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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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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寂沉吟片刻,说:“J人应该已经在中国了。”
  话音落地,丁琦似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他,低声,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不安:“坏了。那份儿从你爸手里被抢走的航母系统硬盘,会不会已经……”
  “所以我才说,事情耽误不得,必须尽快做一个了结。”沈寂眉眼之间尽是凉色,说道。
  丁琦琢磨着,忽然眼睛一亮,盯着沈寂语速飞快压低嗓子说:“现在于小蝶已经松了口,交代了梅凤年是那么多案子的背后主谋,不如我派人把人抓回来,再问清楚硬盘的下落。”
  “梅凤年一不是间谍二没向海外组织卖情报,你国安局用什么理由去抓人?”沈寂语气冰冷,“就算真的要抓人,也只能让老易他们动手。但是公安机关又用什么理由?故意伤人罪?危害共安全罪?凭什么?没有其它证据,就凭一个恐怖分子的一面之词?梅凤年老奸巨猾,知道于小蝶落网,肯定早就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退一万步,你如果真的贸然行动抓捕梅凤年,也只是打草惊蛇,只要他坚决否认自己和军车被袭一案有关,你就永远也找不到那份硬盘,也抓不住吉拉尼。”
  他说这话时,嗓音低沉字字有力,每个音符都如一记闷棍打在丁琦脑门儿上。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瞬间,整个羊肉馆子陷入一片死静。
  好一会儿。
  丁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闭眼咬咬牙,狠狠一脚踹在了桌腿上。老旧的木头桌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吱嘎的响。
  刚好就是这时候,老大爷端着满满当当的一锅羊肉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呵呵说:“好吃的来了!不好意思,久等了啊两位!”
  哐啷一声,羊肉汤上桌。老大爷弯腰替两个男人把火炉子点燃,笑着抬手比比,“能吃了,吃,吃!”
  沈寂脸色冷静如初。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微侧目,瞥了眼处于情绪有些失控、整个人濒临暴怒边缘的某一流特工警察。
  丁琦后槽牙咬得咯吱响,闭眼缓了缓,足足过了五秒钟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拿起筷子,却像是没了胃口,半天也不往锅里伸。
  老大爷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上完菜就回厨房忙活自己的。
  沈寂拿筷子捞起一片羊肉,放进碗里,垂着眸,冷冷淡淡地说:“吃饭。”
  丁琦看他一眼,见对面这爷肉照吃茶照喝,从善如流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默了默,也夹起一块羊杂裹了酱,塞嘴里,嚼完咽下后又说:“要是于小蝶知道军车被袭的事儿还好,她要是不知道,可就真难办了。”
  沈寂淡嗤一声,视线冷淡抬高扫他一眼,挑挑眉,语气听着平静又随意,“如果你是梅凤年,你袭个军车抢个绝密军事资料,会他妈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丁琦被硬生生一噎,“……应该,不会。”
  沈寂凉凉瞧着他,一副父爱如山对智障儿子不离不弃的眼神。
  “操。”丁琦气得低骂出声,“老子最讨厌这种滋味儿,知道是谁干的,偏偏拿不出任何证据,太无力了。”
  沈寂夹菜吃饭,没再搭腔。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会儿。
  忽的,丁琦听见对面冷不丁传来一句话,道:“我明天回亚城。”
  “……”丁琦微怔,抬起头来,“你跟这边出差的单位打过招呼了?任务搞完了?”
  “我的内容差不多了,其它不归我管。”沈寂语气淡淡的,眼也不抬,“亚城才是我的地儿,熟门熟路,办起事来也方便。”
  丁琦静默几秒,道:“亚城可是梅家的大本营。如果梅凤年真的和吉拉尼勾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毕竟你才是吉拉尼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回了亚城,肯定比你待在云城危险。”
  沈寂没搭腔。
  丁琦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可你一走,我家小嫂子怎么办,你不是要贴身保护人家么?”
  沈寂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还是不语。
  丁琦反应过来什么,愣住,压低了嗓子:“卧槽,你准备把温舒唯也带亚城去?住你们单位?”
  沈寂垂着眸随口回:“不是有家属院儿么。”
  丁琦忽然发出一阵猪叫:“啊啊啊啊!”
  沈寂:“……”
  沈寂撩起眼皮看对面:?
  “开什么玩笑!万年老光棍儿海上利剑终于脱单,还他妈把大嫂带回去见兄弟了!我告诉你,等你把嫂子带回海军陆战队营区的时候,那帮小子肯定是这么个反应,没准儿尖叫声比我刚才的音量还要激昂个八度。”丁琦朝他微微一笑,很端庄沉稳地回答:“我这不提前让你感受一下那种欢天喜地过大年的喜庆氛围么。”
  说完,丁琦十分应景地拍拍手,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桌子对面,沈寂瞅着他,面无表情,冷冽散漫的目光波澜不惊。就像在看个二傻子。
  连散在空气里的羊肉汤味儿都染上了一丝尴尬。
  这边厢,丁琦笑了几秒钟之后,掩饰什么般往嘴里塞了口羊肉,边嚼边嘀咕着小声说:“刚才气氛那么凝重,我这不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氛围么。没情调。”
  沈寂收回视线继续吃他的饭。
  丁琦静默了会儿,面上的戏谑之色褪去,又道:“老沈,你和嫂子这一去亚城,日子恐怕更不太平。”
  沈寂微侧目,看向小店大门外的灿烂阳光和繁华街景,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老易他们那边审讯情况怎么样了。”丁琦自言自语似的说,“一个于小蝶,牵出了这么多事……还有那个一直在暗处帮衬咱们的伙计,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说着,他失笑摇摇头,“说起来,真是有好些年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案子了。”
  “有意思?”
  “怎么。”
  “有空在这儿哔哔,不如多吃几碗饭攒力气干活。”沈寂看他一眼,手指慢条斯理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于小蝶这事儿还没完。”
  丁琦狐疑地皱眉:“你咋知道?”
  沈寂淡声:“有老婆男人的直觉。”
  丁琦:“……”
  不是。
  你他妈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了?知道你有老婆了,知道你有媳妇儿了,知道你有小宝贝儿了,用得着千方百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给老子喂狗粮么?
  操!
  *
  丛云区公安局审讯室。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老易和小崔警官一左一右坐在白色长形桌的侧边,前者面无表情,从头到尾都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强调,后者则拿着笔认认真真在笔录本上记录着。
  两人对面,于小蝶点点头,表情非常的淡漠平静,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对。”
  “你说,每次袭击行动都是梅凤年授意给你。”老易沉声,“你们通常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于小蝶回答:“梅老非常谨慎,每次联系我,都是用的网络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没有通话记录,没有任何痕迹。”
  老易从小崔警官手里接过笔录本,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忽的,他翻笔录本的动作微顿住,倒回去之前一页。抬头看于小蝶,说道:“你说自己2015年到2017年之间,一直待在淮城的一家福利院,第一次被人收养,是一对年轻夫妻,后来这对夫妻家里失火不幸遇难,那之后呢,梅凤年就派人找到了你?”
  于小蝶眼底平静无波,点点头,“嗯。”
  “樊正天都已经死了,他找你做什么?”老易皱眉问。
  于小蝶回答:“樊正天为了把我培养成樊家最好的杀手,几乎倾尽所有心血。梅凤年一直很欣赏我的身手,他派人找到我,是想我继续替他卖命。”
  老易:“这几年你住在哪里?”
  “警官先生。”于小蝶抬眸看他,弯弯唇,很平静地笑了,“你在刑侦大队重案组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职业杀手,不可能长期在某个地方定居。狡兔三窟这个成语,你应该听过吧。”
  “这么多年,你一直利用自己患有侏儒症的外貌伪装成小孩儿,瞒天过海。”老易说,“无论是买房、租房,还是住酒店,都肯定要有一个成年人陪同。我要知道的是,是谁一直在你身边为你掩饰身份?”
  闻言,于小蝶顿都没顿便答道:“我一个人生活。必要时刻,我会花钱请人替我应付那些麻烦。”
  “每次行动也是一个人?”
  “梅凤年手底下养了很多杀手和雇佣兵,重要行动,他都会派人来帮我。”
  “……”
  老易眯了眯眼睛,静片刻,倾身往于小蝶靠近些许,压低嗓子说:“于小蝶,我告诉你,抛开你跟着樊正天那些年犯的事儿不提,光是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我们就完全可以把你从‘犯罪分子’定性为严重危害社会安全的‘恐怖分子’。你身上重罪无数,只有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隐瞒,不欺骗,协助我们把所有事情查清楚,才有可能获得将功补过的机会,争取从轻处罚。”
  出乎老易的意料,在听完他的话后,于小蝶不仅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还埋下头,低低笑出了声来,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
  小崔也是一愣,转过头,茫然又震惊地看了眼自家师傅。
  老易唇紧抿,脸色不太好看,没说话。
  于小蝶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她看着老易,讥讽地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条子。你问那些炸弹是不是我放的,我承认了,受谁指使,我也告诉你了。你还想在我这儿挖什么?觉得我有同伙,想把你们眼中所有‘坏人’一网打尽?你们可真正义啊。”
  小崔被这个女人嚣张嘲讽的态度激怒,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她愤愤道:“我看你简直没得救了!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到今天都没点儿悔意!我们当然正义,你和你的同伙丧尽天良,我们当然要刨根问底,就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于小蝶轻轻抬眉,“在你们眼里,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小崔和老易没料到她会忽然有这么一问,都怔了下,没出声。
  “我七岁那年得了病,被我的亲爸妈卖给了一个老光棍儿,我爸指着那个跟我爷爷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让我喊他爸,告诉我,小蝶要跟着新爸去新家了,去学手艺,去过好日子了。”于小蝶笑着说,“当天晚上,我的新爸爸就强奸了我。”
  老易一震。
  小崔也直接懵了。
  于小蝶面容本就稚气可爱,嘴角弯弯的样子,那样天真烂漫充满童真。用甜软稚嫩的嗓音描述自己肮脏不堪的过去,听得人毛骨悚然,“新爸白天在村子里表演口技,赚钱,晚上就回来喝酒,变着法儿地折磨我,糟蹋我。这种噩梦一样的日子,我从七岁过到了十六岁。九年的时间啊,我每天都盼着他死。”
  于小蝶说着,双眸忽然充血,望向面前的两名警察,歪了歪脑袋,“我被强奸,被一个老畜生捆在床上虐待的时候,你们这些正义的警察在哪儿?”
  老易和小崔一时失语,都没有答话。
  “一个连畜生都比不上的人,过得好好的,是村里村外出了名的口技人,被大家尊敬;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的我,只能被关在那个臭烘烘的瓦房里,生不如死。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世道,从来不是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于小蝶说,“所以,我趁他不注意,把他从山上推了下去,砰。哈哈。”
  老易静了静,说:“你悲惨的遭遇让人惋惜同情。但是于小蝶,这不是你犯罪的借口。”
  “你误会了,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自己开脱什么,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于小蝶低笑,眼中满是对世界的憎恶和鄙夷,“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些‘正义的警察’,别一副正气凛然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人,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就能称之为‘好人’,也不是做了一件坏事就要变成‘坏人’。”
  审讯室里静了静。
  须臾,老易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同伙?”
  于小蝶摇摇头。
  见此情形,老易也知道她是铁了心不会说实话,静默几秒,又道:“最后一个问题。上个月,有一辆军车遇袭,遗失了一份重要文件,这件事你知道么?”
  于小蝶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易还想说话,忽的,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易警官狐疑,看小崔一眼,示意他去开门。小崔放下笔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一看,见门外是重案组的另一名年轻男同事。
  小崔压低声,“咋了?师傅还在忙。”
  男警官面色有些难看,视线越过小崔警官往里张望,看见老易后,招了招手。
  老易起身出来了。
  “什么事?”
  “易叔。”男警官眉头皱得紧紧的,低声说,“刚才来了几个人,自称是启康精神病疗养院的医生,说于小蝶是他们的病人,已经患病三年,几个月前偷跑了出来……”
  老易破口骂道:“瞎他妈鬼扯!”
  男警官把手上那份用牛皮文件袋装着的东西给老易递过去,道,“这是院方提供的精神病鉴定书、于小蝶的病历资料,和这三年期间她在精神病院的所有治疗项目以及用药清单。”
  老易接过,拆开袋子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鉴定书上赫然写着“严重精神分裂症”几个字。他瞬间脸色大变。
  老易咬咬牙,“操蛋!”
  小崔上前几步,低头看了眼老易手上的精神鉴定书,也有些慌了,道:“师傅,于小蝶如果真的有精神病,那她说的所有话不就……”
  没等小崔说完,老易视线便回到男警官脸上,道:“那些医生怎么说?”
  男警官答道:“他们说于小蝶的精神分裂非常严重,随时可能自残或者伤害他人,建议先让于小蝶保外就医。”
  老易沉思数秒钟,把牛皮文件袋扔回男警官怀里,沉声说:“这件事不对劲。听着,打发那些医生离开,就说目前于小蝶精神状况稳定,我们之后会请专人对她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形成意见书。绝对不能让他们接近于小蝶。”
  “明白。”男警官转身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崔目送男警官的背影,顿了下,说:“师傅,现在怎么办?”
  “不管于小蝶有病没病,都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她 。”老易神色冷肃,“沈队和丁琦千辛万苦才抓回来的人,可不能在咱们手上出闪失。”
  “是!”
  *
  今天杂志社破天荒地不算忙,温舒唯上午被梁主编叫进主编室说了件事,下午的时候一会儿写写稿子摸摸鱼,一会儿托着下巴望着落地窗外傻笑,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完。傍晚时分,同事们都准点儿打卡下班。一个女记者平时和温舒唯关系不错,打卡时回头看了眼,笑着喊她:“唯唯,还不走啊?”
  温舒唯笑眯眯地摆手,“你先走吧,我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女同事故意一副酸溜溜的语气,“哎呀,恋爱中的女人,可真幸福。”
  温舒唯但笑不语。
  女同事又跟她闲聊了两句,转身走了。
  杂志社六点整下班,到六点半的时候,整个单位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温舒唯趴在位子上百无聊赖地玩儿手机,下巴垫桌子上,脑袋倒过来,倒过去,心中无数次升起给沈寂打电话的冲动,又无数次忍住。
  最近那么多事情堆一块儿,他肯定都忙死了。
  这么晚了还没来接她,估计在加班?
  啊,太辛苦了,好可怜哦……
  温舒唯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快七点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忽的响起。
  她正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吓一跳,赶紧抓起手机瞧屏幕。看清来电显示后,顿都不顿地便接起来,语气兴冲冲的:“喂,你到楼下了吗?”
  听筒里的嗓音低沉好听,懒洋洋地“嗯”了声。
  “好的!我马上出现!”她霎时像打鸡血,一身疲惫一扫而光,火速抓起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杂志社大门,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
  几分钟后,温舒唯果然在写字楼一层的大厅休息区看见了一道熟悉人影。
  男人还是早上送她上班时的那身造型,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正低头看手机,眉目冷峻,面容英俊,身着海蓝色海军常服,整个人的坐姿笔挺周正得就像一副油画。
  这会儿已经错开了下班晚高峰,整个一层大厅空空的,人很少,只有服务台还坐着两个身着制服的漂亮小姐姐。
  温舒唯走进大厅时,刚好看见一个制服小姐给沈寂端过去一杯咖啡。完后也没跟他说话,很快便端庄淑女地退回来。
  啧啧。
  看着小姐姐娇羞微红的双颊,温舒唯不由在心里摇头感叹,什么叫招蜂引碟的最高境界?要电话搭讪什么的都弱爆了,真正的美男,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个手机,都能把漂亮女孩儿勾得心儿砰砰跳。
  思索着,温舒唯背着包,绕到沙发后头悄悄走过去。站定后,伸出根食指,在沈寂的后脑勺上戳了戳。
  沈寂熄灭手机屏,回过头。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一只手竖起根细细白白的食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嘴角上翘,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弯成两道月牙,眸子晶亮晶亮,看起来就像一个开心的小朋友。
  下一瞬,姑娘望着他,那根细白指头往某个方向一指,非常有礼貌,嗓音也甜甜的,“可以跟我过去一下么?”
  沈寂侧目看了眼。那是大厅旁边的一个过道,墙上画着个“卫生间”标识。
  他视线重新回到她浮着两朵红云的脸蛋儿上,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一挑眉,“好啊。”
  温舒唯脸上的笑意更浓几分,没再说话,背过手往过道方向走去。
  沈寂起身,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
  不多时,一矮一高两道人影保持着小两米的距离,前后离开休息大厅,来到卫生间附近的过道处。
  头顶的筒灯似乎坏了几盏,这个过道明显比别处昏暗许多。
  温舒唯走在前面,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听见那阵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沉稳脚步声,忽的停下。
  “……”她心一颤,也跟着停下,回转身。
  沈寂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身上笔挺的军装常服在光线的映照下颜色微深。他直勾勾地瞧着她,须臾,嘴角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两只胳膊朝她微微神展开,勾了勾手,带着某种亲昵的暗示性。
  温舒唯心跳飞快,嘴角的弧度越绽越大,随即原地起跑,娇小的身子嗖一下整个儿扑进了他怀里,连腿都条件反射般环住了他的腰。
  沈寂有力的手臂稳稳拖住她。
  两个人再次形成树袋熊妈妈抱树袋熊宝宝的经典造型。
  姑娘脸色红得像番茄,小脸深深埋进他颈窝,蹭了蹭,又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她嗓音软软的,有点羞窘又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一见面就那种眼神看我,还把我往没监控没人的地方带。”沈寂亲亲她的小鼻尖,低声,“我能不知道你个小坏蛋想干什么?”
  温舒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说:“没办法。你穿着这身衣服,我当着别人连牵都不敢牵你,要维护你们解放军同志刚正威武的形象嘛。”
  沈寂轻轻在她脸蛋上咬了口,“看不出来啊,我家小军嫂还挺有觉悟。”
  温舒唯抱住他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骄傲兮兮:“我家沈寂同志教导有方!”


第74章 眷(五)
  姑娘整个人吊在沈寂身上,抱着他脖子,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这副嘴角弯弯笑眯了一双杏仁儿眼的小模样,带几分少女的青涩,又带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招人喜欢得要命。
  沈寂直勾勾瞧着她,眸色微深几分,心念一动,直接侧过身,托抱着她就把人给抵在了洗手间外的过道墙上。
  沈寂觉得自己八成儿是让这丫头给下了什么降头。
  多年来滴水不漏的自控力和钢铁意志,在她这儿统统失效,瓦解得渣都不剩。以至于她一颦一笑,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撩拨得他神魂颠倒。
  头顶灯光昏昏暗暗,整体氛围莫名透出一种旖旎暧昧。
  沈寂把怀里的姑娘抵在墙上,一只大掌稳稳拖住她,另一只手勾过她的下巴,微挑高,垂着眸子低头去嗅她的唇。
  清新好闻,带着夏日香草的果香,和一丝甜得有点儿腻人的奶油气。
  沈寂勾了勾嘴角,鼻梁在她柔软红润的唇瓣上碰了碰,嗓音低低的,宠溺微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笑着说:“好香。吃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喝了一杯香草奶盖。”他亲昵的触碰令温舒唯小脸儿滚烫,连耳朵根都烧得红透,大眼睛望着他,眨巴两下,“很香么?”
  “嗯。”沈寂唇往侧面贴,轻轻啃她藏在黑发里的小耳朵,哑声:“香喷喷的。”
  他呼吸故意喷在她耳蜗处,温热又清冽,温舒唯缩着脖子羞涩往旁边躲了躲,捏捏他耳朵,笑容柔婉楚楚,“那家奶茶店是新开的,我第一次叫那儿的外卖,味道很不错。等下我们回去的时候会经过,我买给你尝呀。”
  沈寂闻言,微微一挑眉,调子懒洋洋的,“想尝还不简单。”
  温舒唯:“?”
  温舒唯神色茫然,一时没明白他言下之意。
  下一瞬,毫无征兆的,沈寂低头,薄唇压上了那两片粉嘟微张的唇瓣儿。
  “……”温舒唯没料到他会忽然亲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呆住。
  沈寂被这丫头傻气又可爱的反应撩得心里更痒,唇贴着她的,蜻蜓点水般轻吻几秒,而后开口,嗓音低柔,哑声诱哄似的说:“乖宝贝,舌头伸出来。”
  天哪。
  这里是她们单位楼下啊,万一突然有人过来看见怎么办……
  温舒唯心跳噗通,两只手掌汗涔涔的,又羞又紧张,心里却甜得快溢出蜜来。顿了顿,弯弯唇,乖乖照做。
  粉色的小舌头从姑娘嘴里伸出来,害羞胆怯,只露出小片尖尖角。
  沈寂眸色深不见底,轻轻滚了下吼,舌轻轻扫过她的。
  短短零点几秒的轻触。
  下一瞬,温舒唯便忙慌慌地把舌头缩回去了,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快要烧成灰。
  沈寂抱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哄小朋友似的轻拍几下,亲亲她的额头,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这不就尝到了。味道不错。”
  温舒唯小声啐:“胡扯,我明明喝完奶茶好久了。”
  沈寂笑,“你比奶茶甜。”
  “……”温舒唯一怔,回神后头发丝儿都快着了,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下一刻,沈寂低头亲了口她的脸蛋儿,大掌在她脑袋上宠溺地揉了把,捏捏她脸,低声说:“这位小军嫂,请问你在我身上赖够没有?”
  怀里的小家伙听见这话,两只抱住他脖子的胳膊无意识缠得更紧,死死抱住,跟只小八爪鱼似的。坚定地摇了摇脑袋。
  这反应有点儿出乎沈寂意料。
  他垂眸瞧着那颗毛茸茸黑乎乎的脑袋顶,一侧眉峰高高挑起,眼里浮出一丝充满兴味的光。
  差不多过了三秒钟,“小八爪鱼”终于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嘀嘀咕咕地说了句什么,嗓音嗡哝含混,像是有点儿羞窘,又像是有点儿委屈。
  她音量太小,沈寂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能侧耳往她贴近些,“你说什么?”
  “我说,”温舒唯支支吾吾,一顿,内心天人交战纠结不已,好一会儿才下定极大决心一般,抬起头,亮亮的眸子望着他,接着往下说,义正言辞拔高音量:“我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好不容易见到了,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沈寂微微一怔,没出声。
  周围静了静。
  “你应该……很难体会我的感受吧。或许,还会觉得我有点儿娇气,有点儿矫情。”姑娘继续说着,垂眸,忽然笑了下,语气里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毕竟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注意力肯定都在正事上。”
  沈寂唇微抿,还是没说话。
  温舒唯忽然想起什么,飞快补充:“g,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说这个,绝对没有一丁点怨言,你投身国防建设,我十二万分支持!”她竖起一根小拇指,举到他眼皮底下,比划出微小距离,音量又低了点儿,语调很认真:“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理解一下我的‘娇气’和‘矫情’。”
  话音落地,昏暗过道忽的一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空间仿佛被摁下暂停键,空气陷入凝固。
  说完内心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温舒唯再次深呼吸,随后仰着脖子看向眼前这个军装笔挺的男人,直视对方锐利如鹰的双眼,没有丝毫躲闪。
  沈寂也垂着眸,直勾勾地瞧着她,瞳色沉沉,深不见底。他明显察觉身体里涌起一阵强烈列的冲动。
  片刻,
  沈寂勾起她的下巴,贴近她,语气随意懒散漫不经心,嗓音却低得危险,尾音自然而然地拖长,“小温同志,可以啊。”
  他说这话时,薄润的唇几乎紧贴着她嘴角,呼出的气息清冽,带着极淡极淡的烟草味,与她的呼吸相交融。带着撩拨又诱惑的味道。
  “自从跟我告了白,撩汉的本事日进千里。”沈寂压低了嗓,挑挑眉,“现在都到‘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勾得老子想把你扒光给上了’的境界了?”
  温舒唯:“……”
  温舒唯:“?”
  温舒唯被沈大爷这段复杂的复合句式弄得有点儿晕乎,对这番话进行拆分解读,仔细思考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位大佬他究竟想表达个什么。
  然后,温舒唯脸上的温度再次直线飙升,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她话音出口,沈寂手指便已钳住她下巴,固定住,舌尖扫荡探入她口中,赏来一个深吻。
  一个狂风暴雨风卷残云般的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沈寂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温舒唯唇瓣儿红艳艳的,微肿,脑子也由于缺氧而有些晕沉迷糊,侧过头,红云密布的脸颊软软枕在他肩膀上。小口吸气,呼气,平复呼吸。整个人有些呆呆的。
  沈寂抱着她,唇印在她太阳穴的位置,忽然一勾嘴角,很淡地笑了,轻声:“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矫情’和‘娇气’。”
  闻言,温舒唯忽的一愣。
  “我喜欢你说一整天都在想我,我喜欢你抱着我舍不得撒手。”沈寂说这话时,眼底漫着温柔的笑意,“我揣在心尖尖上十几年的姑娘,终于也把我当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温舒唯无意识地咬住唇瓣,眼眶微热,没有出声打断。
  “于小蝶的落网不是事情的结束,甚至可以说,一切才刚刚开了个头。”沈寂语气很冷静,“我今天确实忙了一整天,没消停过,在单位手机得放保密柜,没腾出时间联系你。”
  温舒唯点头,笑笑,“工作需要,我理解。”
  “但我几乎随时都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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