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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谋不轨[银推]-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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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到后来,庄浅情绪失控,脑海中无数画面尽数炸开,那一场令她一辈子都会噩梦的“婚礼”再次浮现在眼前,让她揪着沙发皮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最终她使劲推搡了他一把,带着哭腔大吼,“靳正言!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圆满!”
    圆满?
    她这样的措辞,让她面前的男人疯狂大笑。
    笑她的愚蠢,笑她的自欺欺人。
    “你何曾给我留过退路?”靳正言从沙发上爬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是否暴露在暗处狙击手的枪口下,他手臂上血流得正欢,此刻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神几近疯狂:
    “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权利’,让我感受到了被无数人畏惧的兴奋,却也让我暴露在所有人的明枪暗箭之下——小浅,要玩权利的游戏,如果不能逆流而上,那结果就是覆水而死。”
    “你强词狡辩!”庄浅紧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你已经疯了!”
    “狡辩的是你!”靳正言突然大力握住了她的肩膀,两人距离陡然拉近,他俯身遮住了她前方的光线,那双从来静如止水的目光中,此刻盛满了怜惜与同情,他一字一顿,魔音一样直击她心底:
    “醒醒吧,狡辩的是你,小浅。”
    庄浅拼命摇头,使劲推搡他,这时候男人的力量却强大得惊人,靳正言仅凭一只手就将她压制在了沙发上,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任凭她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说,“小浅,你已经病了,病得很严重,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
    他说,“你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到后来的众叛亲离,造就了现在可悲惊怯的你——你害怕面对内心深处那个荒芜的自我,疯狂想要得到,却又偏偏什么都没有——
    他说,“小浅,你没有办法爱人,嫁给沈思安也治不了你的病。”
    他说,“沈思安不是你的良人,是拉你下地狱的魔鬼。”
    ……
    他还说了很多,用一种负面倾泻的方式,敲击得庄浅心脏猛抽,最终,她挣扎反抗的力道一下子被抽尽,喉咙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你疯了,靳正言,你已经疯了……”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靳正言无声地抱紧了她,用那双染血的手给她擦眼泪,却不小心沾了她满脸的血,他蹭着她的脸小声道,“你看我现在血淋淋的手,很吓人对不对?可你要嫁的那个人,他给你擦眼泪的手,安抚你的手,拥抱你的手,比我这双手更鲜红、更恐怖……”
    靳正言不甘心,声音绝望而苍凉,“成王败寇,我没有错,我只是输了而已——可我从没想过真要伤害你。”
    “你在撒谎!你没有证据!”庄浅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揪着他的制服大吼,“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在信口雌黄!你配不上这身警服!”
    “你要证据?”靳正言目光刺红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形站在大厅,正对着沙发上的她,“你要什么证据?沈思安无数次结党营私的证据?他非法走私军火的证据?还是他一次次雇佣杀人的证据?我都给你!”
    语毕,他转身朝着电视桌走去,庄浅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背影。此刻,他身上早已经不再纤尘不染,背部和臂膀出都是鲜血,自己的,凶手的,混合在一起刺激得她眼球发痛。
    最终,她看见他拉开电视桌最底层的那一格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塑封胶袋,站起转过身来——
    靳正言盯着她道,“这就是你要的真……”
    砰砰砰。
    男人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间的窗户突然一阵嗡嗡震动,沉闷的几声之后,是防弹玻璃碎裂的哗啦声,随即,在庄浅陡然惊悚瞪大的瞳孔中,无数子弹穿破玻璃而来,从各个角度,直击房间中央的靳正言!
    如此近的距离,导致了强悍到恐怖的视觉冲击,事情发生的时候,有那么一两秒,庄浅整个人都呈现出放空状态,她感觉到自己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直到有血滴喷溅到她的脸上……
    空荡荡的公寓内,子弹的来临没有声音,生命的流逝没有声音,唯一打破沉寂的,是女人一声短促而惊惶的尖叫,这一生尖叫之后,靳正言最后一次从庄浅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那样仓惶,那样恐惧……
    咚地一声,他缓缓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前胸数个窟窿不住喷血。
    “靳正言!”
    庄浅连滚带爬扑下沙发,伸手将满身血的男人扶起时,她双手立刻沾满了他的血,滚烫,滚烫。
    “医院!我立刻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坚持住!”她疯狂想要按住他喷血的伤口,却抖着手不知该先按哪一处。
    “不、不用了,”在她挣扎着要掏手机找救护的时候,男人一只手拉住了她颤抖的手,喉咙中艰难地发出声音,“对、对不起,如果有得选,我也想、想做你心中的好警察……可是命、命运,让我们都,没得选。”
    庄浅流着眼泪拼命摇头,“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别哭,这个、这个你拿着,别给任何人……”他将手中紧捏着的染血塑胶袋放在她掌心,“千万不要、不要相信沈,沈思——”
    话未说完,他握着她的手便已经突然软了下去。
    庄浅嘴巴僵硬地动了动,却没有叫出声音,好几次都没有叫出声音。
    室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庄浅惊恐地瞪大眼睛,游魂一样四处环视了一遍,触目所及,是一室的凌乱,满室的鲜血。带着人体余温的尸体,正躺在她跪地的脚边,一点点将温度散去。
    “啊——”
    尖利的叫声之后,她惊慌失措地从血泊中爬起来,中途踉跄了好几下才扶墙站定。
    离开,离开,她的第一反应是离开。
    庄浅才跑到门口,外间走廊上噔噔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十几秒钟的时间,毫无先兆的,众多配枪特警就这样凶狠破门而入,满屋的血腥让见惯凶杀的特警成员们愈发小心。
    “警察办案!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为首的那人冲着她严厉一吼,无数特警的枪口指向了她。
    “立刻封锁现场!”
    啪嗒一声,冰凉的手铐铐在了庄浅的手腕上,他被两名特警反手压制住,包里的枪被搜了出来。
    那名铐住她的警官庄浅是见过的,叫李琛,是靳正言身边比较得力的一位。
    “这是什么东西?”李琛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塑胶袋,压了压帽檐沉声问,注意力压根没在被暗杀的顶头上司身上。
    庄浅心头猛跳,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不说?”
    “那是我的东西,警察也不能明抢公民的私人财务。”庄浅盯着男人,声音已经冷静下来。
    “私人财物?照这么说,从你包中搜出的枪也是私人财物了?”李琛压了压唇角,带着手套的手掌拍拍她满是鲜血的脸蛋。
    突然,出其不意的,他凑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庄浅脸色大变。
    “带回警局!”
    男人一声令下,一个黑袋子将庄浅的脑袋套住,她被好几名特警利落压出了公寓。
    出了公寓,一辆执勤的警车正等在马路边上,车门砰地一声从里面摔开,她被执勤人员粗鲁地摔到了车后座……砸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警车上还有其它“嫌犯”,庄浅缩在一脚动作小心。
    乌拉乌拉的声音响起,警车缓速行驶在公路上。
    五六分钟之后,她脑袋上的黑袋被扯开,警车内,四周封闭隔离的环境让她一阵不适,庄浅难受地眯了眯眼。
    下一刻,一张干净的白色丝巾递过来,咫尺之隔,传来男人熟悉又沉稳的声音:
    “自己擦干净脸上的脏血——别人的血蹭在你身上,我看着不舒服。”

  ☆、第091章

光线暗沉的警车内,庄浅浑身僵硬,风衣上都是半干的血迹,脸上也是湿乎乎血混杂着汗,她双手被手铐铐住,勒得手腕都泛红了。
    她身边的男人却也不急着给她解手铐,庄浅愣愣地瞪着他良久,对方依旧安静地左腿叠右腿,眉目轻敛,一手搭膝盖仿佛睡着了。
    庄浅知道他没有睡着,可他不再主动说话,她就有些无言的烦躁,几番情绪之后,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将脑袋转去看黑乎乎的窗外,也不再去小心观察他的反应;后座原本很宽敞,她却偏偏要自虐地蜷缩在一角,离得车内的另一人远远的。
    良久,车内安静封闭的空间,她似乎听到了男人妥协的叹息声。
    质地柔软的丝帕被再次递了过来,在一只大手的操控下,轻轻擦拭着她染血的脸,庄浅眉头紧皱,反复撇脸闪躲,最终被男人不依不饶擦痛了脸,发出嘶地一声呼痛。
    “沈思安!”庄浅大叫一声,喉咙干涩得发疼,憋了好几个小时的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哭什么,眼泪留着在合适的时候用。”沈思安停了动作,将弄脏的手帕狠狠扔到一边。
    庄浅盯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声音颤抖,“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做的……”
    她这种故意诈他话的技巧,真是粗糙得让人头疼。
    沈思安眼都没多眨一下,既没有被戳穿的狼狈与惊惶,也没有被冤枉的愤怒或委屈,他只是拉过她的手,啪嗒一声开了她的手铐,用指尖蹭了蹭她已经被擦破皮的手腕。
    “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小浅,”他握着她的指尖一根根把玩,说,“私带枪械,凶杀案现场的唯一活口,你现在正坐在警车上,接受嫌犯的待遇……一旦警方核实,死者身上的子弹出自你的手…枪,你就得一辈子将牢底坐穿。”
    庄浅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可你知道我不会让人那么对你,”似乎是不想再过度惊吓到她,沈思安语气软了下来,他伸手将她僵硬的身体揽进怀里,蹭着她的发丝小声道,“因为知道我舍不得你半点不好,所以你有恃无恐——这让我很不舒服。”
    他这么说,庄浅原本剧烈的心跳骤然变得平缓下来,揪着他西装下摆的手也松了力道,闷声问,“你有没有,有没有让人……”
    有没有让人杀了靳正言。
    庄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出口。
    “有没有什么?”沈思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轻轻扫过她紧张的脸,竟似鼓励她问。
    庄浅却摇头不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偷瞄他的表情,用一种小孩子看成人的懵懂眼神——时间长了,庄浅首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病了。
    因为在这种时候,沈思安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她不仅不愿意跟他对质或吵闹,反而迫切地想着,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代价,他能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替她轻而易举挡掉所有灾难,替她不厌其烦地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恐惧,却也足够安全。
    就好像,这一晚上来的惊惧与后患都不复存在了。
    “对不起,”她脑袋埋在他怀里,突然闷闷地说。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放火吓你。”
    “还有呢?”
    “不该偷拿你的枪。”
    “还有?”
    “嗯?”庄浅不解地抬起脑袋,就看到男人明显含着笑意的眼睛,她皱了皱眉,却还依然认真道,“其余就没有了。”
    她这番模样着实招人疼爱,沈思安忍不住凑近亲了她一口,唇贴着她的唇说,“你没有不对,小浅,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大意让你在婚礼上受委屈,也不该将你一个人关在小楼里,更不该不顾你的情绪一意孤行。”
    庄浅愣愣地看着他。
    沈思安吻了吻她的发丝,抱着她耐心说,“可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过日子的那种,你生我的气,你不开心,如果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什么都不要我说,你的世界拒绝我参与,我的世界你又拒绝进入,这样我们很难过一辈子。”
    庄浅闻言立刻抓紧了他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靳正言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沈思安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出,坦荡而明确,语毕就看到她眸光轻漾,又哭又笑单纯得像个孩子,还急忙伸出手臂抱紧了他,仿佛庆幸——她这样的反应,令他觉得,哪怕是说一辈子的谎言也是值得的。
    因为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恨又可怜,凶狠又善良,值得你用谎言包裹住最黑暗的自己。
    “我们这是去哪里?”这时候庄浅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问沈思安。
    “警局。”
    “我不想去。”她皱眉。
    “只是例行笔录而已,我陪着你。”
    “嗯,”庄浅轻轻眯了眯眼,没在反对,只是靠在他胸膛含糊问,“你觉得,幕后黑手会是谁?”
    沈思安顺了顺她的发丝,将早就设计得毫无破绽的解释脱口而出,“司检部门水深火热不是一两天了,内斗的黑…幕重重,姓靳的当年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尸体上位,如今他不过是成了被人踩的尸体罢了,所谓因果报应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惋惜的。”
    庄浅附和地点点头,“我看那个抓我的李警官就很有嫌疑——他的顶头上司死了,他竟然一点不关心,甚至连半点震惊之色都没有,还有心思对我问东问西,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瞧着就厌烦。”
    “你这么想也没错,”沈思安轻碰了碰她皱紧的眉心,道,“下个月就是司检部总警司王兆全退休的时间,原本到时是靳正言名副其实转正,现在他死了,这个肥缺理所当然会让有心捡漏的人利用了。”
    “你是说那个叫李琛的会成为司检一把手?”庄浅语气有些轻慢,实在是对那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沈思安不置可否。
    她又说,“你刚也明说了,司检内部本来就混斗重重,靳正言尚且摆不平,李琛不过是个小喽啰,也妄想登高望顶?”
    沈思安只是笑,说了句‘就是小喽啰才让人放心啊’,然后就轻易转了话题,抱着她亲亲密密说了好多些话儿。
    还没等警车到警局,靳正言的死亡消息就已经被曝,掀起大众唏嘘一片——引火自杀。
    庄浅刷到新闻中这四个加粗大字的时候,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可是好几次之后,依然是这四个字——司检部位高权重的二把手,年轻有为,为国为民,竟然会因为“不堪压力”而闭门引火自杀?
    这简直荒谬得笑掉人大牙。
    庄浅看着新闻配图中,公寓烈火熊熊的画面,现场记者还在绘声绘色地报导,一身警服的李琛神色肃穆,讲诉了顶头上司早已有“少量服食抗抑郁症药物”的秘辛……
    庄浅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怪圈,她下意识去看沈思安,对方此刻安静地靠椅背坐着,手里捏了本书在看,是本老掉牙的书:《苔丝》。
    这不像是庄浅意识里沈思安会看的书。
    “你看这种书?”她挑了个话题缓解自己因看到新闻而紧张的心。
    “你那模样显得,好像我刻板得只该看政经杂志似的?”沈思安将书放到一旁,拉过她说,“我只是觉得,为了迎合我老婆的交流需求,我得进修一些有关女人思想的东西——譬如这个。”
    他晃一眼那书,煞有介事对她说,“否则一个搞不好,我老婆跟书里的女人一样,杀了老公跟小白脸私奔就不好了。”
    他阴阳怪气,庄浅被点名脸都臊了一下,捶他,“什么杀老公又私奔的,没看书就别侮辱著作!自己没文化没见解还说出来,恶不恶心人。”
    重重将他的书扯来丢了,也一并将刚才的新闻甩在了脑后。
    “是是是,我没你有文化,我没见解恶心人,”沈思安好气又好笑地抱过她,手指戳了戳她因为气愤而泛红的脸,哄祖宗一样,“那等今天回家你给我讲好不好?心情好的话一页页读给我听也可以。”
    “你不识字啊要人读。”庄浅抬脚蹬他。
    “我就喜欢听你读。”
    ……
    也是在后来去警局录了笔录之后,庄浅跟着沈思安上了一辆黑色宾利,意识到车子正朝着陌生的方向开去时,她才反应过来问:“不是回家吗?走错路了。”
    沈思安这时候正在给她脱外套,她七扭八扭不配合,他倒是好耐心,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抬手收手,边道,“是‘回家’,只不过暂时不回西山。”
    庄浅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扒掉了外面脏兮兮的外套,沈思安将一件新的米色卫衣给她套上,整理好衣服之后,又压了压她被弄乱的几根头发,说道,“咱们回主宅。”
    主宅。
    得来全不费功夫。
    庄浅一瞬间心脏狂跳,如同被一个美妙的彩蛋砸中,尽管面上依旧看不出波澜。
    ……
    车子开进了同辉塘,沈家几代同堂的一片肃穆宅院。
    同辉塘算得上是一处军政交界的敏感地儿,里面随便一个挎篮子出来的大妈,指不定都是某某夫人,因此肯定严格警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天下了点雨,宾利一路疾驰,哨卡处的警卫只看到那熟悉的车牌,便立刻远远便拉杆放行,司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家内飞车’,压根没有出示准行证的意识,就这样嚣张地招摇过市。
    车停了,庄浅被沈思安牵下了车,他接过佣人递来的一把大黑伞,撑着两人朝正堂走。
    庄浅睁着眼四下好奇地看,她脚步轻盈却慎重,心情复杂又激动,缓步踏向了这个超级军政世家的最核心。

  ☆、第092章

一路的风尘仆仆,来到沈宅的时候,除了日常接待的人员之外,庄浅并没有看到多余的什么人,没了扰人的应酬,这让她舒心不少,简单地梳洗过之后,她还在屋子内悠闲地抹润肤乳,就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像是来了很多人……
    一个带着大眼镜的小姑娘跑进来,“夫人,沈先生说您要是无聊的话,换好衣服了可以到后院转转。”
    “我知道了,”庄浅应声,然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就对这位叫‘林淑’的行秘小姑娘道,“小淑,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否则沈家多得是比我辈分大的长辈,这样夫人夫人的,称呼不会搞混吗?”
    是得了,自从到了主宅之后,庄浅觉得最诡异的一件事情莫过于称呼,就像林淑刚刚叫的‘沈先生’,庄浅知道肯定指的是沈思安,可这宅子里姓沈的主子多了去了,难道全都叫沈先生?还有这个“夫人”一说,不说旁系,就老太太,沈思安的小舅妈,这些都是“夫人”,怎么区分?
    庄浅真觉得别扭又难受。
    林淑是个漂亮稳重的女孩,有些小内向,但业务能力出类拔萃,绝对算是精英级别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沈思安重用,因此哪怕是庄浅这样挑剔,却依然觉得跟这小姑娘相处愉快。
    主要是小姑娘说话挺软又一股子歪歪的正经萌,合庄浅心意,像此刻,听出了庄浅话中的反感,她蹙着眉头顿了顿,然后笑眯眯回答说,“夫人不用担心称呼问题,我是沈先生的人,口中心中自然都只有您一个夫人,既然是独一无二,又怎么会搞混?”
    要不是知晓这姑娘利落坦荡,凭她那句“我是沈先生的人”,还真能叫人想歪了去,庄浅这下算是把话听明白了,好笑道,“那要是碰到了思安的同姓亲戚你怎么称呼?碰到女性长辈的话,你难道装哑巴?”
    小姑娘竟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像是在回答什么严肃的原则性问题,庄浅一下子瞪大眼,满脸卧槽,“这样也行?”
    她心中怪异更甚。
    在后来入饭厅参加家宴的时候,庄浅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林淑那句表忠心一般的‘我是沈先生的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哪里的家族晚宴,这根本就是三军对垒!
    三分天下。
    这是庄浅最直观的感受——所有的物或者人,所有的权益,在这个家庭中,基本都处于三处分割的状态——三个管家,三名主厨,三个精挑细选的警卫长,三重警卫,三批勤务员。
    就连那张一起吃饭的大长方桌,也因为人为挑选座位的缘故,留下了三处明显的“界限”,庄浅初来乍到,原本以为随便挑个位置就可以坐,结果一不小心就坐到了“敌军阵营”,被林淑假装无意地牵到了沈思安旁边的空位。
    最可怕的是,这样明显的分裂,一大屋子的人却没觉得半点不对劲!大家依旧吃饭依旧家常,男人谈国家大事,谈近期发展,女人谈家庭琐事,谈见闻学识……
    “各为其主”是沈家的常态,
    从饭桌上大家的发言,庄浅可以看出,沈老爷子余威犹存,沈雨巍炙手可热,沈思安平步青云——其余人各自壁垒分明,表态也很明确,基本没有含糊和稀泥的墙头草。
    换句话来说,每一个话题的抛出,接下来都是三方火拼。
    现在他们正在争论上次被及时处理的‘尤娜事件‘,听沈思安愤愤沉冷的语气,他认定这事儿是沈雨巍从中捣鬼;老爷子对此无法再保持中立,当场大发雷霆;沈雨巍冷静否认,双方“幕僚”们嘴仗不停。
    总体而言,沈思安占着明显的上风。
    庄浅瞧着沈雨巍那张与沈思安几成相似的脸,猜测对方肯定都在心里骂娘了,却还要表现出波澜不惊的样子,颇有些好笑,结果后来一个没忍住,在众人激烈滔滔的时候,她竟然侧脸噗嗤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总算将大家的注意力拉扯了过来,一顿被刻意忽视的“寒暄”总算是来了。
    沈雨巍身边坐着的优雅女人一声冷哼,睨她一眼发难道,“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出生寒微的人也就配得上这种货色了——”
    说她是“这种货色”?
    我还没嫌你外甥没文化气质low呢!
    庄浅倏地站起身,一言没发的,在满桌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抓起桌上的酒杯便朝对面泼了过去!
    “啊!你这不守规矩的女人——”程湘婷一声尖叫,昂贵的米色外套立刻被染红,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红酒淋得够呛,她突然拍桌而起,怒极了都顾不上众多长辈在场了,朝着主位上的老爷子道,“爸,你看思安从哪儿找来的野女人……啊!”
    女人话还没说完,迎面就一个瓷碗砸过来,若不是她尖叫着躲得快,这一下受着了,毁容的可能都有。
    庄浅一只手捏着叉子,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安静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够了!吃顿饭闹什么闹。”老爷子发话,脸转向程湘婷,“小浅初来乍到,你是长辈,这样不消停像什么话。”中气十足的几句话,自是不怒自威,语毕,老爷子那双丝毫不见苍老的眼神扫了眼左手边的小儿子。
    沈雨巍接收到父亲警告的眼神,伸手拉着气愤的妻子坐下,不咸不淡道,“别惹爸生气,不想吃饭就下桌。”
    “老公——”程湘婷不甘心地坐下,被桌上其余女眷看着,她脸上挂不住,表情碎裂。
    沈雨巍目不斜视夹菜吃饭,完全当刚才的混乱没存在过,也没看妻子一眼。
    “老公——”
    庄浅觉得好玩儿,也学着那女人缠缠绵绵地叫了一声,连对方语气中那种委屈夹杂着愤怒的复杂情绪都学了个十足,叫完就眼巴巴望着身边的沈思安。
    她未觉不妥,却哪里知道,这一声称呼于她身边的男人而言,简直有着里程碑般的伟大意义!
    沈思安浑身一震,握着的筷子都差点被自己折断,险些当众失态,幸而很快稳住了情绪——他接下来的反应与沈雨巍对待妻子的反应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安静地夹了一筷子菌菇到庄浅的碗里,凑近她耳边一本正经地说了什么,像是在耐心劝她吃东西……
    “咳咳!”
    庄浅听完他的话差点被口水呛住,脸色一瞬间涨红了,在桌下狠狠踢了身边的男人一脚,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咒骂了好几句‘不要脸’。
    老公都被你叫硬了,敢不敢再叫一声?
    这是他刚才在她耳边说。
    “你喜欢吃的素炒菌菇,多吃点。”沈思安又夹了一筷子菌菇到她碗里,神色如常,半点不像才开黄腔的样子。
    庄浅脸皮到底没他厚,埋头努力吃小菌菇了,浑身带着一股子逼良为娼般的幽怨。
    饭后,老爷子将沈雨巍和沈思安单独叫去了书房,庄浅从林淑口中了解到,一般这种“单独会议”的话,一时半会儿是完事不了的,她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便小心问林淑,“我刚刚那样对思安的小舅妈,是不是很不好啊?”
    小姑娘用那种“你真是干得漂亮”的表情严肃道,“确实不太好,挺得罪人。”
    庄浅满脸愁苦:“那我想去跟舅妈道个歉。
    林淑:“嗯?”
    庄浅:“所以你不要跟着我了,有人看着的话,我不好意思认错。”
    林淑:“……”
    等小姑娘懵懵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转身跑很远了,而且路线直奔东屋四楼的“敌军阵营”……她急急地叫了好几声夫人,想提醒对方她跑错地方了,那不是程湘婷的房间——可庄浅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最后只能作罢离开。
    目送林淑苦大仇深地离开大堂,庄浅才从暗处探出脑袋,然后迅速朝着四楼角落沈雨巍的书房跑去,一推门进去就开始急忙东翻西找——文件,信封,甚至各种可能的隐秘联系方式,她统统都紧张查找过一遍。
    没有找到半点与秦贺云相关的蛛丝马迹。
    庄浅都快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了。
    会不会她从一开始便错了?父亲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人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书桌上一大一小的两台笔记本电脑上。
    两台?正常人不会同时用两台电脑吧?
    除非有一台会用来单独处理特定的事。
    庄浅直觉这不太对劲,便急忙过去将两台电脑都开机,却被开机密码难住了——随意试了两次沈雨巍名字和他老婆名字之后,依然打不开。
    她不敢再试。
    这时候庄浅倒是无比怀念乔焱了,破解这种简单的开机密码,若要是放在从前她求他,能被他当笑话嘲笑她好久——现在她却咬破指头都拿这两台破电脑没办法。
    真是白长了一双不争气的手!
    庄浅瞪着自己的爪爪,又看看眼前深海蓝的两张屏幕,急得想砸了这俩破东西。
    偏偏老天似乎还嫌她不够烦,原本安静的书房内,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有人推门进来,
    书房灯被啪的一下打开,房间内瞬间亮如白昼,庄浅僵硬在原地,压根连寻找藏身之地的机会都没有——
    是谁说“单独会话”时间会很长的?庄浅现在无比想要打死猪队友。
    她看着门口略微诧异的男人,对方显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因此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成功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开口,声音微沉带着不悦,“是谁叫你擅自闯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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