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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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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戴上手套开始吃饭。
温舒唯拿起一张面皮,正夹着一块烤鸭蘸酱,面前的小碗里便多出来一个裹好的烤鸭卷。面皮子鼓鼓囊囊,看得出给她包了很多肉,很实在。
她抬眸。
沈寂坐在对面拿筷子夹菜吃饭,眸低着,惹眼招摇的俊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他的身形很高大,两条大长腿无法妥善安置在桌子下面,只好大马金刀地敞着,腰背微弓,坐姿很随意。
“……谢谢。”
话说完,温舒唯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从今天见面到现在,她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回对他说谢谢。她与沈寂,除了一些寒暄客套话,似乎没有别的可聊。
如是一琢磨,温舒唯意识到自己必须找点话题了。她边咬着烤鸭卷边思考少倾,而后忽然出声,随口道:“你难得休次假,回来了就好好陪陪父母和女朋友吧。他们常年累月见不到你人,肯定很想你。”
话音落地,沈寂那头的动作突的顿了下。
他掀高眼皮看过来,抬眸这个动作,令他额头引出了几道很浅的纹路。他看了她几秒钟,说:“我单身。”
温舒唯:“……”
上次参加婚宴,是谁在那儿夸他女朋友漂亮来着?她听错了?
沈寂接着说:“我在云城这边没亲戚,孤家寡人一个。”
温舒唯:“……”
短短零点几秒之间,温舒唯脑子里翻江倒海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哦……那你就多和朋友们聚聚吧,多开几个同学会啊之类的。”
这句话说完,又没聊的了。
温舒唯这厢很尴尬,抓耳挠腮想着还能跟这位解放军同志聊些啥。国防?军事?无人机?但她对这些貌似也不太懂……
她只能埋着头默默吃烤鸭。
刚吃完沈寂给她裹的第六个烤鸭卷,店门口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人声。几个社会青年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伙人都喝了酒,一股子酒味儿铺天盖地席卷整个小店。
温舒唯被那股劣质白酒的味道熏得皱起眉,忍不住回头看了那群人一眼。
这伙人看着都三十来岁,一个个长得膀大腰圆又高又壮,有的穿短袖,有的打赤膊,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纹身,这个背上一条龙,那个胸前一头虎,生怕谁不知道他们是干哪行的似的。
看见这伙人,老板的表情瞬间不太好看,但还是强颜欢笑地迎上去,说:“几位随便坐,吃点什么?”
其中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壮汉醉醺醺不耐烦地说:“抱五箱啤酒,要冰的。赶紧。”
店老板为难,“大哥,我这店小,总共就只有两箱啤酒,要不您等等,我去旁边的超市给您买?”
“我等你麻痹。”壮汉一下火了,骂道,“老子来你这儿吃饭是给你脸,一个开饭馆的不卖酒,你开个几把馆子!”
店老板本来还挺客气,一听这话,也拉下脸,“你怎么说话呢?”
“老子就这么说话!”壮汉动手就推了中年老板一把,恶狠狠道:“咋的,生意不想做了?”
和壮汉一伙的几个醉汉见状哈哈大笑,一个个四仰八叉瘫坐在椅子上,看戏似的。其他桌的几个客人怕惹事,哪儿敢再坐着吃饭,连忙扫了微信转完钱就从边儿上走了。
没过多久,整个烤鸭店就只剩下那桌社会醉汉,和彩票请客二人组。
温舒唯想替店老板说什么,迟疑几次都强忍住。
她心里其实也怕。
她本就不是会为人强出头的性格,之前在网红节现场,她敢帮那个小新人说话,是知道姚杏儿当着那么多人不敢动什么真格。但这伙人不同,混社会的一群牛鬼蛇神,杀人放火什么不敢做,动辄就会惹火烧身。
温舒唯头皮发麻,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转过脑袋一看,对面的沈寂刚往嘴里放了一筷子鸭肉片,吃完,又给她包了个烤鸭卷递过来。
温舒唯:“……”
温舒唯都快给这位大爷跪了。她默了默,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嗓子道:“你是没看见吗?”
沈寂撩起眼皮,“什么。”
“那群人啊。”温舒唯眼风不停往身后瞟,紧张不已。
沈寂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先吃饭。”
“我现在吃不下去。”温舒唯想翻白眼,身处如此剑拔弩张危机四伏的气氛中,她还能吃得下去才怪。
“是么?”
“对啊。”
“好。”沈寂脸色很冷静,点点头,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温舒唯:“?”
就在温舒唯试图参透那个高深莫测的“好”背后有何深层含义时,她看见沈寂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把擦完嘴的纸巾拧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慢吞吞且表情寡淡地揉了揉后颈,扭了下脖子,然后就朝那一桌社会哥走了过去。
这一边。
店老板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哪里遇到过这种蛮不讲理的恶棍,怒斥道:“给我滚,我不做你们生意!”
壮汉啐了口,“再横一个?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破店?”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一下着急了,扭头看躲在厨房里的中年女人,低声说:“快报警。”
老板娘吓得六神无主,听完才连忙拿起手机拨110。
几个壮汉才从一场饭局下来,酒劲儿上头找不到新乐子,正玩儿得兴起,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冷清清懒洋洋,听不出太多情绪,“几位。”
几个男人回过头。
“要么滚,要么跟我出去。”沈寂挑了挑下巴,给予出充分的尊重和选择权,“选一个。”
几个社会青年:“……”
那个两百斤的壮汉一下都给弄懵了,“你他妈说啥?”
沈寂淡声:“没看见么,人姑娘还在吃饭。”
*
几个醉汉先是一愣,紧接着被气得笑了出来。对方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无波无澜,压根不拿他们当回事儿。
两百斤撸了撸光秃秃的脑门儿,一伸手,把店老板给推到了一边儿,径直走到了沈寂面前。
“我他妈还第一次遇见敢管我闲事的。”他笑了下,往前几步贴沈寂更近,“小子,劝你带着你的马子赶紧滚,否则老子……”
两百斤说着,抬手就想去拍沈寂的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人一愣,根本都没看清那男人是如何动作,等回神时那个两百斤壮汉就已经捂着胳膊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痛得脸色发白哎哟连天。
其余几个醉汉见状,酒一下醒了大半,狠狠咬牙,一窝蜂全扑了上去……
温舒唯不忍心看,别过头默默遮住了眼睛。她实在不知道这群人是哪儿来的勇气跟一个特种兵头子动手。
数分钟后,一帮子恶棍倒了一地,捂肚子的捂肚子,抱胳膊的抱胳膊,一个个摊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店老板夫妇完全看傻了,呆呆地站在旁边回不过神。
某大佬随手从就近的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手,拿出手机,抬起眼皮看边儿上的老板,“多少钱?”
老板:“……”
老板机械化地回答:“320块。”
沈寂转了钱。
须臾,伴随着店内那阵“支付宝到账,三百二十元”的机器人女声,和远远传来的嘀嘀警笛声,温舒唯跟在沈寂身后离开了烤鸭店。
夜已深,晚风凉飕飕,老街区这边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
温舒唯跟在沈寂身后,回想起刚刚斯人大战社会帮的画面,有种梦回十七的错觉。她忍不住赞扬:“沈队,你真的太厉害了!”
沈寂:“过奖。”
“不过你这一出手,是不是也太狠了啊……估计那帮人全都得躺医院。”温舒唯说。
沈寂平静:“算轻了。”
温舒唯:?
沈寂很平静:“不然那儿就是一地死人。”
温舒唯:“……”
沈寂侧过头来,看她,语气非常的平静且冷漠,道:“我这人脾气挺好。”
温舒唯:“…………”
温舒唯默。忽的,余光一瞥扫见什么,当即拽住沈寂站定了,转过身,仰起脑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脸看。
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耳朵交接处,横着一道小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温舒唯皱眉,说着就低头从自己包里翻出一张创可贴,“不过不太严重。我先给你止血,回家你自己拿碘伏消个毒就好。”
说着,她撕开了创可贴要给他贴。
一阵甜腻的清香窜进鼻子,沈寂眸色微暗,没有动,由着姑娘踮起脚尖把创可贴贴在了那个伤口上。
她动作仔细,眼神专注,凑近了看他,愈发觉得这人五官轮廓挑不出丁点儿瑕疵。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一时鬼使神差,竟自言自语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啧啧,这么标致的一张脸,皮肤又好,天生就是长来祸害小姑娘的。撩起妹来简直了……”
话音落地,一阵风呼呼从巷子里吹过。
沈寂:“……”
温舒唯:“……”
半秒后,
沈寂挑了挑眉,侧眸,略微狭长的桃花眼似笑而非地盯着她,“撩到你没?”
第22章 糖(一)
不知是不是这位解放军同志的男颜美色太过乱人心智,还是他最后说的话太具杀伤力,当晚,温舒唯回到家上床睡觉,竟然梦见了沈寂。
梦中的沈寂身着海军白色礼服,军装笔挺高大俊美,人胜画卷。但他的表情却很狰狞,雄赳赳,气昂昂,拿着一把五十米长的大刀追着她跑了十条街,不停地问“老子撩到你没撩到你没”。
第二天晚上,沈寂继续拿着大刀追着她跑。
第三天晚上,继续跑。
第四日,连续三天晚上没睡好的温舒唯蔫蔫儿的,顶着两团黑乎乎的熊猫眼从杂志社下班回家,实在没忍住,给程菲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几声,通了。
“哈姐妹?”八卦老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故意捏着嗓子,很造作。
“唉。”温舒唯有气无力地回了声,随手把包包丢在书桌上,仰头往床上一趟,叹气道,“江湖救急。”
“借多少?”
“……不是。”温舒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静默几秒后,终于说出这几天的离奇遭遇,“之前我一个朋友不是结婚吗?我去参加了婚宴,还遇到了沈寂。”
温舒唯言简意赅,很快便把事情拉通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程菲听了没什么反应,回道:“遇见就遇见了呗,说明你跟大佬挺有缘分。”
“这不是重点!”温舒唯音量不自觉便拔高两个度,难掩诧异,“重点是我后来梦见他了!还一梦就梦了三天!”
一听这话,程菲那头来兴趣了,“梦见他什么?”
“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温舒唯一手举电话,一手托着腮帮子瞧窗外,表情苦恼,“而且,当年高三毕业的时候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只是当时我记忆很模糊,后面过了太多年,也就慢慢忘了……”
“什么?”程菲狐疑,“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温舒唯有点纠结,陷入了犹豫,就在这时,姥姥的声音从卧室外传了进来,喊道:“唯唯,吃饭了。”
“来了。”温舒唯应了声,最终还是默默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程菲回过去一句“先不说了,一会儿微信聊”后便挂断了电话。
晚饭时,温母何萍给姥姥温舒唯打来一个微信视频。
温舒唯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听何萍说话,偶尔乖乖地回上几句。
温母还是老样子,叮嘱她认真工作,不要不务正业搞什么vlog录制,顺带还抨击了一下现在的“网红”产业,说那些网络红人都是一群学历低没文化没本事的社会底层,靠着卖脸卖低俗博眼球,登不上大雅之堂。还说下个月就是弟弟顾文松的十六岁生日,要温舒唯给弟弟准备好礼物,到继父家给顾文松过生日。
温舒唯由着温母长篇大论,饭吃完的同时,挂断视频。
世界安静了。
洗完碗收拾完桌子,温舒唯陪姥姥说了会儿话,一个人回到房间。人独处的时候最易胡思乱想,她在书桌前坐下来,托腮发呆,不自觉便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顿散伙宴。
那天晚上,她喝了酒脑子不清醒,懵懵的,直到后来才得知送自己回家的人是沈寂。
那天晚上的事,多年来,温舒唯几乎从来不会去回忆。
她一直将之归结为“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思索着,温舒唯只觉全身的血液似在逆流,一股脑地冲上了头。她两颊忽然浮上两朵红云,连带耳根子都烧得滚烫一片。
温舒唯抬头看了眼镜子,里头的姑娘轻咬唇瓣,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两只手无意识地捂住了两边脸蛋。
她无语扶额。
细细回想,那场幻觉其实又有点太过真实。
真实到,时隔十年,她都还记得那人手指微凉的温度,和他嘴唇一闪而逝的柔软触感……
*
工作生活一切照旧。
沈寂的突然出现像一粒投入湖中的石子,惊起一圈涟漪后又沉没下去。温舒唯每天还是老样子,上上班,跑跑新闻,写写稿子,再挤出时间剪辑之前积攒的游记vlog,偶尔和程菲汤瑞希几个好友约饭玩桌游。
那个叫“S”的微信号再次发来消息,是在三天之后。
那天温舒唯刚洗完澡,趴在床上和汤瑞希一起开黑玩儿王者荣耀,正在峡谷里乱丢技能大杀四方,忽然,手机嘟嘟一声,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温舒唯忙着打团,没有即时去看,等敌军砍爆他们这方的水晶高地后,她才欲哭无泪地默默切出游戏,打开了微信。
S:你东西落我车上了。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啥东西?
S:俩木头。
随后,对方发过来一张照片,是现拍的,画面中一只男人的大手,骨节修长分明,干净漂亮,掌心里躺着两个紫檀木雕成的小挂件,一个元宝状,一个竖条状,都是山海经的神兽形象。
温舒唯认识这俩小物件。这是她去年过年的时候到寺庙里去请的,经过高僧方丈大师开光,堪称是招财进宝,暴富神器。
看见在这张图,她眸光一跳,赶紧跳下床抓起自己的包包一看,果然,拉链上空空如也,招财挂件小组合不见了,估计是上回不小心给弄丢在了沈寂车上。
温舒唯看着空拉练,有点儿狐疑:两个挂件是被扣在拉链上的,怎么会无故松脱?
要换成别的东西,大大方方送给这位大佬也就罢了。
然而,温舒唯非常清楚地记得,这两个紫檀木小挂件,她请成整整1400块……
温舒唯沉思约莫两秒钟,回复:麻烦你帮我收起来,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拿吧。
S:我给你送过来。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也可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S:现在。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S:我就在你家楼下。
温舒唯:“……”
温舒唯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对方回复过来的一行字,整个人懵了。呆滞几秒钟后,她反应过来什么,掀开被子嗖的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哒哒哒跑到了窗户边上。
唰一声拉开窗帘,推开窗,探出脑袋往外瞧。
姥姥家小区的路灯前段时间坏了几盏,都没修好,因此,平时有散步纳凉习惯的老人都在家里休息,没有出门。唯一还健在的一盏路灯刚好在温舒唯家单元楼的旁边。
夜幕低垂,温舒唯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灯下。
今夜无月也无星,天空浓得似墨染的绸缎,路灯投落下淡橙色的光线,将对方挺拔如画的身躯笼罩于光和影的交界处,又在地上描摹出一道修长的影。他站在楼下,头微仰着,面朝她家窗户的位置,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什么,似乎也正在看她。
隔着一段距离,温舒唯看不太清沈寂的面部表情。
她错愕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没明白这神奇的剧情走向——说给她送过来,下一秒就马上到她家楼下了,解放军同志的办事效率都这么高?
她风中凌乱,不敢让楼下那位大佬等太久,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跑,跑到一半想起什么,懊恼一跺脚,身子急转一百八十度冲回卧室,飞快从衣柜里随便抓出件衬衣牛仔裤换上,又飞快照了下镜子,理了理头发,最后才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冲出家门。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姥姥很疑惑,皱着眉喊:“上哪儿去啊唯唯?”
“有朋友到楼下来找我了!我去去就回!”楼道时远远传来姑娘的嗓音,甜而脆,回音拖得长长的。
“什么朋友这么火急火燎的。”姥姥好笑,嘀咕,“看把这丫头给激动的……”
*
温舒唯一路小跑过去,停下来之后还有些喘,光洁的额头上凝起一层细细的薄汗,脸蛋儿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不远处,沈寂侧目瞧见她跑,微拧了下眉,“小心点儿,别摔了。”
两人距离缩短,温舒唯却忽的一愣。
之前在楼上,光线太暗又隔得远,没看清,近身了才发现这人穿的居然是军装。夜幕下,斯人着中国人民解放军17式海军蓝色夏常服,肩很宽,背脊笔直,肩膀两侧各是二杠一星的肩章,臂章上印蛟龙图腾,胸前左侧是姓名牌,右侧是级别资历章,穿戴得极其周正而笔挺。
他一手拿军帽,一手把玩着她的俩紫檀木貔貅挂件,垂眸淡淡地瞧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舒唯好奇:“你……你才从什么地方回来吗?”
“有任务,紧急召回,临时借调到云城军区。”沈寂说,“下午的时候到这边儿院子的政治部办了点手续。”
“哦……”温舒唯点点头,也没多想,随口就接着问了句:“什么任务这么急啊?”
沈寂闻声,盯着她微微眯了下眼睛,“刺探军情呢。”
温舒唯:“……”
温舒唯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当我没问。”
又跟沈寂胡七八糟地鬼扯了两句后,她指了指被他勾在食指上的那两个小挂件,道:“真是太麻烦你专程跑这一趟了。”顿了下想起什么,又带着些担忧地问:“你说你下午一直在院子里办事,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沈寂说:“在食堂吃过。”
温舒唯听完稍微放心,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摊开手,“谢谢你。”
沈寂盯着姑娘嘴角的那丝甜笑看了会儿,没说话,把两个小木头挂件递还过去。
温舒唯接过挂件,宝贝似的用两只手捧着。
沈寂随口道:“这是什么。”
“貔貅啊,旺财的。”姑娘抬胳膊,一只小手在俩挂件上拍了拍,换上一副神秘兮兮不可言说的表情,凑近他几分,嗓音压得低低的:“连戴三年,包富三代,我都打听好了。”
沈寂:“……”
温舒唯这头还沉浸在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笑盈盈的,边把貔貅收起来边随口问他,“其实这两个小东西,你等之后再还给我也可以啊。为什么这么急着给我送过来啊?”
“因为,”沈寂说,“我想你了。”
“……”温舒唯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唰一下抬起脑袋看他,“什么?”
“我说,我想你了。”沈寂直勾勾盯着她,道:“我想见你。”
发了疯地想。
第23章 糖(二)
温舒唯微怔,有点艰难地消化着耳朵听见的短短数字。
夜风温柔吹拂,周围昏暗静谧,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一低眸,一仰头,在路灯下对望。空气里似乎逐渐弥漫开一丝悸动,和教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漆黑乌亮的瞳有轻微瞪大,唇微张,一时没吱声。
沈寂也不语,眼垂着,视线自上而下瞧着这姑娘。
认真论,她的五官其实算不上妖艳明亮,但温婉灵动,看着没什么攻击性,是副极易相处的好心肠面相。细细的眉,杏仁似的眼型,笑起来整副眉眼都会弯成两道漂亮的小月牙,再添两枚唇畔的梨涡,顾盼生姿。
这会儿姑娘应该是刚洗完澡,素面朝天,身上套着随手扒拉来的衬衣牛仔裤。那身衬衣于她而言有些偏大,她骨架子小,衬衣空唠唠的,头发没完全吹干,发梢尖尖还沾着几许湿气,耷在她肩头,被夜风一吹,看着愈发娇软柔弱,像个脆生生的瓷娃娃,经不起磕碰,只能被人放在手掌心里捧着护着。
沈寂盯着她,眸色微沉,忽然问:“冷不冷?”
温舒唯闻声回过神来,冲他摇摇头。现在还是夏天,晚上温度再低也将近三十度,怎么可能冷。
他这回没出声,脸色挺淡,径自上前两步,伸出手,右手手背贴了下姑娘垂在身侧的细白手背。动作极其的自然,像是纯粹无意的一个举动。
温舒唯一愣。
那触碰极短暂,只发生在零点几秒间,沈寂试过体温,确定她是真的不冷后便把手收了回去。
温舒唯心尖却倏的一颤,心跳不自觉加快几拍,连带着耳根子都传来隐隐约约的灼烧感。
沈寂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视线中,自己刚收回手,那姑娘下意识地把那只被他挨过的白生生小手往后藏了藏,像是急于掩藏某种秘密的小动物,脸红红的,心慌意乱,带着怕被人发现的可爱窘态。
沈寂直直盯着她,眼底一丝很浅的笑意一闪即逝,片刻,淡声慢条斯理地说:“我刚才路过,瞧见你家小区旁边有个烧烤摊。生意不错。”
温舒唯反应了会儿,想起来,回他:“你说那个开在路边的小店?哦,那是我们小区的邻居开的,干净卫生,味道也挺好的。”
“你饿不饿?”
“还好。怎么?”
“我似乎记得,有人还欠我一顿饭。”沈寂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舒唯眸光跳了瞬,有些困惑地抬起眼来,看他。
“我饿了。”夜幕下,一身军装的英俊男人弯下腰,略贴近她,嘴角挑起个弧度,好看的薄唇弯着,浅棕色的眸子笔直盯着她的眼,“想吃烧烤。”
温舒唯眼神里浮现出几分迷茫,没过脑,直接瞪着他脱口而出就来了句:“可你不是才吃过饭吗?”
沈寂回了一句:“我消化能力好。”
温舒唯:“……”
沈寂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冷静,“而且,我不想这么早让你回去。”
噗通,噗通,温舒唯心口一紧,只觉心脏在胸腔里扑扑狂跳,连带着全身血液都往两边脸颊狂涌。她脑子有点儿迷糊,支吾着还磕巴了下:“……为什么?”
沈寂说:“不为什么。”
“……”
片刻,他往小区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一侧眉峰挑起来,说话的强调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四平八稳,看着她,“怎么样,小温同志。请么?”
沈寂是个非常冷静且理智的人。
在蛟龙服役的这些年,枪林弹雨,九死一生,战场上,他的每个决定和行为都关系到整个队伍的生死存亡。他能轻而易举克制住所有人性本能和欲念,确保自己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经过最缜密的算计,万无一失。
沈寂曾以为,他早已不知“冲动”为何物。
但是这个叫温舒唯的姑娘,一出现,就颠覆了所有。
亚丁湾海域,“奇安”号上,沈寂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和“克制”的弦就崩了。
就像今晚。
费尽心机就为过来看这姑娘一眼,当然得看个够。
*
部队有明确规定,军人着军装外出必须严格注意自己的形象,因此,为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院里大部分干部都有下班就换成便装的习惯。有的把便装放在单位宿舍,有的直接放在车里。
这会儿是晚上的八点多,姥姥家的小区里没什么人,但外边的马路牙子上人却不少,遛狗的小姑娘,散步的大爷,拿着扇子准备去跳广场舞的大妈,人来人往。
因此,温舒唯跟在沈寂身旁,刚走到小区大门口,她便明显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许多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尊敬,或崇拜。
温舒唯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大家在看谁。
就这样沐浴着道道目光走出几十米,她发窘,不好意思极了,脑袋无意识地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就在这时,边儿上响起一句话,淡淡的,“低着头干什么。”
“……”温舒唯一愣,转过头去。
沈寂个子本就高,宽肩窄腰骨架大,把一身海军军服撑得饱满而笔挺。他安静地走在她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冷峻,眉目如画,都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动作,周身便自带一股子威严沉肃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温舒唯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
这颜值,这身材,再配这一身正气凛然的军装,真是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她被眼前的军装美男图闪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寂便侧过头来看向她,嗓音沉沉的:“我给你丢人了?”
“……”
大佬清奇的逻辑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温舒唯静默了整整三秒,才干咳两声,干笑着小声回答:“不是。是因为大家都在看你,顺带也就看见了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沈寂问:“为什么不好意思。”
“……”温舒唯一听这句话,呆了,“这么多人都看着,难道不应该不自在吗?”
沈寂答道:“不该。”
温舒唯:“?”
沈寂语气很安静:“走在我身边,我不希望你低头。”
温舒唯一双大眼睛狐疑地眨了眨,“为什么?”
此时,沈寂浅棕色的瞳孔映入夜色,竟黑得逼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的,喊了声她的名字,“温舒唯。”
那语调沉沉的,带着些许被这盛夏夜色朦胧过的低柔,意味不明,复杂百转。
温舒唯闻言侧过头,仰起脖子,看向身旁身着军装笔挺如画的高大男人,“怎么?”
沈寂沉声:“你该重新了解我。”
“……”
温舒唯沉默了好半晌,才扶了扶额头,沉声义正言辞道:“你误会了。沈队,我没有觉得走在你身边丢人,相反,我觉得能跟你走在一起是件特别骄傲特别自豪的事。”
沈寂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是么。”
“千真万确,肺腑之言。”姑娘态度诚恳,就差竖起三根小指头指天发誓,接着非常自然地跟了句,“我低着头走,是因为你长得太帅太好看了。”
沈寂:“……”
“你长得这么帅,还穿军装,实在太吸引人眼球。”温舒唯眼睛晶亮,很真诚地建议,“所以在去撸串之前,要不我先陪你回车上换身衣服?咱帅归帅,还是帅得低调点,你看如何?”
“……”
沈寂站定,转过身来,看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不明。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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