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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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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妄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不见人折,两朵水仙花从枝干上落下,顺着窗外的风飘到了梁妄的跟前。梁妄与金风川面前各有一杯茶水,两朵水仙花漂浮茶上,只见那水中忽而冒了一缕轻烟,金风川才睁大双眼,便瞧见自己碗中的水仙花成了一只指甲盖大的鸟儿。
那小鸟沉在水下,羽毛翠丽栩栩如生,摆动着尾羽正在茶水深处游走,双翅展开,竟然真成了水中的鸟儿。
梁妄那边,茶水中倒映着漂浮于空的鱼影,浑身银鳞黄顶的金鱼散开了牡丹花瓣一般的鱼尾,宽大的鱼尾如鸟雀的双翅,正在杯上茶水的热气中翻腾。
金风川见得惊了,正要伸手去碰,梁妄轻轻一个眨眼,鱼儿消失,小鸟也不见踪迹,房屋四角的铜钱重新滚回了他的掌心,窗台上的水仙花未经人摘,依旧鲜丽,两人面前的杯中茶金汤清澈,金风川跟前的凉了,梁妄那杯还是温热的。
“你……这……”金风川听过一些神乎其神的道法,可他从未见过,他实则不信鬼神。
“为商者一诺千金,金老板的二十四块千年墨砖何时给我?”梁妄问道。
金风川顿时憋住了气,他猛地朝秦鹿看去,心中更是为难,这二十四块千年墨砖价值连城,他就是卖也不会尽数卖了,况且他本就打算以此为饵,想纳秦鹿入府当小妾的。
秦鹿觉得金风川有些可怜,送了她四小块千年墨不说,刚才还花了几百两银子,现下因为梁妄设的一个障眼法,白白又输了二十四块千年墨砖,恐怕就是求千金,也不带这么占人便宜的。
不过秦鹿不会在梁妄跟前替金风川说好话,她若开口,倒霉的就是她。
梁妄见金风川久久不语,便笑了起来:“看来我府上秦鹿比不得二十四块千年墨砖,金老板能出的价,比我想象中低太多了。你富甲一方,这点儿小钱能挣得回来,但非出于真心赎人,又怎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儿说要纳她为妾?无非是贪皮囊之美,享新奇之欢。”
金风川被梁妄说得哑口无言,在他心中,秦鹿的确还没高到那个价去。
“既然赎人之事谈不成,那便来谈谈买卖之事吧。”梁妄端起茶杯,更显得轻松自在:“二十四块千年墨砖,金老板开个价。”
“三十万两黄金。”金风川将墨块价格翻倍,也想让梁妄出出糗,却没想到梁妄点头:“买之可用几百年,不贵。”
金风川顿时被噎得不轻,这人居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我再给你加个价。”梁妄单手轻轻点了一下茶桌桌面,秦鹿为他续茶,接着梁妄收了玩笑,正襟危坐道:“金府有邪祟,恐怕金老板家中小儿得病几日了吧?三十万两黄金加上救你府中孩子一命,二十四块千年墨,还请明日一早送至城西无有斋。”
金风川大震:“你如何知晓我府上有小孩儿生病?”
秦鹿难得见梁妄居然会主动揽事儿,于是道:“我家主人若开口,此事必然不小,我记得你有两个孩子,是哪个近日生了病?”
提起儿子,金风川也坐正了:“家中长子金祺,说是前几日我夫人从乾江都过来的表小姐路上染了病,两人见面过了病气给祺儿,那表小姐好了,祺儿却还一直病着。”
“玲珑六翅蝶,贪食昂贵药材,常附身于小儿身上,轻者大病一场,重者因故身亡。”梁妄道:“金老板身上的药味儿太浓了。”
金风川将腿伸出,拍了拍道:“那是因为我被这丫头踹过一脚,腿上还绑着药包呢。”
梁妄脸色又冷了下来,秦鹿道了句:“踹死也是活该。”
“我见梁老板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你若真能给三十万两黄金,救我祺儿一命,二十四快墨砖必能送到你的府上。”金风川撑着下巴一笑:“不过我还是觊觎你家这小丫头,梁老板如何阻止啊?”
“不阻止。”梁妄瞥了秦鹿一眼:“你也得不到。”
第52章 燕京旧事:七
从风满堂出来时, 天已经很暗了,夜空中连一颗星都没有, 金风川早一步离开,不是他不想待,是府中仆人说金祺的病情在晚间用完完饭后加重了,又吐了好些,大夫束手无策,让金风川回去看看。
梁妄没跟过去, 只说等明日金风川将千年墨送上,他再取三十万两黄金去他府上,顺便救他儿子一命。
金风川离开后, 梁妄也没在风满堂里坐多久,一壶茶泡完也就起身离开了。
秦鹿跟在他的身后, 热闹过后的街市显得凌乱,路边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摊位, 灭了的或损坏的花灯堆在一起,还有一些彩带纸条让喧闹后的街市更显萧条。
天音立在笼中睡去, 秦鹿手上还拿着翡翠麒麟镇纸,梁妄在前头走着, 一路上没放慢过脚步,秦鹿的腿没他那么长,毕恭毕敬跟得不太轻松。
等快到无有斋了,梁妄才突然停下了脚步,秦鹿与他保持着距离, 没撞上去,她也没那么笨,跟着梁妄这么多年,他什么心情一眼就能看穿了,无需猜测,这个时候只要老老实实地认错即可。
“主人,我错了。”秦鹿说。
“错哪儿了?”梁妄问她。
秦鹿想了想,开口:“我不该诓骗主人说我与金老板是朋友,实则我和他也不熟。”
随后又想到了一个:“我不该为了麒麟镇纸乱花钱。”
“你不该让他碰你。”梁妄突然道,又转过身面向秦鹿。
弯月隐入了云中,光却透了出来,街角的巷子里有一盏未灭的灯,藏在风吹不到的地方,渐渐就将灯笼纸烧穿,火苗在画了兰花的纸上蔓延,而梁妄的眼中除了秦鹿的倒影,似乎还有火光正在跳跃。
纯白羽睫扇了一下,视线挪开,梁妄眉心皱着:“你当他是谁?你又当你自己是谁?金风川家中有妻有妾有子,怎会对你真心?你明知他对你图谋不轨,还频频与他来往,你把自己放在哪儿了?”
别人的轻视,或许是他无知,金风川不知秦鹿的好,以为秦鹿挂着个下人的身份便觉得给秦鹿一个妾室的身份是抬举她了,但人要知己贵,若自己都轻贱自己,就不会被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气恼秦鹿,是因为秦鹿居然明知如此,还与他相处,甚至……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搂搂抱抱。
这股气恼中,带着轻易便能察觉的酸涩,看了碍眼,烦躁。
秦鹿以为他又要说老一套的话,什么她的身体不是她的,不可以陈小姐的身体与其他男人过于熟悉,不可触碰,更别谈拥抱。
若放在平日里,她心里难受,但只要梁妄对她稍稍好一些她就会将这些抛诸脑后,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陈小姐了,但今日不同。她亲眼瞧见了,这世间虽有巧合,远在千里之外毫无血缘的两个人却有极度相似的容貌也不是没有过,可她看得出来,那人就是陈瑶。
是陈瑶的转世,是她放不下的执念,让她又一次活成了上一世的样子。
秦鹿以为,自己就像是金风川送的字画,再像,也是赝品,而赝品是入不了梁妄的眼的。
过长时间的沉默,让街道这处安静得出奇,巷中有风穿过,呼呼几声,扬起了秦鹿的衣摆与发梢,吹乱了梁妄的银发,吹动了他的袖袍。
“还是说……你喜欢他?”梁妄摸不准女子的心事,他从未想过去了解秦鹿,因为她的所有情绪都会写在脸上,高兴难过,恼怒羞涩,曾经都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也有例外,譬如现在,他看出了秦鹿兴致不高,可他看不出理由。
“真愿意给他当妾?”梁妄见秦鹿不说话,便当是默认,于是又问了一遍。
秦鹿违逆真心地问了句:“若我真的想给金风川当妾,主人会怎么做?”
梁妄一怔,没料到会得来秦鹿这样的回答,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不甘与不真切感,他双眉轻皱,丹凤眼微微眯起,浑身上下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你与本王并未签下任何契状,照理来说,自然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给谁当小妾都一样。”梁妄说着,秦鹿的眼眶就红了,她垂着头看向一直用指甲扣着麒麟镇纸一角的手,呼吸都停了。
“但若你真敢去,本王会叫金风川此生忧苦,后悔认识了你。”梁妄说罢,又抬手捏着秦鹿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对上了通红的一双眼,梁妄忽而又有些不忍心:“你当真喜欢他?”
“我又不傻,为何要喜欢他?我喜欢谁,主人自己心里分明清楚。”秦鹿说完,又将怀中的麒麟镇纸扔到了梁妄的手上:“这是你的东西!我卖的时候你说可惜,现在买回来却完全不记得了,所以说到底可惜什么?反正也不特殊,平白多说一句感叹,让人记了许久!”
梁妄细长的手指握着两个镇纸,低头看了一眼,实在难从记忆中寻到与这镇纸相关的点滴,但若是秦鹿卖出去的应当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十年以上,近五十年来因为有求千金的经商之道,梁妄藏的西齐国库中钱财越来越多,他们再没卖出过一样东西。
“我找金风川,是因为知他有千年墨,我买千年墨,也是因为你自己平日里用惯了,那一日突然就收起来不用,最后一块都所剩无多,我知你舍不得,才想着去找些回来的。”秦鹿越说越觉得委屈:“我费尽心机讨你欢心,你还要误会我与其他人不清不楚,我知这身体是陈小姐的,不会乱来,不会叫人占了便宜,不会损了陈小姐的名声,你总该相信我!”
秦鹿险些脱口而出:我今日见到陈小姐了。
但那句话卡在喉咙里,便是这般冲动,也没敢说出口,于是她抿嘴,将这句话当做秘密吞下,想着不解气,于是对着梁妄的脚猛踩了一下:“你真难伺候!”
说完这话,秦鹿便朝无有斋的方向跑去了。
梁妄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拿着镇纸,方才秦鹿说了一堆他才理清楚,那人便走了,他有些无奈,分明是该他生气的,说着说着,反而将秦鹿给气跑了。
“你站住!”梁妄对着秦鹿的背影开口,别说,这对镇纸还不轻。
秦鹿道:“你罚我吧,反正我不想理你了!”
“你!”梁妄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他就知道总有这一天,他拿不住秦鹿,这丫头还能把他拿得死死的,现在便你啊我的了,要不了多久,便能直呼他名讳。
太久不罚,野了,可若真罚,又觉得她可怜。
他们都是世间孤零零的存在,无亲人,无好友,亦无所定居。
“你不停下,好歹慢些!”梁妄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本王怕黑。”
秦鹿远远听见这话,简直要气笑了,心里想最好是有鬼吓一吓他,气人的时候一绝,哄人的时候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口,也不知他自己在哪儿得的不痛快,拐弯抹角欺负完金风川,还要阴阳怪气地质问她。
秦鹿走得比梁妄快,饶是梁妄厚脸皮地说自己怕黑,秦鹿也没有等他的意思,街头消失之后等梁妄回到无有斋,却见门前挂了一盏灯笼,是隔壁小孩儿送的那个,走时门上没挂,回来时挂上,便是她提前一步特地点上,给梁妄照明的。
推门而入,过了两个院子,秦鹿的房间点着灯,她还没睡,坐在桌边的身影细微的举动偶尔投在窗纸上。
梁妄看着花窗上的剪影,目光沉了沉,忽而想起来今日在繁闹街市上碰见的女子,对方的笑容似乎还留在梁妄的记忆中,很深,很难抹去,偶尔会与记忆深处的人重叠,只是一个是前世之身,一个是后世之魂。
“本王又何时说过,你是陈瑶了……”梁妄对着秦鹿的房间嘀咕了一声,总之今日心里不太痛快,于是将天音放在书房,镇纸却带回了自己的房中。
秦鹿躺至半夜,却被梦中所见惊醒,藏在记忆深处近百年的画面突然变得分外细致,年少不知事时,她就追逐过梁妄了,远远地追过三次,然而都与他擦肩而过。
大梦初醒,难分古今,秦鹿恍恍惚惚醒来倒杯水,路过梳妆台时看向了桌面上的铜镜,镜子里的人不是杏眸柳叶眉,不是若风似水的温婉,她的眉尾略微有些浓,眼睛很圆,唇鼻不清晰,只是一晃而过的错觉,让秦鹿发现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原先的样貌了。
后半夜无眠,秦鹿坐在院中看着天边泛白,渐渐日出。
院中的花草在初春时开尽了,娇嫩的花瓣上还有薄薄一层露水,天大亮,街市上已经开始有人哟呵包子馒头,金家的仆人又一次来到了无有斋,这回是三个人,共捧了十二个盒子,一个盒子里头是两块千年墨砖,恭敬地请梁妄去一趟金府。
梁妄习惯早起,早上见秦鹿坐在院子里发呆时还问她一句怎么没赖床了,结果秦鹿也没瞥他,端着小板凳背了过去,也不知究竟是在怄什么气,看得梁妄不怒反笑,贫了一句:“还亏是本王活得久,早几十年死了也见不到你这样子了,小性子使得颇顺啊。”
秦鹿想骂他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又不想和他说话,干脆就自己低头拔草。
金家的人来了之后,梁妄问她一句:“你去不去?”
秦鹿没回话,拍了拍裙摆就起身,跟着梁妄出门。
气归气,跟还是要跟的。
金风川不愧是金珠城首富,恐怕不单是金珠城,就是整个儿赭州都找不到比他更有钱的了。金家门前富丽堂皇,门匾都是纯金的,围墙上的琉璃瓦擦得晶亮,两口巨大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石狮子口中含着的居然是真的玉珠,也不怕被人砸了狮子脑袋取出来。
听金家的人说,金祺昨晚上吐下泻,好端端的大胖小子愣是瘦了许多,今早闭上眼,众人以为睡下了,结果叫都叫不醒才知道是昏迷。
金风川的夫人已经吓晕过去一次了,一双眼梨花带雨哭得红肿,金风川的侧夫人、小儿子还有一个小妾也跟在边上哭,惹得金风川头疼,大骂了一句:“祺儿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哭?!”
天还没亮,金风川就让家中仆人将二十四块千年墨砖取出,送去城西无有斋,自己守在金祺的身边寸步不离。
秦鹿跟着梁妄进了金府,转了好些雕梁画栋的院子,可算是真长一回见识,有钱人家的院子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刚到金祺住处前,便听见金风川在那儿骂人,金夫人晕了又来,看见儿子脸色苍白面如死灰,又趴在金风川的怀中哭了许久。金风川骂的是一群养在金府的大夫,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结果表小姐的病好了,他儿子的病反而越来越重。
金风川气急了,什么脏话都能骂出来,其中还夹了几句倭国话,海里海外的都被他给说遍了。
从屋中匆匆跑出来的丫鬟面色难看,手上捧着是打翻碎裂的茶盏,那丫鬟瞧见梁妄时一愣,看了梁妄许久才看向梁妄身后的秦鹿,于是焦急道:“严小姐,您还是别进去了,免得主子见了把气使您身上。”
“严小姐?”秦鹿微微皱眉,心里瞬时闪过不好的预感。
第53章 燕京旧事:八
有些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即便有着山水之隔,也会踏山游水而来, 乾江都距离金珠城几千里路,马车要行十天半个月。
昨夜秦鹿梦醒,坐在院中几个时辰时也在想,如若她与梁妄一开始就没来金珠城呢?
水乡之处风景美如画,天赐的山河中还有许多西齐过去的影子在,深山野林里花香树高, 繁荣城池中人美酒甜,碧水小镇也有清雅风景,何处不好去, 偏偏来了金珠城,这处恐怕是梁妄最不喜欢待的地方, 但陈瑶的转世就在这里。
秦鹿怪自己太过贪玩,梁妄说要来金珠城时她满心兴奋, 没有拒绝。
可现下她知道,不过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该相见的两个人终会再见,乾江都便是水乡之处, 梁妄若去江南,严玥就在江南,梁妄来了金珠城,严玥也能有理由跃过千山万水,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一句严小姐, 喊得秦鹿有些懵了,直到丫鬟的脸上出现了讶异的表情,眼神在秦鹿与秦鹿身后款款走来之人之间来回打量时,秦鹿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她猜测,昨夜所见之人就在身后,但无所谓秦鹿转不转身,也无所谓丫鬟诧异的那句:“怎么两个严小姐?”,梁妄已经回眸看去。
金祺的院中有桃花,开得极繁茂,粉红的花瓣落了许多下来也堆着满满一树。
桃花芬芳混着青草味儿,风一吹粉瓣翩落,几片停留在梁妄的肩上,衬得他多了几分颜色。
严玥惊讶,她没想到会在金府再见昨晚帮了她的人,于是脸上挂着笑,上前两步走过去问道:“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声音清脆好听,带着几分柔软,像是羽毛划过,可却轻易割伤了秦鹿的心。
秦鹿慢慢转身,这回才真正看清了严玥的相貌,实则她们长得并不一模一样,毕竟轮回转世脱离了前世身体,长得再像也有差别,但若不是极其熟悉亲近的人,乍一眼看过去并不容易区分她们。
严玥见了秦鹿,手中原先打算捧进屋里给金夫人送过去的安神茶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飞溅上墨绿的裙摆,秦鹿往后退了一步,心跳乱了,呼吸也停了。
金府忙碌的下人见此情况纷纷停了下来,严玥与秦鹿身量相似,相貌相似,相较于严玥的惊讶,秦鹿的双眼中更显出了几分慌乱不安与害怕。
任谁见到与自己长得相似的人,这般近距离地接触一时都难以相信,严玥恍惚之际忘了方才松手的杯盏中,热茶可能烫到了秦鹿。
“两个严小姐……”一位下人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秦鹿突然伸手捂着脸背了过去,此时她不敢看梁妄究竟是什么表情,更不敢露出自己的情绪,心中一瞬淌过的酸涩像是浸泡在醋里的伤口,腐化难消,化成了一声苦笑。
梁妄收回了落在严玥身上的视线,转身朝金祺的房间走去,严玥这才回神,跟上对方问:“公子是什么人?”
“祺儿病了,房内不可外人进去,公子若是金家客人,还请会客厅……”严玥的话还未说完,梁妄就已经跨步进了金祺的房间。
金风川见人过来了,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严玥,这才松了金祺的手道:“梁老板来了,秦姑娘坐吧。”
梁妄眉心微皱,只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的严玥,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金风川道:“三十万两黄金的银票,燕京、良川、南都城、轩城、锦州连阳的票号里都可取出。”
屋内的人一听三十万两黄金,纷纷睁大了双眼,金夫人不知梁妄身份,以为他是来与金风川做生意的,金风川定定地看着梁妄手中的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梁妄也没等他接,手指松开后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桌案上,他收手朝金祺的床榻边走去。
此时金祺几乎奄奄一息了,因为昏迷过去,所以双眼闭上不能睁开,但因呼吸困难,胸腔起伏得厉害,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吃了就吐,腹部却一直积水,导致小腹微微隆起,一张脸也肿了起来,嘴唇发紫,额头上尽是汗水。
梁妄的目光在金祺身上扫了一眼,漆黑的瞳色中透着几点白光,瞳孔收缩时,眼中的倒影里,金祺的嘴上正趴着一只浑身莹亮、玲珑剔透的蝴蝶,蝴蝶有六个翅膀,宽大像金鱼的尾巴,每一次汲取金祺身体里药物的养分时,那翅膀都会轻轻地煽动一下。
金祺眉心突然皱起,昏迷中的孩子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虚弱,张口说了句:“娘……我疼……”
刚说完,金祺便趴在床边呕了起来,身体里药物的残渣全都吐了出来,金夫人见状心疼得扑过去,扶着金祺喊了好几声,眼泪又流了下来。
严玥见自家姐姐哭得几乎无力,于是走过去想要帮忙,她只见过金祺一面,偏偏就是那一面反而害得金祺染了病,严玥的心里自责也难过,她刚将金夫人扶起来,梁妄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到了一旁。
金夫人险些摔了,扶着床边才没倒,金祺躺在床上面如土色,刚吐完的药渍还挂在嘴边。
严玥有些慌乱,不知发生了什么,梁妄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双目于空中望去。
玲珑六翅蝶离开了金祺的嘴,正展开翅膀在空中飞舞,如若不是梁妄刚才拉那一把,这蝴蝶就又要附身于严玥的身上了。
晶莹剔透的蝴蝶每一次挥动翅膀都能落下簌簌金粉,金风川等人都瞧不见,唯有梁妄盯着那只蝴蝶,单手于空中画下了一张符,指尖穿过朱砂色的符文时,空中的符文碎成了红粉,红粉散落贴在了蝴蝶的翅膀上,众人眼前渐渐出现了个红色蝴蝶的轮廓,不过并不清晰,却能叫他们瞧见。
“这是什么东西?”陆馨依偎在了金风川的身侧,金风川拍着她的肩膀让她退后些,自己上前看去。
玲珑六翅蝶避无可避,正准备朝屋外飞去,梁妄挥袖,金祺房内的六扇窗户两开的房门一瞬关上,门窗上都贴了一张黄符,惊得众人不敢开口。
玲珑六翅蝶见自己无法飞出,只能在房内乱窜,金风川将自己的女人们都护在了身后,问梁妄一句:“便是这东西一直附在祺儿的身上?”
“是。”梁妄回。
金风川又问:“如何才能捉到它?我看你这红色的粉末都快落完了,等会儿恐怕又看不见了。”
“你们看不见,本王看得见。”梁妄说罢,一枚铜钱绑着红线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不论玲珑六翅蝶飞到哪边红线都能跟上,直到梁妄手中的红线到了尽头,连带着另一枚铜钱而出时,金祺的房中房梁、桌椅到处都绑着红线,凌乱交错。
蝴蝶仿若嘲笑一般悬在空中,将背上背着的最后一丝红粉都给挥去,金风川正担忧,梁妄却突然五指握拳,道了句:“收。”
原先缠在房梁桌椅上的红线突然像是散了一般,没有破坏房中的一杯一盏,竟生生穿透了所有被它捆绑的地方,逐渐收成了一个蛛网,蛛网绷紧,两边铜钱发出叮叮声响,红线的一处震动得厉害,梁妄端起桌上一杯茶泼了过去。
只见水从蛛网上淋下,居然勾勒出一只蝴蝶的形状来,那蝴蝶浑身如宝石,浅浅的丁香色身体,六翅黏在了蛛网上不得动弹,被一杯茶水浇得落魄不堪。
“好个妖东西,害得我祺儿大病一场,命都去了一半!”金风川从桌上拿起了水果刀,正准备朝蛛网上的玲珑六翅蝶刺过去,梁妄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不可杀它,我要带走。”梁妄道。
“这害人东西不杀了还留着做什么?”金风川不悦。
梁妄难得解释:“带给天音吃。”
“那只鸟儿?”金风川皱眉,想不通什么鸟会吃这种东西,梁妄又说:“它不喜欢死物。”
便是被金风川杀了,是暴殄天物,难得浪费了一个亡魂鸟爱吃的食材。
床上金祺又咳嗽了起来,金风川这才丢了小刀,跟着金夫人一起去看自己的儿子。
梁妄收了红线,蛛网将玲珑六翅蝶包裹在其中,被梁妄重新收到了长袖里,再转身时他才发觉不对劲,低头看去,自己不知何时一只手都牢牢地抓着严玥的手腕,严玥闷不吭声,已经被他拉着在房中绕了好些地方了。
梁妄恍然,松手将手背在身后。
严玥脸涨得通红,她的心跳紊乱,怯怯地朝梁妄看去,也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番:“我方才不敢动……怕、怕打扰了公子做法,所以才……”
“抱歉。”梁妄打断了严玥的话,便止了这个话题,左手微抬掌心朝上,收了门窗上的黄符后,门窗再度打开,屋外的浅光透了进来,伴着几朵桃花瓣。
金祺醒了,像是噩梦一场,看见爹娘便哇哇大哭,金夫人也跟着哭。
金风川松了口气,虽说他不待见梁妄,但这人毕竟是救了金祺的,于是他起身朝梁妄走去,道:“梁老板与秦姑娘午间便留下用饭吧,也算我的答谢。”
“不必。”梁妄说完,抬脚准备朝外走,金风川却一把抓住了严玥道:“那秦姑娘留下来也可以,我家好吃的有许多,厨子是从燕京过来的,会不少好菜。”
严玥被金风川抓着手,吓了一大跳,她连忙甩开金风川,脸色苍白道:“姐……姐夫你、你认错人了。”
金风川脸色顿时青了,回想起来昨晚在街上远远看着的一眼,他古怪地眯起双眼盯着严玥:“你是严小姐?”
严玥点头,又想起来方才在门外看见的女子,于是指着门外道:“你说的秦姑娘,可能是外面那位。”
金风川本想跟着梁妄出去见秦鹿,金祺看见了他,叫了一声爹,金风川沉默了会儿,还是走到床边将金祺抱在怀中,好声好气地哄着儿子说了几句话。
梁妄从金祺房内出来后,便看见了坐在门外小景假山旁石墩子上的秦鹿,她背对着房屋,双手撑着下巴,簪着长发的簪子有些歪,墨绿长裙拖地也没发现,从背影看过去,有些落寞似的。
假山旁有一株桃花,风一吹就能落一片,秦鹿不知在发什么呆,身上被落了几片花瓣也不知道,梁妄朝她那边走去,身后严玥跟出来喊了声:“梁公子!”
梁妄与秦鹿几乎是同时回头,严玥对梁妄浅笑了一下,道:“方才吓到我,才忘了对梁公子说一句谢谢,上次也是后知后觉……好似在你面前,我总是这般冒失……”
梁妄脸色冷淡,眼神却有些复杂,他没说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再转身时秦鹿还在盯着严玥看,梁妄走过去,伸手将落在她发上的一朵桃花摘下,道了句:“走了。”
第54章 燕京旧事:九
午时街上人多, 来往行人偶尔有相互擦肩的,今天依旧是花灯节, 金珠城街道两旁的酒楼里坐满了人,各类话掺杂在了一起。
风满堂就在前方不远处,门庭若市,进出者许多,造型奇特、相貌奇特的都有。
按照以往,秦鹿会喜欢这种新奇, 她去年和别国的人学过几句话,回去说给梁妄听时,梁妄还笑说那是鸟语, 那时院中凌霄花开,两人一个坐着一个侧躺着, 因为这几句鸟语笑得前仰后占,就连笼中天音都蹦跳了许久。
只是今年……
秦鹿低声道了句:“那是陈小姐。”
梁妄没停下脚步, 冷冷地回了句:“她不是。”
秦鹿看着梁妄的背影,不明白他这是自欺欺人还是什么, 于是上前一步,执拗地说:“她就是!我也看得出来, 她是陈小姐的转世。”
“是,是转世。”梁妄眉心皱着,侧身朝秦鹿看了一眼:“因为是转世,所以她不是陈瑶,你也不必总在我面前提陈瑶, 陈瑶死了都快一百年了,你在意她作甚?昨天憋着不与本王说话,今早还闷不吭声,开口第一句却主动提了别人,你矛不矛盾?”
一串的话,声音略微拔高,秦鹿瞪大一双眼睛盯着他,过了好半晌,才说:“这样你就可以娶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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