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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胜者为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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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只有在会心疼你的面前流才有意义。

疼痛,那更是能有安全巢穴栖息的鸟兽才有资格享受的奢侈。

后来亏得天降大雨,虽说雨水浸透了折断的小腿胫骨,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但一来可勉强解渴且混个水饱,二来他幼时顽劣,兄弟们战阵奔波犹不忘学文习武时,他总爱觑着空儿招猫逗狗捞小鱼,因此很练了身在北地战阵上其实无甚大用的水性——石坑也不算极深,只是不窄,他又断了骨头,一时不好上去,待得坑里水位慢慢上来了,他忽视掉疼痛划行浮起,总算将手臂攀上坑边。

那攀爬时何等艰难,他已经记不清了,倒是记得在他与雨中坚持又爬行了数里,在途中看到的同样自上方跌落的某个庶弟那不肯瞑目狰狞面容,也记得他在提心吊胆躲了一夜之后,带着两个侍卫找到他的嫡兄那疲累至极又如释重负的笑。

此后无论遇上甚样伤,皇帝再没觉得疼痛过。

只是现在,偏就娇气起来了。

皇帝一时连心底也是懒洋洋的,也懒得去追究明明年前军中尚可、现在偏就娇气起来的缘故,又因失了先机,他现在整个儿都被抱着在树梢上飞飞落落的,挣扎起来不说他自己,也还恐连累的王子胜,便索性不动了。

仁哥儿眼力被养得不错,只是他实在难以置信,因此直到皇帝被他爹抱着到他跟前儿来,小胖墩子还维持着( ⊙ o ⊙)的傻样。

皇帝原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将头靠在王子胜肩膀也不好、偎在他怀中也不对,虽然哪个地方都很美妙,但感觉总是怪得很,不妨一侧首却看到这精乖小儿表情清空的样子,不由得意一笑,也不去挑剔是肩膀还是胸怀,随意将头往后一靠,眼睛眯得和刚吃饱了鱼的猫儿似的冲着仁哥儿笑,还很是友好的率先打了个招呼。

仁哥依旧( ⊙ o ⊙)

皇帝得意一笑,手臂其实酸软得很,但有仁哥儿的表情激励,撑起来环住王子胜的脖颈也是容易得很,因此倒当着王家仆役并随他进了扬州的暗卫们的面,又作出好一副小鸟依人之态。

只可惜他虽五官也算精致,奈何年前才在北边儿吃了好大一回风吹日晒的苦,又一路赶路过来,足有三天不曾洗漱,只沾了一路上沙的尘的灰的土的,又有那草屑树叶子并些已然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偏他原又生得好生儿高大健壮的身子,便是再邋遢憔悴也掩不去的英武,因此这依人的鸟儿——不说寻常燕雀,就是鹰隼一类的,看着也是该是秃鹫或其近亲。

因此饶是那被依着的人,也甚是高大,也减少了些许不伦不类之感,然而看在众人眼中,少不得仁哥儿又多了好些伴儿去——实在是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情来,也就只好没有表情了。

皇帝却不管别人如何,见得仁哥儿痴傻羡慕的模样,他便就满意了,也便不计较往日在京中,穆小七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两日,总能收到南方来信,偏自己竟是连一封信都不好写得时的郁闷,只由着王子胜将他稳稳抱住,一路往扬州城去。

城门原已关了,却不知为何又开了;路上原也已经宵禁,却也不知为何巡逻的兵士对王家这一行只作不见。

王家一行一路畅通无阻,不消多时,便回得家来。

这城外马上的也罢了,到得王家门前,那明晃晃的两盏大灯笼照下来,不说纤毫毕现,总能将人眉目看清,这金陵王家老宅守着的人,又不想仁哥儿身边亲信带出去的,竟是连众位是“西府里头大太太舅老爷军中上司”的“高贵”身份都不知,见了素来很有些洁癖的王子胜将好大一个除了身上布料似乎还不错、余者比个乞丐也不差什么的人抱在话里护着,那眼光就不免有些奇异。

若是别人,皇帝也不在乎,可这王家总不比别个,他再是没脸没皮,也实在不好再揽着王子胜的脖子得意儿,却不想他才挣得两下,就觉得身后那本就热辣辣疼得难受的隐秘地儿给拍了两下,耳边又是带着温热湿气的一声:“别动!还闲不够难受吗?”

皇帝这些时日因着林海的事情,都忘了军营中那些荒唐梦境了,给王子胜这么一弄,少不得又回想起来好些,只觉得耳朵里那一股气几乎要挠到心里去,又觉得后腰以下那处地方,一股少了疼痛反而越发热辣的感觉,几乎冲得他头晕目眩、腰酥腿软。

甚至连身后那从未让谁窥视过的最私密处,也忽然一阵空虚一阵紧缩。

皇帝好不容易才忍住冲到喉头的一声吟哦,脸色涨得通红。

他实在难以相信,哪怕梦里各种被这样那样,但也不是没有这样那样的时候,怎么给子胜一捏,自己就更加渴望……了呢?

现实里头,他从来是征服的那一个!

现在居然……

皇帝这么一发呆,不知不觉就已经由着王子胜给抱着进了二门,一路上遭仆役围观无数,知道听到一声堪比北蛮战鼓的“林大人”方才警醒过来,耳朵动了动,眼睛也警惕地望过去,却听刚才迎到大门外的管家正躬身禀报:“扬州林大人携同夫人前来,奴才已经照惯例安排在一心斋那边住下了。”

惯例!

一心斋!

皇帝心头腾的冒出一股火来。

他一路累得要死要活的疾驰,那不知死活胆敢觊觎他家美人的家伙,却已经死不要脸地往一心斋去了!

——一心斋该是他住的地儿吗?

——还把妻子带来做幌子,可还要脸不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的……

皇帝恨得牙痒,奈何林海不再跟前,在跟前这个他又舍不得也不只为何心虚得不敢下嘴,只好辛辛苦苦忍着,忍不了时也只能拿自己的牙出气。

好在王子胜听得林海来了,虽没对其不递拜帖就不请自到的行径有任何谴责,却也没有急慌慌就赶去和人相见,皇帝对林海的气虽不平,对王子胜的表现总是满意的。

却不想才又往前几步,眼看着就要进入正院内门了,忽然传出来一把子温润至极的声音:“子胜、仁哥儿!”

皇帝听得心下都是一荡,可开头那“子胜”二字实在让他忽略不得,旖旎散去,又听得仁哥儿扑过去对那人喊一声“林姑父”,自然再没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手在王子胜脖颈上又是紧紧一缠之后,才转头挑眉问王子胜:“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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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79章

王子胜对林海点了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皇帝:“我伯父家庶女女婿家嫡女的丈夫;仁哥儿的老师。”一边径直往里头去;经过林海时也没停下来。

皇帝听得这般介绍;自然再是满意没有,惟仁哥儿听得略囧,虽明知道林海的脾气必是不计较的,却也须得为他爹圆一圆场面才是礼数,不想抬头看去,林海竟是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仁哥儿歪头不解;好在林海没一会子就自己回过神来;看他满眼疑惑担忧;还摸摸他的头:“没事,就是忽然闪了一会子神。”

仁哥儿不疑有他;林海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天子守国门”是大庆初年时定下的规矩,如今不过二十来年;当今又是个彪悍善战的,北边又不过初初安定,如何会在此时轻易南巡?便是南巡,那仪仗再是简陋也不该让他这扬州巡盐御史全听不到丝毫风声,更不该落得那般疲累模样——还给王家那看着很是文秀淡薄的世兄给打横抱着……

林海在心里笑自己一回,见仁哥儿牵着他的手眼巴巴地仰着脸儿看,又想想一心斋里头犹在灯下绣着荷包的妻子,看天色虽已然不早,也不算极晚,又想着明日至晚过午边该返回,便不再多想,温声邀了仁哥儿和他回一心斋去。

这一心斋原是王老伯爷的书斋,虽老人家大半辈子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后来难得几年松快也都是尽在京中,此处满打满算住不上半年,然而这书斋仍极尽讲究:不大不小的两进院子,第一进原是办公会客之处,虽也有书香之气,却更重敞亮贵重,不说也罢。第二进却是明净清幽之事,入门便有曲径通幽,过得小石屏,又有鲜花簇阶,花外又有怪石倚松,松下石面石上又有可堪二三人歇脚的小亭,亭后又有疏密不齐青翠欲滴的好一丛小竹林,竹林后头,方是不大不小精精巧巧的几间屋子,三明五暗,屋子后头又有小小一座假山,引来一弯清泉,绕得回廊九曲,廊下又有石子漫落如雨,右边角落里种着几株高矮不一的芭蕉……

如此布置,虽不十分繁华,也未尽苏州园林一步一景之能事,却实得书斋真味,不说林海喜欢,就是贾敏也爱得很。虽是屋舍不多,又委实过于精巧,轻易不很住得开,又竹林流水的湿气重,常住并不利养身,但偶尔住住却不妨。

因此林海第一回因给仁哥儿讲书晚了歇在此处之后,每来王家,也不小收拾什么客院,只在此处歇了就是。便是后来携了贾敏来,因此处原就是和正院等各处隔开的,王子胜偶尔过来也总要林海仁哥都在,且只在第一进听他们一教一学的,贾敏也不用十分避讳,只在后头自在赏花看竹而已。

仁哥儿年幼,又是便是睡在此处的也有,因此对林海让他一道回一心斋也不觉得有什么。待进得后头屋子,见贾敏做得好精细一个荷包,上头极趣致一只小猫扑得蝶儿,便猜到是给自己的,不禁扑过去好一通撒娇,直到将近子夜方歇了。

次日仁哥儿起得也不算晚,不想他才起来,与林海夫妇问过安,正想往正院省过他爹再回来读书,迎面出去就是一张乌云密布的脸。

却是皇帝来了。

原来皇帝虽得了王子胜温柔对待,偏王子胜实在心疼他,于他梦中就帮忙治好了大腿内侧那与马身磨蹭出来的伤,又去了一身酸痛疲乏,因此皇帝一夜睡得极酣畅,早起时虽不到卯时就醒来,却丝毫不觉乏累,反而精神得很。

这一精神就爱生事。原最好的事是在床上和美人好好儿交流一番的,毕竟皇帝自打中宫孕信后,因这因那的,也足有一年半不曾有人近身了,说是久旷都不为过,此时心上人儿在怀,哪里愿意忍得?

偏王子胜虽也不是个纯素食的,却爱好单纯,就是心软得不愿意再故意折腾调教皇帝,可他便是愿意慢慢等,在这等的时候也不肯再进一步委屈自个儿——皇帝还想三心二意,可以;但想在三心二意的同时还和自己零距离接触,却是门儿都没有的。

抱也可、蹭也可,但亲吻或有甚于亲吻者,绝不可!

王子胜态度坚决,皇帝原只论身手也不及他,又还不敢真强求,磨磨蹭蹭小两刻,也只是让小皇帝越发精神、让王子胜的脸色越发冷淡而已,皇帝不敢再强求,只好委委屈屈起来,自己先往西侧间那儿,也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出来时小皇帝倒消停了,大皇帝更是勤快,见得王子胜在净面,还殷勤帮着拧帕子,回头又要为他束发,王子胜也一一由他。

脸色也平缓了下来,虽还是淡淡的,却不是早起时那般冷淡。

皇帝现在尊贵,幼年却也是捉摸打滚出来的,因此自理能力倒还过得去,也没出什么帕子没拧干的事故,给王子胜束的发髻也还端正,选的发簪也古朴简单,和那身广袖长袍倒也相衬。

两人漱过口,略用了点子燕窝粥,皇帝就说要出去走走,王子胜无可无不可,就是看出皇帝一路直往一心斋去,也察觉出暗处皇帝的人在帮他指路,王子胜也浑不在意。

这宅邸门面比不得京中伯府,内里却算不得小,一心斋与正院也算不得近,但也算不上远,皇帝走得又不慢,不多时就到了——他不觉得自己心急走得快,倒觉得林海偏在主人家不在的时候挑了这么一处离正院不过几步路的地儿住,委实居心叵测!

又见得王子胜虽信步悠然,与他并不拘礼,一路行来时而并肩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他虽也喜欢无论知他身份前或知他身份后,王子胜对他始终如一,然偏就那么巧,才看到一心斋的牌匾,王子胜就走到他前头了!

皇帝也不敢怨王子胜面上浑不在意、却原来这般心急,反要有些欣喜任是外人何等手段,这人总还肯在他跟前耐心装一装的,此时破绽也不过是因为在自己跟前儿再装也还是容易放松罢了;可对于让王子胜居然要靠“装”才能耐得住昨夜不动声色照顾他、今儿又一见此处牌匾就险些儿装不住的“狐媚子”,皇帝可就越发厌烦了。

他都打定主意了,子胜还中意他时不好动,可若哪天子胜不那么上心了……

哼哼!天下文武都只有正与朕效忠的、等着争着抢着要和朕效忠的,一个探花儿值得什么?当朕处置不得了么?

——王子胜对着皇帝时是不是放松到难以掩饰内心,实在不好说,但皇帝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不在王子胜跟前儿掩饰的,因此他心里主意一定,脸上也立马阴云密布起来。

此时那朱红院门正好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小胖墩子来,正正好儿当面撞上皇帝只差没打雷下雨的脸,却是仁哥儿。

仁哥儿见惯皇帝各种黑脸醋坛子,倒也不惧,因皇帝落后王子胜小两步,他便也只做看不清后头人的脸色,只笑嘻嘻对着他那看着心情尚可的爹爹行了一礼:“请爹爹安。”等王子胜点头之后才又转向皇帝:“穆伯伯也安。”

皇帝见得他从里头出来就想起当日暗卫报告上写的,这林海乃是以为仁哥儿讲书为由方才得以在王家常来常往、从而勾引了他家子胜,再看他这么敷衍顺便不恭敬的模样,心里一股火就腾地旺了十二分!

他这两年自觉和王子胜有了默契,在儿女——嗯,仅限于穆小七和仁哥儿这两个——教养上头,也很不分彼此,王子胜偶尔闲来愿意指点穆小七几句,虽一半儿是时下圣贤书不取的歪理,另一半儿也只是山川地理天文星象之类似乎于为君之道毫无用处的东西,但穆小七为了仁哥儿,也愿意听得,皇帝更是只看王子胜为他庭前教子就欢喜的,浑不管他教了些什么,也不管有用没用的。

而皇帝自己,更是对仁哥儿毫不见外,一般儿时候对着他比对穆小七乃至穆三十八都和蔼慈爱许多,但教导起来也严厉,王子腾还会因着仁哥儿是两家唯一男丁越发手软,皇帝却是看着自己那些训练时对自己不够心狠的兄弟们是如何在战乱中死的死、伤的伤的,又知道王子胜很有几分祛病疗伤的手段,因此秉持着“在长辈面前以可控制的程度受伤,总比在看不到的地方丢命的好”的原则,训练起仁哥儿时好不手软。

又如不一般的时候,例如此时,虽实际是迁怒,但抓住了仁哥儿行礼时确实不够严谨规范的错处,便一叠声训教的,也是从来不需避着王子胜的。

当然,皇帝这毫不避忌毫不客气的一通训,还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却果然试出王子胜一如往常,并不觉得他教训他心爱的独子有甚不对,自然又放心了几分,脸上乌云也略散去些,便是看出仁哥儿低头垂手做受教状、其实并不曾十分用心听他说话,也只哼了一声,没如何计较。

81第80章

仁哥儿对皇权不如王子胜那般不在意;奈何皇帝从来就是纸老虎;因此哼由他哼去,依旧低着头做忏悔状;心中实气定神闲。

皇帝也拿他无法;索性也就不理他了;直接迈腿往一心斋去。

他此来,可不是和这个看似憨厚其实精乖的小儿歪缠的!

皇帝径直迈步进门;仁哥儿原低着头装乖,见状不由撇嘴,不敢高声;却也没有如何低声地嘀咕一句:“还说我没规矩!不管不顾人家里头还有女眷、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直闯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

皇帝阴测测回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还能有谁家的规矩?”

他既抬出身份来压人;便是仁哥儿心里还有些不忿,也只好蔫蔫闭嘴,单拿眼睛去偷瞄他爹,可惜他爹却更是个无谓规矩的。虽也回看他,却没丝毫仁哥儿期待的反应。

倒是不声不响也跟着上去了。

仁哥儿撇撇嘴,虽说是自己家,可再这么下去,爹爹肯定会跟着学坏的,不说一声就往人家内眷所在闯什么的,太失礼了啊太失礼!

也好在王子胜也跟上了,仁哥儿索性也作出小儿天真模样,一手皇帝一手他爹,一会儿说这边花儿开得好,一会儿说那边竹子长得青翠,恨不能走一步就说上十七八句话来,又邀请他爹去看他前儿做的文章——却是在第一进东厢的小隔间里头。

王子胜原也没指望儿子考状元,不过仁哥儿自己对科举有兴趣,他也不会阻拦,又小家伙今日实在热情,且皇帝虽脸色不怎么样,却也乐意管教他功课,因此便往小隔间那里坐了一回。

皇帝自己写不出骈四俪六的好文章,怎奈底下文臣都爱这么写,他看得多了,总能说出点道道来,仁哥儿也听得认真,王子胜拄着下巴看得也认真,暗卫:

明明也该是一家三口庭前教子天伦之乐的情景,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呢?

——皇帝长得也不是那种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的粗鲁汉子,事实上,他那脸长得还挺精致的,只是身上微微鼓起的尽是春衫遮不住的肌肉,又是常年战场厮杀出来,又居至尊位已数载,身上气质实在不像是个会拿着文章教导小辈的样子。

拿着弓箭策马扬鞭倒还差不多。

林海进得门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倒是个正经端方君子,不经通报就进门的事情是不做的,就是带路的小厮不曾回禀一声就只在院子里站住了,他也没有大咧咧进去,而是在门外站住了准备先打声招呼。奈何这屋里头几个人,也就是仁哥儿还有那么点子要关门的意识,其他一个是自信有能力做到别说宫门不关、就是连宫墙都没有、他不让人看也没人敢正眼看的皇帝,一个更是从不认为凡间的门墙是什么阻隔、九重宫禁都来去自如的修行人,这小隔间内内外外门门窗窗,自然最是敞亮不过,林海不需刻意就能一眼见着里头情状、满耳皆是皇帝点评和仁哥儿应答之声。

皇帝的点评不像一般大儒子曰诗云言必有据,但他虽于经典上头不很擅长,站的高度却和一般儒生不同,说来也自有新意,仁哥儿应得又恭敬之中不失活泼,有时还会拿或歪理或正理或干脆无理搅三分的话儿和皇帝你来我往的分辨几句,听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

只可怜林海虽说已经继承不到爵位,偏偏自己又要那般用心,一朝恬淡春风称意忙,少不得朝堂立身、得见天颜。

林海早年授翰林院编修,来扬州之前已经升至兰台寺大夫,于当今龙颜并不陌生。

昨夜于穿廊下一见,虽灯光算不得昏暗,到底夜间光线有限,林海又是最普通不过的读书人,皇帝形容又狼狈,林海一时不敢认也是有的,但今日天时虽早,天色却亮,这隔间又门窗大开,委实敞亮得很,再有皇帝对着仁哥儿的训导,虽不算十分严厉,但气势却不曾有丝毫收敛,让林海实在难以自欺。

眼前这个,居然真的是原该在千里之外、九重宫门之中的,皇帝。

一身和王子胜素爱的宽袍广袖极其相似的白色长袍,连袖口衣襟下摆处的纹路都一模一样,教导仁哥儿时很有威严,但赞许时也不吝嘉许地摸摸他的脑袋……旁边另一个白衣人拄着下巴看着,没有说话,眉眼却带出闲适浅淡的笑意……

这情景看起来怎么感觉有种熟悉感……

林海微微睁大眼睛,却还来不及进一步想些什么,就听皇帝忽然一瞪眼,伸手毫不留情地在仁哥儿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林海嘴唇动了动,心疼仁哥儿可爱的圆脑袋,却不敢冒冒然跑出去求情,下意识看了王子胜一眼,却见这个做人亲爹的居然反而笑了。

笑得眼角弯弯,桃花四溢。

竟是比三月里的那树桃花更妍丽。

林海第一次见到王子胜这般笑,饶是心无杂念,都不禁有刹那失神,很自然顺着那桃花飘向看去,却正好见着皇帝也转头看过来,脸上训斥仁哥儿时的严厉还未褪去,眼睛却已经泛出温柔至极的笑。

——不完全像敏儿一边刺绣一边陪自己,偶尔抬眸时那般的温柔。

——却也好像敏儿一边刺绣一边陪自己,偶尔抬眸时那般的温柔。

……还有昨夜,完全放松了自己,给子胜打横抱起的帝皇……

林海脚下一个踉跄,手扶住门框。

好像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熟悉感什么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林海决定今晚一定要早些睡,累花眼什么的,实在太恐怖了。

皇帝将林海一连串的震惊错愕自愧不如(雾)伤心欲绝(大雾)都看在眼底,心里的小人儿得意打滚——让你胆敢觊觎我家子胜,哼哼哼!顶多一个无聊时与子胜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也敢妄图取代朕?看吧,朕这一来,子胜连眼角都不屑瞭你一眼!

皇帝那个得意啊,心里的小人儿滚得满地欢脱,好在他到底还是皇帝,心里的小人儿再怎么翻滚,面上也很能稳得住,嘴里正说着的话也不过略顿了顿,又很顺畅地接了下去,也依然严厉,只是到底没方才那般苛责,且不过又说几句,又转头嗔怒王子胜:

“早劝你说这小子要科考还早得很,偏你不信!”白白耽误了好些日子在金陵,若朕不来寻你,还不定和那什么破木头牵扯出什么呢!“就算过几日的府试过了又如何?院试可不见得那般好糊弄,就是不做文章,只要一首诗词,这小子都要露馅儿!”

说到这个,皇帝也很纠结,这于原籍考童子试是历经数朝的规矩,大庆也不曾有所改动。这仁哥儿若是过了府试,子胜少不得要陪他在这儿等着院试,如此说不得又是半年,可自己如何能在金陵一待半年?但若是过不了,就仁哥儿这熊孩子,说不定下次来金陵还是缠着要子胜陪——那样花的时间只有多、没有少!

要插手区区一个金陵童子试自然不难,可一想到自己要帮着这熊孩子将子胜又耽搁在金陵半年,皇帝就很郁闷极了。

连林海越发自卑(雾)伤痛(大雾)的目光都无法完全冲走的郁闷。

皇帝在臣下、在情敌面前都是架子十足的,只是在王子胜身边就太容易放松,此时那微微含笑看过来的眼睛又比陈年的桃花酿更醉人,皇帝就不禁将眼底努力掩饰的哀怨故意露出来三五分,王子胜对他原就又心软了,看得也是心疼,林海见了,却是真的快站不稳了,扶在门框上的手也因为哆嗦得厉害,将门碰撞出些声音。

林海心下咯噔一声,这下子悄悄儿走肯定不成,可看子胜和仁哥对皇帝的态度,也实在吃不准他们是否知道皇帝的身份——这礼可要怎么行?要不要下跪、或者只当寻常客人作揖?

林海拿眼看看皇帝,又看看王子胜,可惜,皇帝和王子胜却都连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更不会给他一星半点儿的暗示。

亏得还有个仁哥儿。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将拍在仁哥儿后脑勺上的手放开,改去接住王子胜递过来的茶盏,仁哥儿暗地呲了呲牙——什么叫“说累了吧?喝口水润润”?明明一直在背书、背得嗓子都干了的是我好不好!果然有了后娘什么的太讨厌了——但那后娘身份贵重,仁哥儿也不敢真当着林海的面与他呲牙,恐将这吓着了的美人儿再给吓坏了,便转头只作不见,几步跑过去揽住林海的手臂,亲亲热热问他:

“姑父可用了早膳?可是给仁哥儿吵着了?”

林海勉强定了定神,笑着握住仁哥儿的手,不及说什么,就听他笑嘻嘻地又给他介绍:“那位是穆伯伯,我爹爹的好友,京城人士,据说还是史家舅舅们的顶头上司——姑父只喊他穆大人就好。”

林海心下苦笑,这位哪里只是史家兄弟的顶头上司?乃是天下人的顶头上司罢!但见这位“穆大人”虽是连眼神都没瞭过来一下,却也没反驳仁哥儿的话,王子胜脸色亦是如常,便顺手推舟深深一揖:“下官林海,见过穆大人。”

82第81章

一大早地在林海跟前耀武扬威了一顿;皇帝尤其满意王子胜有他在身边时;基本连眼神都不多给别个几回,再看拉着仁哥儿的手站在书架前的林海也就没那么不顺眼;自然也更不会再执拗着要往一心斋后院里头去;看林海见礼时虽恭敬;此时却只做出心无旁骛的样子与仁哥儿讲学,又见王子胜虽不曾将眼睛往别处看;却是懒洋洋的,索性上前两步,直接牵着人就走;半声儿招呼也不曾打。

仁哥儿眼角余光瞥见;尤其愤愤皇帝居然真迷得他爹也跟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儿就出去了,可想想林海看似镇定的温和表象下;那冷汗未干的手心,撇撇嘴,却没说话。

皇帝一路将王子胜牵着走回内院,王子胜也由着他,且进了屋后还反手拉着他往内室去……

皇帝眨了眨眼,节奏似乎有点错乱了?

王子胜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身下这个身子虽比他自己的略矮些许,但结实柔韧,趴上去的感觉相当好——早起时这人还挨挨蹭蹭地不舍得下来,现在陪他一道躺床上,可不正好?

任皇帝的眼睛再如何眨了又眨,王子胜只是定定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才俯首下去,拿唇瓣在他两片眼睑上蹭了蹭:“睡吧。”

皇帝正是满肚子旖旎又带着几分忐忑期待几分仍想攻城略地的雄心壮志的时候,不想王子胜居高临下看了他半天,啥都没做,就亲了他的眼睛各一下——还是比蜻蜓点水更轻的触碰!

一霎间,皇帝什么忐忑什么雄心都没了,只剩下说不出咽不下的郁闷。

都将自己压制得翻不了身了,接下来不都该是直接下嘴吃干抹净吗?儿子都七八岁,家里头女人也不只一个的,据说原先书房里头俊俏小厮也没少过,怎么三年孝期出来,倒和个木头人似的,朕都仰面躺平了还不知道赶紧儿下嘴?

皇帝对自己的魅力极有自信,早起洗脸时还特特摩挲了一遍,连日风尘仆仆的赶路并没有将他的天生丽质如何糟蹋,手感肯定不如宫里头那些无事能拿自己的脸折腾一整天的女人滑腻,但绝对男子汉,又不会真和沙砾似的刺手儿,且肌肤弹性十足,下头的肌肉流畅有力……

这么一具身子,若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皇帝自己都感兴趣呢,何况王子胜这个给个惨白兮兮的小弱鸡都险些儿能迷住的?

皇帝眨得眼睛都酸了,王子胜依然不为所动,整个人被子似的盖在人家身上,却也和被子似的规矩,皇帝故意挨蹭了几下,蹭得小皇帝精神抖擞,偏王子胜还能忍得住,连呼吸都不曾重一分。

闭了下眼缓和一下运动过量的眼皮子,皇帝忽然惊悟:“子胜,你有没有好生儿让太医看看?讳疾忌医可不成!”



子胜肯定把身子熬坏了!



有问题+自己蹭得龙根都昂首挺胸了小子胜还丝毫动静也无+子胜足足吃了三年的清水糙米饭睡了三年的芦席石台子。



自己的身子绝对有魅力+子胜眼看着都没闹别扭了还不肯下嘴。

啊呀!

皇帝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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