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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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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好看,一瞧便知是大家闺秀,只不知怎的一个人出来,身后也没跟个伺候的人啊。”
妇人笑着说:“那秦姑娘是几年前跟她主人一同来轩城的,也非大家闺秀,是个实打实的下人呢,不过她家主人有钱,行事派头都像是京里来的贵人,像是生了什么病,来轩城静养,为人还非常谦和,虽说这秦姑娘是下人,可他家主人一点儿也没把她当下人看待,想来也是有福啊。”
“如此,姐姐你看,咱家弟弟可能与这姑娘攀上亲啊?”那表妹想起自己还有个年过十八的弟弟尚未娶妻,心里着急,妇人连忙道:“表弟的性子我还不知?与秦姑娘绝对合不来,你还是别想了,去,帮我看着点儿孩子,这小子一个转头又跑没影儿了。”
对话才结束,天边便起了轰隆一声,雷电即便是在白昼也清晰可见,蓝紫色如枯树枝般炸开。
秦鹿才刚入秦戏楼便落了大雨,差一步就要淋湿,她看着手上还没来得及用的伞,顺手将伞递给了门前招呼的小二。
小二瞧见秦鹿来了,又朝外看了看,秦鹿自然朝里头走,边说:“我家主人没来。”
有钱的没来,没钱的又来蹭吃的了。
小二撇了撇嘴,先给秦鹿上一杯茶,又端了一盘瓜子,台上正是秦戏楼的台柱子在唱曲儿,红粉交错的脸上摆出个嗔怪的表情,轻推身边的人,惹得台下纷纷笑了。
秦鹿喝了口茶,有些涩嘴,她尝不出好茶坏茶来,跟兄长打仗的第一年她才十四岁,便学着喝烈酒了,于她而言,白水都比茶好喝,但她家梁王爷喜欢茶,所以秦鹿虽然不会喝茶,但会泡茶。
想到这儿,秦鹿放下杯子,有些愤然,都是被逼着学的!
才听了不过一刻钟,秦戏楼的门前便有人说话,秦鹿本眯着眼睛看台上,偶尔跟着笑一笑的,却在那混杂于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话语里,刹那捕捉到了一道新鲜的声音。
耳尖微动,脸上的笑容收敛,秦鹿放下茶盏,回头朝门前看去。
大雨还在倾盆,入秦戏楼的书生身上被淋得透湿,正在焦急地和小二说着什么。
小二道:“这位公子,我们戏楼不给钱,不让进,戏都在厅内唱着呢,您进来了,不消费,等于白请您听一场,若各个儿都这样,我们戏楼就真难经营了。”
那书生抿嘴,握着手中两枚铜钱,这是他最后的积蓄,他吞了吞口水,道:“小二哥,麻烦帮帮忙,我只是进去找个人。”
“这……”小二为难,书生继续道:“真的,只是找人,我不听戏的,不然……不然劳烦您跑一趟,帮我找个人,那人、那人银发过肩,身穿蓝袍,还提了个鸟笼……”
小二一听,视线朝秦戏楼里头正在白吃白喝的秦鹿瞧去,这形容,不正是秦鹿家的主人吗?
秦鹿起身,慢慢朝书生走过来,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书生握着铜钱的手,他人看不见,她却能看见,那人手心抓着一把符灰,符灰写了个‘谢’字。
书生着急忙慌,顺着小二视线正看见了个姑娘,对方穿着随意,不施粉黛,却长着柳叶弯眉,桃花含水的眼,书生一怔,抱着希望喊了一声:“秦姑奶奶?!”
秦鹿挑眉,嘴角微扬,心道果然是姓谢的那家伙引来的。
于是她从腰带缝隙里掏出了一粒银子递给小二,道:“去二楼给我安排个雅间。”
又对书生勾了勾手:“随我来。”
小二看了一眼手中银子,心里嘀咕,感情这位一直都有钱?!那前面那么多回,怎的回回都让他向她家主人要?还要白白受她家主人的冷眼。
第4章 桃花人面:三
秦戏楼的雅间在二楼,为了让一些达官贵人或未出阁的小姐过来听戏又不叫人看见相貌,这才设立的。
二楼的雅间门前都有一道纱帘,一道珠帘,有喜欢宽敞的贵公子坐进来,纱帘珠帘都会挂起,也有注意隐私的,会将纱帘珠帘都放下。从里看,纱帘薄如蝉翼,视线顺着珠帘的缝隙里便能瞧见戏台子,并不影响看戏,但从外看,有珠帘一层于光下熠熠,晃了他人的眼,再隔纱帘,便让人看不清里头了。
应秦鹿的要求,小二以铜盆端来了一盆水,折了门前杨柳树的一条枝丫泡在里头,将这盆水放在了雅间里,挂下两道帘子才离开。
雅间里头布置得很别致,正面过来便是一套桌椅,桌面上摆了茶具,黄花梨木做成的茶桌较矮,白瓷杯洗得洁净,桌上放了六盏,一旁小炉上咕噜噜烧着水,还未冒烟,桌下还有个矮柜子,里头放着茶罐,茶不算什么顶好的茶,胜在香气不错,入口回甘,也算普通茶中的上品。
秦鹿走到一旁,于香炉内燃了一缕自己带来的香,青烟袅袅,片刻便顺着香炉周边坠落,似是沉香。
书生站着有些手足无措,只见秦鹿贫空抓了一把香燃起的烟,轻飘飘地丢入了铜盆里,再指着铜盆对书生说:“洗手。”
书生摸不着头脑,心里觉得怪异,但也还是照做,他双手伸入水中,洗了一会儿便发现盆中的水黑了,自己的手心似乎藏着什么脏东西,一直未能瞧见。
若是放在以前,书生读圣贤书,定觉得这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是障眼法,但这几日奔波,而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着实奇怪,他又不得不信,这时间当真有鬼神之说。
秦鹿才刚入座,书生洗好了手便立刻朝她跪下,一双眼灼灼地看向她,开口道:“秦姑奶奶!还请帮帮在下,欢意茶楼的老板说,这世上恐怕只有你能帮我了,还请秦姑奶奶随我去一趟晋城!”
秦鹿抿嘴,朝那书生勾了勾手,问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传。”书生说罢,见秦鹿比了个让他起来的手势,于是起身站到一旁,结果瞧见秦鹿微微一笑,忽如春风拂面,露出了几分恬静温和,却随意道:“坐,别客气。”
李传定了定神,还是坐下了。
炉中的香还在燃,淡如菊花的味道渐渐扩散,夹杂着几分苦涩。
秦鹿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五指轻轻在桌面上来回敲着节奏,指间银链叮当作响,她打量了李传两眼,直接道:“废话不多说,你需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确定这事我到底能不能管。”
李传抿嘴,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回想起曾经过往,却让他不禁红了眼眶,秦鹿就见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跟前说哭便哭了,抬起脏了的袖子抹了抹泪,带着几分无奈的哭腔道:“一切,都源于我当年的一时义气,却没想到,反而害了我父母妻子的性命。”
李传虽说现在看过去有些落魄,却是煜州晋城内有名的秀才,也曾风度翩翩,出口成诗,不知能讨好多少女子的欢心,他若好好打扮,也算得上几分俊俏,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以读书人的话来说,是文人傲骨,以秦鹿的眼睛去看,便是满肚子墨水的酸气。
虽然想要去李传家说媒的人有不少,却无一人被他看在眼里,后来一次他出游,意外落水后被水冲入下游,被一个在河边浣纱的女子所救,那女子生得貌美,如仙女下凡,她将李传带入家中治伤,一家子居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李传因为救命之恩也对女子心生爱慕,以玉佩为定情信物,回去之后便让家里人去女子家中提亲,不日两人便成亲了。
只是好景不长,李传才刚成亲没多久,几个诗社里的友人便因为写了反诗被官兵抓走,实则那也算不上反诗,只是为了押韵,提了一句西齐梁王爷的字,为了对比美丑,又以天赐已故几十年的一位纨绔王爷做了比较,正因为这一首诗,害得整个诗社的人入狱,李传因为成亲之事多日未去诗社,所以官兵没有抓他。
可身为文人,满身硬骨头,他偏偏不听劝,去了衙门敲鼓,为几个友人伸冤,结果自己也被抓了进去,这牢底一坐就是一整年,他被放出来后,陆洲晋城内的才子又出了一批,早无人记得当年以李传为首意气风发的几人,众人口中提起的,大多都是他们写反诗惹来的后果。
“蠢不蠢啊。”秦鹿说了一句,李传浑身一僵,嘴角挂着苦笑,也觉得自己很蠢。
分明已经过上了人人羡慕的生活,分明功成名就就在眼前,却为了几个诗社里的友人,却因为自己得了个秀才之名,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日益膨胀,最终也为这满腹书墨所累。
“然后,你从大牢出来之后,发现你妻子已经死了?”秦鹿问。
李传咬着下唇,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他点了点头道:“是,我从牢中出来,也是县官赦令的,因为我家中父母得知我入了牢狱,身体日渐衰弱,我本就是普通人家,父母老了,妻子又弱,谁都扛不起这个家,家中银钱为父母治病花去了许多,就连吃米都成问题了。”
“好绾儿,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非但孝顺父母,甚至白日上山砍柴,我本与她爹娘说好了要给她幸福,却没想到却是害她最多的人。”李传颤抖着嘴唇低下了头:“我出牢的前一天,绾儿为了给我爹娘采药,在山中不慎滑倒,一头撞在了山石上死了,爹娘瘫痪在床,因为一日不吃不喝无药救治,也亡了……县令念我满门悲剧,送我出狱,可我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传伸手抓着鬓角发丝,有些崩溃道:“我安葬了绾儿和爹娘,本想就这么随着他们一走了之,死了算了,可那一日……那一日我看见了她,我看见了绾儿!”
“鬼魂?”秦鹿挑眉,又眯起双眼细细打量李传,这人不像是遇过鬼的样子。
“不!不是鬼魂!我触碰过她!”李传猛地抬起头,双眼含着泪,却满是笃定:“秦姑奶奶,我确定她是人,不是鬼!她的皮肉是软的,肌肤是热的,她就坐在那红花簇拥的轿子里,一颦一笑,生动得就和绾儿一模一样!”
“人有相似,或许你思念过度,出幻觉了也说不定。”秦鹿往后退了半晌,觉得这李传有些疯癫。
李传摇头,双手紧紧地握着:“绝不是我思念过度!当时我本想投河自杀,却见她就在河上拱桥,一行队伍好些人,十几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坐在了轿子上,她也在其中,被鲜花簇拥一团,身上穿着轻纱薄裙,即便浓妆艳抹,我也能将她认出来!奇怪的是我分明亲手葬了她,却又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她。”
“我瞧见了她,立刻冲上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我抓着她的手,又是高兴,又是庆幸,可她却完全不认得我了,在我抓着她的时候拼命挣扎尖叫,让人把我轰走。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或许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像的两个人,所以我偷偷跟在了轿辇的后头,一路跟到了煜州卓城,那些人将轿辇抬入了新开的一家青楼里头,青楼名万色。”李传道:“我娘子绾儿传统保守,不会进那个地方,我为最后确认一次,所以偷偷潜入过万色楼。”
“结果、结果真的是她!我与她朝夕相处,有过肌肤之亲,怎会认不出她来?”李传的声音有些哑:“就连她左边眉毛里的一粒小小青痣都在,如若真是相似之人,为何连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回忆当时场景,李传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看见绾儿的欣喜,却敌不过绾儿瞧见他时刹那的惧怕,于是她尖叫着喊人进来,万色楼里也有打手,下手特别得很,棍棒落在李传的身上,几乎将他的骨头敲碎,还是路过的一个公子哥儿瞧见了,说了句吵闹,那群人才停下了手,哄他离开。
李传捡回了一条命,一路走回了晋城,他跪在妻子绾儿的坟前,看着碑上还崭新的字,冒着一夜的大雨,疯了般将坟土刨开,满手都是泥土,十指都被沙石割破,血流不止。可是他不停,他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挖出了棺椁,看见原本钉在棺椁上的钉子,的确有松动的痕迹。
李传打开了棺盖,知晓这么多日过去,人的尸体埋入地底也是会腐烂的,他不过是想着如若里面当真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他给绾儿的尸体换上的衣服,他便认命了。可当他打开棺盖,瞧见里面的人,雷电劈过上空,一道电光落下时,李传惊惧地倒在地上爬开了几步,双目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见了什么。
大雨灌入了棺椁之中,打在了还未腐烂的黄裙之上,李传忍着心中的惧怕,趴回了棺椁边,只朝里头探了一眼,他就知道出事了。
绾儿的衣服虽在,可一身皮肉像是被烧焦了般,肉已如干柴贴在骨头上,外皮却是好好的,只是黑成了碳色,而她的那张脸,像是被人生生割下了似的,甚至有一块头皮挂在边角,连着发丝,发着淡淡的腐朽味道。
“我真的吓傻了。”李传看着自己才刚愈合的手指,还有两个指甲盖没完全长出,这双手上的伤,不断提醒他那夜看见的不是梦,他说:“从额顶,到脖子……甚至削去了两耳,绾儿的脸被人挖了去,哪怕肉已经腐烂,可我知道,她的脸被人偷了。”
秦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想了想,也给李传倒了一杯,一口温水下肚,才将李传浑身凉意给冲散。
“晋城杏花镇上有个老者活了八十多岁,他与我说他年幼时去过欢意茶楼,在那里见到了梁王爷,受过梁王爷的恩,他说我这情况,找梁王爷便是了,所以我去了欢意茶楼,茶楼的老板便让我来秦戏楼守着。”李传握紧杯子,道:“还请秦姑奶奶大发慈悲,帮我这一次。”
“你要如何?”秦鹿放下杯子问。
“要回绾儿的脸。”李传抿嘴:“也要个公道。”
“公道,我这儿没有。”秦鹿笑了笑:“不过你妻子的脸,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要回来。”
她才刚说完,便听见楼下传来了一声:“二壮子!二壮子你可是跑进戏楼里头玩儿了?!”
小二啧了一声:“杜姐别这么大声,打扰了贵客听戏,你家儿子没钻进来,别处寻去!”
妇人又朝里头喊了两声:“二壮子!二壮子!”这才离开。
秦鹿一拍桌子,对不知情况的李传道:“糟糕,你这事儿不难,三日后再来此处寻我,得先让我回去和我家主人商量商量。”
说罢,秦鹿灭了炉里的香,又推开雅间的窗户将水盆倒了出去,一脚抬上了窗沿,正准备跑呢,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秦鹿。”
第5章 桃花人面:四
李传依旧站在雅间内,有些无措,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若非开启的窗外吹进来了几滴雨水,顺着风浇在了离窗近的小炉上,刺啦低低响了几声,他便真以为眼前两人被定住了。
掀开帘子进来的男子很独特,恐怕就是在人海中都能叫人一眼瞧见,他身量高,双肩宽,一身蓝袍从头盖到了脚,广袖几乎拖地,看不出身形来。这人一只手上握着羽扇挑起了珠帘与纱帘,另一只手半高地抬着个金丝鸟笼,笼子内立着一只鸟儿,正是蓝冠白羽寿带鸟,寿带鸟长长的尾羽几乎挂到了那人的膝盖处,如两根孔雀翎。
过肩银发被一根红绳扎在脑后,却有几缕未达长度的散落着,令人惊奇的是,活了近一百年的男人居然没有半分衰老的迹象,那张脸看上去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只是肤色白如纸张,像是被什么洗去了浑身颜色,几乎飞入鬓角的眉,与一双丹凤眼,瞳色极深,像是能将人吸进去,挺鼻薄唇,透着凉薄的味道。
那双眼冷冷地盯着正欲逃走的女子,羽扇收起,珠帘与纱帘同时垂下,男人走了进来,秦鹿收回了腿,然后老老实实关上了窗户,抹了一把被风吹在脸上的雨水,转身时毕恭毕敬喊了声:“王爷。”
“嗯,你这是在待客呢?”来者瞥了一眼还傻站着的李传,径自朝茶桌走过去,鸟笼挂在了一旁珠帘的挂钩上,走到茶桌边了,秦鹿立刻走过去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等人落了座,秦鹿才开口指着李传介绍道:“王爷,这位书生叫李传,他是来找您的,有事相求,他妻子……”
“没兴趣。”男人打断了秦鹿的话,看也没看李传一眼,只瞥向桌上的热茶,秦鹿将茶水倒掉,洗了杯子后给他换了一杯水,男人道:“送客。”
李传愣愣地看向秦鹿,顿时明白了过来欢意茶楼里的老板说的那句:就算你找到了他,他也未必会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秦鹿给李传使了个眼神让他先离开,李传有些摸不准,在这古怪的人跟前不太敢造次,于是对着两人拱手鞠了个躬,退出了雅间,垂在身侧握紧的手微微颤抖,不论如何,他也要撑过三日,三日后,他会再来秦戏楼的。
等人走了,秦鹿才瞧见一旁金丝鸟龙下挂着的茶包,于是立刻走过去,打开了茶包,取了个茶包放入壶中,先洗第一遍,再以浅金色的茶汤冲刷白瓷杯,第二道清茶倒下,将杯盏推到了梁妄的跟前。
秦鹿开口:“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三伏天里,就是要喝伏茶、烧伏香、晒伏姜,赏荷采莲的,王爷请用伏茶。”
梁妄瞥了一眼眼前的茶,端起来浅尝一口,然后见秦鹿一脸讨好的笑:“无有斋后头就有荷花池,等会儿我陪王爷回去,王爷焚香赏花,我将那没抄完的《符术百拟》继续抄下去。”
“现在卖乖会不会太迟了?”梁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双眼微微眯起,秦鹿立刻察觉出了几分危险,不过还是故作镇定,为梁妄续上茶,扯开话题道:“方才那个书生,他妻子的脸被人偷了,我知道的不多,哪儿有主人懂行,只需听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何事,正好最近无事,不如我们就去看看,纯当个消遣吧?”
凡是秦鹿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便要开始说好话了:“主人神通广大,见识渊博,通古博今的,一个小小的盗尸烧油,偷脸移花接木的案子,在您手中也就是两日功夫,最多不超过三日便能解决,要我说那李传碰见了主人,可真是走了大运。”
“自然!主人您这本领,可谓世间活神仙,哪怕是死人也得听你的话,一个小小的书生李传,不值得您亲自动手,您即便闲暇也时间宝贵。这样吧……不如便让我去,您不是一直的都想叫我练练手?”秦鹿眉眼含笑,分明是一张斯文腼腆的脸,却摆出了奴颜媚骨的姿态,伸出右手动了动手指道:“五鬼也想长长见识的。”
梁妄微微垂眸瞥了一眼她五指上的戒指,戒指各有其色,用料也不相同,纤细如线,正幽幽发着淡光,他用羽扇轻轻扫风,左手撑在了靠椅的把手上,身体歪了个舒适慵懒的姿势,道:“差点儿被你给忽悠过去,提起五鬼我才想起来,我叫李玲珑看着你写字,你如何不在无有斋,反而跑到秦戏楼来了?”
秦鹿顿时面色一僵,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正想办法扭转局面,又听见梁妄轻叹一声:“看来本王是管不了你了。”
“哪儿有的事儿嘛!”秦鹿干笑,见了梁妄那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坐直,摆正姿态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不好好练字,趁您出门跑出来玩儿。”
“还有呢?”
“不该串通杜夫人通风报信,还想着能蒙混过关。”
梁妄见秦鹿不再继续说下去,微微挑眉:“嗯?”
“还有不该随意见外人,透露自己的信息。”秦鹿顿了顿,不忘拉人下水:“都是那个谢尽欢说的,是他让李传找我来的。”
“就没有别的了?”梁妄扇上的白羽像是扫过秦鹿的心头一样,她看着面前那张俊朗非凡如雪妖般的脸,动了动嘴唇,想不出来还有哪儿做错了。
“爷这一路可付了不少钱,怎么?平日里本王克扣你了?”梁妄反问,秦鹿面上赔笑:“没有没有,您大方着呢,是我、是我出门忘带了,下次绝对不会。”
面上虽妥协,心里却没忍住翻了记白眼,暗暗地道了句:小气鬼!
羽扇敲桌,秦鹿倒茶,眼睛细细打探梁妄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没有真正生气的意思,看来今日出门遇见了好事儿,心情不错,于是掂量着说:“那李传的事儿……”
“不管。”梁妄道。
秦鹿为难:“可我都答应人家了。”
梁妄对着鸟笼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像是在认真逗着那只寿带鸟玩儿,漫不经心道:“你字还没练完,出逃一次,便罚三次,加上先前的,需在无有斋坐练一个月才可出门。”
“可……”
话音还没出,梁妄便收敛了面上轻松表情,声音平稳道:“闭嘴,不想听。”
“是。”秦鹿放在桌面下的手指抠着指甲,嘴角歪着,见梁妄一边逗着鸟儿一边听楼下戏台上唱的戏,直到一曲结束了,屋外的雨不知何时也停了,梁妄起身,秦鹿提起鸟笼跟上,这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街道上湿漉漉的,檐下还在滴着水,秦鹿抱着鸟笼跟在梁妄身后,被卖女红的杜夫人瞧见,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秦鹿也就嘟着嘴,一副卖乖的样子耸肩。
街道上人来人往,凡是轩城本地人,对这对主仆的相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梁妄初来轩城时,好些人都觉得他奇怪,从未见过有人如他这般,年纪轻轻便满头银发,面色如纸般白,就是就卷翘的睫毛也是淡色的,唯有一双眼黑得出奇,唇也红润,加上他天生一双凤眼,显出了几分妖异来。
后来听他身后较为活泼的婢女秦鹿说,那是她家主人生了病,轩城地方好,养人,所以就在轩城外买了间屋子,安了家。
时间一长,众人也就信了这说法,毕竟这位梁公子出手大方,又擅纨绔子弟的消遣,为人也算好说话的,偶尔入城一次转转,大家也只觉得他虽是富贵命,却也可怜生了病。
有时梁妄收到个别老人眼中露出的同情,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然后将一切都归咎到身后人的身上,忍不住就想罚她。
两人出了城,没一会儿便回了无有斋,秦鹿将鸟笼挂在书房屋檐下的金钩上,自觉入了书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书桌后。在梁妄看见自己新买的狼毫笔尖分叉就要皱眉的同时,眼明手快把狼毫放入水中冲刷了一遍,指尖捻了捻,又尖了。
沾了墨水,秦鹿落笔时虚张声势地开口:“神、神符者,即龙章凤篆之文,灵迹符书之字是也。”
梁妄对着秦鹿挥了羽扇,只见秦鹿右手中指上那根墨绿的戒指逐渐起了一层雾,吹入一旁,立身成了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男人手中捧书,瞧见梁妄时,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然后瞥了一眼秦鹿,满眼都是‘早知如此’的调侃笑意。
“若有不识的字,问李玲珑。”梁妄说罢,转身离开,秦鹿高扬一声:“是!”
满怀不满情绪。
梁妄出门后,不在院子里,秦鹿知道他肯定是去烧伏香了,这人每个节气当做什么,当吃什么,每个节日当买什么,当用什么,有何规矩,他全都耐着性子做,便是当初还在当王爷时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也改不掉了。
秦鹿放下笔,李玲珑干咳一声,秦鹿朝他瞥了一眼,问:“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天下有何偷脸之术?”
“偷脸?”李玲珑翻了翻手中的书,随后摇头:“不知偷脸,倒是知道易容,只是易容术终有缺陷,不耐保存,也不能完全脱去原貌神型,这可是门技术活。”
“那你帮我想个谜题吧,王爷绝不知道答案的那种。”秦鹿一脸‘指望不了你了’的表情,继续低头一笔一划练字。
“道仙不知道答案的谜题?那可真是为难我了。”李玲珑虽这么说,却微微昂首,颇有几分自信,于是浅笑想着谜题,嘴里还与秦鹿搭话:“你想以谜题换出门啊?”
“我答应了李传要帮他的。”秦鹿说:“做人岂能言而无信呢?”
“你明知这些年道仙都不喜欢外来的人,更不愿再帮闲人处理这些小事,为何偏偏还要往跟前揽,叫他不高兴呢?莫非你是从贪贪姑娘那儿学来了不好的习惯,喜欢虐着玩儿?不受罚,浑身不舒坦呢?”李玲珑说时,嫌弃地撇了撇嘴。
秦鹿瞪他一眼,险些说了脏话,只道:“你懂什么。”
李玲珑当然什么都不懂,他不过是五鬼之一,不用时便藏于戒中,见到梁妄的时间统共也就那么些,唯有她懂,毕竟她跟在这人身后已经有七十七了,整整七十七年的时间,朝夕相对,足够她去了解梁妄这个人。
他并非是天生的铁石心肠,至少从秦鹿与他初次相见,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在那个人人守着他人等死,好瓜分尸体的年代里,梁妄送她一碗面,几件冬衣和几个果腹的馒头,已算是大恩了,哪怕后来她还是死了,因为种种陪在了他身边,也没少见过他帮助别人。
早年他拥有一身本领,也曾来者不拒过,若非是十年前……若非是经历了那件事,梁妄也不会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少了几分人情味儿,也少了许多活着的趣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秦鹿(释放技能):彩虹屁!
梁王(傲娇):哼。
第6章 桃花人面:五
人有贪心者,善于隐藏,看似纯良,实则奸邪自私,十年前的天赐王朝,有段时间江湖盛行画符避灾,算命保平安,各类神棍满大街都是。满朝文武皆沉迷于炼丹修仙中,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斩杀所有神棍,一时间九州内的道观与佛堂纷纷关门自保,底下官员为了绩效,甚至悬赏抓道士。
曾一贫如洗被恶鬼缠身的人,跪在梁妄跟前请他帮忙,梁妄帮了,他于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很少会拒绝他人的请求。
虽帮了人,也得了谢,可那人却将他们的住所出卖,告知县令,说梁妄是不死道人,她秦鹿就是个活脱脱的女鬼,两百个官兵以火把烧了他们住了七年的房子,那人如愿以偿得了一笔赏金。
梁妄是不死,但非不死道人,而是道仙,秦鹿也的确是个女鬼,可她从未害过一个好人,他们能逃脱,但那场火烧死了梁妄捧在膝上养了三年的猫儿,还有院内两只观赏的孔雀,一池眼见着喂大了的鱼,和满院亲手种下的藤花。
他们帮了那么多年人,十年换一个地方,若说死人也能积德,秦鹿觉得自己跟了梁妄之后,也算是女鬼中的功德无量了,却因一恶人,寒了梁妄的心。
如今除了金笼内的寿带鸟,他什么也不养了,而非坏了规矩的行内人,他也什么都不管了,曾几何时他们换住所,梁妄会不舍,然后花重金搬家,屋顶上随意长出来一株造型漂亮的草,他都要用两片瓦包在一起带着。
而今他对这些都不上心,活得没了人味儿,就是这无有斋院内的所有布局,买来都是现成的,他不再在这些琐事上花心思了,喝茶、听戏、遛鸟、偶尔陪人下棋,过上了王孙贵胄老年生活,像是了无生趣般。
再不找些事儿给他做,秦鹿怕他会一直这样下去。
以前的梁妄哪怕性子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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