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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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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酒店套房一般的病房里,女人半靠在病床上,每当护工说着“啊”把勺子递到她唇边时,她才机械性地张开嘴。
女人面容消瘦,深眼窝陷得更深,大眼睛无神,看上去有些吓人。再仔细看,与裴辛夷长得有几分相像。
病房门被打开,裴辛夷与两个小孩走了进来。
护工瞧见来人想起身打招呼,一时手忙脚乱。
自从出了塑胶祥的女儿差点注射毒杀阿姊那件事,裴辛夷就升级了疗养院的安保系统。照看阿姊的护工是三班倒,一共三位,都是裴辛夷千挑万选,细考了家族人际才选上的。
裴辛夷示意护工坐下,一手推一个小孩的背,让他们走到病房前去打招呼。
裴安逡与裴安菀在这时忽然有了默契,一齐轻声地说:“大姊早晨。”(早安)
裴安英缓缓转过头来,静默地看了看他们,再抬头看去。
裴辛夷笑了一下,说:“阿姊,是我Daph。”
“Daph?”裴安英似乎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一会儿后才“噢”了一声,又说,“Daph。”
“是呀,是我。”
“Daph饿不饿?”裴安英扬起优雅笑容,忽然换了个人似的,只是眼神仍旧空洞。
裴辛夷每每看到这样完美的笑容出现在阿姊如今这张脸上,都会感到心痛。这大概是她作为人最有知觉的时分。她高傲的阿姊,像无可比拟的星一般耀眼的阿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裴安英每笑一次,裴辛夷心头的恨就多加重一分。
“我不饿。”裴辛夷温柔地说。
“Daph累不累?”裴安英想到什么,指着靠墙的椅子说,“坐,细路仔也都坐。”
裴辛夷与小孩们坐下,还未说话,又听裴安英说:“不要只顾着工作,该休息就休息,该玩就玩。”
说的也都是每次都会讲的话,辛夷却听不厌,应着:“好、好。”
裴安英又问:“八仔菀菀乖不乖,有没有用功念书?”
八仔开朗地说:“有啊,但是大姊,我们放假咯。”
裴安英顿了一下,去看墙上的挂历,意识到现在是八月,问:“怎么不去夏令营?”
裴辛夷替小孩们答:“他们不想去。”
裴安英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多陪Daph,免得上学了不见人,Daph挂念你们。”
裴辛夷瞥了小孩们一眼,笑说:“我才不要挂住他们,成天吵死了,两只麻雀。”
裴安菀鼓了鼓腮,呛声说:“我很乖的,看书又不出声,哪像八仔拿着飞机模型回来回去,满屋子跑。”
裴安英笑了起来,“八仔想做飞行员?”
裴辛夷稍感惊讶,阿姊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状态不错,神志是很清晰的。这很难得。
“是啊,我要做华人机长!”裴安逡粲然一笑,小鹿斑乌黑的眸眼更是明亮,不过有些肉乎乎的脸蛋显得他虎头虎脑。
裴安菀在他的衬托下显得过分机灵,她笑得露出犬牙,说:“大姊呀,你不知妈咪怎么讲他。讲他不用功念书,‘净系识得叹世界’!”(净是知道享受)'17'
裴辛夷笑说:“菀菀,这叫理想。”
裴安英说:“菀菀真是像Daph。”
裴安菀吐了吐舌头,说:“我才不要像她,整天凶巴巴,在哪里都以自己为中心,看不见旁人。”
裴辛夷斜睨裴安菀一眼,对裴安英无奈地笑:“他们长大了,各个都很有想法,管不住。”
“是啊,BB仔都长大,我老了。”裴安英温柔地说,“Daph几时结婚?”
裴安逡立马捂住嘴,用惊讶地眼神去看裴安菀。之前菀菀说六姊是为“结婚”生气,今早六姊也因此不开心,他以为六姊听见“结婚”就会发脾气。
裴辛夷却笑说:“阿姊,冇人同我拍拖啊,怎么结婚呀。”
“搵个人拍拖咯。”裴安英笑眯眯地说,一时间看上去与常人无二,“冇钟意的人咩?”
裴辛夷想了想,说:“假如有,阿姊想不想见?”
“当然要见,意思是有这么个人咯?”
裴辛夷笑着去看一旁的小孩们,摸了摸裴安逡的头,说:“好啊,下次让他来。”
裴安英口渴去拿水杯,护工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握住了水杯,把水杯抬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杯子倾斜往地上掉,水洒了护工一身。
裴辛夷慌忙起身,却是来不及了。
裴安英大叫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墙壁。大嚷之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名字,是她那一岁就夭折了的女儿。
当时,她在大哥的葬礼上,应付了一阵前来吊唁的人,去婴儿车里抱起哭嚎的女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儿就休克了。
医护人员赶来,压制住裴安英,为她注射镇定剂。
裴辛夷越过人们中间的缝隙,注视着这不断上演的一幕。
与医生交谈过后,裴辛夷在床边安静地站了会儿,轻声说:“八仔菀菀,我们该走了。”
小孩们对方才的场景习以为常,没有被吓着。
乘上电梯,裴安逡说:“六姊,你讲要带来见大姊的人,是不是送你回家的那个人?”
裴安菀暗暗瞪他,让他收声。
裴辛夷示意无事,知道他想要安慰她,只是方式略显笨拙。她捏了捏他的脸蛋,“八仔也好奇那是谁?”
“是啊。”裴安逡诚实地点头。
裴安菀皱了皱眉头,说:“真是你钟意的人?”
裴辛夷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
虽是休息日,裴辛夷却是闲不下来的,将古玩行的分店都走了一遍。九龙分店来了位蛮横的客人,她亲自处理了这件事,把分店经理叫到附近茶餐厅谈话。
好吃好喝的奉上,裴辛夷温声细语地说,只谈这些年来她看在眼里的好,不提过错。经理先是应承,慢慢觉出羞愧,主动说即日起整顿职员们的工作态度。
裴辛夷笑笑,“后生仔是有样学样,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你在行当里属有资历的管理了,应该知道怎么做。”
经理喝着鸳鸯冻奶茶,直冒冷汗,生怕老板把他干的小动作全部甩出来。他连忙说:“是啊是啊,整顿店头还需由我领头。”
裴安菀总是说裴辛夷脾气差,不知怎么把古玩生意做这么大的。其实只有一条准则,掌握人心,而不让对方看清自己。
*
上了车,裴辛夷接到周崇的电话,佺仔代为说话,说深圳那边确定可以出货了,要六姑确定时间。
裴辛夷沉吟片刻,说:“八月十八日”又说:“通知张生,让他派人来接儿子。”
电话那边沉默,没有应声。
过了会儿,换了周珏,咋咋呼呼地说:“六姑呀,你管管裴繁缕好咩,她天天夜蒲,我天天帮她处理狗仔,这样下去可以报名参加马拉松。”
裴辛夷笑了一下,通过后视镜去看司机,而正在看她的司机一下就回避了视线。
“文师傅,回中环。”
“好。”
裴辛夷从斜角的视线看见司机的手臂,手腕从西装袖子里露出一小节,手腕上戴着一只伯爵的新款腕表。
她说:“咦,文师傅这只表在哪买的,很漂亮?”
“老婆买的……”司机很不好意思地说,“六小姐送的那只舍不得戴。”
“哪里的话,当然要带老婆送的啦。”
*
电话铃声没个消停。
裴辛夷回到公寓,鞋子还未脱,菲佣就抱着座机,拖着长长的电话线来到玄关。
这次是裴安胥打来的,只说了个“阿妹”,就被裴辛夷冷静地打断,“时间确定了,你才复职,之前的人也不能用,这次只有我帮你了。”
“我知道啊……唔该(谢谢)。”裴安胥说,“我正愁怎么向契爷(干爹)借人,你帮了我大忙,回头一定请你食饭。”
“算了罢,我不差你一顿饭。”
“欸,不要这样讲啦。……对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乜事啊?”
裴安胥清了清嗓子,说:“刀哥到香港了。”
未听见裴辛夷回应,他接着说:“河内发生的事,那是不得已,他肯定也不想那你做人质的,要说错也是良叔挑事在先,总之,你不要埋怨刀哥,我们以后还要合作。”
裴辛夷哼笑一声,像是真记恨在心一般,说:“你的生意,你的合作伙伴,你对他好就行咯。”
“不是啊,我工作清闲,但也不至于……总要有人接待刀哥,想来想去你最合适。今晚你得不得空?我订了餐厅,想让契爷与刀哥见面——”
裴辛夷直接掼回听筒。
契爷只是裴安胥的契爷,是裴怀荣当初在码头做工跟的大哥。马仔成为“船王”,大哥成为九龙无人无知无人不晓的帮会龙头。船王日暮,龙头退居幕后,仍握有实权。
裴阮两家的生意,这位契爷是最大的客户,也是最大的受益人。收保护费根本不够管弟兄们的餐饭,管理酒吧、牌馆,也只是蝇头小利,有了裴怀荣的门路,他才发家,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
九七的消息出来之后,裴怀荣知道时代变了,想尽办法转型,还劝大哥移民。但哪有那么容易,他们的家业在这里,利益在这里,过往的罪名不是一下能洗清的。
裴辛夷很清楚,安排契爷与阮决明见面是父亲的意思。他想要通过裴阮姻亲解除的契机,让阮家与帮会直接接头,他好拜托中间人这一身份。
她觉得父亲当真是年事已高,竟然做出这样离谱的错误判断。
裴家从来都不是中间人、第三方,而是阮家这个庞大家族体系中的一员。阮家才是真正坐庄的,如果裴怀荣退出,就等于过河拆桥。
裴辛夷拨出裴怀荣宅邸的电话,无人接听,这才想起父亲今日应当在半山别墅。
可谓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她尚且没探清二太在搞什么鬼,父亲又给她出难题。
暂且作罢,她提着一盒热乎乎的蛋挞往客厅走去。
*
入夜,裴辛夷换了条黑色吊带束身长裙,镶了闪闪水钻的银色细链条束腰,外披一件宽肩的黑色皮夹克,化身既优雅又性感的香奈儿小姐。
周珏开“得得地”来接她,“诶”了一声说:“做乜又穿得像修女,穿短裙啦,最衬六姑。”
裴辛夷坐上副驾,说:“穿长裙就是修女?昨天的豹纹短裙害苦我,我还是做回我自己咯。”
周珏踩下油门,头往副驾驶偏了偏,意有所指地说:“咦,害苦你?六姑遭遇了咸猪手?”
“少来套话。”
周珏识趣地收住了话头,转而说:“裴繁缕那些朋友不知是从哪里揪出来的,我看他们也不是真朋友,只是眼馋裴四小姐,想攀关系。总之啦,他们乜都讲,你听了不要生气。”
“她呀,你们以为她不想嫁?明明是去奔丧,反倒勾仔。说起来很罗曼蒂克……”
尖沙咀一间俱乐部,爵士乐声里,暗紫色丝绒沙发里坐着年轻男女。裴繁缕在其中,呷了一口马提尼,醉醺醺地说起故事来。
“明明别人有条女(女朋友),她偏要插足,冇一点自尊心。……是浓情蜜意了几天,但是呢,最后临走,她遇到危险,别人根本不看她,亏得之前拼命发娇勾引。生死之际喔……乜事?诶,是——”
“是在枪口下。”裴辛夷出现在沙发座椅后,双手撑在椅背上,笑着说。
众人静默了。
裴繁缕慢一半拍,回过头去,微愣说:“你来做乜?”
裴辛夷又说:“四姊要编笑料就该大胆些。”
众人又一阵尴尬大笑。
有人请裴辛夷入座,她毫不客气地坐下,叫来侍者点了一杯白葡萄酒。
“四姊整天夜蒲,我劝过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很伤心,多谢你们这些天陪着她,但愿没给你们添麻烦。”裴辛夷轻轻叹气,挤出一个强撑的笑,“今晚我请,你们随意喝。”
裴繁缕蹙眉说:“你、你做乜啊?谁伤心过度,我开心得不得了!”
这倒是实话,裴繁缕压抑了太久,终于可以呼吸自由空气,于是彻底放纵。她也不是故意传播八卦,喝醉了总想倾吐。
二太早放弃了裴繁缕,懒得管她的形象如何。且她说的都是些与裴辛夷有关的绯闻,足够吸引狗仔。正好给裴辛夷添堵。
裴辛夷无奈地说:“心理医生说这是精神麻痹法,如果这样能让四姊好受些,我们都愿意陪着她活在谎言里。”
在座的人在心里暗暗嘲笑起裴繁缕来。
裴繁缕气郁,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反败为胜”,正在思索之际,忽然见着走近的一拨人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刀哥!”裴繁缕挥手说。
裴辛夷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被青年们拥簇着的阮决明,他梳了背头,一身浅米色亚麻西装,手上夹着烟,端的是风流倜傥。
她想起来了,这间俱乐部是裴安胥契爷的场子。
阮决明抬手示意,同身边的人低语一句,独自走了过来。
暧昧光线下,他脸上隐约的笑意更令他不可捉摸。
裴繁缕让人挪出身旁的位子,叫阮决明过来坐,接着介绍说:“这位是阮生。”
外界只知道裴繁缕嫁给越南经营木材生意的富商阮氏,极少数爱好帮会秘辛的人才知道,阮氏掌控越北的森林、一些重要城市的赌场,与当地华人交过过密,曾血洗十五党之类的。
一听这位姓阮,好奇的人忙问:“难道是……”
裴繁缕笑说:“就是刚才说的那位啦。”
正好裴辛夷与阮决明打招呼,他从她座椅前的窄道经过却忽视了她。他在裴繁缕身旁坐下,笑说:“还未来得及去拜访大嫂,冇想到先在这里遇上,好巧。”
众人见状,不由得相信了裴繁缕的故事,对裴辛夷略看低了几分。
闲聊一阵,裴繁缕说笑着几度往阮决明身上靠。裴辛夷注意到气氛变得微妙,人们似乎猜测起裴繁缕与这位小叔子之间的关系来。她这才去抢夺注意力,说:“时间很晚了,四姊应该喝尽兴了,我让人送你。”
裴繁缕嚷嚷着拒绝的话。阮决明率先起身,说:“那就麻烦裴小姐送一送大嫂,我还有事,先告辞。”
裴繁缕也站起来,昏昏沉沉,没有力气,一下跌回沙发里。
裴辛夷留人们继续玩,叫侍者搀扶起裴繁缕。
走到吧台处,裴辛夷一把拎起正在同人赌色子的周珏的后衣领,将裴繁缕塞到她怀里,“给她订一间房。”
周珏朗声说:“不送回去?”
“找阿崇。”
裴辛夷从后门走出去,摸出一支烟来。
忽地,亮光闪过,眼前出现了一只打火机,她偏头,挑眉说:“又跟踪我?”
阮决明扬了扬下巴,示意门背后,“我本来就在这里吸烟。”
裴辛夷就着火点燃烟,吸了一口,一边说话一边将烟雾呼在他脸上,“刚才故意不理我,阮生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咯。”
“怨我?”
“是啊,你害我让人看尽笑话。”
雾消散了,阮决明倾身说:“让你不开心了,我把他们都做掉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17'净系识得叹世界:俗语,指除了享受什么都不会,一般为长辈训晚辈的话。
第37章
像是在说“你不喜欢的东西,我帮你扔掉好不好?”这样平常。
裴辛夷有一刹那的不适感,倒不是觉得阮决明这句话有多讽刺,而是觉得这句话充满了恶,而造成“恶”的人正是自己。
是陆英。
…
在海边的夜晚,雨水把少年少女浑身浇湿,他们才想起来要躲雨。
他们匆忙跑进一间旅馆,睫毛和唇上还挂着水珠。不安和恐惧依然笼罩着他们,因而阿魏说要一间房的时候,陆英没觉得有别的意思。他们要待在一起。
房间很破旧,在陆英看来与阿魏的家没什么差别。两张木床分开来靠着两边的墙,有一扇在高处的很小的窗户,都不能算作窗户,应该称之为通风口。空气里有一股浅浅的发霉的味道,像在海水里浸泡过的海绵所散发的味道。
其实二人逐渐习惯了单独待在同一个房间,但今天不同的是,他们方才接了吻。
有一点儿别扭。
阿魏尝试去忽略它,说:“我去洗澡……”
幸好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否则他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离开。
“阿魏。”陆英脱下湿漉漉的长衫,里面只有一件轻薄的背心,现在因为湿润而变得几近透明。
在她出声说话时,他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近似于赤…裸的她。
只觉得太阳穴跳了两下,他一下子回避,皱眉道:“喂,你是十六岁不是BB仔,注意一下啦!”
陆英立即捞起长衫遮住自己,她说不出话来,想钻到地缝里。
“我去洗澡。”阿魏这次说完立即走去浴室。
…
凉水冲在身上,阿魏却愈来愈热。袋装香波的劣质香精味道,竟让人感觉像陆英身上的气息,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她。
她的曲线、起伏。她坐在自行车后座时,抱着他的感觉。她枕在在他腿上,埋进他怀里,快要碰到那里。
像是呼吸洒在上面。
接着想到她柔软的嘴唇,唇贴在上面。或许口腔是温暖的,想象法式深吻,法式深吻般地含住。
阿魏蹙着眉,无声地、快速地纾解着。
幻想对象原本一下是不具象的,一下是只瞥见一次的叫不出名字的日历女郎,不知从哪天起,就变成了束着两股麻花辫的少女,穿着泡泡袖连衣裙,领上有枚别针。
梦幻得不像是真实会闯入他生活里的少女。
想象蓬蓬的裙摆被撩起,半腿袜慢慢卷下,坠入一个奶油砌成的世界。
细软、绵绸、黏腻。
一下子回归血腥。
血像喷泉一样从男人的脖颈喷出来,溅得他们一身都是。
他们在腥气里接吻,然后他啃噬她,疯狂地抵入,像罪不可赦的凶手一般。
——腾空。
“阿魏?”
松懈下来的同时,阿魏回到现实。“啊?”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在水声之中不会被察觉。
“你还没好?”陆英问。
拧上水龙头,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阿魏打开门,陆英挤进浴室,他走出去关上门,想起似地说:“你先把衣服给我,我帮你吹干,等你洗好之后就可以穿。”
“好啊。”
…
过了会儿,阿魏把吹干的衣服从门缝递进浴室。陆英穿上走出来,拎起衣衫低头凑近闻味道,抬头看见阿魏注视着自己,她别开视线,眉头还蹙着。
阿魏转身在床沿坐下,又起身,看着柜子上的吹风机说:“帮你吹头发?”
陆英摇头,走到床头柜前拿起吹风机。
风声在耳边翻滚,轰隆隆的,像宁静的夜里闯入一辆蒸汽火车。
“我……”陆英出声说。
阿魏来到她身边,说着“我帮你吹”,就夺走了吹风机。
手指穿过发丝,那一片酥酥痒痒,连带着耳廓开始发烫。
陆英转过身去,撞上阿魏的胸膛,同时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陆英?”
手里的吹风机还开着,阿魏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先放下吹风机,还是先去抱她。
陆英抬头,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闭上眼睛,缓缓凑近他的唇。
吹风机掉在了地上,线缆从指缝间滑下去,阿魏扣住陆英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一开始是笨拙的,不知谁先张开了唇缝,唇舌还有唾沫,激烈地融在一起。
等阿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吻着她的脖颈,手从掀起了衣衫下摆,捏着她纤细的腰肢。
他停了下来,在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中,听见她说:“阿魏。”像渴求的喟叹。
继续、继续——
不,停下来。
阿魏松开了陆英,尽力恢复冷静。她疑惑地看着他,眼角还有泪光,那是连日压抑在心的无法宣泄的痛。她问:“点解?”
“不行,陆英,你不是我女朋友……”阿魏说。
陆英低下头去,许久才“哦”了一声。她深呼吸,去另一张床上躺下,蜷缩起来背对他,冷冷说:“关灯。”
“陆英,我们不能这样。”
“关灯。”
…
第二天,自行车的轮胎漏气,他们不得不找另外的交通。假使自行车不出问题,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骑行抵达西贡。
“坐巴士或者搭车。”陆英给了阿魏两个选择。
然后她又说:“或者你可以开车。”
实在是异想天开。
最后他们去城里的商场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颜色艳丽,有着繁复的印花。陆英还买了顶草帽与墨镜——比冷饮店一杯柠檬汽水还便宜的货,看上去更像游客了。
他们在城里耽误了一天,找到了混上旅行巴士的办法。
陆英装成证件丢失了的法籍越南裔,与旅行社店员急切地讲着夹杂法文词汇的英语,恳请对方载他们去临近城市,表示可以付比市价更多的车费。旅行社敲了竹杠,开开心心送他们上了车。
“你很会骗人。”阿魏说。
陆英看着窗外,没有接腔。
…
第五天,穿越沿线的中部城市,他们来到顺化。
零星的游客走下旅行巴士,陆英与一位青年挥手道别,最后还比了个飞吻。
阿魏闷闷地说:“笑那么开心?”
陆英透过茶色墨镜斜睨他一眼,“关你乜事?”
“不关我事?”阿魏的语调变冷,“你天天在车上和陌生人吹水,吹一路,乜都讲,你不觉得危险?”
“我以为我们本来就在冒险。”陆英敛去最后一分笑意,嘴角撇下来。
阿魏蹙起眉头,似生气但更无奈,“陆英,你想我点算?”(怎么办)
“乜意思,你想我点算?”陆英忍着忍着,情绪忽然爆发,说,“我主动你不要,我自讨没趣,那就不玩咯!我找别人玩总可以?”
“玩,要怎么玩?”阿魏一下捏住陆英的下巴,神色冷峻地说,“夜夜要我亲你抱你,你也想和别人这样玩?”
“我……收声啦你!”陆英咬了咬唇,又气又急。
阿魏不想浪费时间争执,放低声说:“先去食饭?”
…
入夜,陆英闷在连风扇也没的旅馆房间里,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热?”阿魏忽然出声。
陆英翻身坐起来,抹去额角的汗,说:“我去买冰。”
“我去。”
阿魏说完,听见陆英穿上拖鞋的声音,立即起身去拉住她,说:“讲了我去。”
陆英拂开他的手,说:“哦。”
阿魏拿了钱,嘱咐陆英锁门,轻快地走下楼梯。
正好看见有一个男人正好走出大门的背影,梳着油头,垂在身侧的手拨弄着打火机。
接着听见楼梯隔墙那边的前台小姐说:“最近出了什么事,北方的警察都来我们这里来调查了?”
另一位说:“他不是说了吗?找一个有北方口音的男孩,和一个不会说越南话的女孩。我们这儿哪有这样的客人?”
“诶……是不是三楼的客人,他们来的时候你不在这儿。”
“啊?那我去把警察叫回来看看。”
阿魏即刻跑回房间,唤陆英收拾行李,从窗户外的消防梯逃离。
这座阮朝古都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闯入餐馆的后厨,险些撞上驶来的车,推挤开彳亍而行的人,在狗吠声中,他们躲进了香江江畔房舍之间的背巷。
陆英与阿魏依偎在一起。她低声说:“我害怕。”
他抬手覆住她的手背,说:“有我在。”
“我不要和别人玩。我不要玩。”陆英说,“我只要你。”
“陆英……”
“阿魏,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你的气,是你在生我的气。”
情绪堆积在一起,陆英理不清了,不知怎的很想哭。但她哭不出来了,有什么渐渐堵住了情绪的出口,再也找不到表达的方式。
“我不是在生气!”她这样说,听起来其实还是生气。
她做了个深呼吸,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我好像就只有你了。我很不安,我想……我不知道,我想把你变成我的。”
充斥着铁锈气味的车厢里,阿魏用很轻的声音说:“好。”
或许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
天还没亮,他们离开顺化,不再沿海岸线,而是直接往西贡的方向走。有人紧随,下车时的一瞥、餐厅角落的位置、旅馆窗户外,他们每次成功甩掉,不久又会发现。
陆英看见了。偶尔是一位,偶尔是两位,绝不是阿魏所说的警察。
是良叔他们的人。
第八天清晨,陆英看着天花板,说:“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阿魏没有接腔。他决定在所停留的小镇多待一天,说得买一些必需品。
陆英留在房间,门被阿魏从外面上了锁。
墙上扑了灰的挂钟分钟“一嗒一嗒”地转动,时针指向两点。
阿魏还没有回来。
陆英待不下去了,用台灯底座砸坏简易的锁,走出房间。
阳光灿烂,天蓝得像一湾海峡,南方雨季的天气很难有这样的好天气。
陆英站在通往门厅的楼道口,看见发黄的透明胶质挡风帘,门两旁的绿植盆栽,红的斑驳的门框,暗红的脏兮兮的地毯。
看见马路牙子上一辆车开过,然后看见对街的店走出两位抹油头的男人。半空中忽然溅起一道血迹,像巨大钢笔甩出的猩红色的墨。
“阿魏!”陆英跑下楼梯,险些踏空。
阿魏手握刀柄,刀尖滴血。他转过身来,含着笑说:“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你。”
仿佛天地在一刹那昏暗下来。
她隐约感觉到有什么被她毁灭了。
…
深夜,警笛声响起又消失。公路旁的芦苇丛黑黢黢的,只有蝈蝈在叫。
“他们看不见我们。”阿魏抱着陆英,蜷缩在芦苇丛里。
陆英双手蒙住脸,她以为会自己崩溃大哭,却只是在平缓呼吸后冷静地说:“点解这么做?”
“甩不掉他们,只有这么做。”
“不怕坐监?他们是警——”
“不是。”
陆英怔愣住了,他发现什么了?
阿魏接着说:“这两个应该是班长找来的,来找我的。”
陆英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觉得失落。她其实想要告诉他一切,出发之前就想要说,但……她害怕被他发现一切都是欺骗。
要怎么告诉他?
愧疚占据了她的心,愈想愈煎熬。
过了会儿,陆英转过身去,问:“你想和我接吻吗?”
“陆英?”阿魏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去触碰她,但还是克制着。
陆英半撑起身,散落的长发垂下来,“你那天说的‘好’。”
“……我不想你后悔。”
陆英点头,什么也没说,半跪在他身侧。她顿了顿,决绝地把手搭在他的裤腰纽扣上。
阿魏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你想做乜啊?”
“不好吗?我以为男人都喜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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