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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遗传妻管严[重生]-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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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从未登门打扰过陆晚晚,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自己的探望可能会造成她的不便。
  他就那样,默默地关注着她。
  宁夫人的病看了很多大夫仍不见好,她清秀的眉毛皱得越来越深。
  谢怀琛看得揪心,去请了纪南方,嘱托他上门为宁夫人看诊。
  纪南方气昏了,他是神医不是神棍。谢怀琛这是要他假装神棍去给人看病。
  他活到这份上,从来只有人求着他看病,还没他求着要给人看病的。
  对于纪南方来说,宁夫人的病症算不上复杂。她是积郁过深而导致的血脉凝滞,药石对她的作用没多大,重要的还是保持心情愉悦。
  他给宁夫人开了几帖药,嘱咐她按时吃药,再莫伤神,此病或可痊愈。
  (九)
  陆晚晚此次回京,并未待多久。离开的时候,谢怀琛命谢染送了金银之物给她,自己并未现身。
  谢染再回来时,依旧带着那些东西,他说:“少夫人说多谢你的好意,宁公子在北地如今已有谋生,她亦能赚钱养家,不必公子破费。”
  她当然能赚钱养家。
  上回谢怀琛无意间瞥到过她的手,那原本如凝脂般的一双手如今粗糙不堪,连树皮草根也不如。
  他站在城楼上,再度远眺陆晚晚离去的车马。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不为他停留。
  自己念着她的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又思索了两年,终究难解。
  两年之后,安州遭到匈奴进犯。
  九月,匈奴大军企图偷渡摩天岭。
  宁蕴带着小队人马将敌人引入明月山的山坳里,大成军埋伏在山上,伺机出动想杀匈奴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凭着一腔孤勇,宁蕴提枪蹬马,孤入敌营。却没有料到匈奴早已看穿他们的计谋,派人从西南的悬崖峭壁抢先埋伏在山上,反而是宁蕴的军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成军大败,全军覆没,再失摩天岭,宁蕴紧急下令退守平阳。
  累累白骨在匈奴大军的大笑声中被抛弃山野。
  陆晚晚在军中为宁蕴操持后勤,退守的时候遇到匈奴追击,她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昏昏沉沉混在战士的尸骨中曝晒在盛夏的烈日中。她以为自己会死,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想起了宁蕴。父亲辞世,母亲病重,她也要撒手人寰,以后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只剩他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办。
  如此一想,痛得早已没有知觉的心居然又痛了起来。正是意识游离之际,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笑中带着哭,哭中含着笑,“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
  一滴水落在脸上,两滴,三滴……越来越多,如雨一般,密密麻麻砸下来,身体也被人紧紧搂住。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真的有人来救她。战场距离平阳,几百里的路程,有荆棘遍布的高山,有水流湍急的河流,陆晚晚没有想过他要如何一步一步走上战场,在如山的白骨里将他她到。
  她睁开眼时,在一间药铺里,身旁一袭碧色衫子的女子扇动蒲扇看管着榻边燃烧的火炉。药罐中已经冒出滋滋的响声,药香蹿进鼻中,经由天灵盖,直抵魂灵。她伸手道,“夫君?”
  宁蕴一身衣袍,纤尘不染,转身递上药碗,“你醒了?”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谢怀琛轻轻抚摸着受伤的伤口,没来由地心间一痛。
  无人知晓他在得知陆晚晚下落不明时是如何焦急若狂。他们分明没什么干系,却仍让他忍不住踏过千山万水在尸山血海里将她找到。
  黄天不负他,最终他也真的找到她了。
  他将她安置在医馆,又托人告诉宁蕴她在此处。
  随后无声无息地离开。
  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十)
  大成内乱不断,天子即位,至今两年有余。但朝政为外戚骆家把持,他们戮忠臣,任奸佞,加重赋税,以供皇室夜夜笙歌。边疆诸国蠢蠢欲动,皆有进犯之举。
  也就是这一年,骆家的箭尖指向了谢家。准备动摇谢家在西南的根基,拿谢怀琛做做借口,对谢家下手,让西陵军入北上剿灭匈奴。
  北方近年有宁蕴镇守,倒还算安稳。让西陵军上去无非是消耗西陵军的将士,做无畏的牺牲。可若是不去,他们随时可以安一个奉旨不尊的罪名给他们,到时候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收拾谢家。
  谢家挥军北上。没多久谢怀琛再度和宁蕴汇合。
  他们又像从前一样,坐在一起喝酒谈天。陆晚晚就陪在他们身旁,为他们烫酒添菜。
  她温顺地坐在一侧,安静得仿佛一株悄然开放的梅,暗吐芳华,无声无息。不知是不是谢怀琛的错觉,他总感觉,如今的陆晚晚比起两年前的她,没那么开心了。
  那时候宁蕴还只是北地一个小小的兵曹,她说起他们被人欺负的事情眉眼都是笑的。此时,他已是皇上钦点的大都督,而她也诰命加身。却没了往日的神采。
  宁蕴回到战场上,又坚持了两年多,将平阳守得密不透风。
  然而平阳以西的平阴,以南的淮阳,相继而破。淮阳城破之日,宁蕴纵马与逃难的人流相逆,一步步往城中走去。陆晚晚紧随而上,打算阻止他。
  狂风烈烈卷起他的战袍,烈马长嘶直指苍穹,他匆匆赶往大淮阳的一个小院。院内梨花白,杨树青,残血红。
  院里有个姑娘死了,国破家亡之际为免受辱,自缢于院子里的梨花树下。
  跟过来的陆晚晚都懵了。
  “她……是谁?”陆晚晚声音颤抖得厉害,问宁蕴。
  宁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说:“你不是知道了吗?”
  陆晚晚的嘴唇一下子就白了:“你当真……当真养了外室?”
  宁蕴眼里只有梨花树上那残魂已去的女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国破家亡之际,陆晚晚的心被宁蕴狠狠地践踏在地上。
  她疯了一样,执□□挥向进城的匈奴军。匈奴军没想到城里还有大成的旧军,奋力抵抗,刀枪无眼在陆晚晚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伤口。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淮阳,但没想到在她重伤之际又杀出一匹旱青马,长风一样掠过厮杀的人群,卷走了杀得红眼的陆晚晚。
  是谢怀琛。
  他将她放在马前,挥动马鞭狠狠地催促它快逃。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害怕,但所有的焦虑和恐惧在看到陆晚晚的那一刹那化作乌有,只有劫后余生的欢喜。
  他们逃到了摩天岭,在岭上一方山洞里休养。摩天岭以南是平阳的高山长河,以北是肥沃的草场和奔驰的牛羊。陆晚晚坐在洞口,脚边已经堆了几个酒坛,她的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她醉了,对着谢怀琛说胡话。
  “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当初还死乞白赖要嫁给他。”
  陆晚晚的眼泪如雨下:“但刚成亲的时候我们是那么幸福。他对我很好,好得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那时候我们穷得只有一个番薯,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分食一个番薯,他总把中间最甜的那部分留给我。摩天岭一战,我和大军失散了,他冒着血雨腥风到战野来找我。他说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带我去塞上,没有战争的地方……”
  陆晚晚,你看看谢怀琛,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他变了,宁蕴变了。”
  谢怀琛背过身,没有说话。
  挡住天际的乌云散开,夕阳西斜的当口,成千上万的牛马驼羊飞驰在草原上,归家的牧民歌声涤荡。
  (十一)
  谢怀琛多想和陆晚晚翻过摩天岭,到塞外去放牛羊。
  陆晚晚在一个清晨将马留给谢怀琛,自己徒步赶回平阳。谢怀琛从睡梦中清醒,看到空无一人的野岭,明白陆晚晚有了她自己的选择。哪怕宁蕴是一座向她关闭了城门的城,她还是会想办法去敲开一道缝。
  他翻身上马,与身后的塞外背向而驰,终于赶上了孤身入平阳的陆晚晚。他伸手把陆晚晚拉上马,笑了笑,仿佛不知道前路是困顿的死局。
  “你确定还要回去?”谢怀琛问她。
  陆晚晚反问:“不回去我能去哪里呢?”
  谢怀琛说:“你去哪里我都送你。”
  陆晚晚就摇了摇头:“谢谢你,世子爷。但那里是我的家,那里还有我的孩子,我不能抛下他离开。”
  她从来就是这样,明明胆子很小,但碰到她爱的人就能生出一腔孤勇。
  从前是为了宁蕴,现在是为了她的瑜儿。
  她和宁蕴之间的窗户纸彻底被捅破,宁蕴表面上的功夫也不做了。他待陆晚晚格外冷淡,她不是不知道,但没有办法,只能忍。
  忍受丈夫的冷落,忍受长夜的孤寂。
  谢怀琛看着她的苦,却也无可奈何。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就连安慰她一句都不能去做。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而必须疏离。
  战场上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宁蕴用兵如神,身后又有足够的粮草,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驱除匈奴之后,宋垣再度下令,让谢怀琛和宁蕴乘胜攻打北狄。
  陆锦云就是这个时候到北地的。
  他在尘泥时,她看不起他。他在云端时,她俯身入怀。
  陆晚晚犹如被抽取魂灵的布偶娃娃,她的精神在宁蕴和陆锦云的折磨下一点点被榨干。
  两年后谢怀琛再度回安州,同宁蕴商议拥护宋清斓回京事宜,又见到了陆晚晚。
  她瘦得厉害,脸上血色全无。见着了他,却还是极力挤出一抹笑意,对他道:“好久不见,谢世子。”
  谢怀琛心尖兀的一疼,他无法接受这就是七年前自己在酒楼里匆匆一瞥的姑娘。
  那时她娇艳得如同一朵初绽的花,转眼不过匆匆七年,她形同枯槁。
  他有心想问问她,他数度舍生忘死救下她的性命,难道就是让她如此糟践的吗?
  在谢怀琛的错愕间,陆晚晚又开口了,像是有难言之隐:“可否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谢怀琛强忍住心下的酸涩,点了下头:“何事?”
  陆晚晚眼露哀戚。
  那曾经盛满秋水的眸子里如今装满了苦难:“我儿身患重疾,世子可否帮我找宁蕴,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找个大夫来?”
  谢怀琛不忍再看她的眸子,别过头,嗯了声,说:“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找来。”
  他没去找宁蕴。
  瑜儿病到如今这份上,宁蕴作为父亲,不可能没听说过。但他置若罔闻,很显然他没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他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长这么大,谢怀琛头一回如此逾矩,亲自去找了大夫,去给瑜儿看病。
  那个孩子很乖巧,知道自己得的是天花,会传染人,看到谢怀琛,直推开他:“谢叔叔,你走开,别碰我。”
  谢怀琛看得心都软了,一阵阵发痛,他说:“没关系,叔叔以前得过天花,以后就不会再得了。你不会传染给我。”
  瑜儿听说他害过天花,小小的眼睛里涌出了光彩:“谢叔叔……真的会好吗?”
  谢怀琛点头:“会好的,只要你乖乖听大夫的话,就一定会好的。”
  瑜儿听后,当真格外听话,大夫让喝苦哈哈的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是个好孩子,却没能熬过去。
  谢怀琛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七天,他病情反复,令他们的心也数度沉浮。
  到了第七日上头,他实在熬不住了,陆晚晚让人送他回客房歇息。
  他这一睡,就没能再看到瑜儿。
  他赶去陆晚晚院子的时候,白灯笼都升起了。离得远远,他只看到陆晚晚伏在床榻边的背影一直起伏不定。
  而不远处则传来丝竹管弦的欢乐之声。
  宁蕴另娶平妻,而陆晚晚在这夜,没了儿子。
  陆晚晚是在第二天没了的。
  谢怀琛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若是瑜儿不在了,陆晚晚肯定撑不下去。所以,分明是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孩子,他却巴巴照顾了他七天七夜。
  他想瑜儿活下去,想陆晚晚活下去。
  但如今,她没了。
  (十二)
  陆晚晚死后不久,宋清斓便正式登基。
  宁蕴则暗中对付陆家,一时间陆家家破人亡,陆建章和陈柳霜惨死街头,陆宅更是被一把大火夷为平地。陆锦云则被宁蕴扔进花楼,做了人尽可夫的花娘,最终惨死在床榻之上。
  自宋清斓登基之后,宁蕴和谢怀琛便分道扬镳。往日深夜把酒的兄弟,转眼成了朝堂上针尖对麦芒的政敌。
  谢怀琛成了宋清斓的一把刀,为他扫平朝堂上的不平,他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犯下累累杀孽。
  次年,他将剑刃对准了宁蕴。
  他暗中查访了宁蕴贪墨罪证,上交给宋清斓。
  一层层查下去,起起落落的宁家再度败落。
  宁蕴再度沦为一无所有。
  没多久,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怀琛次日便辞去官职,上山剃度,从此皈依三宝。
  他到老也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东西,只是每每想起那个水灵的姑娘,他就觉得心口痛得厉害。
  (尾声)
  谢怀琛握着木匣子,枯藤般的手颤了颤。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是好几十年前,宋见青的蹴鞠会上,他赢的那支发簪。
  那天他轻轻巧巧地一抛,正好落到他心上姑娘的手中。
  只是可惜,他心上的姑娘心上没有他。
  谢怀琛良久才从喉头挤出嘶哑的几个字,“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少年脊背挺得更直了,掷地有声道,“我的祖母五十年前是安州太守陆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临终之前身无长物,唯有此玉。祖母代为收藏保管,此后祖母疲于安身立命,便将此物忘却,直至近日整理旧物,发现此物,故让我送入京城,寻访法师,让完璧归赵。”
  “夫人临终时说,法师是她此生遇见心地最善之人,若有来生,她定结草衔环以报法师恩情。”
  谢怀琛一怔,静默许久,终究摇了摇头,摆摆手命少年退下。他不想再听后面的话,他今年已经七十八,距离他和陆晚晚相识已近六十年,距离他们上次分别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他是寒山寺的当家住持,是享誉天下的至善法师。而陆晚晚是宁蕴的妻子,他一生企望的光芒。
  他行善事,结善缘,求善果。为的便是佛家那虚无的转世轮回之说,若有来生……西天诸佛定要护她无虞啊……
  门外天光漆漆,随着少年的离去,山门渐渐落下,夕阳金色的光泽统统被拦在门外。夜风一吹,寮房帘幔四起,纷纷点燃佛灯,在昏黄的烛光中,帘幔上倒映出陆晚晚的身影,珠玉满头。
  他眨了眨眼,陆晚晚满头的珠翠在流光中轰然四裂,那影子变得轻盈,散着发,簪着简单的花。
  他知道那是五十年前的陆晚晚,那年她十六,他十八,正是好年华。


第153章 番外四
  西山大营的人都知道; 谢将军是个妻管严。
  别看他在营里厉害得不行; 威风得不行; 不高兴了就削谁。到了家里,四公主跺跺脚; 他都得怕镇国柱石塌了下来。
  这话传到了谢怀琛的耳朵里; 他不服; 第二天专程召各部校尉; 义正言辞地解释了自己并非妻管严。他说:“诸位看到的都是假象,在我们家里,我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但四公主是女流之辈; 咱们大老爷们儿也不好什么都跟人争; 故而我府上; 大事都是我做主; 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是她做主。”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还板着脸吩咐他们:“你们下去都跟弟兄们说说; 让他们停止以讹传讹,不要再败坏我和公主的名声。”
  众将士巨汗。
  当年中秋; 陆晚晚有心宴请西山大营的诸位主将。大家常年在军营,十分辛苦,难得有闲暇时间,宴请他们也好乐一乐。
  起初谢怀琛还有些抗拒,陆晚晚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就不说话了,立马吩咐人下帖子请部下。
  到了中秋这日; 陆晚晚提前准备了丰盛的佳肴,还特意命人从苏杭松开新鲜的螃蟹,蒸熟以供诸将尝鲜。
  诸将对谢怀琛的辩词将信将疑,无论如何也不信他是能做的了主的,于是纷纷撺掇媳妇去探陆晚晚的口风。
  到了宴上,众女眷众星捧月似的围着陆晚晚,左一句有一句地夸,夸得她快飘了。
  这时,一个女子叹道:“公主真是好命,外头谁不知道谢将军把公主捧在手心里,什么事情也不让你操劳。”
  陆晚晚摆摆手:“谁说的?我和夫君立了规矩,家中大事他说了算,小事都我说了算。”
  “那什么事情算大事?”女眷诧异。
  陆晚晚端起茶盏,轻狎了一口,略一思索,道:“他觉得是大事的,该他做主的,我都觉得算不上什么事……就把主意都拿了。”
  “……”
  得知真相的诸将可乐呵了。
  次日军营就又传开了,说是谢怀琛在家里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谢怀琛气坏了,再次郑重声明说他不是说不上话,只是陆晚晚心疼他,舍不得他操劳。
  信了他才有鬼了……
  急于澄清自己的谢怀琛放下豪言壮语,休旬假的时候邀请众人去喝酒。
  众人一听,他这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请大家伙找乐子呢。
  当即拍板同意了。
  话一放出来,谢怀琛就犯愁了。
  他哪来的银子啊?
  自时局稳定下来,家中诸事都有陆晚晚打点。他也乐得当双手掌柜,寻常有事就记府库的账上了。
  但偷摸着请喝酒,被陆晚晚晓得了,难免会不得清净。
  于是他琢磨着找李远之先借一些。
  李远之褚怀等人深知他是个十足的妻管严,这些年他捯饬古董,管他们借了不少银子,到现在都没还。因而这回哪怕他胸脯拍得响,他俩愣是半个子也不肯掏。
  谢怀琛吃了闭门羹,悻悻回府。他那傻儿子正在门口打双陆,他一计漫上心头,朝他招招手:“秋霆,过来。”
  谢秋霆小跑过去:“爹,干什么?”
  谢怀琛说:“你手头有没有银子?借爹一点。”
  谢秋霆吓得连忙捂紧小口袋:“不行,这是给熊灿灿买糖葫芦的。要是明天没有糖葫芦,她又要揍我了。”
  “没用的东西,明天我去行宫找她,让她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谢秋霆将信将疑地掏出银子递给他爹:“你一定要来啊。”
  “来来来,一定来。”
  他来个屁,第二天带着他的那帮兄弟去酒楼喝了个痛快。
  他提前打过招呼,不许酒楼的人泄漏风声,故而他喝得放心大胆。
  酒过三巡,他上头了,把要去行宫找熊灿灿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那可怜的傻儿子被熊灿灿揍得鼻青脸肿,哭着回家找他算账。
  陆晚晚看到了,心疼得不得了,把儿子揽进怀里,吹了又吹,抱了又抱:“你怎么成这样了?”
  谢秋霆嚎啕大哭:“都怪我爹,骗了我给熊灿灿买糖葫芦的钱。熊灿灿断了粮,把我揍成这样了。”
  他抱着他娘的大腿,嘤嘤直哭:“娘,你一定要我爹血债血偿啊……”
  陆晚晚:“……”
  次日,西山大营的兄弟们发现,他们一向准时应卯,风雨无阻,从不迟到的谢将军,竟然旷了整整一日的工。
  没人知晓,昨夜他们高大威猛的谢将军回到府上,见麟儿娇妻在卧房等他。他看到他那傻儿子脸上的泪,忽的明白过来,自己去柜子里翻出了祖传的搓衣板。
  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那叫一个毫不迟疑!


第154章 番外五
  成亲第七年的时候; 陆晚晚和谢怀琛正式进入七年之痒。
  谢怀琛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反正他都是察言观色唯命是从的那个。陆晚晚冷了; 他就给添衣,她饿了; 他就给送吃的。只要他手脚利落,赶得上陆晚晚发脾气的速度,那就家和万事兴。
  有一回他在校场练兵,底下那群小崽子老是达不到他的标准; 他怒了,当场大发雷霆,吼得那群小崽子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就在那群小子夹着尾巴做人,被骂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前头有人来喊谢怀琛,说是有人找他。
  他板着脸:“没见我正练兵吗?让人先候着。”
  那人就说:“四公主来了。”
  谢怀琛闻言; 当场给小崽子们表演了一个变脸; 那板起的铁青的脸顿时如沐春风,他说:“你们好好练着; 我去去就回。”
  他这一去; 却没能回。
  陆晚晚生气了。
  今儿是他们成婚的七周年纪念日,早上一起来,她就明示暗示; 谢怀琛愣是不接茬。起初她以为他是故意装作记不得,是以也很认真地陪他演戏。直到他说要去校场拉练,她都还觉得他是在装; 待会儿会给她个惊喜。
  于是她等啊等啊,盼啊盼啊,盼得中午过了,下午过了,眼见马上就要开晚膳了,校场里来了个人,禀告陆晚晚说是谢怀琛今日不回府。
  陆晚晚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真忘了。
  谢怀琛笑着走进军帐,还没开口说话,就感觉屋里的气氛很压抑,很沉闷。
  陆晚晚坐在上首,手中端了一盏茶,正轻抚茶杯,眼梢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校场的人都喜欢陆晚晚过来,她人很随和,又没什么架子,每次过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犒劳校场的兄弟。
  然而,今天的气氛格外诡异。
  陆晚晚的指甲特意用凤仙花染过,殷红欲滴,和蓝色建盏相映成趣,格外好看。
  “你今天怎么来了?”谢怀琛笑问她道。
  陆晚晚翘着兰花指把杯盖揭起,啜饮了一口老君眉,方才慢悠悠不阴不阳地说:“哟,现在我连这校场也来不得了?”
  “不是……只是你也不找个人事先说说,我也好找人收拾收拾,这地方腌臜,怕脏了你。”谢怀琛讨好地说道。
  陆晚晚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笑得那叫一个阴森诡异,眼风如刀,扫过来直让谢怀琛惴惴不安。
  “是谁多事把你叫过来的?”她说:“我这回来也不是找你的,我久不见修儿,思念得紧,故而过来看看。没事的话你就去忙吧,别管我。”
  下首的裴翊修惊得惴惴不安,左是师傅,右是师娘,他谁也得罪不起,只好在夹缝中求生存。
  谢怀琛一听她这语气,背上就流了半斤冷汗。上回她这个样子说话,还是前两年西域进贡了几个美人,那些女子也不知羞,一个个往他身上贴,他费了老大功夫才把她们推开。这事后来不知如何传到陆晚晚耳中去了,她整整折腾了他快一个月。
  周围一圈等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之徒,他此时也不便哄她,只得先随她去。
  他道:“那好,修儿,你好好陪着你师母。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回府。”
  修儿在呐喊,师傅不要啊。
  如此一来,陆晚晚更是窝火,当场就下了他的脸,拉过修儿,说:“走,师母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酱牛肉。”
  谢怀琛深觉事情不简单,可又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接下来两天,陆晚晚对他都没个好脸色。
  早上他才起来,身边的人就不在了。晚上他回来,她就背对他朝里睡着了。
  谢怀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回把她得罪得有些厉害,他想啊想,最近没偷偷存私房钱,他又常常在军营里,根本没有别的女子近身,他甚至连坐骑都全都换成了公马。她生日也过了,他还费心备了礼,就在上个月,她很是满意。当晚他们还来了一场天人合一的大结合。
  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在第三天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们的成婚七年的日子。
  怪不得那日她一早起来就说听到了喜鹊叫,肯定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当时他还单纯地以为当天衙内会通知放旬假。
  如今细想,原来那个时候她是在暗示自己。
  谢怀琛惊出一声冷汗。
  距离成婚纪念日已经三天过去,此时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再要提起也是惹她不快。
  他难住了。
  这日他见谢秋霆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耍,很有几分兄长的气质。他招手把谢秋霆喊过来,谢秋霆捂紧了小口袋:“我没钱了!”
  “爹不要你的钱!”谢怀琛白了一眼这个白眼狼,有钱给熊灿灿买糖葫芦,也不支援他爹,小小年纪就心生外向。
  谢秋霆听说自己银子得以保全,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问:“爹,你找我什么事?”
  谢怀琛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谢秋霆眼神不屑:“你又惹我娘生气了?”
  “也不是……我就想让她高兴高兴。”
  谢秋霆看他的眼神更加蔑视了:“你也别跟我装了。张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又惹她了。别说了,你自己拿上搓衣板找她去呗。”
  谢怀琛犹豫了下:“这回的事,恐怕搓衣板搞不定。”
  谢秋霆一脸“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向他爹。他朝谢怀琛招招手:“过来。”
  谢怀琛就把耳朵凑过去,谢秋霆趴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片刻后,谢怀琛将信将疑地问:“真……可以吗?”
  “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呗。”
  ————
  这天晚上,谢怀琛早早地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他特意去酒楼订了陆晚晚最爱吃的饭菜,又命丫鬟将院子布置了一通。夹道两边还特意放了两排大缸,缸里放了陆晚晚最喜欢的荷花。他把一切布置妥帖稳当,这才亲自去潘芸熹府上接回陆晚晚。
  陆晚晚神色不咸不淡地:“你今天回来得倒早啊。”
  谢怀琛就去揽她的肩膀:“这段时间大营里忙,也没什么时间陪你。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想早些回来陪你。”
  “今天有什么特殊的?”陆晚晚眸子往他身上一落,不解地问道。
  谢怀琛笑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他故意卖关子,陆晚晚知道他有意示好,切了声就没再理他。
  到了府上,谢怀琛忽然捂着她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先闭上眼,我带你走。让你睁开你再睁开。”
  “谢怀琛,你搞什么鬼?”陆晚晚问道。
  他没说话,一边捂着她,一边带她往院里走。
  到了院子里,谢怀琛才松开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院内的树丛。
  忽见灌木丛中升起点点火光。
  一点连着一点,成了一线。一线连着一线,成了一片。一片连着一片,映亮了小半边天。
  谢怀琛站在光亮下,笑得恍如纯真的少年。
  “晚晚,十年过去,我仍如从前那般爱你。”
  陆晚晚那些许的感动,在听到他说的话的时候戛然而止,她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今天算什么特别的日子?”
  “今天不是咱们成婚十年纪念日吗?”
  陆晚晚白了他一眼:“你去把圣旨取来看看,到底是哪天?”
  谢怀琛不肯相信似的,当成急匆匆跑去祠堂,拿出供奉着的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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