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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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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璟走后,初宁进屋,瘫软在沙发上稍稍休息,这一休息,便直接睡了过去。直到短信铃声提醒,迎璟给她发的:“我已经到学校了。”
  初宁揉了揉睡眼,迅速回复:“好。”
  迎璟比她更快,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黄色的小圆脑袋,穿着绿色的衣服,两只小胖手在半空挥舞索求拥抱。
  一定是醉酣了。
  初宁手指微动,犹豫半秒,还是按下发送——
  一个一模一样的,拥抱。
  等了五分钟,手机没再响。初宁拾掇了干净衣裳,打着呵欠去洗澡。等出来,屏幕显示又一条新短信。初宁拿起一看。
  “周二晚六点,北京饭店,小宁儿,可别忘记了啊。”
  ———
  盛夏已至,比赛在即。
  最后一周攻坚战,队里的成员进行最后的调试,甚至模拟参赛过程,计时记点,把每一个程序的耗时以及状态表现都记录下来,再进行细节修整。
  这是这群年轻人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质的科技大赛。
  平日的良好心态,在越临近比赛时,就越容易出乱子。
  大家吹毛求疵,钻牛角尖,总觉得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情绪拔高到一个易燃点,稍有分歧就燃火,牙尖嘴利,互相臭脸。有好几次,张怀玉都哭了出来。
  迎璟还算稳得住,他也不发火,去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那儿学了几招,再赶回来开导大家。他像一个军师,稳定大局,承上启下。
  终于,连续三次,他们的参赛项目在既定时间内,出色地完成了所有技术串联。
  连栗舟山,都忍不住为他们鼓起了掌。
  因为实验的特殊性,要不断使用电焊熔接等技术,迎璟是主要操作者,他的十根手指头,都被熏得黑乎乎的,食指上还烫出了水泡。
  张怀玉紧张兮兮地给他买了一大盒创口贴,“老大,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你要是出事儿,我们就变鸭蛋了。”
  周圆当即骂她乌鸦嘴,“明天就要去杭州了,能有什么事!”
  祈遇哎呦一声祖宗,“你俩能不能别吵吵了。欸?怀玉公主,你买的是什么创口贴啊?”
  “喏。”张怀玉把盒子打开,特高兴:“好看吧,还是叮当猫哦!”
  迎璟还在电脑前梳理赛制,闻言,他笑了下,“行,放着吧,这个就不报销了啊。对了,晚上请大伙儿吃个饭,辛苦了这么久,犒劳一下大家。”
  诸位齐声:“切!”
  周圆:“又吃火锅啊。”
  祈遇:“小强火锅店要倒闭了,咱能不去那儿吃吗?”
  张怀玉也挥手抗议:“我也不想ci火锅了。”
  这也不怪他们反应大,为数不多的团队聚餐,迎璟全奉献给了火锅,美名其曰红红火火好兆头,其实他那点小心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为宁姐省钱呐。
  “服了你们。”迎璟敲了敲桌面,说:“这次不吃火锅,去个高级点儿的地方,我姐有那边的内部折扣卡,挺优惠的,你们大胆吃。吃撑了算我的。”
  这话不吹牛皮,他姐姐迎晨也是个妙人,性格不错,嘴皮子也伶俐,加上一副好面相,人缘儿还真的好,哪里都有点关系。上周办事儿路过北京,塞给他一堆卡。王府井的购物卡,国贸某个挺有名的自助餐厅的折扣券,数了数,还有好几家,全是拿得出手的。
  就这样,下午四点半,正式结束赛前实验室的工作,哐当一声大门落锁,像是他们的青春,抖落了肩上的疲惫灰尘,变得明晰透亮。
  五个人,打了两辆车,去往北京饭店。
  谭家厅的特色菜样式十足,这几个智商高材生,硬是根据折扣券的面额,组合出了最划算的消费方式。黄焖鱼翅、佛跳墙、银耳素烩这种招牌菜是断不能少,再点几样素食,荤素搭配也合理。
  大家那个口水流的啊……
  迎璟挨个儿发了两张面纸,特大气地说:“擦擦,都擦擦,别客气。”
  哄堂大笑。
  “你们别这样,像饿了三天放出来的狼,我都害怕了。”迎璟捂紧自己的折扣券,把大伙儿又逗乐。
  他安心,嗯,气氛放松就好。
  菜上桌,边吃边聊。
  “明天下午的飞机,大家把行李都准备好,这次去要待五天。我们的材料和设备,也会跟着托运一起,回头我再清点一遍,别遗漏了。”迎璟心细,面面俱到。
  周圆吃肉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迎璟啧了一声,“你能给我留两块吗?”
  周圆:“可以,我把我自己留给你,你来啃吧。”
  张怀玉:“一口咬下去,啊,牙断了。”
  又是一团笑。
  迎璟心情挺好,嘴角弯着,这么久的高压运作,他眼底都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统一一下,明天下午两点半集合,学校有车送我们去机场。栗教授晚一天走,以备我们万一有东西落下,他也能带过来。”
  正说着,刚才去上洗手间的祈遇推门进来。
  他自然而然地说起,“好巧啊。”
  迎璟吃了口花椰菜,顺口一问:“怎么了?”
  “我看到宁姐了,她也在这吃饭。”祈遇稍微拉开座椅,坐下。
  “她一个人?”迎璟放下筷子。
  “一个人就把她叫过来一块吃吧。”张怀玉提议。
  “啊,那没,她那边儿人挺多的。包间门没关,有几个年纪稍大的,我看到的时候,一个男的正好起身倒酒。”祈遇没想太多,如实描述,“长得还挺帅,很像宁姐那个圈子的人。”
  话毕,大伙儿都安静了。
  这三言两语一勾勒,妥妥的家庭聚会啊。
  周圆口直心快,直接就把话杀出来了,“不会是宁姐的男朋友吧?”
  张怀玉猛地推了把他,示意他闭嘴。
  后知后觉,周圆心里一凉,下意识地看向迎璟。
  气氛瞬降冰点。
  迎璟端坐着,低头吃菜,眼睫朝下,也看不出个具体表情。
  他没有当即发作,大家便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默默吃饭。新上的油焖大虾不错,鲜香美味,暂时冲淡了方才的古怪气氛。就当大家都松口气时。
  迎璟忽然搁下碗筷,起身往门口走。
  祈遇下意识地问:“欸!你去哪儿?”
  回应他的只是沉默背影。
  直到人离开,周圆才自言自语了一句:“……大概是上洗手间吧。”


第49章 (第一更)吻
  初宁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一个圆桌六张座位; 往左是冯父冯母,右手边是陈月和赵裴林,冯子扬和初宁挨一块儿; 看他时不时地起身添酒,姿态恭顺; 一晚上笑脸就没撤下来过。
  初宁暗地里扯了他好几次,示意他少喝点,今晚这酒也是够够的了。
  可冯子扬哪儿敢啊。
  这什么场合,什么分寸,他还是拎得清。
  赵裴林的心情被这个“准女婿”喂得不错; 与冯父相谈甚欢,聊时事; 聊生意; 聊政客,倒有了几分老友的味道。女客这边自然就是家常话,陈月拉着冯母的手; 甚是热情。
  “我们家宁宁,从小就倔强; 什么事儿啊; 非得自己动手。他长这么大; 一些大事儿全是自己拿主意。”言辞间虽是责怪; 但内涵还是夸赞初宁的。
  冯母当然明白; 顺着话道:“她这是独立; 姑娘家能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不容易的。”她看着初宁,微笑道:“小宁儿,以后要帮我看着点子扬,他啊,太好玩了,不收心。”
  冯子扬乐呵,“妈,甭在人面前点我坏话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人走了,您赔一个给我?”
  初宁心里暗暗佩服,小冯同志,演技了得。
  陈月赶紧接话:“怎么会走呢,你对宁宁的好啊,我也看在眼里。”
  冯母数落儿子,“等挑个日子,把订婚宴一办,就是有家庭责任的人了,这油腔滑调的习惯,可得改改了啊。”
  等的就是这前半句话。
  陈月笑容更深,“八月具体哪天,冯老有主意了么?”
  说的是冯子扬的爷爷,这两位老人自那次亲自过来交待这事儿,本以为只是老人家大发闲心,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上心了,据说是上哪儿找的某个佛教高僧,有模有样地分析起八字命理,合计着就在八月办事儿。
  初宁真是脑仁儿疼。
  “最迟不超过八月上旬。”冯母亲热地说:“我也希望越快越好。”
  陈月欸的一声答应,“劳烦冯老费心了。”
  这个家长见面会,几家欢喜几家愁呐。
  半途,初宁借口上洗手间,其实是躲出来抽烟。为了这场合,她今天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样式简单的月牙白连衣裙,连高跟鞋都没穿,浅系平跟,跟冯子扬往哪儿一站,身高绝配。
  她站在窗边,神情微恼,手指夹烟,刚点上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烟气一袅,往上悠然地打着旋。
  “躲清静来了?”冯子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初宁往左回头,右脸一阵风,冯子扬伸胳膊,摘了她手上的烟。
  他笑:“少抽点,对身体没好处。”
  初宁双手环搭在胸前,瞥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冯子扬把那烟往嘴里一衔,神色自然,两人间静了会,他说:“饭吃得无聊吧?你先忍忍,哥想办法。”
  初宁也直接,提醒道:“下个月就是八月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冯子扬说:“等他们过了这股新鲜劲,我来安排。”
  “怎么安排?”
  冯子扬叼着烟,看着她,眼神儿微眯,挺认真地说:“我出轨吧。”
  什么馊主意,初宁无言。
  “到时候我拍几个照片,你当证据,然后去跟我妈谈,就说我出轨了,到时候你得哭出来,我妈最吃这套。把过错往我身上揽,她只会心疼你,自然什么都顺着你。”冯子扬把招式步骤早就想清楚了,“他们要是不信,我再安排一个捉奸在床,你听我指令,带着我妈闯进来。你坚持要分手,这事儿应该就算完。”
  初宁听乐了,“你至于么,这么败坏自个儿的名声。”
  冯子扬真无所谓,“这有什么,我总归是她的亲儿子,顶多骂一顿闹一顿,不会把我怎样的。宁儿,这个法子虽臭,但立竿见影,信我的。”
  初宁也没反驳,她还是拎得清轻重,这事儿别看跟闹着玩一样,但两家是打定主意让两人结婚的。不把这前因后果做得令人信服,效用就不大。
  她算是默认,安静了会,问,“那瑶瑶那边呢,你俩就真这么地下情不见光一辈子?”
  这话算是掐准了冯子扬的命门。
  他眸色都深了,手里的女士烟被他两口抽尽,细细的烟身一下子就燃到了烟尾,烟灰一长段,被窗外涌进来的风一吹,抖落不见。
  焦躁全写在了脸上,冯子扬闷声说:“这丫头,跟我闹得厉害,我有点受不住了。”
  初宁不咸不淡地宽慰:“你俩好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个大老爷们,让着点,想开点。”
  冯子扬摇了摇头,眉间隐匿着痛苦之色,说:“宁儿,你了解我的,我是那么小心眼的男人么?”
  话说到这份上,初宁也就不再劝。
  冯子扬这人,心胸宽广,为人大气,能把他逼到这个程度,可见也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
  情路坎坷,也得当事人自己走。
  初宁缄默,算是终结了这个隐私话题。
  “这周末你有没有空?”冯子扬又说到正事,“我看也不能再拖了,要不就把事儿给办了。”
  “捉奸啊?”
  “嗯。”
  “这周不行。”初宁说:“我要飞杭州。”
  冯子扬一想,就猜到了:“航空科技大赛?”
  “对。”
  “哟,你现在也成科技迷了?”冯子扬调侃,“还是为了某个人啊?”
  初宁顿了一下,竟也没否认。
  冯子扬痞笑更甚,歪着脑袋瞧她的脸,“我看看,嗯,红了。”
  初宁嗤笑一声,没说话。
  冯子扬点点头,“有想法了?”
  “我就看个比赛,至于么?”初宁无波无澜,“我还是这个团队的投资人,这是工作。”
  “行行行。”冯子扬笑得敷衍,撩开西装衣摆,单手往裤兜里插,靠着墙懒懒散散地站着,说:“那小子厉害,真把你拿下了。”
  初宁转身,置若罔闻,“出来太久了,进去吧。”
  家宴融洽,为了即将到来的喜事,除了两位当事人,个个精神。本就吃得差不多了,过了十来分钟,便散局。
  冯子扬在前头陪着赵裴林与父亲谈笑风生,初宁则跟在陈月与冯母的后面。陈月的热情有点过头,倒有点奉承巴结的意味,听得初宁很是不悦。
  一行人,往饭店门口走。
  经理跟上来,礼貌恭谦,“冯总,车已经给您停在外面了。”
  冯子扬颔首,又继续陪赵裴林谈事儿。
  夏季北京,夜风拂面,倍添沁凉,一扫刚才在空调房里的闷劲儿。初宁一口深呼吸,四肢才总算回了点力气。
  “我们家宁宁啊,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指出。”陈月拉着冯母的手,态度亲热,“以后成一家人了,也烦您多费心,指点指点她才好。”
  冯母亦笑,“小宁很乖,这姑娘,我一看就喜欢。”她看着初宁,语气温婉,“以后是一家人,也别太拘谨,有事儿就跟我说,跟子扬在一块了,我也把你当亲闺女对待,不会委屈的。”
  初宁态度温软地应付着,乖乖巧巧,是冯母喜欢的模样。
  前边,冯子扬突然喊她,“宁儿。”
  初宁抬起头,却发现他神色不太对,暗示性地往右边一抬下巴。又笑着走来,接替她的位置,陪陈月和母亲聊天。
  他往她身边一站,背对着,恰好遮住了俩长辈的视线。
  初宁转头一看,心里咯噔!
  三米远的地方,迎璟悄无声息地站在那。
  他八风不动,也面无表情,像一根生硬的地桩。
  初宁算是知道冯子扬的用意了,这是提醒她啊。
  身后是喜气洋洋的一大家子人,身前是双眼漆黑的迎木头。初宁夹在中间,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往上攀爬,被迎璟注视的这十来秒,她后背冷汗微冒。
  像极了小时候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场景。
  心虚着呢。
  但紧接着,更乱场的事儿发生了。迎木头迈开脚步,朝这边走来。
  初宁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握拳,这是她紧张时候的身体表现。
  迎璟的表情像一潭死水,根本无法解读半点情绪与用意。他只在捕捉到初宁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慌时,眼色更加深沉了、
  他这动静,也引起了身后陈月与冯母的注意,匪夷的目光跟着迎璟移动,直到他站定,才猜测到,是和初宁认识呐。
  初宁骑虎难下,总不能当做不认识不是。
  她扯开一个笑脸,向前一步,把迎璟拦下来,“这么巧,也在这儿吃饭?”
  迎璟不吭声,看着她。
  气氛有点尴尬了,就连冯父那边儿也打量着。
  “小璟。”冯子扬适时打圆场,走过来跟初宁站在一块,笑着说:“一个人来的?”
  还是不说话。
  那双眼睛会动了,犀利而敏感地在冯子扬和初宁之间游离审视。
  他心里一团迷雾,但又好像有那么点思路,再联想起周圆和祈遇在吃饭时的话,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迎璟的指甲陷进掌心,他一直在抠自己的手。
  初宁注意到了,这也是他情绪失控前的预兆。
  她心里一黑,妈的,赶趟儿了是吧!事情全往一堆凑!
  但都到这个份上了,不介绍也说不过去。
  初宁硬着头皮,转身对一干长辈说:“这是我的一个合伙人,叫迎璟。这是我家人。”后半句是对迎璟说的。
  她的主动,让迎璟脸色缓了缓,行吧,别太难堪。
  他刚准备开口叫人。
  陈月与冯母率先对他点了下头,算是客气招呼,然后又自顾自地聊着:“等子扬的爷爷把日子看好,很多事情也要开始提前准备了。”
  “那是当然,不过子扬,你们工作忙归忙,订婚宴也不能马虎,请帖啊,宾客名单啊,礼服啊,这些都得自己上点心。”
  订婚宴三个字,像一把匕首,不给人躲身的机会,精准无误地插进了迎璟的心里。
  “伯父伯母好”五个字,瞬间变成一坨烧红的生铁,梗在他的喉咙口,就像掐住了他的脖颈,要断气儿了。
  初宁见他这副面如死灰的表情,就知道,
  完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听我说。”
  迎璟却往后一步,像是被狐狸精抽干精气神的书生,没血没肉。
  他转身跑了。
  初宁不管不顾地大喊:“迎璟!”
  她甚至迈开了脚步,本能地要去追。
  身后陈月一声呵斥:“初宁!”
  大抵是看出了什么,这句名字叫的,警告意味明显。
  “冯姨还在这儿呢,工作上再大的事,明天再解决。”陈月意有所指,走来拉了拉她的胳膊,母女亲昵状,把她往冯母跟前带。
  这是彻底断了初宁的念想,连冯子扬想帮腔的机会也没有。
  初宁脑袋都是懵的,一时没了主心骨,心里乱的很。
  后边儿他们说什么,她都没听清,时不时地往迎璟跑的那个方向看。摸着手机,心绪不定。
  直到四位父母上车,车走。
  初宁立刻拨号码,给迎璟打去电话。
  她打,他掐断。
  再打,再掐,就是不接。
  冯子扬还有心开玩笑,瞧她一张紧绷绷的脸,侃道:“别惯着男人啊,惯坏了,以后黏不死你。”
  初宁瞪他一眼,“他马上就要比赛了,这时候出不得乱子!”
  冯子扬啧了声,“至于么。”
  “废话!”初宁是真着急了,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怎么办,他不接我的。”
  “别急,你有他同学的么,试试他们的。”
  初宁把头发撩耳后,想起来,她有祈遇的。
  结果打过去一问,祈遇说:“我们是在这儿吃饭,但小璟……上个洗手间就一直没有回来了。我们刚才也去找他,洗手间没见着人。”
  当然见不着人,初宁按了按额头,说:“你们给他打电话,如果联系上了,问他在哪儿,然后告诉我好吗?”
  “欸!行!”
  然后十分钟后,祈遇郁闷道:“宁姐,小璟不接。”
  初宁头疼,心生不妙。
  他什么也没再说,直接从冯子扬的西装口袋里抢了车钥匙,“车给我用。”
  冯子扬靠了一声儿,“那我怎么办?”
  背影已经跑出十米,“滴滴打车!”
  初宁先是围着附近找了一圈,如果是走路,应该走不远。如果是躲在某个小店里,那就真不好找。初宁把车停在路边,想了想,排除了这个可能。
  她抬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转动方向盘,不管不顾地直接压线将车掉了头。
  赶回自己公寓,是在二十分钟后。
  她的房门是密码锁,这个密码,迎璟是知道的。初宁有种直觉,这个直觉来得莫名,但她还是选择相信。
  “滴——”解锁。
  她推门进去,心一沉,客厅没亮灯。
  但走了几步,就看见洗手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两指宽的门缝里,有光迸出。
  初宁把门猛地推开,力气太大,门板撞在墙上哐当响。
  见着人,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地。
  迎璟蹲着,前面一个大水盆,边上是三双她的浅色球鞋。
  初宁被这场景震了下。
  他没回头,低着脑袋,正用刷子刷她的白球鞋。
  气氛凝滞,气压极低,连一句打破沉默的闲话都塞不下了。
  但初宁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笑意故作轻松道:“……这么勤快啊,帮我刷鞋……是没工资的。”
  迎璟动作停住,水珠顺着手背往下滑,聚在指尖,又一滴滴地往盆里坠。
  他的表情依然晦涩不明。
  就在初宁稍觉安慰,还好,没想象中那么严重时——
  迎璟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端着水盆,猛地站起。
  初宁本能地用手一挡,直觉他要用水泼她。
  可下一秒,那盆水,被他从头下倒,全部浇在了自己身上。
  哗啦!
  是水声。
  哐当!
  是盆子砸地的声音。
  迎璟浑身湿透了,一张脸显得阴沉可怖。他死死盯着初宁,初宁心口汹涌,又觉得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
  迎璟一步步逼近,近乎粗鲁地把人推到墙上,铺天盖地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初宁傻了。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扎时,又晚了。
  因为眼睛一低,就看到迎璟脸上,两滴眼泪无助地滑落眼眶。
  连呼吸都有心碎的味道。
  他边哭边吻,他什么都不敢问。


第50章 (第二更)杭州
  初宁恍神两秒,很快清醒。
  她推不开迎璟; 便在他腰上用力一掐。吃了痛; 迎璟的劲儿没法集中; 就这么被推开了。
  初宁用手抹了把嘴; 无声地望着他。
  这眼神太狠了,警告; 克制,厌恶; 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迎璟难受得别过头,胳膊一抬,胡乱地抹了把眼泪。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重新看向她; 方才的激烈情绪已经收敛; 剩下的是最直白的宣泄,“你为什么要骗我!”
  初宁嘴唇动了动,“骗你什么了?”
  “你还瞒; 你还瞒。”迎璟逼问:“你跟冯子扬什么关系?”
  “我跟他的关系,跟你有关系?”初宁恼了火,把话砸回去。
  迎璟突然蹲下来,抱着脑袋; 手指捋着头发恨恨道:“你是个坏女人。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
  初宁的心,轻轻撕裂了一道口; 她清晰地感知到其中的刺痛。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冷淡地回应; “是你自己把对我的想象包装得太精美。”
  迎璟倏地站起;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呢?”初宁用一贯的淡漠做盔甲;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难道我每一个都要交待清楚?”
  迎璟眼眶红透,“原来我只是其中之一。”
  初宁缄默。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迎璟大吼。
  初宁直觉地想说,是工作,是甲乙方,是合同约束。
  但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迎璟压着声音,说:“你打一开始接触我,就是排斥的。你排斥我那个项目,排斥我的争取,要不是那次马航事故,你根本不会吝啬看我一眼。”
  “你的开始本就不纯粹,是情怀,是自我,如果不是我,也会是任何人。”迎璟苦笑一声,“你太聪明了,你对人情世故的利用简直游刃有余,我太容易被你看穿,所以你避开了我的弱点,专挑我的软处拿捏,包括我对你的喜欢。”
  说到这,迎璟倒沉静了。
  他的目光聚焦,神情透澈,实事求是的每个字儿,不带感情,才更赤裸。
  “你对我欲拒还迎,每次拒绝,过一天,又不经意地对我好。你先让我失望,又给了我希望,你很得意是吗?看我为你沉迷,很得意是吗?”迎璟一身湿漉,难掩狼狈,但也多了几分不怕死的匪性。
  “你明明知道翟总喜欢交年轻的男朋友,却不告诉我,还鼓励我别怕。你敢说那一刻,你没把我当讨好别人的小白鼠?”
  “我跟你告白,你不动情,没事儿,我自个儿的感情自己负责,但你要真的想跟我保持距离,就不会一而再地来撩拨我。让我跟你回家,酒醉的时候对我说那么多话,甚至某些时候,不排斥和我的亲密接触。”
  男人逻辑上线的时刻,简直不留任何情面。
  不是不敢,是我不想。
  迎璟是被伤到了绝境,才口不择言地倾泻而出。
  “因为你怕我不专一,怕我背叛你,你没有十拿九稳的支撑,换做任何一家有技术背景的企业,我都可能会改变主意。”迎璟字字如刃,“你吊着我,你跟我玩暧昧,因为你吃死了我对你的喜欢,你用感情做制约的筹码,可我,可我……”
  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哽着,“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初宁紧紧闭上眼,她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握成了拳。
  再睁开,她目光笔直,“说完了?”
  迎璟不吭。
  初宁极力维持镇定,但眼底发潮的微红,像是抖落的晚霞。
  “你指责了我这么多,我横竖都不是人了是吧?对,我最开始的确不想做你们的项目,但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你们没成熟的技术,没有明确的盈利途径,却要投资百万资金,你是我,你会做?我要在那个时候就答应,才是真的用情怀做事儿,自我妄为。”
  初宁面色冷极,但看得出来,她还是试图跟他说道理。
  “我的确不是个好女人,难道在一开始,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好女人吗?我没说过,就不是欺骗。你知道什么是欺骗吗?”她向前一步,逼视道:“给你签霸王条款,给你签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卖身契,花言巧语许下优渥条件,却不兑现。让你们做到半道儿,哭都没地方哭。你以为生意好做?你以为人人善良,就我恶毒?——那是你没见过社会的阴暗面。”
  迎璟横着语气,“你别拿这些说事儿。”
  “你刚才不就是用这些烂事儿来说我的?”初宁看着他,微微眯缝了眼睛,“你要跟我谈感情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其实我也清楚,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代入自我的臆想与情绪之中,你猜测,你多想,你定义,怎么,最后全成了你唱主角,我成了背锅侠,现在还不让我说了?嗯?”
  迎璟脸色发白,提声动怒:“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我也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初宁亦怒。
  裹着硝烟的沉默,时间一长,便更伤人伤己。
  迎璟痛苦地遮住眼睛,五指齐齐并拢,十分用力,他不再张扬跋扈,大闹一场,血都凉了。闷声说:“初宁,问题的根本在哪儿,你清楚么?”
  初宁一怔,就听他哑声:“你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像现在——你用你的乙方身份,你的工作经验,你的社会阅历,甚至我们四岁不到的年龄差,你以它们为条件,理所当然地把控全局。是,你的确教会了我很多,你让我成长,让我的梦想有机会实现,你给了我一次机会,在第二次时,你也没有放弃我。”
  迎璟的眼神归于平静,落寞和无力接替,他绷紧着唇,眼眶又红了。
  “你居高临下,你看我时,目光永远是俯视。可,感情不该这样……你要真的对我有半点儿可怜,就应该坦诚地与我平视。”
  他这破釜沉舟的架势让初宁内心撼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迎璟直视她,问:“你和冯子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看着我,不许挪开眼睛。我要你亲口说。”
  初宁引以为傲的理性,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一个冯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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