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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者,治愈者-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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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因为她确实没有理由还不回家。
车厢里又开始变得安静。
温芷晴对于温言和明安交往很满意。因为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明安是梁小姐的外孙,梁小姐是她的戏友,她不知道这几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但他们都很清楚,温芷晴又不是傻子,两个刚相亲认识的人,就这么粘在一起,时间长了,她肯定会起疑。这几天,温言一直拿梁小姐当挡箭牌,说是因为梁小姐身体不舒服,想要留着她和明安一起照看她。
结果,温芷晴立刻说要亲自来看望梁小姐。
温言吓得不行,又只能掉转谎言的方向,说是梁小姐已经好转,并且,正准备动身回台湾,时间比较紧,所以要回来后才有时间招待她。
谎言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但肯定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温言担心,如果温芷晴知道真相,尤其是知道凌锋患病,还身陷各种案件,估计一怒之下,直接把她五花大绑拖回家。
“叶枫的父亲,是不是要动手术?我会让程启去联系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尽快安排。”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温言忍不住拍了拍脑袋,“问题是,那他不就知道你不是叶枫了?”
两个人目光又不期然地交错在一起,似乎想到了同一个事实。
叶树城因为眼睛看不清,才理所当然地把凌锋的第二人格叶枫当成了他的儿子,真正的叶枫。如果他重见光明,很快就会明白所有的真相,也知道他儿子竟然是很多人眼中的杀‘人犯。对于老人来,这个事实是不是太残酷?
“凌先生,你相信叶枫会是杀‘人犯吗?”温言忍不住问他,她现在真的做不到像最初那样笃定了,但这样的动摇让她觉得很难受。
“我相信他不是,当时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乔正明说,死者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不知去向,我怀疑,是不是死者对收养的小女孩不好,叶枫是在救这个小女孩?甚至……”凌锋顿住,突然看向她,不说话了。
“甚至怎么了?”他的这个解释,让温言心里豁然明朗,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响亮起来。
“没什么。我怀疑,七年前,是蒋青芸把叶枫命案翻出来。”他迅速把话题转移。
“甚至,来找叶枫的警察,也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威胁叶枫,来对付你?”温言感觉大脑也突然清晰起来,“你说,李小萌的案件,会不会也是她在操纵?她想嫁祸给你,挑拨你和李复兴的关系,这样,你从李复兴这里获得的融资也就没有了。甚至,李复兴因为误会你,心生怨恨,就把你的创意方案出卖给了他们?”
这样一解释,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似乎就能串联起来了。
凌锋听到她这样的揣测,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我在澳门,听到厉瑞程提到李复兴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叶枫的死,我应该付全责。他是因为我,才被蒋青芸盯上,最终被逼上绝路。”
甚至,叶枫唯一的挚爱,用生命来保护的爱人,也被他夺走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不出口,急匆匆地下了车,大步离开。
温言看到他突然脸色发白,很担心,她想要下车跟上去,最终还是忍住了,呆愣片刻,重新启动车子,开往自己工作室的方向。
温言回工作室,用最快的速度,把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完,很多以前她自己亲自做的工作,她也交给了文小美去做。
文小美虽然大专毕业,但人很踏实,跟着温言已经有三年,这个工作室,除了专业性的色彩风格测试,她几乎大部分工作都能胜任了。
处理完工作,温言又提前下班,回桃源路的公寓,刚好遇见温芷晴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回家去。看到温言回来,立刻问了许多有关明安和梁小姐的事情。
幸亏明安有他自己的故事,几乎与凌先生是完全独立的版本,温言如实告诉她,除了年龄虚报了,把24岁改成了29岁,这也刚好与梁小姐口中29岁的外孙吻合。
结果,温言成功过了温芷晴这一关,甚至对于她这四天不归家都没再多追问,只当是她与这个明安一见如故,这样正好遂了她的意。
最终,温言成功把温芷晴给送走了,她长长的嘘了口气,立刻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去往海上星月。她心里还惦记着乔正明的那个提议,想要着要早早地了结这件事。
因为在家里和温芷晴聊天花了点时间,温言驱车回到了海上星月,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凌先生,竟然都没打通。停好车,她便急急地下车,大步奔向别墅门口。
温言开门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不期然地就想起乔正明地话,脸上顿时火辣辣地。虽然对于原本就是男女朋友的两个人来说,萃取精‘液这种事情能够理解,可是,她仍然感觉心里堵得慌。
在她推开门地刹那,门突然被拉开。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熟悉的容貌,却是陌生的表情,一身蓝色连帽卫衣,让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就像个学生。
“魏蓝?”她心里一惊,几乎是脱口叫出这个名字。
“小姐,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口?还有,你手里为什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少年很不解地看着她,也很认真地问她,一副等着她回答的表情。
温言忍不住笑了笑,“因为这里也是我家,准确来说,是我男朋友的家,你只是他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她说完,不等他回应过来,直接换鞋,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魏蓝立刻跟过来,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是你的男朋友,我住的地方是别人的家?”
温言犹豫了片刻,回答他,“这个问题,以后你有机会直接问他。总之,我说的都是事实,即使你报警,警察来了,我也是同样的回答。”
大概是被她这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镇到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一直盯着她看,好像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凌锋?”
“你怎么知道?”温言倒了一杯水在喝,刚入口的水差点喷吐出来。
“他这么欠扁的人,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遇上麻烦了,我是来给他解决麻烦的。”魏蓝说完,突然起身,“跟我来。”
温言一脸疑惑,她还没回应过来,为什么他觉得凌锋是这么欠扁的人?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他说的是李小萌的案件吗?只能先跟他上去再说。
温言立刻起身,迅速跟上,到了二楼,魏蓝直接进入书房。
书房里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各种报纸,书籍,白色的墙壁上,被当成了白榜在使用,上面同样贴满了各种图片,报纸,杂志。最重要的是,上面用很粗的黑色水笔写满了字。
这些字体,乍一看,和凌锋的字体相差不大,只不过,细看起来,会发现力度和笔锋都显得幼嫩许多。
“是你写的?”温言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
“这个房间里,现在除了你和我,你还看到第三个人了吗?不是你写的,那自然是我写的,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也问得出口?”
“……”温言瞬间被他噎住。
她立刻想起厉锦程对这个魏蓝的各种抱怨,现在亲身体验,果然名不虚传!
温言正恍惚,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乔正明,她立刻接了电话。
“温小姐,凌先生的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我下午让人送过去两个新案件的资料,他收到了没有?看了没有?有什么想法没有?”
温言被他一连串的“没有”给逼得喘不过气来,她眼光扫过地面上的文件,立刻发现三个文件袋,桃源路金源大酒店案、澳门长丰大酒店案、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
香港太子路光影森林大酒店案就是李小萌的案件,她接触过,自然知道,两外两个就是乔正明口中说得两个新案件?
“三个案件的作案手法惊人的相似,我们怀疑是同一个人犯案,所以,现在港澳和大陆三方的警方都已经涉入,我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
“好的,我们先看看,谢谢你。”
温言听到这样的“噩耗”,全身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冷气,像蛇一样钻入她的脊背,让她整个人惊惧不安。
她立刻起身,蹲到地上,把几个袋子捡起来,里面却是空的。
“你看不到我已经把资料都整理出来了吗?”魏蓝瞥了她眼,似乎对她这么呆愣迟缓的反应非常不满。
“我刚才一进来就接了电话,你不也看到了吗?”温言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结果,她这么一硬,他反而软下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需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言蹲在地上,他人原本就很高,现在却是站立在一旁,她抬头仰望才能看得到他的脸,明明是这张熟悉的脸,突然变了一个人,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这种说话的口吻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个“人”,果然很欠扁!
“根据我对这些资料的理解,可以初步判定,罪犯的几个特征:第一,年龄在28岁以上,有高收入,至少是金领以上阶层,对物质生活条件有较高要求;第二,常年出差,并且,很有可能是外籍人士,或者是外籍华人;第三,性格里带有很强的自我矛盾的属性,一方面追求具体的、强烈的刺激,希望通过xing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权利欲,这也是犯案动机之一,另一方面,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安静的、害羞的、顺从的、孤独的好男人。”
温言看着他踱步走来走去,一手环抱着腰,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指拖着下巴,非常认真地在思考。她情不自禁地站立起来,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么专业地分析,竟然出自他之口,无论是凌先生本人,还是这个所谓地十七岁的少年,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温言感觉太专业了,或者,她对案件还没完全了解,自然听不懂他的这些分析。
“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得出这些结论的原因?”
“不能。”魏蓝非常直接的拒绝,他转头看向她,“这些是犯罪心理学里面最初级的分析,我只说一遍,不会说第二遍,更不会解释为什么。不好意思,我还要看书,你想做什么,请自便,不要来打扰我。”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柜墙,直接走到最偏僻的哲学栏,取了一本书,坐到临窗的单人沙发上,背对着她,兀自看起书来。
温言很清楚地看到他取出来的书,《德米安:少年彷徨时》。
☆、Chapter 95
这一次,凌先生又消失了三天!
凌先生消失的这三天,温言一直就在“他”身边。不过,和她一同待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却是魏蓝,这个像刺猬一样,浑身带刺的天才少年。
一开始,温言几乎一开口就被他刺得体无完肤。
她想起梁小姐出现的那天,凌先生醒来后,让她转告魏蓝,小小年纪,不要老是看这么枯燥深奥的哲学书,多看点实用的,经世致用的书。
魏蓝听到她这样的劝说,立刻反驳,“哲学书是前人通过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思考,总结出来的精华。不看哲学书的人,都是不爱对自己的生命做思考的人,跟猪没什么分别。我是人,不是猪。”
温言差点就笑喷了,他这一棍子要打死多少“猪”啊?包括她,她确实不爱看哲学书啊。
并且,魏蓝无意间发现,她竟然会翻看《流氓兔》、《蜡笔小新》这类搞笑的东西,她差点被他鄙视的眼神灼烧成灰烬!
凌先生都不嫌弃她这点,这臭小子,竟然还公然说她幼稚,光长年龄,不长智慧!
总之,这三天的时间,温言和魏蓝不打不相识,从言语相讥,到后来终于能和平相处了。
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竟然是黑塞的书,《德米安:少年彷徨时》。
温言想起凌先生曾经向她提起过,说他读书的时候也看过这本书,于是,她也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书很短,可她还是看得头大,好几次差点就把书扔进故纸堆了。
看完以后,她问魏蓝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因为,我感觉我就是书中的辛克莱。可惜,我生命中没有出现德米安这个角色。或许,黑塞和以及他的这本书,就是我生命中的德米安。”
温言当时听了,很意外,这么倨傲的少年天才,居然会对她这么坦诚,她当时笑着回答他,“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拔高一点我的智商,这样就可以够格做你生命中的德米安了。”
魏蓝听到这样的说法,严肃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地浮现一丝浅笑,然后就睡着了,从第二天晚上凌晨三点,一直睡到第三天早晨都没醒来。
这三天,魏蓝几乎不怎么睡觉,每天看书到很晚,累了就在书房的沙发上眯一会儿,很快又醒过来,继续看书。
凌先生不在,le公司的工作,温言只能先交代程启去安排。她随便扯了个说法,凌先生和她临时出去旅游了。所以,她顺便把她自己工作室的工作也交接给了文小美。这样,她就可以寸步不离地守在魏蓝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睡觉太少的缘故,他一到晚上,就有些发烧,精神却很好。
温言一直催他睡觉,他却一直拒绝,拒绝的说辞就是,“生命这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睡觉这种事情上?一个人活着的时间总是有限,但最终会永远地死去。所以,在活着地时候,一定要充分利用所有的时间。”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温言,不期然地又想起这么震慑人的一句话。
是不是所有的天才,思维模式都是这么异于常人?如果是这样,她真庆幸,成年后的凌先生,虽然仍很聪明,但大体就是个普通人。
温言把饭菜在桌面上摆好,发了会儿呆。
“凌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轻叹了口气,立刻上楼,想去书房叫魏蓝吃晚饭。
温言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书房里“扑通”一声巨响,她大步奔入书房,发现地上躺着个人。
“魏蓝,你怎么了?”温言冲过去,把他扶起来,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不行,你的体温又开始上升,这次你必须吃药!”温言扶着他起来,让他在沙发上躺下来,起身,想要去拿药,被他突然拉住手。
温言感觉到他指尖滚‘烫,掌心里爬满了汗,低头看了看手。
他竟然没有把手抽回去!
温言心里一喜,她以为凌先生醒了,迅速转身。
结果,她一转身,拉着她手腕的手,一如既往地突然闪开了,就像每一次他们不小心有肢体接触时一样,反应剧烈。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温言看着他脸微微有些红,忍不住戏谑他,“怎么,这次不怕被细菌感染了?”
天才少年,似乎非常抗拒与别人身体的接触,用他自己的语言,“人的身体,到处爬满了细菌,所以应该避免亲密接触。”
魏蓝嘴角抽了抽,立刻反驳她,“比起吃药,我更宁愿被细菌感染。”他的意思,他是被逼无奈拉住她,因为不想她去拿药给他吃。
温言无语。
他示意温言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还在等你的男朋友回来?他为什么总不回来?这样不负责任的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却突然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语,“是了,因为我存在,他就必须消失。所以,你一定很迫切地希望我尽快消失吧?”他的表情,变得虚弱凄然。
温言看着他,心里惊讶,难道这个天才少年,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和凌锋的关系,他们是在共用一个身体?
“如果让你选择,凌锋,叶枫,明安,还有我,当然,也包括那个什么梁小姐,你更希望让谁留下?”
“凌锋!”温言脱口而出。
魏蓝嘴角上扬,“我竟然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你的答案,我无所谓,只不过,我替叶枫感到不值。事实上,他才是为你付出最多的人,甚至包括生命。”
“……”温言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他指的是真正的叶枫,还是凌锋身体里,叶枫这一人格。
她突然感觉到,这个魏蓝,就像一个统领者一样,审视着凌先生身体里的每一个人格。
“想到答案了吗,那个案件的分析?”魏蓝挣扎着起身,似乎想要坐起来。
温言立刻拿了两个抱枕,塞在他身后,一边摇头,“太专业了,我分析不了。”
连乔正明听到这样笃定的结论,都表示怀疑,要一一去验证,她怎么想得到。目前为止,乔正明还没有这么快得出结论,却是直接用魏蓝的结论,缩小搜索范围,已经越来越接近目标。
“三个xing侵案件,虽然相隔数年,但作案方法一致,全都是后入式,受害者身上没有留下其他被虐待的痕迹,所以,可以大致判定,罪犯属于补偿型的强‘奸犯,也就能推断出他矛盾的性格;三个案件都发生在五星级以上的豪华酒店,并且分别在香港、澳门,和我们这座城市,这三个城市都属于外籍人士来往便利频繁的城市,所以猜测他是外籍或者外籍华人的身份,也能判断他的年龄、收入情况。”
他简单解释了两句,温言却立刻感觉豁然开朗,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能判定都是后入式?”他如果才十七岁,应该还没有性‘经验!
果然,魏蓝的脸有些红,却还是回答她,“后入式比前入要更深入2公分左右,刺激会更大,三个受害者,除了七年前的香港光影森林酒店的案件没有受害人鉴定报告,其他两个都有受害者的法医鉴定结果。”
温言还想继续追问案件的相关事情,他却很疲惫地摇头,“能不能念书给我听?听着书,我能很快入睡。我感觉很累,想睡觉。”
思维活跃的人,似乎入睡都比较困难,这也大概是魏蓝这三天睡眠不好的原因。
温言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书,翻开,开始从头到尾读下来,后来又开始跳读,特意选那些有标注的地方:
“……两个世界在那里混成一团,从两个极点产生了白天和黑夜。
一个世界是父亲的家,但这个世界甚至更窄小,它其实只包含了我的父母。这个世界大半我是很熟悉的,它就是母亲和父亲,就是爱和严,榜样和学校。这个世界里光泽柔和,明净而又清洁,在这里总听到温柔和善的谈话,总看到洗净的手、干净的衣服、良好的习俗。这里早晨唱赞美诗,这里庆祝圣诞夜。在这个世界里,通向未来的路途是笔直的,这里有义务和过错,有内疚和忏悔,有宽恕和好意,有爱和敬仰,有圣经词语和智慧。这个世界你得依靠着它,以便使生活明朗洁净,美好而有秩序。
而另一个世界也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开始表明它的存在,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另外的气味,另外的语言,另外的诺言和要求。在这第二个世界里有女仆和工匠、鬼怪故事和惊世骇俗的传闻,那里汹涌着非同寻常的、诱人的、可怕的、神秘的事物所汇成的五彩缤纷的潮水……奇妙的是,我们这儿有和睦、秩序和安宁,讲义务和问心无愧、讲宽恕和爱——奇妙的是,这里也有一切其他的东西,一切喧闹和耀眼的光亮、昏暗和暴力,不过只要投入母亲怀里,就能避开这一切。
而最稀奇的是,这两个世界互相连接,挨得是那么近……过后又重新现出了一线光明,一种宁静而令人感激的没有分裂的幸福。”
“……真实的德米安却是眼前这个样子,没有表情,年岁极大,好似动物,好似石头,漂亮而冷漠,没有生气而暗地里又充满闻所未闻的生命力。他的周围是这种沉寂的空虚,这个苍天和星空,这种孤独的死!”
读到这里,温言已经感觉到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人。
他冲她笑了笑,“你就这么不喜欢这些文字?”大概是感觉到她读不下去了。
温言匆忙摇头,“不是,我是觉得,这些太沉重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读给你听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其实你们的提议也有道理,人在年轻的时候,不应该被这么沉重的东西束缚住。”他声音越来越轻,停顿了片刻,“我试过了,去融入人群,可他们总会对我母亲进行言语攻击,我只能远离他们……如果我的生命里有个德米安,我希望和他去打篮球……”他说话也开始变得不连贯,声音越来越轻。
“魏蓝,明安就是篮球教练,你不是认识他?”她想找个说辞来安慰他。
看到他的眼睑像是覆上了什么重物,渐渐开始耷拉着下去,温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难过。
“他不会和我同时存在。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应该会喜欢……你……”
他的声音终于完全低落下去。
温言却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心里又喜又痛,眼泪瞬间掉落下来。看着他终于睡着,她立刻起身,从里间的床上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少年的你,如此忧伤,这么真诚善良,眼神这么明澈,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这样的人,她好像也没办法讨厌。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可能会遇见。
温言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温言安置好书房里的人睡下,下楼,独自吃完晚餐。
在楼下忙完,回到楼上,她又忍不住去书房,想要看他一眼。
她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她也就放弃了像上次那样给他喂药的打算。虽然这三天,每次看到他发烧,她就会萌生这个念头,却很快又打消了。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把他想象成凌先生本人,一想到他就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温言屈膝坐在地毯上,头支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双腿,望着沙发上沉睡的人。
沙发上的人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乍看过去,五官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眉宇清隽秀气,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月亮形的暗影。
这明明就是凌先生!
温言看得出神,她其实有一种冲动,想要靠上去,主动吻他一下。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一定会是凌先生醒来。
可万一不是,万一他醒过来,仍然是浑身带刺的天才少年,估计杀了她都有可能。她没有贼胆,只能把贼心暂时收起来。
坐久了,她感觉有些累,就直接在地毯上侧躺下来,她固执地想着,这一次,她一定可以等到凌先生醒来。
结果,等了许久,她渐渐感觉到了困倦,沙发上的人,却仍然睡得很沉,最后,她实在困得不行,又在地毯上睡着了。
☆、Chapter 96
夜色暗沉。
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游云。
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一栋荒凉破旧的烂尾楼前,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等了许久,大概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她终于失望地进入荒楼里。沿着幽深的楼道,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边走边回头看。
小女孩迎面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看不清面目,应该是中年男人,身形几乎可以用庞大来形容。小女孩见到他,脸色煞白,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的男人,也开始追着她跑,一边冲着她喊,“stop!stop!”嘴里不停地喷出各种污秽漫骂。
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荒楼里绕来绕去,追逐与被追逐。
小女孩这么小,体力明显不支,眼看就要被追到,最终被躲在暗处的一个小男孩拉到了暗处,一边示意她捂住嘴,不要出声。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轻手轻脚地走向另一个方向,避开了中年男人的追逐。两个人在荒楼里绕了许久,终于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上面凌乱不堪。
小女孩看起很困,站在床边,没有爬到床‘上去睡。
小男孩从角落里拿过来一床薄毯,在地上铺开,“你不愿意睡床‘上,那就睡这里。”
小女孩点点头,侧身躺在地板铺开的毯子上,看到小男孩要离开,立刻惊坐起来,“你是不是要回家了?你爸爸妈妈找到你了?”小女孩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小男孩站在门口,转身看着她,“嗯,不是我爸爸妈妈,是我家的亲戚。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里,你别怕。”
“你骗我,你明明就要走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那个叔叔好可怕,我想回家,我想妈妈……”小女孩哭得很伤心,重新躺在地毯上,蜷缩着身子。
小男孩匆匆返回来,使劲地想要按住她的嘴,“快别哭了,被他发现了你就惨了。”
小女孩还是哭,小男孩无奈,只好在她身边躺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不会一个人的,如果我家的亲戚不带你一起走,那我也不走,但你不许哭!”
小女孩一只手迅速捂住嘴巴,使劲点头。
“行了,那你快睡吧。”
小女孩松开手,“哥哥,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她边说边伸开了双手。
小男孩却使劲后退,“你羞不羞?我是男孩,你是女孩,我怎么能抱着你呢?”
“为什么不能?”小女孩一脸的失望和困惑。
小男孩憨脸憋得通红,“因为,我不是你真的哥哥,我要是抱了你,你以后长大了就嫁不出去啦!”
小女孩更困惑了,许久,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问题,“那我就不嫁给别人,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所以现在你就可以抱我了。”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想,大概觉得这个主意说法好像可行,于是,勉为其难地抱着小女孩,“我抱着你,你不许哭!”
“嗯。”小女孩继续点头。
狭□□仄的房间内,光线黯淡。
中间的一方空地上,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面对面侧躺着,小男孩抱着小女孩,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小女孩睡着了,大概是觉得很温暖,嘴角仍然挂着笑意……
温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感觉像是在看电影,可她分明感觉到温暖,就像是,被抱着的小女孩就是她。
“温小姐?”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言睁开眼,立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身边侧躺着一个人,和她身体贴得很近,她的头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腰身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揽着。两个人身上还盖着薄毯。
难怪她会觉得温暖!
“凌先生?”虽然已经知道他是谁,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
“你又睡地毯了。”
“你也是睡在地毯上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竟然会有相同的癖好,喜欢睡在地毯上!
笑完之后,又同时安静下来,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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