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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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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充玩玩运筹帷幄还可以,象这般率军突围,且战且走,就不是他这等耍笔杆子玩心眼的人所能玩得转的了。因此,指挥这支残军的,是其手下一名统制霍明。

霍明出身八字军,是桑仲手下统领,后与桑仲一同叛出八字军。在围攻李宝寨时,被张荣的天波水师击溃,桑仲丧生,霍明率残部遁逃,之后成为杜充帐下一统制。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这个霍明先叛后降,最后斩了桑仲的首级降宋,但在这个时空,这个机会被燕七郎剥夺,霍明只能灰溜溜跟在杜充屁股后头混了。

霍明好歹也是出身八字军,多少有两把刷子,这些残兵又是其属下,指挥无碍。虽然屡屡被沿途金军哨骑所袭,却都能一一击退,未被冲溃。最危险的一次,被邢州一队金骑突袭,砍杀了数十宋兵,危急关头,挽回败局的,竟是是天诛军的霹雳弹!

孔彦舟从战利品中选出火枪一支、霹雳弹三枚,进献给杜充赏玩。杜充赏玩过后,将霹雳弹交给亲兵,火枪则因霍明表现令他满意,遂赏赐之。杜充终究是文人,文人天生就排斥“奇巧淫技”,火枪与霹雳弹这种足以改变战争形态与进程的利器,在杜充眼里,不过等同于神臂弓与霹雳火球等利器而已。有宋一朝,有哪个臣会将神臂弓与霹雳火球放在眼里?所以杜充有这样的态度不足为奇。

杜充的亲兵在紧要关头,一口气投掷出了三枚霹雳弹,炸死炸伤五、六人,其余金骑俱是人马皆惊而退。

霍明还是首次见识霹雳弹之威,震惊之余,甚是惋惜:“可惜,如此利器,却只得三枚……”

“相爷,统制,不、不好了,右翼五里外,发现天诛军大股骑兵!”

“什么?!”杜充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劈胸抓起那硬探,口水全喷在对方脸上,“你如何知晓是天诛军?为何不是金军,只有金军才有大量骑兵……”

那硬探根不敢擦脸:“小的,看到有天诛军旗,与井陉关的旗帜一模一样……”

杜充一把推开硬探,怒视太原方向:“好你个狄烈!竟然追杀百里,不给人活路啊……可恶!可恨!”

杜充猛然扭头:“霍统制!”

“属下在。”

“所有的军兵交给你,给本相顶住半日。哪怕所有军兵打光了,只要你还活着,回到建康,本相保举你为忠州刺史、右武大夫、建康军都统制。绝无虚言。”

霍明惊喜交集,这、这可是五品高价武职啊,从中级武将一跃升为高级武将,而且,朝中还有一位右相当后台……打一仗,博个富贵前程,干了!

“整队!结阵!”霍明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声音,在冀中平原,远远鼓荡开去。

远远看到那支在平原上竭力摆出防御态势的凄凄惶惶的残军,凌远与梁兴长长吐出口气,终于追上了——虽然骑马远远快过步行,但逃得人随心所欲,有路就跑。而追的人却不得不走走停停,寻踪觅迹,随时调整方向路线。尤其这还是敌占区,不得不谨慎小心,因此硬是追出了二百余里才算堵住。

宋军也不笨,全军倚靠着一片稀疏的树林为后盾,防止四面受敌。所摆出的阵形,是常阵中最中规中矩的圆阵。剩余不足五百宋军,围成四层的圆圈,阵中便是帅旗,以及旗下的杜充与霍明。

当八百猎兵卷起满天烟尘,如同掠食巨鲨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时,可以清晰看到宋军士卒脸上的恐惧与绝望。

凌远握紧马鞭,身体随着马势轻轻起伏。冷冷盯住宋军阵中那一袭锦裘的身影,对身旁的梁兴道:“敌军已怯,可逼近一点一点削击,令敌崩溃。”

梁兴放下望远镜,想了想,道:“鹰嘴铳射程太近,若敌军有弓箭手,反而会伤了兄弟们。我有一个法子,可不损一人,干脆利落结束战事。”

凌远讶然:“梁指挥使有何良策?”

梁兴不答反问:“杜充,你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凌远几乎是不假思索。

猎兵出发之前,参谋部曾讨论过,杜充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活的好处有很多,且不说抓回来交给赵宋皇室,可邀买人心,单以杜充建炎朝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的右相身份,就可以发挥许多重要作用,更会成为将来对付建炎朝的一把利器。

但狄烈与凌远的结论却很简单:只要死的杜充!

凌远的理由是,因杜充的特殊身份,一旦活捉,天枢城会有相当多文臣反对处以极刑。纵然以强制命令执行,也会造成文官系统的动荡,这是自找麻烦之举。除非采纳参谋部的结论,不杀而利用杜充,但杜充能不杀吗?

“一定要杀!”狄烈斩钉截铁下达格杀令,“我不管他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有些事情一定要做!”

梁兴点头:“好,要死的我的法子就可行了。”

梁兴的法子,就是出动狙击队。

原狙击队完成训练后,是要做为狄烈的精卫队服役的,但狄烈认为,这支部队还需要在实战中取得更多的经验与功勋。所以暂时就将狙击队列入猎兵营序列,参与猎兵营各项作战任务。

三十名狙击手,从马鞍边的枪套中取出加长型火枪,装上瞄准镜,标定标尺,往枪管倒入火药,再用长长的搠杖将旋翼弹推入枪管,最后板开击锤,往药室里洒入引药。

三十骑,单手持枪,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慢慢向宋军逼近。

宋军共围成四层,第一层持刀牌,第二、三层持素木枪,第四层持弓弩。杜充部的军兵,装备还是不错的。

为防宋军弓箭,狙击骑兵不但披上两层铠甲,更为战马披上具装,架势有点接近金军的“铁浮屠”了。

重甲骑兵对步兵的视觉冲击与心理压力,果然不是盖的,军心就不稳的宋军士兵,能地不断往圆阵中心退缩,将原圆阵中央的空隙,越挤越小。

眼见敌骑越来越近,霍明大声下令:“放箭!”

百箭齐发,叮叮当当打在狙击骑兵及战马身上,结果只有两匹马被射伤,狙击骑兵无一折损——青党甲果然名不虚传,劲矢难透,更不用说弓箭了。只可惜这样精良的甲具不多,否则人披一具,直接就冲上去踏阵了。

宋军放箭,距离已在五十步内,而狙击骑兵与阵中帅旗的直线距离,也拉近到了八十步。

不得不说,无论是杜充也好,霍明也罢,都没有与天诛军火枪兵交手的经验,所以并不知道与火枪兵的安全距离是多少,更不知道,与狙击手的安全距离是多少。就是这种不了解,注定了他们悲催的下场。

几乎一踏入距圆阵中央八十步距离,三十狙击手不约而同将竖起的枪口放平,在极短的时间内锁定目标、瞄准、扣板机……

砰砰砰!烟雾缭绕,战马灰聿聿嘶鸣着后退数步。

宋军圆阵中央,帅旗之下,杜充与霍明身上同时绽开点点血花,闷哼摔倒,再爬不起来。

主帅与主将同时毙命于阵中,这仗还用打吗?四百余宋兵,一哄而散,等待他们的,将是骑兵追斩的悲凉结局。

梁兴策马上前,从霍明的尸体边拾起最后一支遗失的火枪,扔给凌远。

凌远接过,正要说话,却见那名随军辨认尸体的原东京留守司属吏大叫:“这人不是杜充,只是穿了杜充衣物,这是个替死鬼!”

金蝉脱壳!

凌远与梁兴对视一眼,怒不可遏。

“上马,再追!我说过,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你!”

……

杜充没有跑到天涯海角,但的确跑得够远,一路躲躲藏藏,餐风宿露,亡命向南,磁州、相州、安利军……最后竟跑到黄河边。

黄河滔滔,两岸的船只早已被金军管制,乘船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走滑州的黄河大桥。杜充与六名亲兵,还没踏上黄河大桥,就被巡逻的金军截获。不理杜充一再辩称,直接绑缚到右副元帅府。

完颜宗辅一见杜充的狼狈模样,愕然半响,跌足长叹:“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还没等完颜宗辅想好怎么处理杜充时,滑州急报,发现大股天诛骑兵,不下千骑。

东京主力大军,已被兀术率领着前往江北了,此时东京城中,只有不足万人,以及大量抢掠的物资财富——天诛军这是干什么?难不成又要来一次黑吃黑?

已经被狄烈与他的天诛军抢怕了的完颜宗辅,急急率军前往滑州,当然,也没落下杜充。

就在黄河大桥前,一名奉命交涉的金国官吏,冲着百步之外的猎兵军阵大喊:“贵军来此意欲何为?岂不闻我家元帅与贵城城主已签订互不侵犯之和约了么?莫非狄城主要撕毁条约,以为天下笑柄?”

凌远不屑一顾,那所谓金使的刘豫签署的算什么狗屁和约,如果这样,那辽州之战又怎么算?不过,现在也的确不是决战的好时机。当下振声道:“我等此来,只为一贼!交出杜充,兵马立退。”

在桥头军队中的杜充,听闻此语,双脚一软,趴伏在完颜宗辅马前,仓皇叫道:“元帅,杜充不回南朝了,杜充原降大金,为元帅效犬马之劳。”

完颜宗辅只是漠然看了趴在马足下的这个南朝右相一眼,一言不发,马鞭一指,立即有金兵上前,拖了便走。

杜充声嘶力竭,哀号道:“元帅哇!贵使撒离喝也折在奈何关。不为杜某,也要为撒离喝复仇啊,他可是代表元帅出使的啊!天诛军杀了撒离喝,就是打了元帅的脸啊!”

完颜宗辅冷哼一声,说出一句与王伯龙毫无二致的话:“你以为本帅会为了一个死人,与天诛军再爆发一场战争么?”

吭!两名金军骑士将死狗一样的杜充扔在猎兵军阵之前,然后掉后退回桥头。

那名负责认人的留守司属吏终于点头确认:“没错,他就是杜充,如假包换。”

凌远也不废话,示意两名猎兵先搜身,然后挟持着杜充,策马向前,来到波涛滚涌、声势骇人的黄河岸边。下马,掏出那把编号“零零一”的鹰嘴铳,慢条斯理地装填弹药。

杜充此时早已没了羽扇纶巾的气度,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宛若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囚。纵然在这最后时刻,仍不忘垂死挣扎:“这位将爷,杜充愿降天枢城,杜某人可是南朝右相,若率先归降,必可带动天下士子归心,于狄城主大业,帮助甚大啊!”

杜充不愧为人精,非但看出狄烈之志,更是明白自己价值所在。但换来的,却是顶在额头上的冰凉枪口,耳边响起他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从你踏入井陉关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之下场。”

砰!血花与脑浆齐飞,身体仰倒滚坠,象石头一样直直砸入黄河,溅起少许浪花,随即被滚滚洪流卷得无影无踪……

杜充,曾经想埋葬黄河,而现在,黄河埋葬了他。

黄河大桥的桥头之前,数千结阵警戒的金兵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出奇地安静。

千骑如风,倏现倏去,只留下漫天黄尘,还有那笑傲黄河两岸的隐隐绰绰的骑影……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青山芳魂

井陉关前,有兀鹰盘旋,有黑鸦乱飞,只因为,高高的木杆下,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人只着在兜裆处有两片破布遮挡,全身赤裸,肌肤被风吹日晒而裂成一道道血口,浑身上下更是被啄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双腕处因绳索长期捆勒悬吊,已经永久缺血而发黑坏死;发如乱草,落满禽鸟粪便,与脑袋一同无力低垂,胯间干涸的污秽,迎风臭出百丈。不时有黑鸦倏忽扑下,对着那肿胀发紫的身躯猛啄一口,在这身躯猛然颤抖中,翩然惊飞——只有这时,才能确定此人一息尚存。

清晨,井陉关前出现大批人马,烟尘满天,但守军却并不慌乱,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两面旗帜——天诛军六芒星旗、猎兵营黑底白色短刺与短铳交叉的枪刺旗。

是的,八百猎兵扬威河朔,就在金人的地盘上肆意纵横,来回两趟,沿途各州县的金军硬是不敢露头。金军是不敢惹猎兵了,但猎兵却没有放过金军。当猎兵经过安利军治所黎阳时,因五日口粮已尽(出发时谁都没想到会追到黄河岸边),当下兵围黎阳,要求守军提供粮草。

黎阳距离滑州很近,正当黎阳守军惶恐不安时,滑州方面派来信使,宣读右副元帅令,敦促黎阳金军提供天诛猎兵七日口粮,尽快送瘟神出界。

就是在金军这种竭诚服务、全力配合下,三月下旬。八百猎兵,一千五百余匹战马,一个不少,凯旋而归。

井陉关临时守将左开(张宪已率四百守备营士兵回太原),大笑着出关迎接凯旋勇士。

一番叙话之后,凌远的目光扫向那高杆上吊着的人:“此乃何人,因何遭此酷刑?”

左开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远一眼,低低说了三个字,看到凌远有些吃惊地扬扬眉,嘿了一声道:“这是军主下的命令。说航海水手常有一种刑罚。将叛徒吊在桅杆上,让烈日与海风晾成肉干——井陉道的风挺大,适合熏肉。”

凌远缓缓策骑来到高杆之下,看着乱发掩映中那张不成人形的骷髅面孔,完全无法将之与十余日前,那一脸横肉,暴戾凶悍的面孔重叠起来。

似乎听到身下有马蹄声,那死囚头微动一下,撩起眼皮,翻起因阳光长时间暴晒而半失明的眼睛,看着下方模模糊糊的人影,微不可闻地说出一句话:“不管……你是谁,求……杀了俺……来世……衔环相报……”

如此细微的声音,凌远竟然听清了,但他的回答,却是拒绝:“天诛军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你解除这痛苦,唯独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凌远没说,死囚也无力再问。

三日后,入侵奈何关的最后一个元凶——孔彦舟。在经过七天七夜的非人痛苦折磨后,活活吊死在井陉关前,成为震慑宋军金两军的标本。

……

正午时分,猎兵回到奈何关,凌远将指挥权交还给梁兴,目送八百猎兵远去后,凌远进入天枢城,按照奈何关守备叶蝶儿的指引,前往西山英烈峰。

顺着那一级级被踩得滑亮的台阶,登上英烈峰。山风徐来,松涛阵阵,樟柏青翠,野花芬芳。此时刚过清明不久,烈士陵园的空气中,仍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烛烟火之气。那高大恢弘的烈士纪念碑及庄严肃穆的一座座碑林,依然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与心理双重冲击。

凌远不用费心寻找,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军主,女的……嗯,是朱皇后。二人正伫立在一座新坟茔前,默然肃立无语。

凌远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躯走过去。两侧的警卫目注凌远,行了个军礼,凌远点头回礼。在警卫队中,只有一个面庞稚嫩的少年,对凌远到来视若无睹,只是呆呆看着那如剑指天的方尖纪念碑,以及碑上那八个气势磅礴的鎏金大字,视线久久不动。

脚步声惊动了两位天枢城最高首脑,一同回首,见到凌远,表情各不相同。

狄烈招招手:“子游,猜到你今日会回来,给你留着祭品呢。”狄烈没有问凌远追凶结果如何,只要看到凌远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陵墓构造简洁凝重,俱以青条石铺就,石碑上只刻着一行字:天诛军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之墓。

“这是婉婷的衣冠冢,我选了两套她生前最喜欢的衣裳,一件是入宫时的凤冠霞帔,一件是缀满勋章的女兵军服。”朱皇后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天枢城中,再没有人比她与朱婉婷更亲近——这里葬着的,是她的亲堂妹。

在凌远接过朱皇后递来香火的一刻,朱皇后轻轻说了一句:“婉婷曾对我说,她真想再一次披上那件凤冠霞帔,为一个人……”

凌远手一颤,差点接不住香火,连连告罪,转身上香,有泪滴尘。

“婉婷,此次来犯之所有敌人与仇人,皆已授首,请安息吧。今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在凌远喃喃诉说之际,狄烈与朱皇后都退后十数步,小心回避。

良久,眼眶尚有湿痕的凌远来到狄烈与朱皇后面前,将一份从杜充身上搜出的密旨,呈给狄烈。

狄烈看罢,冷然一笑,递给朱皇后。

朱皇后越看脸越白,娇躯晃了一下,两名宫女慌忙扶住。

“九王,你好狠的心……”朱皇后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有隐隐有血丝渗出。

“没有必要谴责。”狄烈倒是看得开,“对任何一个帝王而言,屁股下的龙椅都是头等大事,就算是亲老子、亲儿子,都没有情面可讲。他所做的,是一个称孤道寡之人,所表现出的正常反应,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决心……如今你明白我为何一直对建炎朝封锁你们的消息了吧?”

朱皇后垂首无语,山风拂来,一根草茎随风起舞,飞上插满珠翠的臻首。狄烈环顾左右,无论是凌远还是警卫,大都侧身垂目,未敢正视。毕竟皇后可不是能随意注目的。只有两名宫女目光灼灼。但因为所站角度不对,看不到这根草茎。

于是狄烈只好亲自动手——朱皇后似有所觉,原本苍白的脸色染着红晕,本能退后一步。容色薄怒,正要喝斥,却见狄烈晃了晃草茎,然后放近唇边,呼地吹飞。

朱皇后生生将斥喝咽回,呛咳几声,慌得两名宫女连连轻捶后背:“娘娘,山风寒凉,还是下山去吧?”

狄烈也顺势点头道:“也好,下山。”

朱皇后稳定了一下情绪,轻声道:“城主可否稍晚一些再回太原?”

狄烈道:“我暂时不回太原,还要到井陉关视察。”

“嗯,那城主可否晚一些再到井陉关?”

“皇后有事请说。”

“本宫今夜要召集宗亲议事,请城主做陪,可否?”

狄烈那会不明白,朱皇后这是自示光明之举,他没理由,也不可能推拒,当下微微一笑:“皇后有诏,固不敢辞。”

……

天枢城议事厅,自从天枢城的军政中心迁移至平定、太原之后,此处就成为困居城中的赵宗皇族的日常聚集点,经常在此议论时事,评议天枢城政事。

狄烈对此倒是表示欢迎,公开聚会,总要好过私下里聚会;评议政事,也是天枢城任何一个居民应有之权力,只要有好的意见,都可以向府衙建议——只有一条,不得妄议军事。

在狄烈眼里,这帮遗老遗少,在文学、艺术、词赋、政务方面,都有几把刷子,唯独军事方面,其蠢如猪。狄烈只会听人的意见,不想听猪哼哼。

此刻,议事厅内,气氛肃穆,赵宋宗室有头有脸的人物俱在座:越王赵偲、济王赵栩、信王赵榛、相国公赵梃(猎兵赵梃完成追杀杜充任务后,请假顺便探望杏园的姐姐们,故而赶上趟)、永安县公赵儆、项城伯赵供等等,只有一些有军职在身的宗室远亲不在座,诸如安远男赵能、书令使赵忠等等。

由于在坐的俱是本族宗亲,为示以不见外,朱皇后撤除珠帘,凤冠霞帔,面覆毓串,端坐正中。她身后是一个屏风,诸帝姬与郡县主们都静坐于屏风后旁听。而在朱皇后的左首边,狄烈与凌远一坐一立,表情同样严肃。

肃穆的气氛,不仅仅是因为天枢城两位最高领袖在座所致,更是来自那一卷在众宗室子弟手中传递的建炎密旨,以及撒离喝与孔彦舟的供词。赵构在密旨中,其实说得很含糊,大意就是说,只要杜充、范琼、孔彦舟三人将此事办成,朝廷不吝重赏;但其中有一句,却说极为露骨“生亦可,死亦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宗室是什么人?都是能从字里看出字的抠文高手,这密旨写得再含混,结合杜充、范琼、孔彦舟三人此次入侵行为,不难猜出那位建炎天子的险恶用心。

宗室子弟看过后,表情各异。越王赵偲神情肃煞,眉眼抽搐;济王赵栩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永安县公赵儆、项城伯赵供,这二位则垂目不语,神色木然。

一向激进的赵梃,居然也是军姿端坐,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含煞;而那信王赵榛,表情一惯阴郁,看完后只冷冷一笑,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大多宗室子弟,虽然神情愤怒,但都没有说话,毕竟这皇室纷争,不是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有资格议论的。

“看完了吧?”朱皇后清冷的声音在珍珠毓串覆面后响起,“城主原本提议,让越王、济王当着诸位宗亲之面,共审撒离喝与孔彦舟,但被本宫拒绝了——家丑不可外扬,本宫不想此事尽人皆知。有这封九王的亲笔密旨,加上二贼供词,再有三月初八那场生死恶战。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厅内一片沉寂,只朱皇后的声音不断回荡:“本宫亲妹,渊圣慎妃,为了保护她的姊妹、叔伯、兄弟,把最后一滴血,洒在了奈何关,化身成蝶,只留衣冠。但正如婉婷生前所言,她是女军人、女战士,战死沙场,是她最好的归宿。本宫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一位舍身护亲的姊妹白白牺牲——今后凡有言南朝好事者,无需城主出手,本宫亲自驱逐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对于这些赵宋宗室而言,一位自除宗籍、离经叛道的前妃子之死,并不会在他们心里引起多大波澜,但皇后这句满怀怒意的警告,却不容他们不深为戒惧。

这时,辈份最尊的越王赵偲开腔了:“九王此举,令人寒心,但不排除中间或许有奸人挑拨,甚或误解,亦未可知。方今天下,以皇后与九王并立为尊,二尊相残,亲痛仇快。此中纠结,宜遣使前往杭州,诘问并释之。”

越王赵偲这话一出口,屏风后就响起一清媚女声:“皇叔所言极是,正该如此。”

狄烈听得清楚,正是柔福帝姬嬛嬛的声音。兄妹情谊,果然胜过姑嫂啊。

越王赵偲的提议,一下得到赵宋宗室的齐声附和。这一次奈何关几乎被攻破,他们这帮人也差点被包了饺子,真心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已经与金人成死仇,实在不愿再与建炎朝结怨,两面树敌。

越王赵偲正对狄烈说着相同的意思:“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金与建炎,两面树敌,此实为不智,城主以为如何?”

去杭州,打口水仗,解那永远都不可能扯得开的死结?这是你死我活的正统之争啊!这越王赵偲是啥意思,狄烈斜睨了越王赵偲一眼,见他朝自己直打眼色,狄烈不解地眨眨眼。

凌远俯首低声道:“争取舆论,搅乱杭州。”

狄烈恍然,没错,给正被金军逼得焦头烂额的赵构添添堵也不错,现在没空腾出手用武力收拾你,那就先以文斗的方式,发起向建炎朝的第一击吧。

狄烈同意,朱皇后当然也就只有点头的份。

至于出使的人选,狄烈、朱皇后、越王赵偲,同时属意永安县公赵儆与项城伯赵供,这二位身份地位都很合衬。但这二位公伯却决不肯干这既危险,又没半分好处的事。以这二位的身份辈份,朱皇后与越王赵偲都不好硬性摊派。

倒是赵梃自告奋勇:“让我来当护送军使吧,我只要一队猎兵就成。”

一见赵梃打头阵,一直阴着脸的赵榛,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跟着跳出来:“赵榛甘为副军使,辅佐二十三弟。军兵……最好能有百人。”

狄烈冷睨道:“你们两个歇歇吧,这是出使,不是开战。”

朱皇后也斥道:“公伯为正、副使,王公为护送军使,成何体统?”

赵梃与赵榛唯唯而退。

对于赵儆与赵供这俩孙子推三阻四,狄烈都有些冒火,突然注意到,赵儆与赵供推脱时,时不时拿眼看向济王赵栩,而后者面无表情,没有半点表示。

狄烈心头一动,若有所悟,想了一会,突然嘿嘿一笑,招呼赵儆与赵供跟自己出来一趟。

赵儆与赵供心惊胆战,却又不敢不从,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狄烈跟这二位公伯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见到他们回来后,一脸惊喜,好似狗尾巴花盛开,爽快无比地当着诸宗室的面,接下了这出使的差事。

凌远与军主走出议事厅后,步行很长时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军主,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居然会这般积极配合?”

星空之下,狄烈长笑:“我与这两个家伙,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并不妨碍,我们一起尿向赵构。”

第三百四十章 赵构最倒霉的一天

狄烈的尿还没淋到赵构头上,这位建炎天子就已经倒了血霉。

建炎三年,三月二十六,杭州大乱,满城都在高喊:“苗傅不负国,只为天下除害!”

苗刘之变,爆发。

御营司统制苗傅,威州刺吏刘正彦,不满顶头上司同签书枢密院事、御营司都统制王渊与康履等宦官的作威作福,有好处却不分润自个,便在军中散播不满的情绪。由于军中大多是河朔人,故园沦陷,大军却一路南逃,其憋屈程度与后世不战而退之东北军有得一拼。将士不敢将这种愤恨情绪喷向官家,自然就宣泄到无能的主将与宦官身上。

苗傅手下张逵也为手下军士打气:“若能杀死王渊及那群宦官,则大家都可以过好日子,朝廷又怎么会加罪于我们呢?”

故此,苗刘之举动,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这首先得怪王渊钱财露白:当初金军打到扬州之时,王渊负责断后,但他却把战船拿来运送自己的财宝,致使数万宋兵及战马失陷敌营,当时百姓便耳语相传“船上的财宝都是王渊在平定陈通时,滥杀人民搜刮而来的。”

王渊抢运家财,这本来也没什么,武将贪财,本就是有宋一朝的常态,官家也或明或暗给予支持——手握重兵的武将把心思用在贪财上,就不会掂念朕屁股下的位子了。但王渊坏菜就坏菜在他吃独食,没有分润给拼死拼活帮他抢运财物的手下,以至怨气横生。

由于此时只有苗傅的军队在杭州护驾,韩世忠、张俊、杨沂中、刘光世等大军都分守在长江各处要害,远离行在,如此一来,就为政变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政变前夜,苗傅遂与幕僚王世修及王钧甫、张逵、马柔吉率领的“赤心军”议定,先杀了王渊,再除去宦官,进而逼宫,掌控中枢,号令天下。

苗傅为什么如此仇恨康履等宦官?最大的可能是他位卑职低,想结交宦官,但人家不鸟他。这一点,可以从后来他对赵构所说的那一句话“臣若只想升官,只要连络宦官就好了,何必来此?”可品咂出一丝弦外之音。

三月二十六,是神宗忌日,百官行香祭祀,机会难得。苗傅和刘正彦命令王世修在城北桥下埋伏兵士,等王渊退朝,将其拖下马。宣称他交结宦官谋反,刘正彦将其亲手杀死。随后包围了康履的住处,大肆捕杀宦官,并挂著王渊的首级,率军进围皇宫,兵临城下。

而守宫门的中军统制吴湛,也与苗傅勾通,引导苗傅的手下大军进城——这天时、地利、人和一结合,终于酿成影响与改变了整个南宋历史的巨变。

得知兵变消息的赵构,在那一瞬间,真切地感受到了王座的末日,情绪失控之下,亲手撕毁了一卷平日最为钟爱的王献之的书贴。

此时在宫门外,知杭州康允之带着百官,请赵构到城楼上安定军民,否则无法制止叛乱。慢慢恢复平静的赵构,终于步出皇室,出现在城门楼,直面叛军。

苗傅、刘正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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