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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只有我和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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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昭抽出其中一张,问:“你知道这个盘谁设计开发的么?”
柳芝娴直白点头,“你爸。”
康昭将单子放回去,“他知道说不定会送一套给你。”
柳芝娴:“……可以给我个内部优惠价?”
不然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这笔账算不清。
康昭淡笑揶揄:“你打算变相给我们家送钱?”
柳芝娴辩驳道:“这叫互相‘照顾生意’,当然啦,买一套房子比不上许老板给我们一个绿化项目,意思是那个意思。——总之,房子我是一定要买,写自己名字。”
“婚前财产”四个字严谨却生分,柳芝娴没说出口。
康昭也没点破,“首付够么?”
柳芝娴飞快说:“当然够。你放心,我不是提前消费主义,会量力而行的。”
她有种直觉,只要犹豫一秒,康昭肯定会说不够我有。
下一秒,康昭果然说:“不够我有。”
柳芝娴佯装生气,皱皱鼻子,“我有钱。”
康昭没圈点她每个月要还多少车贷,而是开始略略清算自己的家产。
房和车都是许老板给的,工资就那个数,奖金浮动范围不大,不收红包。
单位解决吃住,最奢侈的消费也就前几年给前任买过的包。
康昭最后总结,“也许工作几年攒下来的钱,没你开公司一年的收益多。”
柳芝娴愣怔片刻,倒不是因为康昭自嘲寒酸的数目,而是那么傲气的一个男人,竟然变相恭维女朋友挣得比他多。
再往深处分析,康昭两任父亲和母亲都慷慨和善,他大概没经历过经济上求而不得的穷苦辛酸,自然不过分看重金钱。
反而出生被弃,少年丧父,康昭寻求更多的是家庭的温暖。
柳芝娴这一走神,康昭生出额外的解读。
他戏谑道:“嫌弃我挣得少了?”
柳芝娴蹙眉,“你说的什么话,我弟弟也是同行,我能不知道一个警察月薪多少么。”
她搭上康昭的左手,摩挲起即将戴上戒指的中指,捏玩硬实的骨关节。
“我还想着,万一公司哪天亏了——”
康昭打断,“不会亏的。”
柳芝娴讪讪,“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樊柯不可能让公司亏。”
“……”
柳芝娴其实也相同想法,嘴上不认输。
“你看人那么准?”
康昭说:“同类自然能识别同类。”
“……”
柳芝娴腹诽:都是千年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对方道行深浅。
康昭冷不丁说:“你心里骂我老狐狸。”
“……”
“你每骂我老狐狸、臭流氓都这个表情——”
康昭用指尖一一点出,粗糙的温热在她脸上漫行。
“小嘴一边翘起,通常是左边。眼角也会跟着带出小小的笑纹。”
柳芝娴:“我有皱纹啦?!”
康昭:“……”
她调出前置摄像头,左看右看。
康昭说:“谁笑的时候没皱纹。”
柳芝娴自己看不出,稍稍安心地放下手机。
“……你刚才说的,跟描述犯罪嫌疑人五官特征一样。”
康昭:“不一样,你不是嫌疑人。”
柳芝娴:“当然,我可是良民。”
康昭:“你是罪犯。”
“……”
柳芝娴噗嗤一笑,扑倒他。
康昭如一匹温驯良驹,跪伏在地,马鞍齐整,只等她来。
柳芝娴翻身上马,以手为鞭,往他屁股打了一下。
“我现在要‘袭警’。”
……
康昭暂时没空回城,柳芝娴量过他中指周长,次日顺道去挑戒指。
康昭指定要简单的环形,不要花里胡哨的闪钻。
柳芝娴嘴上嘲讽他“没情趣”,实际也知道,他追求低调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想给她省钱。
柳芝娴挑两枚铂金的,问他要不要刻字,K&L什么的。
康昭:【L&K】
柳芝娴笑着回复“好”。
戒指带回南鹰镇,康昭暂时外出,柳芝娴在他宿舍看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桌面一个玻璃罐上。
罐中积着四枚拆封的棒棒糖。
柳芝娴一顿,将戒指盒子轻轻放到罐子上面。
康昭一定不会找不着。
…
柳芝娴傍晚才又过来一次。
他们如小镇上的许多夫妻一般,白天在两个地方工作,入夜便回到自己的小家相聚,平淡而踏实过着每一天。
派出所门口泊着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剪刀门。
门岗以往不会多话,今天特意说小昭哥在办公室。
柳芝娴明白几分,笑了笑往办公室走。
木门敞开,康昭的声音飘出来。
“我有女朋友——”
柳芝娴止步于窗外。
“那有怎样,女朋友而已,又不是结婚,我不在乎。男未婚女未嫁,我凭什么不能追求你?”
这道年轻而张扬的女声应当属于汤小姐。
柳芝娴心跳给提起,好奇康昭接下去的回答。
虽然偷听有点不道德。
康昭说:“我在乎。”
屋里出现短暂沉默。
还是康昭的声音:“你这样三天两头往所里跑,影响我女朋友心情。”
柳芝娴懵然。
心说:没有,完全没有,只要你坚定不动摇。
汤小姐说:“你不让她知道,或者直接分手行了呗。”
“……”
柳芝娴收回前头断言。
她开始有点介意。
这汤小姐竟然比李小姐还要来势汹汹。
“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到底欣赏我哪点。做为一个比你大十岁、按辈分可以叫叔的成年人,我给你最后一点忠告。
“找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忙活,年纪轻轻别把一腔热血都用在另一个人身上,你喜欢的东西不会辜负和背叛你,但是你喜欢的人也许会。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飘渺不定的玩意。”
汤小姐热血上头,有限脑容量当然理解不了长篇大论。
“人心飘渺不定,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不会喜欢我,但保不准明天会咯?”
康昭可能盖上水杯盖子。
“我今天不会赶你走,但明天会把你拉入黑名单。以后除了报案,你跨不进这院子一步。”
脚步声往外走。
柳芝娴也没想到要走,豁然对上那双隐含愠色的桃花眼。
康昭略略蹙眉,走过来自然捞过她手腕。
“来多久,也不吱声。”
柳芝娴笑吟吟:“刚好听完康老师一堂哲学课。”
康昭有点无语看着她,往她肩头喊声。
“小熊。”
康昭示意屋里。
金刚皮卡丘漏气似的,双肩垮下,“又是我……”
康昭说:“你们同龄人,没代沟。”
熊逸舟扭曲五官,恨恨走向康昭办公室。
刚到门口,跟气球怕碰到仙人掌般,熊逸舟倒退几步。
汤小姐和他大眼瞪小眼。
熊逸舟一副“要不是小昭哥吩咐我他妈谁要离你”的隐忍表情。
汤小姐也是一脸“你是谁谁要你管快走开”的愤愤然。
汤小姐交替看着熊逸舟和康昭,抱臂冷哼:“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大到无法想象。”
熊逸舟也瞅着这女人和他姐姐,“我也觉得是挺大的。”
汤小姐伸出一根手指警告,要是手上捏着烟,恐怕找掐到他脸上。
“你……”
熊逸舟也学她抱臂,“嘿,我怎么了?”
康昭和柳芝娴双手自然交握,汤小姐咬牙切齿瞪一眼。
“我明天还会再来。”
熊逸舟:“好走不送。”
好像怕她半路反悔,反扑过来,熊逸舟用眼神将她“押送”出大门口。
兰博基尼轰鸣而去。
大志从外边回来,手搭熊逸舟肩头观摩。
“搭上这种富婆,可以少奋斗半辈子。”
一句男人间的调侃,指代不明,熊逸舟不小心以为大志揶揄自己。
熊逸舟:“滚!这么凶巴巴的谁要。”
想起在门鹤岭被当面呼的一口烟,熊逸舟现在还能呛咳出来。
大志来了兴致,果然揶揄道:“妮妮也没见多温柔啊。”
熊逸舟接道:“卧槽,怎么能拿妮妮跟她比,妮妮多活泼可爱美丽动人啊。”
大志:“妮妮那么好,你怎么不从了人家?”
“我……”
熊逸舟后知后觉中圈套,两眼鼓突,抡拳就要往大志身上砸。
一高一矮,一壮一胖,闹腾着滚回办公室。
柳芝娴眼神回到康昭身上。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么哲学的话?”
两人已经松开手,只是亲密站一块,那种恋人间强烈的默契仍然笼罩周身,一个嫣然,另一个眉眼也跟着温柔起来。
康昭淡淡说:“你都懂的道理,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做点其他事不好?”
柳芝娴:“你又知道?”
康昭淡笑扫她一眼,“不然你为什么跟前任分手?”
“……”
柳芝娴确实赞同他的观点。
物比人更忠诚,是因为它变化缓慢。
像一株幼苗,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而十几二十天,一个人也许能脱胎换骨,也许面目全非。
柳芝娴喜欢这般心有灵犀,享受柔情蜜意的会心一击。
她本来也不想再提分手原因,如今恰好被康昭点破,那一页便爽快翻了过去。
柳芝娴转口问其他。
“戒指,你看到了吗?”
康昭举手,手背朝她,手指随意一动。
银白弧形滑过一点光泽。
他戴在了中指上。
柳芝娴捡过他的手,拔了拔确认尺寸合适。
“我挑的真好看!”
“嗯。”
康昭也特意看了眼,珍而视之的小动作直戳柳芝娴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此行目的,“下班了么,一起吃饭,我肚子饿了。”
“等会,我再打个电话。”
康昭拿出手机,点出一个柳芝娴甚为熟悉的名字。
那边接通。
“喂,樊老板,现在方便说话么?”
柳芝娴:“……”
康昭边示意她往停车位走,边讲电话。
“给你介绍一位优质潜在客户,家里做实木家私,规模还不小,有工厂,自己开一辆兰博基尼。”
柳芝娴越听越不对劲。
“嗯,二十岁,姓汤,还在读大学,我把她微信名片推给你。”
等康昭挂电话,柳芝娴揶揄一笑。
“我当初没被你卖了真是走运。”
第55章
康昭拉开副驾座的车门,轻揽她的腰示意上车。
“这叫互利共赢。”
柳芝娴忽然想到什么,一时又问不出口。
康昭家境优渥,应该不至于犯规,和商人沆瀣一气。
也不知柳芝娴把情绪全写在脸上,还是康昭洞察力太强。
“你怀疑我和樊柯有猫腻?”
电光火石间,柳芝娴发散到更敏感的问题上。
“会不会有人想给你好处不成,迂回地从我这边突破?”
康昭略一愣怔。
柳芝娴粉拳虚握,郑重其事清清嗓子。
“所长放心,我一定誓死捍卫你的清白。”
那双诱人的桃花眼半眯,嘴角牵起一抹淡笑。
“清白早给你玷污了,啊?”
“嘭”的一声,副驾座车门关上。
柳芝娴怔忪过后,抿嘴而笑。
康昭从驾驶座进来,神色如常,整张脸英俊而豪气,但柳芝娴见识过他风情的一面,总想挑战他的禁欲底线。
大切基诺缓缓开出停车位。
柳芝娴稍稍倾身,手搭黑裤子上,撸猫似的搓了搓,掌心泛热。
“不够污,还有发挥空间。”
白皙的手垫在黑裤子上,像好生呈上来的美玉。
康昭从容道:“我把车往山里开?”
“……”
美玉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块黑色底布。
柳芝娴强自镇定,绷起脸:“开车注意安全。”
这晚到莲奶奶家吃饭。
大半是熟悉面孔,柳芝娴和康昭未确定恋爱关系前,经常同进同出,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当他们真正在一起,大家意外的反倒是:啊,你们之前不是在一起的吗?
小镇上可供约会地方有限,普通夫妻下班会窝自己的小家,一块吃顿现做的热乎饭。
苗圃办公楼倒是有个小厨房,但柳芝娴不会做菜,又不想康昭累一天还为一顿饭忙活。
有过许多次约会中途出警的意外,柳芝娴更不愿意浪费半个小时开车县上,只为吃稍微有仪式感的一顿。
三餐只是饱腹,她更期盼餐后与康昭相伴散步消食。
以前在城里,柳芝娴个把月会跟郗姗姗泡吧一次。
来南鹰镇后,基本杜绝熬夜生活,作息养生如老年人。
就连现在这样的恋爱状态,都被郗姗姗戏称是“老夫老妻”。
柳芝娴和康昭白日如朋友相处,晚间如新婚甜蜜。
她倒挺喜欢这样安稳的模式。
从莲奶奶家出来,柳芝娴半是抱怨半是嘀咕:“小昭哥,我不会做菜以后怎么办?”
康昭顺便给她拉车门,“你觉得呢?”
康昭绕回驾驶座,柳芝娴错过他表情,不知他戏谑还是认真反问。
而且……
她心中给他设定的潜台词是:我会就行了。
差距太大。
柳芝娴撇撇嘴,赴死般道:“我会努力学的,只要你不嫌弃当小白鼠……”
康昭笑着启动车子。
“学什么,努力挣钱,请阿姨。”
“……”
她果然从来没摸透这人套路。
柳芝娴说:“有道理。”
康昭又说:“你想学,我也可以教。”
柳芝娴模仿他前头语气,“既然你都会,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做点其他事不好?”
“走吧,当做饭后消食。”
康昭笑着踏下油门。
……
柳芝娴和康昭倒没真做。
康昭认真汇报近期日程,柳芝娴调出手机日历,一一确认、备注,合计下一次可以一起吃饭的时间。
毫不意外,要在好几天之后。
康昭调侃道:“你比经纪人还严谨。”
柳芝娴笑笑:“我也怕自己忙忘记,相比之下,我的时间灵活一些,尽量协调你吧。”
她说话时,目光停留在手机上,在定一个闹钟。
与其跟康昭说话,柳芝娴更像在自言自语。
正因为像,她的话如不假思索的自然流露,坦坦荡荡呈露对他的感情。
前一段感情里,康昭与对方互不妥协,拉锯持久,最终不欢而散。
如今乍然碰上一个互相喜欢、又甘愿牺牲的女人,康昭心动之余,也生出这个行业从业者常见的愧疚。
康昭探身过去,揽住她。
“别记了,我一有时间就来找你。”
柳芝娴自然不晓得他内心汹涌,轻拍他后背。
松开后,柳芝娴又说:“我还是要记……”
康昭无奈而松懈一笑。
大功告成后,柳芝娴说:“好像比和军人恋爱好一丢丢,一个月可以见一二三四五六次吧。”
康昭一时没说话。
“哦……”柳芝娴皱皱鼻子,“一二三次吧。”
康昭斟酌着:“七八月可能要忙一些。”
柳芝娴:“一次。”
康昭倾身过来贴贴她嘴唇。
柳芝娴反过来宽慰他:“好啦,没事。你不在我也可以自己玩,找妮妮和姗姗她们。”
康昭果然又“失踪”几天。
三天还是四天后,柳芝娴开车去桐坪村外公家。
即将拐进入稻穗夹道的水泥路,熟悉的大切诺基也拐出来,开往县城方向。
一来开着车,二来想到康昭可能还在忙,柳芝娴没打电话。
停车后,她才发去微信,告诉康昭刚刚差点碰着他。
一直没回复。
康昭不定时消失,柳芝娴有点麻木的习以为常,没有往深处想。
…
市一医院,儿科诊室。
孔玫点下下一个预约号,等人进来的间隙,刚拿起保温水杯。
手机震动。
旧友来电,实属罕见。
孔玫接起老镇长电话。
那边只有一句话:“我得到消息,小昭去县公安局翻找当年卷宗,恐怕他差不多知道了。”
患者家长坐到旁边凳子上。
孔玫挂下电话,点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像完成一台历时过久的手术,手部瘫软,连筷子也握不稳。
但她依然用平和的声线问:“小孩怎么了?”
……
将近七点,孔玫才看完最后加号的小病人。
她洗手,换回日常衣服,有条不紊地喝过温水,提包下班。
许家这栋别墅只有两个车库,许嘉珩回来后,常将车停过来,孔玫有时要停到公用停车位。
今晚许建怀和许嘉珩的车都不在,反倒大切诺基停在其中一个。
孔玫倒进另外一边,知道老镇长消息无误。
孩子离家长大,家长的陪伴和教育鞭长莫及,拥有一些家长无从知晓的秘密后,性格开始呈现陌生而复杂的一面。
就如现在,孔玫打开门,康昭正无事人一样,坐在餐桌边吃饭,还转头问她吃了没,要不要给她盛一碗。
孔玫说好。
孔玫端起饭碗,又开始怀疑老镇长的消息。
或许康昭只是去查找哪个嫌犯的犯罪记录……
母子相对无言吃完一顿饭。
阿姨过来收拾碗筷,康昭坐到沙发,捡起遥控器逐个翻台。
最后停在新闻频道。
孔玫手机再度响起。
这个时间点很有可能来自医院。
看到一个更加罕见却不陌生的名字,孔玫倒宁愿是单位电话。
“土星环”出现在屏幕。
三个字不像一个人的名字,反倒像一个来自异次元的符号,咒符一样封存一个秘密。
土星环也只说出一句话。
他说:“孔医生,小昭来找过我了。”
康树洋牺牲后,孔玫和土星环的联系仅存在与逢年过节短信问候。
她甚至连土星环微信也没加。
至于土星环,更像是连微信也没有的人。
土星环带着没落与陈旧的气息,因为他一把年纪总是嘻嘻哈哈,给人第一印象如智商没开化。
康昭从小生得俊俏,性格玲珑讨喜,除了康奶奶,男女老少都喜欢叫他“小昭哥”,跟年纪与辈分无关,仅仅表达一种热忱的喜爱。
土星环刚才叫却只有名字。
短短一句话看似寻常,却与平日的没正行大相径庭。
孔玫脑海里警铃大作。
当年几个人闭合成一个环,圈住一个秘密,如今已有两个节点失守。
孔玫知道,秘密再也藏不住……
康昭耳边飘过枯燥的当地新闻,脑袋里却播放另外的“新闻”。
——起码讲述者尽可能将故事与康昭撇清关系,让他听起来像一则别人的不幸。
但康昭清楚地晓得,小主角就是他,康昭,一个出生不到一天就被抛弃的小孩。
下午时候,康昭在罗伊芸家附近堵到土星环。
土星环手里还拎着一袋棒棒糖,说那么巧。
康昭说不巧,他刚从某某村回来。
某某村是罗伊芸的娘家。
康昭缺乏一大片空余时间,不然可以一次性挖掘出所有线索。
他有忙碌的工作,有想时刻见到的女朋友,有正常而规律的生活。
他只能利用碎片时间,一点点按图索骥。
土星环笑了笑,不过不再如往日滑稽,而是有点无奈。
他说,你等会,我先把这个给伊芸。
土星环提起那袋棒棒糖进入罗伊芸的小院子。
不一会土星环又出来,说,伊芸不知道上哪玩了,你要不进来坐?
越是接近谜底,越容易怯懦,那很可能摧毁许多人帮他维系的平静表面。
屋里可谓家徒四壁,没几件像样家具,罗伊芸经常日不闭户。但处处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难以想象是“疯子”的居所。
康昭路过几回,习惯取代初次的震撼。
扶贫时见过更破烂的家园,罗伊芸的处境还算过得去。
前几回康昭多来村里转悠,只匆匆进来过一次,停留不过数秒。
土星环抄出一把村中常见的矮椅,康昭曲折两条长腿而坐,实在称不上舒适。
还端来一只老式茶缸,但内壁洁净如新,毫无茶渍。
康昭给土星环散一根烟,默默点燃抽两口。
他翘起烟头看了眼,开门见山。
康昭问,我爸曾说,不要带着困惑进山,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土星环当然知道,也一直在等康昭问及。
他说,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意呢。
笑容还是那个笑容,语调也改不了几十年的吊儿郎当。
但也是这份豁达,稍微平复康昭上午在档案局翻阅卷宗的战栗。
土星环给康昭讲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许多年前,罗伊芸还在上高中,寒假清晨被父母打发上山,寻一味草药给弟弟治病。
罗伊芸在山上碰到一个躺地上的人,摔断腿,起不来,哎呀哎呀在那叫唤。
罗伊芸过去一看,还是个长得挺英俊的年轻男人。
——“伊芸啊,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上初中她还暗恋过老熊,背后偷偷给人家画了好多画像,你知道不?”
康昭当然不可能知道。
“不过你看她对你那热乎劲就懂的。我要是再好看几分,估计她就不会当我好朋友了。毛病!”
罗伊芸起先还防备,不敢靠近,见男人无法动弹,才敢去接话。
罗伊芸提出给他搬救兵,男人不愿意,向罗伊芸讨些吃的,原地自生自灭。
罗伊芸心软,隔几天顺便带零星吃的来,那会条件不好,吃的更没多少,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有一天下雨,已经傍晚,她担心男人捱不住冬雨,她偷偷抱一张旧毯子上山。
后来是给派出所民警送回来的……
康昭手中烟灰积了长长一段,此时忽然颤颤下落,散了一地。
罗伊芸高中也没再上,被父母赶出外省打工,同年冬天回来,人变胖许多。
次年春天,罗伊芸变成“罗疯芸”。
嗒的一声。
茶缸搁到手边矮几。
水面涟漪未止。
土星环望着那只茶缸出神。
“给她伤害最大的还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她的父母。贫穷却又爱面子,伊芸原本是他们改善家庭的希望——”
土星环忽然摇头,往事不可追般笑笑。
“我们当年初中同学,已经走掉好几个,车祸、癌症,甚至自杀,有几个还老年痴呆,中风,半身不遂。其实从好处想,伊芸现在也挺好,不用操心婆媳矛盾,不用烦恼儿女婚嫁,没有几个人到这把年纪还能像她一样天天开心,对不对?”
土星环再回过神,眼前跟罗伊芸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已经不见人影。
康昭神思渐渐凝聚。
也许三十年前,没有电视,小道消息通过众人之口,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像他如今饭后看别人的新闻一样。
孔玫出声,让保姆阿姨去一样什么东西。
然后坐到康昭旁边。
康昭工作以后,母子俩坐一起看电视成为奢侈。
外头传来铁门自动上锁的声响。
孔玫拿起康昭刚放下的遥控器,调低音量。
母子间默契犹在,虽一言不发,彼此间举动与神色早已默默铺垫好开场白。
孔玫说:“土星环跟你说了。”
康昭眼睛仍盯着电视,声音低沉压抑。
“还有谁知道?”
孔玫补足土星环特意的留白。
核心的部分,始终要由最亲密的人剖白。
康树洋那天巡山,先发现灌木丛里的罗伊芸,后来镇派出所所长接手这桩案子——所长后调任至政府,当上镇长,现已退休。
罗伊芸一晚没说什么话,被父母接走时还说了一声“谢谢”。
罗父罗母早就不想送女儿上学,想让她早点打工挣钱,给病弱的弟弟攒老婆本。
出了这档子事,更怕累及家门清誉,罗父罗母对整件事讳莫如深,极其不配合调查,几日后便将罗伊芸送往外省打工。
线索生生断掉,案子悬到如今。
同年冬天,罗伊芸只身回来,没多久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罗父当夜便把孩子处理掉……
传统而封建的村庄,密结如网的人际圈,一个少女未婚生子,何等伤风败俗。以后谁还敢嫁进罗家的门。
——孔玫只是简单陈述,没添油加醋评价,甚至很少正面提及那个意外来世的孩子。康昭代入罗父视角,很容易还原弃婴动机。
孔玫说:“我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孩子,你奶奶有诸多怨言,你爸一一顶下,对外宣称是他的问题。”
于是晨光中邂逅的那个孩子,成了夫妻俩的希冀。
康昭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她外出打工快一年,有没有可能……”
孔玫轻轻摇头。
罗伊芸外出这段时间,土星环一直跟她保持信件来往。
从行文推断,罗伊芸精神稳定,没有明显的PTSD。
第二年土星环来找过罗伊芸,罗伊芸断断续续吐露心声,她明确说过,她恨那个男人,但更恨自己的父母。
当邻居问起那晚罗家异常的啼哭,罗父罗母便说是猫叫…春;问起闺女为何突然消瘦憔悴,罗父罗母便说一场恶疾刚刚痊愈。
如果罗父罗母对无辜的孩子网开一面,也许罗伊芸还有个寄托。
如果土星环上门提亲时,罗父罗母没有狮子口大开索要礼金,让罗伊芸有个依靠,也许她还能继续普通平顺的生活。
偏偏一切都没有,罗父罗母扼杀所有让罗伊芸回归正常的机会。
土星环为凑齐“天价礼金”,向老熊开口借钱,但老熊也要结婚,哪来的闲钱。
土星环也不愿意告诉老熊用钱目的,毕竟罗伊芸暗恋过老熊,他想反扳一局刺激老熊。
土星环铤而走险,当起“山老鼠”。
罗伊芸“疯”了。
她开始浓妆艳抹,穿上不符合年龄的滑稽衣服。
清晨在家门口破口大骂,白天走村串乡,跟众人炫耀,报纸上长得稍微过得去的大人物都是她亲戚。
后来“罗疯芸”被嫁给桐坪村的老光棍,老光棍次日便溺死江边。
罗伊芸“疯名”太盛,村民疯传她杀夫克夫。
几年后,土星环刑满出狱,康树洋劝其回归正道,土星环无意夸一句:这孩子眼睛真漂亮,跟我们伊芸那双一样。
当年康树洋亲手给土星环戴上手铐,土星环经常把“我们伊芸”挂嘴边,他当然知道是谁。
这是康树洋犯得最大一个迷糊。
年头年尾两起案件,康树洋都是第一个发现现场,但时间地点相隔太远,加之后来都由镇派出所那边接手处理,他竟没联系到一起。
也许康树洋当年有着自己的私心,觉得和晨光中的婴儿有缘,既然是弃婴,就该跟过去断得利索干净。
这种微妙的心理阻碍康树洋深入思考。
桐坪村里有人嫌弃罗伊芸是疯子,晦气,家门十米内不许她靠近;也有人善心人愿意给她一条生路。
罗伊芸早些年在桐坪村可以干点散活,帮人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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