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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已尽夜未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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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听。”他纠正道,“我喜欢她时,她已经这样了。严格说起来,我还是罪魁祸首。知道吗,我在赎罪。”
“我对你们那些恩恩怨怨没兴趣。”夏沫道,“你是怎么想的?和她在一起?”
顾亦城笑了一下,不说话。
夏沫问,“你爱她吗?”
夏沫说,“你的品位真让我匪夷所思。”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甚至带着缺陷。夏沫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心中的不甘需要发泄,只得任由自己变得歇斯底里。
顾亦城掐掉烟,“你是想说她这样毫无特色的女人,我为什么就迷上了吧?”
如果说夏沫发泄的途径是歇斯底里,那么顾亦城发泄的途径便是倾述。虽然无论是地点还是眼前这个女人都不是好的倾述对象,但他还是一口气说道,“其实喜欢便是喜欢,爱就是爱,真没啥理由。知道吗?有些事,有些人,其实真的没啥意思,甚至最先还没看上眼,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怎么说呢?就像磁铁的正负级,总能吸引着你。当然,这样一个人也许一辈子也遇不见,可是遇见了就真的是命中的劫。”
夏沫瞪着他,不说话。他继续说,“其实大多数爱情萌芽的瞬间,最初只是一种简单的征服欲。但人对于感情的理解,往往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最初不懂得爱,单纯的觉得对方好看,带出去拉风,理由简单直接又俗气。渐渐的,相貌便无所谓了,反倒认为温柔体贴、能够迁就自己才实际。再后来,觉得要有共同的爱好,追求,奋斗目标才能走下去。如今,千帆过尽,好像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标准去寻觅爱人。于我与她,于我与你,其实都一样,可是总又有点不一样。不得不说,夏沫,我和你的感情太浅。可能是这样吧,人成熟了,理智多一分,顾虑多一分,爱情反而淡薄了,也变味了。年少时不顾一切能做到的事,现在真的做不到了,但是在我能做到时候,我用全力给了她。你问我是不是要和她在一起,我回答不了,因为这不是我说了算,也说不清这些……总之,很抱歉。”
语毕,两人僵持着看着对方。
夏沫咬着牙,心里有种难以压抑的怒火,没有说话。顾亦城毫不避讳的剖白,听在她耳朵里,足矣气死人不偿命。她退后几步,转身跑开,跑出几步,忽然调头,竟是朝身后的住院楼跑去,飞快的。
顾亦城眯了眯眼睛,一下秒立马判断出她的意图,拔腿追了上去。两人奔跑的速度都不慢,拉扯中撞了个人,顾亦城被牵绊住,夏沫趁机闪入电梯内,快速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顾亦城紧张的神情,朝他冷笑着扬了扬嘴角。
“靠!!”顾亦城一脚踢在紧闭的电梯门上,转身推开旁边楼梯的门,提起一口气往上冲,好在舒姝的病房是在四楼,用跑的他不一定会慢。
夏沫飞似的冲到舒姝病房前,“砰”的一声推开房门,任谁都听得出来者不善。
龚倩站起来,疑惑的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女人,她脸上的神情和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夏沫第一次出现时,龚倩正大吃着顾亦城叫的外卖,嘴里还包着口饭。她第一眼觉得这女孩好漂亮啊,长得特像最近蹿红的一个弹钢琴的小明星。她优雅的走上前,望着病床上的舒姝,眉宇间是一种骄傲与不屑,犹如选美中获胜的女王。龚倩正想问她找谁时,她却忽然捂住嘴,转身跑了出去。
现在她再一次出现,眼里带着明显的恨意与不甘,那样子就像是……是来打架的?
夏沫快步冲上前来,龚倩下意识的挡在舒姝床前,紧接着又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夏沫。”顾亦城拽住夏沫,忙去瞧病床上的舒姝,这才松了口气。
他眼里带着几分寒意,不由分说拉着夏沫往外走。夏沫被他拽着走挣扎着走了两步,样子越发激动,嘴里叫嚷着,“放开我,顾亦城!让我看看啊,让我看看你不顾一切是什么样子啊!”
说着她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并试图扑向病床上的舒姝。顾亦城认识她这么久,惊讶她力气原来那么大,拳头落在他胸口还真是痛。他觉得有时候女人争一个男人,只是把男人当玩具,即便她不那么喜欢,别的女人若妄想染指半分,也会拼命。
顾亦城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拉近,捂住她的嘴,贴在她耳边冷声道,“夏沫,这件事上,你千万别考验我的耐心。你可以试试,碰她一根头发试试。看看我会怎么样,恩~”
夏沫瞪着他,咬牙切齿,胸口一起一伏。愤怒、嫉妒、委屈、不甘让她短暂的失去理智,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就如顾亦城先前所说,她和他的感情原本就很浅,而她确实不敢去挑战他的底线。
顾亦城放开她,她索性坐在一旁哭了起来。
龚倩张大嘴,完全没明白这是哪出戏。最好笑的是,肥皂剧的女主角现在好像还昏迷着吧?她转头去看舒姝,见她微蹙眉头,睫影微微一动。
“舒姝?”龚倩喜出望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睁开眼。
龚倩抬头看了眼顾亦城,见他脸色微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病里的气氛瞬间变的诡异。
“舒姝,舒姝。”龚倩试着又叫了两声。舒姝睫影又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这次是真的醒了。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龚倩问。
“手麻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干干的咳了两声,试着将身体撑起一点,从被子里伸出手,右手手指夹着一个夹子似的东西,连着一旁的心电图,因为血流不畅,整个手掌已经乌紫。也不等龚倩反应过来,她自己便拨掉了夹子。眼睛扫过病房里的人,慢慢从耳朵里取出助听器,放在床头柜上,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有点吵。”
然后,躺下,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她仿佛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其实真的只是有点吵,而且这争吵也与她无关。可是这无关紧要的一眼,顾亦城却说不出是何滋味。舒姝看过来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没有惊讶,没有恨,波澜不惊,什么也没有,她眼里他成了陌生人。
9、 忘却的伤疤(上)
顾亦城走时,舒姝仍然睡着。
他走后,龚倩推推病床上的人道,“人走了啊。你声音咋了?”
舒姝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额头道,“嗓子跟火烧似的,头晕得很。”
龚倩赶紧叫来护士,量体温了,三十七度。
护士说,头昏是正常的,嗓子痛是手术时插呼吸器伤了喉咙,又交代了些基本事宜,比如排气后才可进半流质类食物,麻药大概会在六个小时候后完全失效,到时候会很痛,熬不住的话可以选择吃止痛药或者打止痛针。
舒姝说,“能熬得住,谢谢你。”
护士走后,赶在龚倩提问前,舒姝指指喉咙比划一番,“痛。”
“装吧,继续装,”龚倩说。
舒姝呵呵的笑了。
“你还是别笑了,你笑得很假,也很僵硬。”
“那是因为伤口时不时痛一下。”
“呀,喉咙没事了?”龚倩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吧你,麻药都没过,伤口痛什么痛?”
见舒姝没啥反应,龚倩道,“他谁啊,来嘛,八卦下。”
舒姝沉默一会儿,“干嘛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感兴趣?”
“谁叫他是个帅哥呢?”龚倩拍拍她的肩道,“小妞,狗屎运不错哦~”
舒姝说,“你怎么知道天上掉一下来的一定是狗屎运,说不准真是狗屎呢?”
龚倩皱皱鼻子,“你这些年不交男朋友,不会是在等他吧?”
“我像是在等谁吗?”她问,摇了摇头道,“我谁也没等。”
舒姝想:人类果然容易被美丽的外表蛊惑,若顾亦城是个猥琐且落魄的男人,龚倩的问题会不会变成,他就是一直缠着你的人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咱报警吧。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真的感觉到微微的疼,不过是胸口。
夜里,舒姝发烧了,喉咙像火烧似的,腹部以下很痛,非常痛。她想翻身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手脚僵硬根本动不了,嘴里发不出声音,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觉被子往上提了提,温热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指尖抚过她紧咬的唇,传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医生,她额头有点烫,看样子痛得厉害。”
“病人身体不大好加上发烧,打止痛针吧。”
“什么针,有副作用吗?”
“止痛针主要起镇痛的作用,镇痛的同时就会抑制神经中枢的反应。”
“算了,算了,不打了。”顾亦城摆摆手道,“能让她不那么痛吗?”
“病人刚做了手术,痛是必然。”
“我当然知道是必然,我的意思是有办法让她不那么痛吗?当然前提是没有副作用。”
一阵沉默,“恐怕没有。”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专业性,请叫你们院长来一下。”
“顾先生,我有十二年的妇科临床经验,请您相信我的专业性,这事找院长也改变不了药理本身的副作用。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打针,病人熬过今晚就好。”
“没看见她痛得厉害吗?”
“那您看这针还打吗?”
“不打。”
……
“等等,还还是打吧,量少点……”
“轻点,别把她弄醒了。”
舒姝使劲眨了眨眼睛仍然睁不开,接着手臂便被扎了一下,不一会儿,伤口好像没那么痛了,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舒姝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伤口还是很痛,但并非不能忍受,病房剩下她一个人。护士来给她量了体温,检查了伤口,吊了盐水,再次强调排气后才可进半流质类食物。
一直到中午,舒姝才通气,护士端来鸡汤和小米粥,她喝了些粥。
下午两点的左右,龚倩便来了,推着舒姝去楼下晒太阳。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两人坐在花园的藤椅上闲聊。
只听“嗖”的一声,一架遥控飞机迎面飞来。龚倩下意识挥手去挡,遥控飞机至空中飘落,不偏不倚停在舒姝脚边,不远处几个男孩嘻嘻哈哈跑了过来,开口道,“阿姨,飞机是我们的。”
“什么阿姨。姐姐,叫姐姐。”龚倩脸一沉,叉腰说道,“刚刚多危险知道吗?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要是吵着、吓着病人怎么办?”
“可你明明就是阿姨嘛!”小男孩一本正经又无辜的说。
舒姝“噗嗤”一声笑出声,龚倩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脚边的飞机捡起来递给带头的小男孩道,“去去,一边玩去。”
小男孩接过,一溜烟跑开。
又是“嗖”的一声,架遥控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迷人的抛物线,接着在空中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高难度翻转,从两人头顶飞过,然后又绕了回来,兜兜转转围着两人打起转来。
那群孩子站在不远处,冲龚倩又是吐舌又是做鬼脸。龚倩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挽起衣袖,那样子像是要打架。舒姝一把拉住她道,“你和小孩子怄什么气?”
舒姝说,“你不理他们,他们自然觉得没趣。”
不一会儿,那群孩子见她二人没有进一步反应,果不其然便跑开了。
龚倩指着那群孩子跑开的方向说,“据我妈回忆我小时候也这么皮,传说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凡是我想的东西,父母不答应买,我便又哭又闹。什么躺地上打滚,绝食,离家出走我都干过。而且还特别喜新厌旧,东西不喜欢了便扔一旁不理不问,可是过一段时间,觉得还是蛮喜欢,便又去找。有些找得到,有些自然是找不到了。若找不到,我会哭得很伤心,感觉就像,就像是弄丢了老朋友一样。”
舒姝笑了笑,她很想告诉龚倩,永远不要用物质的东西和朋友相比较。还想告诉她,人便是这样,都是在丢失后才知道珍贵。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很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得清楚,虽已找不到来时的路,但人生便是在不断地丢失后,学会慢慢长大,慢慢知道爱,知道珍惜。
抬头仰望天空,她不禁想起,曾经在那样的季节,某时某刻,某一个人,柳絮飞扬中朝她微微一笑,虽然短暂却绽放出绚丽的花雨,那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场迷雾,现在想起,原来已经那么远了。
龚倩推了推她道,“别发呆,说说看你小时候啥样子呗。”
舒姝想了想道,“话很少,像是很安静。”
“噗!”龚倩笑了起来,“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我有没有说过你有讲冷笑话的潜质?”
“是啊,是啊。”舒姝点点头道,“愿博君一笑。”
“对了。”龚倩冲她眨眨眼,故作神秘的问道,“VIP病房多少钱一天?”
“不知道。”
“那谁,要是找你还钱咋办?”
舒姝转过头看着她,笑道,“让他做梦去呗。”
闲聊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太阳都落山了。
舒姝伸了个懒腰,龚倩说是口渴买水去了。无聊的她试着撑着轮椅站起来,又试着走出两步,头昏呼呼的,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知觉。这样的昏迷不过几秒,实际上她倒下去前被一个路过的陌生男人接住了。可是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差点没再痛昏过去。
这位好心的陌生男人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里的公文包不偏不倚刚好拍在她伤口上,然后他扯了扯她腹腔里面的引流管,自言自语道,“啥玩意?”
赶来的龚倩惊呼道,“哎呀,你别压她的伤口。”
龚倩推着舒姝回了病房,一直到她离开的前一秒,仍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要不是你拦着我,我真想破口大骂。”
舒姝一个劲的安慰她,“龚大小姐消消气,消消气。”
龚倩鼓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龚倩走后,病房里剩下舒姝一个人,很安静。舒姝在心底默数道十,门开了,龚倩匆匆的跑回来,“嘿嘿,忘拿手机了。”
舒姝说,“你总有一天得把自己弄丢。”
龚倩笑着带上门,从门缝中探出脑袋道,“我真走了哦~”
舒姝一副欢送的模样,“走吧,走吧,千万别回来。”
龚倩吐吐舌说道,“那可不成。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找你,等着啊……”她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人笑不得。
可是不到五分钟,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舒姝一付受不了的样子,抓起一个靠枕朝门口扔去,笑道,“死丫头。”
靠枕打在来人身上,舒姝不由愣住。这次,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是龚倩,正是刚刚在花园里遇见的陌生男人。
然后,他慢慢走过来,仔细瞧着舒姝的脸,不太确定叫了声,“舒,舒姝?”
舒姝静静的看着他,灰色的修身西装,黑色衬衣,钻表,帅气的外表,和顾亦城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他问,“你还记得我吗?”
“恩,我记得你,韩睿。”
10、 忘却的伤疤(下)
舒姝对韩睿说,“恩,我记得你,韩睿。”
韩睿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着她,他今天来看望住院的朋友。路过花园,看见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女人略微吃力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了不到两步就倒了下去。他好心上前扶了一把,结果也不知从哪里蹦出个女人冲他大呼小叫,才知道自己的手提包压在病人的伤口上。
怀里的女人痛得小小的脸刷白,咬着唇,低声说了句,别拉那管子。声音很好听,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韩睿想:这女人好面熟,认识?
最终还是舒姝的声音提醒了他。他和她接触不多,记忆里仍清晰的记得她声音,非常柔和。不过那时的她稍稍丰盈些,如今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瘦瘦的,十分苍白。
“你病了?”韩睿问。话一出口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忙道,“刚刚不好意思啊。”
舒姝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病?需要做手术?”
“小毛病而已。”
“哦,这样。对了,亦城回国了,恩……”见她眼眸透着淡淡的冷漠,韩睿尴尬的笑了笑。他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气色不大好……”
“我昨天刚动了手术。”她解释。
“……”
韩睿沉默了一会,意识到好像没什么话题可以聊,看了看表道,“那你好好休息。”
“谢谢你来看我。”舒姝微笑着说道,“再见。”
韩睿笑笑,他觉得舒姝说话时显得很诚恳,可是言语间总带着礼貌的疏离,她骨子里有种懒散,或者说是漠不关心,冷冷的,但她笑起来却很柔软,眼里带着朦胧的纯净。
合上门时,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她靠在病床上,微侧着身,眼光望向窗外的某一点,清瘦背景越发单薄。
韩睿走出住院楼,不料竟在楼下的花园看见了顾亦城。顾亦城仰着头,像是在发呆。韩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二、三、四,那么,顾亦城望过去的方向,不就是四楼的病房,那病房不是……
韩睿不禁想起另一个人发呆的摸样,笑了笑,走过去,拍拍顾亦城的肩膀道,“看什么呢,UFO?”
顾亦城显然被韩睿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收回目光,讪讪的笑道,“是啊,是啊。还真是UFO。你怎么在这?”
“来看个朋友。” 韩睿说,“走,去喝一杯。”说着他上前一步,站在顾亦城刚刚站的位置,抬头望去,四楼的病房,玻璃窗后,果然什么也看不见。
顾亦城道,“恩,好。”
两人并肩朝停车场走去,韩睿翻转几下手里的车钥匙道,“刚刚不小心撞了个人。”
顾亦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忙道“什么?你说什么,车祸?”
“不是。”韩睿摇摇头,缓缓道来,“她坐在花园里看书,站起来时倒了下去,我路过,扶了她一把。可我的包,就这个。”他边说边展示给顾亦城看,“打在了她的刚动完手术的伤口上,她咬着牙差点没昏死过去。”
“哈哈,谁怎么倒霉啊。”顾亦城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包道,“蛮结实的。男的还是女的?这可是缘分。”
“女的。”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人你认识,应该和你比较有缘。”
顾亦城脸上笑容瞬间僵住被疑惑取代,他望着韩睿又有点急切,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韩睿细细品味着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笑开了,“我走的时,她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一样也发现了UFO。”
顾亦城微蹙的眉,别过头笑了一下,自嘲般的。
然后,他转身径直朝住院楼跑去。
“不喝酒了?”韩睿朝他背影喊道。
“下次,下次我做东。”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当顾亦城出现舒姝面前时,心揪得很紧。他不止一次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却万万没想过会是这样。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暴露在她面前,虽然他那见不得人的跟踪行为对方不见得没有察觉,但他秉承我在暗,敌在明的心态,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占了主动。这一刻他暴露了,不免有点底气不足。
他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看了她良久,终于开口道,“刚刚见过韩睿了?”
舒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继续问,“你还认得他吧?”
舒姝不说话。
他道,“点个头也行。”
于是舒姝点了点头。
“行,你既然还认得他,我想你一定也认得我。”顾亦城道,“我们谈谈。”
“我认得他和认得你有什么必然关系吗?”舒姝看着他,表示由衷的怀疑。
“你敢说你认得他却不认得我?”他挑挑眉。
“为什么不敢?”她嘀咕道。
顾亦城不想跟她继续绕下去,直奔主题,“你和我说说孩子的事。”
“什么孩子?”她声音微颤。
“你要我找来妇产科医生对质吗?”
舒姝被他那句妇产科医生雷了一下,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顾亦城。”
“恩?”她多久没叫过自己的名字了?顾亦城想。然而舒姝的下一句却足以将他从云端拉入地狱。
“你为什么觉得孩子是你的?”
“什么意思?”他问,似乎还没消化她话里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脸色显然不那么好看。
“你再说一次。”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浑身散发出很强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拳头。
他细微的动作自然没逃过舒姝的眼睛,她别开眼不去看他。
“说话啊。”他吼道。
“哎,能小声点吗?医生说我气血虚弱。”她小声建议。
“舒姝,你从来不说实话。不过没关系,这事我心里有数。”去她的血气虚弱,她怎么不说自己神经衰弱。
“哦!?”她笑了一下,不咸不淡的说,“是吗?”
这样的笑,这样不以为然,在顾亦城眼里无疑成了嘲讽。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果然知道怎么彻底的激怒他。他猛的一下站起来。舒姝下意识的转身去按床头的呼叫按钮,却在只差几毫米的地方被拦下。
顾亦城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问道,“那是谁的?说啊,是谁的?”
舒姝也不挣扎,因为知道没用,被他拉得更近了些,他低眼瞅着她,附在她耳边道,“你是来逗我开心的吗?”
得不到回应,顾亦城又道,“舒姝,你不会想告诉我是程寒的吧?”
“闭嘴吧你。”
“我什么要闭嘴?”他笑了起来,她浅色的眼眸里呈现出自己摸样,果然比哭难看,他问,“怎么,他抛弃你了?就像你抛弃我一样?”
这句话毫无意外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亦城脸被打偏了下,啐了一口,眉头微蹙,慢慢转过头。这个距离舒姝清楚看见他前一秒还带着笑的脸变得狰狞,额头血管脉脉跳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是滚烫的。顾亦城终于在她的失控后也开始失控。他捆住她的双手拉至头顶,将她按在了病床上,几乎忘了这是个病人,一个刚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舒姝得挣扎换来伤口的剧痛,“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顾亦城将她拉得更近,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身体的熟悉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感觉到她的颤抖,他问,“你那么害怕?还是我弄痛你了?”
“放开!”舒姝说。
“放开?”顾亦城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抬手执起她散落耳鬓的发,鼻息间传来淡淡的香甜,他道,“舒姝,我以前有没有说过?别在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不会放了你?”
11、 回忆的开始
世事无常,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副跌宕起伏的曲线图,舒姝想她的人生怎么也该合格了。
记忆的开始,没有父母的画面,只有外婆淡淡的笑与满头白发,带着尴尬出生的她,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是个孤儿,外婆将她养大。
外婆原是旧社会的官家小姐,姓刘,孕有三个儿女。她的第一任丈夫在战乱中病逝,大女儿是她与其所生,姓陈名秀。那个动荡的年代,因为出身问题,外婆没少被打压,可无论什么磨难,她都一笑了之。第二任丈夫姓罗,比外婆大几岁,某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两人先后孕育了一对儿女,女的叫罗琳,男的叫罗涛。
第二任丈夫去世不到半年,大女儿陈秀与女婿也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遗孤。舒姝至懂事起便被告知,她便是这个遗孤。
小时候,舒姝对于自己孤儿的身份并没有多大感触,与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外婆宠她,但不溺爱。她会尽最大努力给予舒姝最好的,并教导她生活的不易。外婆还有一双巧手,会做各式各样的衣服,她绣的蝴蝶栩栩如生。那时的舒姝特别臭美,留着长长的头发,喜欢跳舞。
如果说十岁前,舒姝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波澜无惊。那么十岁后,也许是上帝打了个盹,舒姝的世界掀起了狂风暴雨。
那年的儿童节也许就是开端。
六一节那天,城里的小姨来看舒姝,并且给她带来一双红色的小牛皮鞋。
是夜,舒姝心里惦记着新皮鞋睡不着,半夜偷偷爬下床,穿上皮鞋,踩着猫步在屋里转圈。她偷偷的笑,当停下来的时候,客厅传来小姨和外婆说话的声音。
“妈,不是我狠心,我是真的为难。”
“琳琳,这孩子再过几年就上初中了。我这里在外环路又是郊区,附近没有好的学校,不管这么说孩子的学业不能荒废。”
“她成绩不是一般吗?其实……其实,我也没指望她读大学。”
“琳琳,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但这孩子真没小钰讨喜嘛。”
长久沉默之后,舒姝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小姨握住外婆的手说,“妈,你再帮帮我吧。唐家是万万不会接受她的。要不,每个月的生活费我再加一点……”
外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琳琳,妈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还能拉扯这孩子多久。你别看孩子小,其实她什么都懂。别以为她没心没肺的,心里就真不在意自己无父无母?聪明着呢。”
“我知道……”罗琳道,“对了妈,你有没有发现。这孩子喜欢静静盯着人瞧,有时还带着笑。”
“小孩不都这样?好奇吧。”
“不不,她那眼神,还有她那笑,我总觉带着讽刺的意味……”
“真是越说越离谱。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叫讽刺?你说说看,她讽刺你什么?”
“哎……我也说不清。”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舒姝隐隐约约听出她们谈话的内容除了围绕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学业问题,还涉及到一些别的。她静静的走到床边,脱去红皮鞋,爬上床,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胸口闷闷的,她将胸口泛起的压抑归结为这闷热的天气。
舒姝对罗琳的印象是:西游记里走出来的妖精。她生的好,柳叶眉,标准的瓜子脸,走路的样子肩膀不动,用腰肢带着臀部扭,让臀部扭动的曲线像水波。小时候舒姝只觉得好看,后来才知道那是女人特有的妩媚。
当然不管罗琳如何妖媚,孩子的思维其实很简单,谁对她好,她便喜欢谁。显然,舒姝对罗琳这样一年见几次的漂亮阿姨并无好感,她知道罗琳也不太喜欢自己,因为她看自己的神眼有点怪怪的,充满戒备。
记得前七岁那年的春节,罗琳来看外婆,牵着一个比她小一岁半的女孩,眼睛圆圆的,很可爱,穿着淡紫色的棉服,格子裙,小靴子,头上的发夹有只蝴蝶,她头一偏,蝴蝶也跟着动。女孩名叫唐钰,她甜甜的笑,叫她,“姐姐。”
舒姝带唐钰去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将自己珍藏的布偶拿给唐钰玩,唐钰撅撅嘴道,“好旧的娃娃。下次去我家,给你看我的芭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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