黑漆漆的长廊,下人一个都没有,傍晚时间陶修渊见到她来吊唁倒也没说什么,给她安排了房间,说是等晚上陶晟林回家的时候会让他来找她。刚刚她来的路上只能听到无比喧嚣的争执声、碰撞声,直到看到夏初妤倒在地上,而视线左移停在楼下一动不动的男人尸体上,向如清自然知道凶手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陶晟林反握住她的手再一次逼问她,向如清眼睛眨了眨,冷冷地道:“够了,你再这样大呼小叫下去,是想把周围的人都招来吗?”
    一句话点醒了他,陶晟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你说得对。”
    向如清微微扬起下巴:“陶晟林,你现在是画坛最耀眼的新星,如果杀父的罪名一旦见报,那你这一辈子就是彻底毁了。”
    陶晟林猛然抬头,眼珠子都快迸出来,向如清被这一刻的他惊到,她稍稍敛了敛心神,扯了扯嘴角笑道,“可是你该知道的,我向如清过去是你的人,今后也是,我是不会看着你出事的。”
    “你有办法?”他像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不能去坐牢,我不想就这样毁了,我不能够!”
    向如清被他捏得手臂发痛,他离自己离得这样近,身上的戾气仿佛要伤到自己,还有他额头上那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崩溃。
    向如清稳住他:“晟林,你别急。没有人说你爸爸是你杀的,你是他的亲儿子,是没有任何动机去伤害他的。”
    “你说得对。”他稍稍放心,又听她道:“那你认为我们这几个人里面谁最有嫌疑呢?”

  ☆、138。唯望我对你的恨意能终将逝去2

陶晟林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他瞥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夏初妤:“你是说她?”
    “没错,夏初妤和你爸爸的嫌隙由来已久,警方一旦介入调查,她就是第一嫌疑犯,而且她身上应该也有你爸爸留下的伤痕吧,正好可以说是推攘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而你陶晟林,和我一起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我向如清就是你的不在场证明。即便到时候警方问你话你有任何紧张的情绪,我也会在你身边帮你圆好这一切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力量。
    她说得头头是道,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是陶晟林觉得头里面嗡嗡的,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阴影里的夏初妤,陶晟林痛苦地捂住头:“不——”
    “陶晟林!”向如清气不过,“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护着她?”
    陶晟林被这一句话逼得抬头瞪向向如清,他能够感受到她眼睛里对夏初妤缠绵不绝的恨意。
    他看着她,脑海里想起的却是那一张张他派私家侦探查到的关于久少东和向如清、向中天勾结的照片证据,越想越恨,他原本就打算有朝一日将向家加在他身上的羞辱悉数奉还,现在向如清主动来找他,本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是他实在狠不下心,他不能够…跫…
    “不能这样对初妤……”
    “你装什么英雄好汉?几年前你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了,即便现在的你为了弥补当年的伤害站出来自首,你得到的也是坐牢这一种结果,而你的初妤根本不会感激你,她只会去和顾元灏双宿双飞,你陶晟林什么都不是!她的眼里心里从来都不会感激你,也根本不会有你!”
    明知道她说的都对,可是陶晟林的脸都快皱起来,就快要痛苦不能自抑。
    他默默蹲在墙角,肩际不断颤抖。向如清叹一口气也蹲下身,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她的声音虚幻地浮在空中,飘入他的耳际:“陶晟林,你别无选择。”
    他在她的怀里睁开眼睛,眼睛里清醒的厌恶情绪一闪而过,而后故意发出更大一些的哭声。
    知道他默许了,向如清闭上眼睛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从他离开自己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不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他能够重新回头依赖自己,所以即便出了杀人偿命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回来,她也心甘情愿动用一切力量帮他洗脱罪名,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只要她的晟林。
    。
    向如清报了警。
    夏初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警署的医院里。
    没等多久,房间里就进来三个警察,说是要对她进行例行询问。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对他们这样关心自己和陶修渊之间的关系和各种过节表示不理解,但显然有人已经将绝大部分都告诉过了警察,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身上已经由医生验过的伤痕。
    “陶修渊死了。”
    “死了?”夏初妤的表情虽然意外,但却没有半分伤心的情绪,反而有些舒了一口气,而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全被警察观察入了眼睛里。
    “当时你和他争执的过程里,有没有推过他导致他脚滑摔下楼梯?”
    “当时,”初妤歪了歪头,陷入回忆之中——她一路跑他在身后一路追,他追上了她,他拎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她觉得头好疼也好晕,她看到他赤红的双目满是凶光,耳边还伴有他不停歇的咒骂,他说“我赌你和顾元灏一辈子不幸福”夏初妤想着想着痛苦地流下眼泪,拼命摇头,整个人急遽不安。
    护士连忙叫了医生,医护人员鱼贯而入为她注射镇定药剂。
    几位警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暂时不再刺激她。
    “她的表情带有明显的自责意识,应该真相与陶晟林和向如清说的相差不大。”
    一名警察合上案件口供单,另外两名警察也表示赞同。
    “对了,你们看好夏初妤,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
    听完警察的吩咐,医护人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夏初妤不明白为何自己康复之后等待自己的竟然是莫名的罪责问询,她被一遍遍反复带入警署要求做认罪说明,起初她觉得他们是误会了,可越到后面她越发觉得这一群人个个都认定了她就是凶手,现在只需要让她认罪画押,好向上级交差罢了。
    夏初妤冷冷直笑,无论谁来审她,她都坚持说:“是陶修渊对我动粗,我昏迷之前根本没有推他下过楼梯,但是我倒地之前看到一个人影朝我们跑过来。”
    “我没有疯!的确有第三个人在现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敢肯定我昏迷之前陶修渊根本没有死!你们应该去查一查第三个在场的人,而不是企图将我草草定罪!”
    “你们警察办案不是最讲究证据的吗?你们这么仓促结案该不会是收了谁的好处想拿我当替罪羔羊!”
    “夏初妤!”警察终于耐不住她的言语攻势,拍桌而起,他们身侧的心理医生替她开口道
    :“你们也别急,她有可能是患上了创伤后遗症,所以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记忆,也会出现一些虚幻的幻觉并且人会变得有些攻击性,在这个情况下,我们是不可以随便对她定罪的。”
    一行人无奈地合上案卷,相继离开审讯室。
    心理医生扶了扶老花眼镜,叹一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夏初妤的眼眶忽然红了,她抬起手想要抹去眼泪,发现身上穿的都是警署里面案犯穿的衣服,忽然一颗心又堵得慌,她一想到这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事情件件难以招架,而她不知是否要在这里困多久,她抬一眼看了看四周,密不透风宛如铁墙铜壁的密室构造,屋子失了人声和灯光,又寂寥又黑暗,就像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一丝温热和亮度的心,越想越难受,情绪已经不能更糟。
    失魂落魄的,她又一次想起了顾元灏,短短数日才发现对他的思念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再不出现,她的耐心几乎就要告罄,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他会否如她一样,都在苦苦地思念着对方。
    在她就快被日出而来的希望与日落而至的失望日日交替变换的情绪折磨发疯的时候,顾元灏终于姗姗来迟。
    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险些犯下这么大的错。明知暴风雨就在近期,却在紧张那么久之后一个疏忽,将她弄了丢。兜兜转转这数日之后,他不能想象初妤在这一段时间里面遭受了多少困苦和折磨,他被人引到警署的房间门口,身侧陪同的人相继离开,顾元灏开始有些害怕了。
    他默了好一会儿。
    他抬手伸向门把手。
    他推开。
    屋内很亮,窗帘边穗被拉起,阳光渗入,他的初妤穿着刺目的蓝白相间的格子衣,虚弱地靠在墙边望向窗外无生趣的风景,她的表情很静,对门外站着谁似乎并不关心。她双手抱着胸,顾元灏瞧见碎金子般一样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是虚弱的白皙,她望都不望他一眼。
    顾元灏心疼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他喊一声:“初妤。”
    她明显怔了怔才慢慢回头,几乎那一瞬间,夏初妤的眼眶就蓄满了泪水,下一秒钟她就迈开步伐朝他跑来,他将她狠狠揉进了怀里。
    夏初妤抱着他,像是要用尽毕生力气一般,她的哭声无比嘶哑让人心疼。
    她是那样害怕,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她和他分别的时候他还在为安简希伤神,她后来得知陶修渊设计陷害于他,她是多么害怕这一辈子的余生与他都再无交集,这世间最让人黯然神伤的一种离别就是还来不及说一声再见,就不得不离开,此生再不复相见。
    “元灏,我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亦是紧紧抱住她:“你还好不好?初妤,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
    顾元灏带来了墨城一流的律师团,以“正当防卫”为由替夏初妤做了无罪保释,并且将陶修渊涉嫌经济罪的证据摆上了台面。
    一夜之间陶家所有的资产悉数被冻结,初妤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顾元灏陪着她坐在墓地里陪着她妈妈,对于夏芩皛和初妤,他的心底有诸多愧疚,初妤笑着摇摇头:“与其这样累得活着,也许离开对妈妈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还要找你爸爸吗?我可以帮忙。”
    夏初妤站起身,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抿了抿唇,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你都知道了?”她眯眸问他,映入他眼帘里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疲惫和单薄,她的脸色唇色几乎没有半点健康的血色可言,他张开双臂,她便乖巧地朝他走过来,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丝:“初妤,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让我陪着你好吗?我再也不能忍受和你分开的滋味了。”
    她伸出双手回抱住他:“顾元灏,我爱你。”
    “你说什么?”
    男人因她的这一句轻轻淡淡的话整个人都仿佛被点燃了,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初妤笑了,她的嘴角稍稍上扬,连阳光都像是在跟着微笑,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爱你。”
    顾元灏再一次拥紧了她。
    他久久不肯松开怀抱,仿佛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靠着他的肩膀,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元灏,你都知道一切了吧,关于我的一切。”
    “我都知道了。”
    夏初妤扯出一丝惨淡的笑:“真是后悔呢,早就知道你会知道一切的,还不如当时的我坦白和你诉说这一切,总比你从旁人那儿听来的要干净一些,有过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对你开口说,可是我都错过了。元灏,我想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谁让我以前不懂得珍惜你对我的好,都是我不好。”
    “别说了,我不在乎的。”他细细密密吻上她的唇,想堵住她的心伤言语,“你的过去怎样我都不在乎,我爱的是现在在我眼前并且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你。我更讨厌我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替你挡掉那所有的悲伤,让你受了这
    么多年的委屈,我有很多自责,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请让我加倍对你好,答应我不要再悲伤了,把一切都交给我。”
    “元灏……”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后来初妤才知道顾元灏这一趟出墨城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顾允鹏的手段比想象中更加让人惴惴不安,他拿着允泛之鑫的事情压迫顾元灏,几乎让他日日一整颗心都扑在上面—经过笔迹鉴定,合同上顾允岩的签名是伪造的,而后顾元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谁料此时,顾允岩扔给他一堆资料,里面记录着顾允岩和向中天私下相聚以及相约合作的各项内容及进展,洋洋洒洒有详细有略。
    “向中天一直以为我和他是真心合作,也不怪他,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一心想将你取而代之。”当时顾允岩说这话时懒洋洋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看向顾元灏的神色也如往常般不可一世。

  ☆、139。唯望我对你的恨意能终将逝去3

“我翻了他给我的资料,最早要追溯到剪彩仪式火灾那段时间。那时我刚刚拒绝掉中天实业的报价单,后来向中天就搭上了顾允岩。”顾元灏对初妤解释道。
    初妤喝一口水,不免唏嘘。
    一直以来,向中天都自以为他开的条件对顾允岩诱惑很大,认为顾允岩很觊觎顾安堂社长之位所以和他真心合作,可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反被顾允岩利用险些掉进顾安堂的圈套。向中天为此很生气,决定拿顾允岩开刀引起顾元灏和顾允鹏对他的怀疑,故和允泛之鑫的副总合谋计划了这一出损害公司利益为自己谋取私利的苦肉计,幕后老板直指顾允岩。奈何顾允岩深得顾允鹏信任,所以即便顾元灏被表象蒙蔽,老爷子也依旧坚持让他重新调查清楚。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老爷子故意消遣我,目的就是不让我来找你,后来还是顾允岩帮我离开老爷子的控制,虽然很不想承他的人情,但他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播”
    “他要我认输。”
    顾元灏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和我赌一口气,从小他和我年纪就差不多大,只因为辈分大了一辈便总被大家寄予厚望,而我却处处都比他做得好,长久以往,他就很讨厌我,小时候的赛马场、高尔夫球场等,我都和他打过架。这几年,顾安堂经历了这么多事,明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可他从不肯撇清关系,非要次次跟着搅一趟浑水,目的就是为了看我出丑,看我输给他的样子。他不在乎事情变得更糟糕,在他看来,我向他认认真真地认一次输比什么都重要。跫”
    “可他当真会置顾安堂的利益为不顾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
    “你认为呢?”顾元灏不答反而笑着问她。
    夏初妤想起顾允岩曾经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默默开口道:“确实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心性做出来的事情,不过顾允岩,也许并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顾元灏点头:“他不想进顾安堂,和他死去的妈妈有关。当时治疗了很久,直到最后才检测出来有一剂药超过了接受剂量,虽然他妈妈的死和本人身体有更大的关系,但却也是因为这件事,自此他就很讨厌医院以及与医药有关的一切。他常说‘尚不能自救何以救人。’他觉得医院、医药都只是徒有其表,真正到用来救人的时候,作用甚微。他将这种排斥的情绪一直带在身边带了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用现在的外表和性格掩盖着一切。”
    “原来是这样,那你向他认输了?”
    面对她的问题,顾元灏轻笑刮了刮她的鼻翼:“不让他满意,也许我现在还见不到你。”
    初妤埋入他的胸膛,跟着笑。顾元灏轻抚她的背,临走前顾允岩的那一句话此刻在耳边又一遍响起,一字一句饱含深意。他说的是:“向中天撂下一句话,说是要送顾安堂和安家一份大礼,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一份大礼?顾元灏眯了眯眸。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越演越凶。
    这股预感直到顾元灏带着夏初妤回到墨城的第一个夜晚,真正成了现实。
    顾允鹏把顾元灏叫回了顾家大宅,他的原话是:“如果你不回来也可以,我就不会再考虑那个女孩子的心情,直接来你家和你谈。”所以即便明知这是一次困难的谈判之旅,顾元灏依旧只能依约前往。
    父亲的书房里,冷气开得过分了些。
    顾元灏看见顾允鹏的台子上摆着一套崭新的阿拉伯水烟壶,他熟练的动作似乎并不因之前扔碎的那一个烟斗而有半分的影响,顾元灏捺不住性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你真的要安排这一次采访?”
    顾允鹏刚刚递给他看的是新娱记者的采访安排,顾家和安家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顾元灏和安简希的婚事提上了议程。
    “提前做个宣传,正好帮助顾安堂更快脱离最近的困境。”
    顾元灏站起身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可能会同意。”
    “你会答应的。”
    顾元灏不解。
    父亲的笑容很深,默了默他沉沉的声音径直迫向了顾元灏的胸肺:“你一定很不希望夏初妤被判故意杀人罪,下辈子都在牢里面度过。”
    顾元灏准备离开的身影蓦地停顿,他回身,死死盯着顾允鹏。
    “爸。”这一声爸他喊得情绪很是复杂,可犹疑再三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来反驳他,劝他回心转意。从小到大,顾允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便是说一不二,但凡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反转的可能,一次都不曾有过。
    “元灏,爸爸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只是这一路走来,爸爸看着你越来越出色,将一整个顾安堂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可是儿子啊,有时候一段婚姻的力量真的不容你小觑。”
    顾元灏眼睛稍眯,望着顾允鹏,他眼睛里的深意绝不像单纯的“父亲为儿子终身幸福”的考量。
    见他迟迟不答话,顾允鹏也放软了脾气
    ,退一步道:“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这几天你先去医院看看简希。”
    顾元灏认为这是个机会,不管如何先稳住父亲,其余的再另想办法。
    “知道了,不过这次采访我不会去。”顾元灏点头示意了下,拉开门出去了。
    。
    车一路狂飙。
    现在绝不是面对夏初妤的好机会,在回家的分岔路口,他方向盘一个转弯,驶向惠安医院。
    安简希依旧昏迷着,顾元瑾听说弟弟来了,急匆匆从办公室里一路朝简希病房赶来:“我担心你再说出什么伤害她的话让她受刺激。”顾元灏对顾元瑾的嗔怒报以无奈笑笑,他一句话都不曾辩解,只是静静坐在安简希的床边,看着她沉睡的侧颜,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那些画面起初都不曾有初妤的身影,自从初妤出现后,那些画面变得复杂,却也变得更加明媚了起来。
    “爸是不是找你了?”
    “嗯。”
    “爸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元灏你一直很聪明,这一次可别被一时的爱冲昏了头。”
    顾元灏表情淡淡的,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心。被爱冲昏头?可是如果人这一生都未曾碰到一个想要为她不顾一切、想要为她与世界为敌的爱人,那该有多遗憾?一辈子这样长,如果没有她,他要怎么圆满走完。
    只要还能爱,就是一种幸福。
    “我知道了。”顾元灏说。
    顾元瑾双手抱胸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叹一口气道:“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初妤?”
    夏初妤被水灵晃着手臂回了神:“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她扯出一丝笑,水灵闭了嘴,初妤的笑容实在太牵强。
    水灵安抚道:“只是探望一下病人,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啊。”初妤耸肩抢白道,“比较安简希是被元灏的话给刺激到才发了病嘛,元灏去看她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连看都不来看的话,这样冷血心肠的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上啊你说对不对。”初妤转过身背对着水灵,好像只有用力的呼吸才可以赶走身体里不安的坏情绪。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啦,我原本打算来探望安简希也是出于愧疚心理,可是她的那个病房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既然都昏迷这么久了,病房进出的控制肯定更严格,这一切我都理解的。所以水灵你也别安慰我了,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不如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水灵抿了抿唇,她知道初妤伪装得很辛苦,却不忍心拆穿,她回头对吴惠芳说了一句:“妈,那我和初妤出去逛逛,晚上我自己回家。”
    吴惠芳点点头说好,目光沉沉得有些担忧初妤。
    初妤低着头拿起包,朝医生办公室门外大步率先走去。
    临出惠安医院时,水灵去取车,她就抬头遥遥望着那栋特殊大楼的方向,也不知道望了多久,直到水灵按喇叭的声音将她拉回思绪,“在看什么?”水灵顺着她的方向也回头看,初妤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没什么,我们走吧。”将这一切纷乱的思绪全抛下吧,她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
    和水灵相聚完,初妤回到家,顾元灏已经到了。
    他在吧台上调酒,周身的灯没开几盏,所以显得吧台那儿独吊的壁灯越发孤单起来。初妤放下包,赤脚走到他身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那些消毒药水和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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