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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_帘重-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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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句妙用——我在卷面戳了很久圆珠笔,就只能勉强写上:我个人认为,作者写的很细腻,很到位,这描写很生动。
评判试卷的时候,班主任挖苦我:“李春风同学向我们展示着感情比事实更重要的原则——”
但凡我要是能听懂班主任的挖苦,语文卷面姑奶奶能再加十分的。
班主任也不是没有对我努力过。布置我一些课外阅读。但首先,我不想读。其次,班主任给我布置的都是一些外文小说和自传,主角名字超长,这对瞬间记忆闪光的我简直就是噩梦。他要留食谱大全我还能看眼。
我郁闷地问失踪良久的语文课代表:“你语文为什么学的那么好?”
“背台词背的吧。”叶青语文基础知识没有学霸扎实,但她的作文通常都能成为范文全班朗诵的那种。班主任热衷在她的作文卷面上画红色的波浪线,旁批“灵气逼人”。我的作文卷面,一般只写着“字数着实不够”。
叶青这次拍戏回来,瘦了很多,头发长了,眼睛亮晶晶的。她据说是什么“新秀小花旦”,不少人专门为了看她,在我们班门口跑来跑去的。
考完试,搞完元旦班会,第二天就元旦。
各科老师布置完作业,开着万年无聊的冷笑话:“作业明年交也可以。”新年气氛很足够,全班同学都呵呵呵笑着。外面是已经是阴沉了一星期的天气,每次抬头望天空,云彩都在很吃力的移动。天气预报昨天就嚷嚷要下雪,但直到今天下午才下雪。全城瞬间就白了,不得不说这还挺有新年气氛的。
公交车上起了层白雾,路上行人也匆匆,似乎都装满咕噜咕噜的幸福味道。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非常非常不开心。
跨年夜,我爸外地的会议还没开完,但他特意飞回家陪我和我妈吃饭。
桌上的菜挺好吃,我最喜欢的大鱼大肉。但吃饭气氛也就一般般了,我惯例地向他们汇报了自己的考试成绩,我妈关心了下我的身体,我爸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要辆山地车,以后能骑车上学。”
我爸听了后评价:“想一出是一出。”但看他神色,大概是答应了。
吃完饭,妈妈老早就先行回到卧室休息。我依旧慢吞吞地拨着碗里的米饭和海参,很希望自己也能有我妈这份幸运,可以到自己房间待着。
“李春风,待会你和我去路口,给你哥烧东西。”我爸放下筷子对我说。
外面的天已经漆黑,外面依旧下雪。雪花映着路灯,不太干净的飘下来,北风一吹,巨冷。我围上围巾,再将连帽衫的帽子戴上,默默地提着袋子,跟着我爸走到了十字路口。
这是已经进行十五年的漫长告别模式。红色的塑料袋里是黄色的纸钱,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是要烧给我哥的。十字路口已经有其他人烧过纸了,黑色的灰质映着白雪,看上去特别不吉利。
我爸亲自用打火机点火,他挺高的人,一直蹲在路口注视着那些祭物完全烧干净才站起来。最后才将一沓纸钱递给我:“李春风,到你了。有什么想跟你哥说的,想让你哥在天上照顾你的,都可以对他说。”
……我想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啊。但我也只是摘下手套,将那叠粗糙纸钱接过来,重新点燃。
哥,爸爸妈妈都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心里对哥哥说。至于我,嗯,我其实没什么的。如果一定要讲,那就是我真的挺讨厌从未谋面的哥哥你。如果你没有挂掉就好了。你走了以后,作为备胎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有点不太开心啊妈蛋。
烧完纸的老爸,神情有些轻松了。他和我并排走着:“这次考试,你比上次的排名有了三名的进步。”
我愣了下,说实话我自己都没记得自己的年级排名。
我爸接着说:“上次家长会,老师还在班里夸你理科不错。但你的文科也需要加紧努力——”
我没吭声。每次跟装和蔼状的我爸谈论我自己的事情,不管他说什么都特别让我不自在,就跟一个母猩猩朝你跳舞一样。我随口“嗯嗯”地应着,希望换个别的话题。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前面有人牵着一条巨大的狗,晃晃悠悠地从我们身边溜过去。
“有狗!爸爸,你看看,有狗!应该是黄毛!挺逗的!”
但我爸看都没看:“期末考试再加油。寒假你要是想特别补习语文,就跟我说。全市最好的老师,爸爸也能给你找过来——”
这时候,前面的道路口又走过来一个人,居然牵着跟麻雀似的小狗,还没刚才大狗的尾巴大,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地跑。
“有狗!爸爸,你看那条小的——”我兴高采烈地说,但回头时却忍不住退后一步。
昏黄路灯下,我爸满脸怒色。高举着右手。明显进攻的姿态,他想抽我一巴掌,此刻正用全身的力量忍耐,慢慢地收回来。
我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我爸冷冷道,“什么猫猫狗狗的?跟你有关系吗?你以后想养畜生,自己工作后在自己家养!你妈身体不好,你还想让她为你操多少心?”
“……对不起。”
我爸眯着眼睛,然后,他眼里的光亮慢慢暗下去。随后的态度就像冷藏室里没放盐的剩饺子。
“算了。”我爸很讽刺地说,“我还指望什么。”
唯一的好事,就是剩下的路上终于安静了。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我跟我爸说想在大街上看别人放烟火。我爸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嘱咐我看完就早点回家,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离零点还一个多小时,街上已经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很热闹。我安静坐在马路牙子上,感觉那声音特容易把脑子塞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流的已经不是鼻涕,而是我热乎乎又宝贵的脑浆。大衣里的纸巾快用完了,我活动下麻木的腿站起身,怏然准备回家。
正在这时,一辆挺长的车停到我前面。车门升起,一对男女勾勾搭搭着从里面走出来。
女人穿着丝袜和短裙,上身是套亮晶晶的黑皮草。那男的估计已经喝醉了,站都不稳,一只手扶着车屁股走路。
“阿唐,原来你住在这个小区?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女人娇滴滴地说。
☆、10。1。1
原本我还没当回事。
这时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缓慢开过,我看到两个反光的圆镜片在迎面男人脸上发亮。嗬,居然是好久不见的熟人!顺着北风,钱唐身上酒气很浓,扶完车后只得靠在女人身上。他勾着唇没有回话,但眼睛里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
……说真的,我到底是什么狗屁八字,短暂的人生中怎么总能碰到这种烂事啊。我暗搓搓的想,加快脚步准备走过他们去。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路过钱唐的时候,我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正好钱唐从女人的胸前抬起眼。我俩对视了几秒,他眉头微微一皱,我心中立刻产生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加快步伐。
“……特长生?”
我低头往前快步走,不好意思鞭炮声太响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李春风?”
脚突然一滑,地上有冰,我重心不稳,得抓着电线杆子才能不摔倒,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女人柔声说:“阿唐你喝醉啦!已经开始说胡话啦。”
她这么说,身后那人反而又不叫唤了。鞭炮还在放,但我觉得是死一般的平静。
离开电线杆子后我又继续大步走几步,但咬了咬牙,最后转身走回来。
“钱唐?”我生硬的叫他。
钱唐略微从女人旁边站直身体,他看着我,轻声说:“让你在家里等我,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我糊涂了:“我?在家……出来……你在说什么……”
钱唐打断我,淡淡地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身边的女人沉默片刻,问钱唐:“这位小朋友又是谁呢?”
“我的小女朋友。”
钱唐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他碰我,我感觉头顶的毛都炸起来,但唯一没立刻挣脱他的理由,只是因为钱唐的手和我一样冷。但你要知道,我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
然后就是双方各种无厘头的沉默。我其实很不太懂得分辨形势,幸好被惩罚足够多的人都有足够眼力价。我也就陪他们默默地站着,心中骂着老天。
等那个女人翩然走掉以后,钱唐才缓慢松开我的手:“江湖救急,不好意思。”
我也不大高兴,但今天不高兴的事情很多,索性饶了他。于是我学着钱唐说话的腔调,怪声道:“新年快乐,再见再见。”
钱唐不由笑了笑,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层。
“新年快乐,特长生。”他很慢地说。
我不由盯着钱唐的脸:“……呃,你没事吧?不然我好人做到底,扶你回家?”但说完我又后悔了,因为钱唐下一秒又顺势握着我的手腕。倒不是占便宜,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我说,你可真沉啊,钱唐同学……”我阴郁地看着比我高一个头,但依旧全靠在我身上的某成年人。
“唉,你不是体育特长生?”虽然这么说,胳膊上的重量轻了些。
我唉声叹气的看了看他。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首次进了钱唐的家门。把钱唐扔到那大得惊人的皮沙发上后,他闷哼一声,说:“冰箱里有药盒和冰袋,帮我拿过来。”
我照着他吩咐做了,钱唐又平静地说:“怎么没倒水?”
“然后泼你脸上是吗?”
钱唐睁开眼睛看看我。里面都是红血丝,我只好照做。
说实话,他家和垃圾场的唯一区别,仅仅在于垃圾场是露天开放式的。厨房吧台上挂着各种易碎的酒杯,亮晶晶又安静。本来想给他烧点水喝,但根本找不到烧水壶。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酒和纯净水。
钱唐就着那冰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吃药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跟吃糖似得。
“……啊,其实你吃的就是糖吧。”我拿起那药盒,反复又遗憾的看介绍里的长串英文,“我也想吃糖。老实跟你说,把你搬到这里来都累死我了。”
钱唐笑到沙发都在发抖,在我变脸前,他指了指前面:“你去翻翻茶几下面,那里是吃的。”
他玻璃茶几下面的确是大盒大盒的外文巧克力,看包装又贵又好吃。我的脸刚才在外面冻得都已经没知觉,钱唐家有足够的糖和暖气,既然主人不轰我,我也就一时不想走,自顾自地拆巧克力。
房间里很静,只听到我手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钱唐似乎已经耗尽精神,把冰枕放在脖子后面,闭上眼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着。我实在不喜欢钱唐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坐的远远的吃东西,有一眼每一眼的打量钱唐。过了会觉得巧克力甜到齁得慌,起身挑了一个胖胖的酒杯给自己倒矿泉水喝。
正很忘我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唐已经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我。
我尴尬着:“……呃,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钱唐似乎很擅长倒打一耙这事。像现在,他在这么尴尬的场景里遇见我,居然还有精力问:“已经这么晚,又是新年,你跑到马路上做什么?”他乐观地猜测,“考试没考好,比赛又打输了,决定打算离家出走?”
我沉默的缩了下脖子,钱唐的风凉话说对一半。离家出走这事,我考虑过千万遍,但今天具体想让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我又是不想说的。
钱唐估计也就随口拿我寻开心。他取笑完我后,再看向窗外:“已经元旦……”顿了顿,笑着说,“燃灯朝复夕。”
熟悉的恶寒感向我传来,偏偏嘴里塞满巧克力还没法说话,只好翻白眼。不过被钱唐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几点了?”
我决定在钱唐家待到十一点五十五,然后到小区门口看别人放零点烟火,再然后回家睡觉。
钱唐想了想:“我家有些小型烟花,你要自己想放,可以带走。”
果然他从垃圾场里搜出来一小袋烟火。据钱唐说是什么“线香花火”,我看了实物后非常无语。其实就一小捆绳子上缠着小烟花,手拿着一头,点燃另一头。姑奶奶三岁就不玩这种东西了。
我很扫兴:“我还以为是大型危险烟火。”
钱唐兴致依旧很好,除了行动迟缓,完全看不出这人喝醉了。“不满意?那你就在我院里点了吧。”
我提醒他小区内不允许放烟火。钱唐却耸耸肩,像个漫不经心的少年。“这是我家院。我乐意烧。”
——啊没操守,够残忍,我喜欢!
走到他家院子里已经快到零点,越来越多的烟火在我俩头上“嗖”地飞上去,炸开。声音很响,其实很远。我和钱唐摸黑坐在小石凳上,点燃那很弱智的小烟花。隔着寒风,他身上依旧是阵阵的酒气飘过来,谈不上好闻。
☆、10。1。2
我望着钱唐的侧脸,知道自己不了解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评论大人的事情,但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电影拍完了嘛?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啊?”
钱唐不说话,只盯着那小烟火,片刻后从眼镜后淡淡看了看我。那眼神我懂,是“你又说了蠢话所以请你乖乖闭嘴”的意思。
我瞬间丧失好奇心:“嗯,不想回答就可以不说。”
但我没想到钱唐居然拿古文打发我。“为什么喝醉?”他缓慢的重复,有些讽刺,“还不都是阿堵物。”
原本在烟火声中我就很难听清钱唐的声音,偏偏他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阿堵物’是屁啊?”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顿了顿,钱唐换了个话题,“快新年了,特长生,许个愿吧。”
我诚恳地说:“我就特希望你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钱唐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啧”了声,点燃了一根新的线香花火递过来。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
“钱唐,你说你是编剧。那编剧写剧本,导演一定要照着你规划的剧情安排?”
“差不多。”
“即使演员知道你写的都是假的,也会当成真的东西演吗?”
“不然为什么叫演戏?”
我没吭声。说实话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乐意看电视,315晚会从来不把“电视剧”和“电影”当成靶子——明明都是骗人的东西,把“假”当成“真”的。有人因为卖假药进监狱枪毙,钱唐为什么能被西中请回来做演讲?
我由衷地说:“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钱唐声音里轻微的讽刺又加重了,“羡慕我什么?没有家长管?不需要考试?可以晚回家?能随便喝酒?很自由?”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感觉到钱唐的态度有些不正常。他醉了,估计被北风一吹,得更醉了。不然他平时可没那么多废话。我不由恶意地上下摇动小烟花,看钱唐锃亮的镜片开始反光,黑暗中阴险又可笑。
钱唐罕见的不依不饶,他追问:“李春风,说说你羡慕我什么。”
我懒得理他。羡慕钱唐吗?是的,钱唐现在是比我有钱,也比我自由。但我其实也谈不上羡慕。毕竟他现在有的那些东西,我长大后肯定也会有。而那些埋在我内心深处的愿望,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必要。
于是我开始瞎编。“就是……就是羡慕你是编剧啊!能把假的东西都写成真的。对了,你刚才不是让我许愿吗?我希望你以我为主角写个剧本!”
钱唐却像完全失去兴趣。“这就是你的愿望?让你许个现实点的愿望。”
“你动动笔不得了。”
钱唐明明白白的挖苦我:“我写的东西很贵,特长生,你出不起。”
我恼羞成怒,一时就拿他说的话堵回去:“贵有什么用,他妈的,你写的东西还不都是阿堵物。”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钱唐什么,他望我一眼,没话了。
我好声好气的劝他:“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就写一部以我当主角的剧本呗!把我写的好一点,高端大气上档次点,懂吗?
他也陪我乱扯:“比如说考试第一,比赛全赢。”
“对对对,这些你全部都要替我实现!还有,不要用我的真实名字当主角名!我不要再叫李春风了!”
钱唐顺手给自己拿了一根小烟火,用打火机点了几次才点燃:“就算我写了,没人愿意看它,也没人愿意买这种东西的版权。我剧本里的你,根本不是真实的你——”
我脱口而出:“所以我才想让你来写我!”
十五年来的愿望,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一直很羡慕钱唐的真实原因。
“钱唐,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写我的剧本……”
“什么?”
“我说,以我为主角的剧本——”
零点了。爆竹声简直震耳欲聋,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看到钱唐的嘴型动着。我朝他大喊,他还是听不见,我不得不用尽所有力气朝他吼:“钱唐!你要是写我的剧本,绝对要——”
钱唐注视着我在原地跳来跳去。各种烟火飞到他的头顶,风把我好不容易回暖的脸重新吹僵了。黑夜里,我想到了已经给哥哥烧掉的无数纸钱,爸爸失望的眼神。“在你的剧本里,要把我写成男生!!我真的很想当男生!!!可不可以让我当一回男生,就算是假的也好。”
话最后应该成了喃喃自语。就像比赛过后失去所有力气,也不管钱唐听没听到,我颓然地把脸埋到膝盖里。过了会周围亮起来,我抬头发现钱唐抬高手里快要熄灭的花火,正无声查看我的表情。
那线香花火最后的光亮,直直射进我的眼睛里,突然暗淡下去。
我回过神来立刻觉得脸红,忍不住眯起眼睛:“妈的,你是想闪瞎我吗?”
钱唐扳起我的脸,似乎想确认我哭了没有。就在我皱眉想反手击开他的时候,他缓慢地一用力,把我拉向他。
我惊慌失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酒气越来越重。
“喂,我说你——”
十六岁这年的第一天,我丢了自己的初吻。
钱唐那据说很难得又很贵的玳瑁眼镜,也被我一拳打在地上,再踩得粉碎。它的尸体至今还在他家书房最下面的柜子里。
☆、玖,是纠正的玖
我把元旦当做一个噩梦。但噩梦也会过去,马上就进行更噩梦般的期末复习。
老师发卷子就跟月末的手机流量似的,蹭蹭蹭不眨眼,上课都不敢走神。西中的空手道兴趣小组已经建立,我在完全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当了团长。班主任找我谈了几次话,其中两次是让我对语文多上点心,剩下的几次是因为我值日忘记关窗户,第二天教室里落了一层灰。他说这对他嗓子不太好。
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小破事。比如说,我买了新的双头荧光彩笔,挺好用,我一口气又买了三十根;新买的自行车我骑了几次,结果全城下雪路面结冰,我就开始坐公交了;再还有,羚羊学霸在元旦期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剪了头,洗剪吹后的他一举成为我们班的新任班草。
这几天班里女生都在讨论这事,我也很感兴趣地回头。等细细打量完学霸后转过来,看到叶青的眼睛正落在我桌面上的《古诗选登》上。
叶青收回视线,平淡无奇说:“李春风,今天放学后我陪你做值日,然后顺路送你回家。”
我赶紧把书收到桌斗里:“谢谢。但为什么啊?”
“我正好要去找钱先生。”叶青望着我,“他和你不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我帮老师抄过一次花名单,记得你家地址也是那个小区。”
……能当演员的人,应该有潜力当总统,或者做演员的应该都是很可怕的人。叶青细致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挺慎得慌,我得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
“太多了。”叶青在车上肯定地告诉我,“还记得开学典礼吗?你跟个哪吒一样。”
我让她别逗。像我这样的,搁西中就是百分百原装正常人。重点高中其实是“未成年人奇葩圈养地”。像我们隔壁实验班有个胡大仙人,入学成绩比我们学霸都高五十六分。之所以没让他当智的代表,是因为他每天早晨上课前都要完整地打一套太极拳,才肯落座上课。全班同学都陪着行注目礼,校长跟他谈话都没用。我个人认为就应该不给他椅子坐,这样就能长教训了。
叶青不属于西中的奇葩。但她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个高中生,她更像钱唐那圈子里的人。
我又是半个月没见到钱唐。一方面原因是我和他都比较忙,另一方面我每天早上都跟做贼似得溜出小区侧门,生怕碰到他。想想挺窝囊的,又不是我偷亲的钱唐,躲他干嘛?我还未成年少女,他当时又喝了酒,发生那种事情完全绝对板逼都是他的错。
小时候我妈特喜欢给我晚安吻,但她亲完后我一般偷偷摸摸拿被子擦五分钟。被抓包一次后,我妈就再也不亲我。因此那天晚上,钱唐突然附身过来,我得愣了足足有十年——或者说足足十秒,才从“我靠啊”、“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呢”、“他没疯吧”这些情绪中反应过来,狠狠地给钱唐脸上兜了一拳,慌不择路地跑掉。
叶青突然在我旁边问:“你表情怎么这么痛苦啊?”她捏捏我的脸,笑了,“李春风,你就像个小男生,超可爱。”
我没好气瞪她一眼。安全起见,我在小区门口就挣扎的下车。反正姑奶奶不想去钱唐出没的地方,那家伙的人品和脑子肯定都有问题。我这种类型他都能下嘴,要不是因为我不懂法律,就告他非礼未成年。
没想到叶青第二天上课,神色古怪地递给我一大包精装的巧克力。
“是钱先生让我带给你的。”她比我还好奇,追问我,“你俩很熟对不对?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绷着脸推开她,把巧克力分给全班同学吃了。到最后一颗时,我发现盒子下面夹着封信,我假装不在意地塞到校服袖子里。捏了一节课后跑去厕所看,心蹦蹦地跳。
钱唐居然给我写信!但他会给我写什么呢?应该是“对不起,请不要告发我”,“饶了我”,最不济也该写着“那天我喝醉了”吧。我尽量镇定地拆开信封(得拆了五分钟),却发现里面就仅仅一张厚纸,纸上钱唐用黑笔写着“这是你喜欢吃的白巧克力”。
然后呢?然后没了。
我翻来覆去的看,在镜子前足足想了五分钟,勉强摸清其中的逻辑。因为:元旦那天我在钱唐家挑了白巧克力吃。所以:他现在把“家里剩下的白巧克力都送给我”当做道歉的礼物。
操他妈!这人又忘记吃药了吧?不然怎么就跟电视剧演的一样傻逼!当自己的生活是戏呢?上次就塞给我一袋苹果,这次又想塞给我巧克力?我把那信撕得粉碎,再扔到垃圾桶里,冷着脸洗手。
旁边突然有人伸手,颤颤悠悠又坚定的帮我把没关紧的水龙头拧上。
抬头一看居然是我们班的学霸。对方看到我的脸色后,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你新头型不错的。”我朝他点点头,准备走出去。
“……喂,李春风。”羚羊学霸叫住我,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便秘。然后在我的目光下,指指门上标识,“这里是男厕所,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抬头看了眼,然后很镇定穿过门口一大帮围观的男生,他们都肃穆地看着我,再然后,我撒丫子就跑了,身后一片哄笑声。我发誓,绝对不原谅钱唐,绝不,绝不!
放寒假前,我的精神一直比较蔫,喝什么鸡汤都没用。我爸元旦后第二天又飞走了。他总是出差,经常见不到他我也习惯了。我妈上回的体验结果不太好,开始静养着,一天到晚也和我说不了几句话。寒假的空手道道馆不开门,教练带着全家去了日本玩。我穷极无聊,索性替自己报了个补习班。但只能打发上午的时间,我在晚上倍感人生寂寞。而这股寂寞都督促我把寒假作业写的差不多了——当然,语文作业一点都没动,我还没寂寞到练字的地步。
“妈妈,咱们家养只狗吧。”我趁着我妈气色好,悄悄溜进她的卧室问她。
我妈笑眯眯地说:“好啊,你从小就喜欢动物,家里养只小点的狗也好。”
呃……嗯……唉……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小狗,我喜欢像我一样有智慧的大型犬。但听妈妈松口说能养狗,我已经很开心。“小狗也凑合,我明天就订一只好不好?”
我妈听了后顿顿,一脸为难地说:“我这里没问题,但你要不要先跟你爸商量一下?”
又来这招,真烦。我妈和我爸总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我妈身体不好,家里的事基本就我爸做主。我爸这人特讨厌那些小动物。他只喜欢人类,还只喜欢男人,我估计我爸唯一喜欢的女的可能就是我妈了。从小到大,我爸扔过我偷偷养在屋子里的蚕宝宝,小鸭子,小鸡,小兔子,蚯蚓、金鱼和蟑螂。我妈则负责在我爸扔完我东西后安慰我。
刚开始我简直恨死了,首次想到离家出走。但不巧第二天发高烧打点滴,医院里把我妈心疼得够呛。我爸赶过来后情况立刻变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最讨厌小孩瞎闹,还让我写检讨。这么折腾两次后,我也就放弃走求可怜的路线。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慢慢学乖,慢慢不再怕任何东西——我开始习惯直接动手打人(还在日本的教练知道这句话后,一定想哭)。
从我妈屋子出来,我百无聊赖,坐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深夜NBA的中场比赛间隙,电台孜孜不倦地放广告。上面拍全家人和宠物狗坐在一辆车里,翻山越野去野营。我盯着那幅画面里没牙的小婴儿,突然间感到上帝弹了我脑门一下:养不成狗没关系,我可以养个孩子啊!
八岁之前,我坚定认为自己身上缺个特重要的东西没能长出来(后来钱唐告诉我是脑子,真谢谢他),频繁地洗下半身。八岁之后,要不是我总乱花钱买吃的,睾X丸手术都已经能无痛修复三次。再后来我上了生理课,从科学那里知道性别的真相,那几秒的感觉极其挫败。幸亏班主任补充说女生有一点很伟大,就是女生有生育能力,我这才慢慢罢休。
是的,我一直想生个小孩。因为初中学习比较累,空手道又耗费了我大量时间,这事就慢慢忘了。但现在,这想法又出现在我脑海里。
☆、9。2
寒假在家窝得久,我想生孩子这事终于到达有点发疯的境界。
腊月二十八,我妈让我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鲜肉馅,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婴儿食品区。婴儿吃的东西看起来很美貌,连名气也起得好。都是什么果泥肉酱婴儿酱油奶粉之类。
我思考着自己的孩子绝不会这么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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