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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有白月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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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
  想到此处,何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扒拉出脑海里的进度条,厌恶度,30/100。无一星半点的好感。
  又叹了一口气。必须尽快找到她的攻略目标进行安抚。
  这时候轻又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当当当三下,才有细柔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进房里:“小姐可醒了?”
  何繁在脑中检索了一下来人的身份。是她的贴身侍女冬生,何容远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最是谨慎聪慧。
  她不紧不慢地盖上灯罩,手指在膝上敲了两下。
  上个月何容远被圣上派出去办事,今日就会回府,趁他回来前自己得把长青救下来。清了清嗓子,扬声说:“进来吧。”
  冬生先迈进门来,双绮紧随其后,私下里她的话比较多,冬生一向少言。但到了小姐面前,两个人就正好反过来,冬生嘴巧,会捡好听的话来哄小姐开心。双绮学不来。
  她小腿肚子都在裙底发颤呢,恨不能站得远远的。
  往常也不至于这么怕,但她胆子小,杀鸡儆猴对她最管用。有了长青的前车之鉴,她也怕某一句话说不对就惹恼了阴晴随心的小姐。
  何繁只瞥一眼就能看出双绮对自己的恐惧。
  不过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慢慢从被子里伸出两条细长的腿来头牌王妃:王爷来暖榻。笼着纱裤的腿又细又白,隔着桃红的纱料也看得分明。
  然后她蹭着身子滑下矮榻,趿着鞋走到梳妆案前。
  也不理会屋子里的两个侍女。坐到镜子前就自行在妆奁里挑挑拣拣,拿出根莲花纹六方形簪,又挑出珠花玉坠,林林总总码了一小排。
  隔着铜镜,冬生看见那张俏脸上细眉一挑,于是很习惯很熟练地上前两步为何繁挽发。
  每日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况。双绮捧着用香细细熏过的衣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待。
  屋子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冬生小心翼翼地把红色的发带系在何繁的髻上,何繁冷不丁地开口说:“哥哥就要回来了,他最喜欢我这样打扮!”语气娇俏可人,带着很明显的期盼。
  扬起脑袋,脸对上冬生,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说:“冬生姐姐再去院子里寻朵花来给我簪在头上吧。”
  只有这个时候何繁才像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样天真可爱。
  冬生弯起眉眼,应了声是。
  等梳妆妥当,何繁坐在圆桌旁用早饭。吃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什么一样,掀起眼皮看了双绮一眼,悠悠说着:“那个……叫长青的,还在院子里跪着吗?”
  双绮手一抖,“还在呢。”
  何繁心情很好地说,“哥哥回府定会先来院子里看我,可别叫他污了哥哥的眼睛,让他回房吧。”
  ————
  即使小姐松口饶了长青一命,也没人敢扶他一把,更别说送他回房了。
  双绮再不忍,也还是隔得远远的向他传达了何繁的意思。
  长青衣上的血已经泛黑凝固,他喘出一口气,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
  腿一软,眼前也一黑。但他晃了两下还是站稳了,轻声向双绮道了句谢,依旧面无表情,动作迟缓地转身往院子外面走。
  这一日只有府里的穆叔偷偷带着药到他房里看他。
  进门时发现长青居然就这么和衣躺在床上,合着眼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穆叔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这伤如果不上药怎么好得了?
  “小姐一向心性不定,今日看你不顺眼,兴许明日就忘了。你听穆叔一句劝,再忍忍。”一边给长青上药,见他满背的伤,心里直骂何小姐生来就是个魔星。小小年纪下手竟如此狠辣。
  长青一声不吭,生生挺着,绷得后背上的肌肉都很僵硬。撕开粘连着伤口的衣物时,穆叔看着都疼,但从始至终他也没听到长青哼一声。
  长青侧脸极为好看,线条干净利落。疼得面色发白,冷汗也从额上冒出来,但还是紧咬着牙,垂眼掩住眼底的情绪。
  穆叔心里叹气,一边说:“你这膝盖啊也得把淤血揉开,不然有你受的!”


第71章 恶毒大小姐②
  何容远一回府果真是直奔何繁院子里来的。
  真的见到了真人,何繁却觉得他并不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至少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在她的预想里;何容远该是沉着一张看不出心思的脸,满腹算计或是笑里藏刀,没想到却是极为疏朗的长相。此时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笼子的提手被他两根手指松松提着,他就这么跨进门来。
  那被困住的鸟通体雪白;在笼子里活蹦乱跳;叫声清脆好听。
  他屈指敲在笼壁上,姿态风雅里带了些玩世不恭,周身是很矛盾也很诱人的气质。笑得宠溺极了;刚踏进房里就开口说:“那只兔子死便死了,哥哥自然能寻来更有意思的。”
  这话里表明了他是如何记挂府中的妹妹的,连妹妹偶然间死了一只宠物都十分清楚,特意寻了别的来做替补。不过他话里也透着几分寡情;毕竟他这个人切开来里外都是黑的;表面上再伪装出温和迁就,百般珍视;言行却难免流露一些对生命的漠视来。
  何繁闻言从凳子上蹦下去;“哥哥!”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身前。一手眷恋非常地先扯住他的袖子,摇一摇,等他放下另一只手里的长木匣,才如愿得到他揉揉发顶作为安抚。
  他微微弯下腰,何繁比他矮上许多,看着她头顶漂亮的双髻,慢又轻柔地问:“阿繁看看,喜欢不喜欢?”
  好似他并没有离开很久一样,熟稔自然地和她说着话。
  府里的主子只有他们两兄妹,下人们早都习惯了大人一回府就要赶来见小姐,这时候房里的侍女们早都悄无声息地退出门。
  何繁早进入了角色,这时候就是个思念兄长的可爱妹妹,也是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娇蛮小姐。
  她弯腰作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伸出手指逗鸟,一举一动和原主没什么不同。
  然后指尖一暖,是被何容远握在了手里。何繁仰脸看他,他高高把笼子提起来,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反而一直看着那只鸟,柔声说:“小心些,别被啄到了。”
  何繁也养过鸟,窗前还悬着一个勾子,从前就是挂鸟笼的。
  何容远顺手把笼子挂上去,又走回桌前,手放在他一道带过来的匣子上,一边笑道:“打开看看。”
  何繁在心底里咬咬牙,不知又是什么能折磨人东西,要她拿出去闯祸。凑近了,在他的注视下一打开,果然,匣子里放了一条两指粗细的鞭子,暗红带黑,明显是皮料所制,触感十分光滑。
  鞭子上居然还有细密的倒刺,是生怕她伤不了人吗?
  她看着鞭子,长睫一抖,笑着拖长了声音说:“真好看。”侧过脸,“只是我还不会使这东西。”
  何容远笑得像恶魔,眸子里细光璀璨,出口的话一字一字很是让人畏惧,“有我来教阿繁啊,来,阿繁随我到外面去。”
  何繁被他牵出房门,心里腹诽不已:这何容远整日是没什么正事吗,一回来就急着撺掇妹妹闯祸闹事。
  而且她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所住的院子是府里最大的一个,庭院养花种树,依旧有着很大一片空地供她平日玩闹。
  何容远的手稳稳地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推到庭院里站着,说:“听说,阿繁昨日才让府里的下人吃了一顿鞭子?”
  何繁不语。
  “我随口问了一句,那下人还能走,看来是打得轻了。”他话音刚落,长青就被两个高壮的侍卫推到何繁视线里。
  他还穿着那件布衣,洗得干干净净的,他一副窄腰宽肩的身板,再寻常的衣服也能带些让人心生眷慕的感觉来。偏偏一脸漠然,任由人踩压也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这样的个性,遇到何繁这种魔星,非得踩到脚底下才觉得痛快。
  长青既然是家生子,没有意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仆从的身份。但他有能力为自己谋出更好的路来,只是现在缺少一个契机。
  何繁此刻眉眼倨傲,嘴唇轻轻抿住。手中的软鞭一直垂在地面,当真蜿蜒如蛇,温暖的阳光照耀下也泛着一层寒意。她目光锁住始终垂眼盯着地面的长青,提了下鞭子,然后一抖手腕,鞭子击打在砖石上时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
  “啪”的一声,回音都很清晰。
  试了试手。何繁心里也很清楚,这种鞭子只挨上一下也够受的了。
  她继续往长青的方向看,掂着手里的鞭子,思考了片刻。
  然后她压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他站在那里,木桩子一样有什么意思。”
  何容远让人把长青带过来,无非是要给她寻一个靶子。她手下如果没轻没重,本就浑身带伤的长青不死也要再脱层皮。
  手摩擦着鞭尾,见长青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她面上就挂了些不开心,恼他的不识趣。静静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下,恶劣催促道:“跑起来啊。”
  她知道,长青的速度是很快的。
  但长青依旧垂着头不肯动,她咬了下唇,腮帮子鼓起来。分明很稚嫩娇媚的长相,手下的动作却狠厉且毫不犹豫。
  院子的家仆侍女都被命令着在一旁围观,看到何繁接下来的动作,离得最近的双绮忍不住小声“啊”了一下,结果被冬生狠狠掐住了手背,那声音也就夭折在喉间,又正好被破空的鞭打声掩盖住。她不忍地偏过头,冬生偷偷瞪了她一眼。
  宽敞的院落中,何繁手中的软鞭凌空一展,下一刻就直直朝着长青打了过去,胆小的家仆侍女都紧紧闭上了眼睛。
  结果是抽在了廊柱上,柱子上立刻就被鞭上的倒刺刮下一条细细的红漆来。
  没几人看清长青是如何移动的,而坐一边躺椅上喝茶的何容远扣了茶盏,微微倾了下身子,笑着“咦”了一声。
  长青看似只是挪动了一小步,却恰恰避开了鞭子能扫及的范围。
  何繁没有停顿,下一鞭紧接而至。
  长青躲过几回之后,还是被重重在后背上抽了一下,抽击皮肉的声音不像打空了那样清脆,闷闷的,让听着的人都觉得肉疼。
  而他被抽到的地方几乎是立刻就见了血,先前那顿鞭子也打在后背,无疑新伤叠旧伤。隔着层薄衣,不知道是怎样血肉模糊的惨状。
  他撞在回廊下的台阶上,滑坐在地面。
  院子里只听何繁得意的一声笑。而长青低着头,慢慢地,小心地舒出一口气。
  他自然也懂,不上小姐打到一回,凭她的心性绝不会轻易收手。惹急了她,自己只会更惨。
  ————
  那日以后,何繁一连几天都没有见过长青。
  许多不明就里的侍女都在私下里猜测,长青怕是被打死了,偷偷卷着席子扔到了府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
  于是侍女们更怕何繁了。
  那条鞭子被她别在腰间,时时带着,暗红的色泽就像是浸透了人血染出的。谁都不敢忤逆何繁,生怕也如长青一样,挨顿鞭子,也被打个半死。
  何繁也连着好几天循环往复做着同样的事——遛鸟。
  她从前养兔子,养小猫,都喜欢抱出来晒太阳,所以下人们倒不觉得奇怪。趁着院子里没几个人,何繁捏着鸟笼子门上的扣环,慢慢把笼门打开。
  鸟像炮弹一向迅速窜出笼子,终于重新得到自由,急不可耐地扑腾着翅膀飞越了檐角,很快就看不见了。
  何繁远远追着看了一会儿,把手指笼在衣袖里,表情淡淡的站在原地望天。从幼时起没哪个活物能在她手里活过半个月,纵然不是她弄死的,也会莫名其妙地以各种方式死掉。
  保持睁眼不眨的状态,她瞪了某处虚空半天,酝酿着情绪。慢慢就有泪蓄积在眼里,眼眶周围也泛了红。
  冬生向何容远回禀时,就说小姐丢了爱宠,团着被子在床上哭了一下午。
  于是何容远来到何繁房里安慰她,刚坐上床边,就暖玉温香抱了满怀。他的手很自然地环上何繁,下巴垫在她发顶,用着亲密的姿势开口询问。只听语气,他语速慢,就显得极近温柔,但在何繁看不到的眼中却都是冷淡之色,“没了一只,还会有另一只的,阿繁不要伤心了。”
  “哥哥再给阿繁找一只更听话的,这次折断了翅膀养着,好不好?”
  何繁心里惊悚,埋在他怀里摇摇头,“不想养了,它们都不听话。”
  何容远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阿繁不愿意养畜生,那养人好不好?”
  握着何容远衣袖的手一紧,何繁心道:来了。
  年前何繁曾被姑母带去燕终寺上香,结果看上了寺里俊俏的小师父。而那小师父其实是暗地里是帮着朝中某位大臣传信的暗线,何容远这是要利用她将那小师父掳来府中,施计盘问。
  她在外的名声却更差了。


第72章 恶毒大小姐③
  何繁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好还是坏,但那些恶毒的行径原主做得来,也在何容远的刻意引导下毫无心理负担;换成如今的她却不行。
  她抽了长青一鞭子到底是无奈之举;也已经努力把伤害降到最低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合情合理地改掉这种喜好伤人的恶劣个性;还能不让何容远怀疑她换了芯子。
  何容远手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那一日他看出长青的身手不错;生出了一些培养的心思。这段时间长青是改头换面了,就跟在何容远左右,为他办事。
  有着百分之三十的厌恶度做基础;何繁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停地折辱长青;很大可能是最终刷满厌恶度。但从本身的性子出发,她折辱的手段定然是极其残忍的;说不定某一天就会害死他。
  但不管是刷好感也好;厌恶也罢;她都不愿做违心的事,毕竟内心里她对人命还是很敬畏的。
  而对于燕终寺的那位让她“牵挂”的小师父;她不主动提;何容远也再没有说起过。或许他是对何繁有信心,相信她的念念不忘和势在必得。
  因为她一向的性格就是如此,觊觎的就会拼命得到,得不到的就想办法摧毁。
  不仅是何繁,何容远的性格也是如此。在这一点上,这一对兄妹倒是难得一致起来。
  两兄妹一向都是在一起用早饭的。
  侍女们捧着碗盘杯盏的姿势都格外小心,行走间一点响动也没有。何容远在吃饭时不喜欢说话,不过往常何繁的话倒很多,突然安静下来就显得有些反常。
  果然何繁成功得到了他轻轻一瞥,这时候的她眼尾微微泛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勺子搅在粥碗里,半天也没吃一口。
  何容远就有些意外,从没见她伤心超过一天的,这是又哭了一晚上?
  “不合胃口?”
  何繁被他吓了一跳,忙把勺子塞进嘴里,轻声吞咽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皮,犹犹豫豫地说:“没啊。”
  听到她明显口是心非的回话,何容远皱了下眉,手里的筷子也撂下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何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怪怪地改口说:“昨晚没睡好。”说完瑟缩了一下,快要哭了一样:“我昨天……好像梦游了。”
  如果仅仅是梦游,她绝对不会怕成这样。何容远认真端详了何繁片刻,她面上的恐惧十分真实,神色也有很多茫然。
  等再到晚上,冬生就睡在了外间为何繁守夜。
  何容远让冬生留心何繁是否会再次出现异样,所以冬生一直不敢睡沉。果然,入夜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半陷入梦,就被小姐帐中的响动惊醒。
  忙爬起身点了灯,捧着纱灯往内室走。
  床边纱帐被撩开,她看见何繁坐在床沿,轻手轻脚地穿着鞋。却不像是梦游,听见她的脚步声,就立刻抬了头,眼中十分清明。细细的嗓音有别于平时的娇俏音色,“冬生,帮我更衣。”
  整个人从神态到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冬生就问:“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何繁闻言看了她一眼,冬生接触到她的视线当即在心里暗骂自己:小姐最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任何举动,她可真是睡糊涂了!于是不敢再问,忙转身将外衣抱来。
  何繁却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等穿好了衣服,嘴唇轻轻一抿,小心翼翼地和她说:“别惊动了别人,你去找些伤药,然后陪我一起出去。”还追加了一句,可怜兮兮地说着:“我有些怕。”
  说话的同时抓了下前襟,又将披风拢紧。
  看到这样的小姐,冬生心里那种怪异感愈发强烈了。
  何繁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漆黑的发色衬着苍白的脸。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了,冬生从脚底开始升起寒意来,那股寒意一直冲到了天灵盖。
  ——小姐别是撞鬼了吧?
  何繁领着她出了房门。
  大人又给小姐找了只兔子,小姐从小就喜欢养这些东西。哪怕没一个养得长久。
  这一回是因为才丢了新宠物,一时提不起兴趣,就随意地丢在院子里让下人们暂且养着。
  兔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伤了腿,但没人敢给它包扎,血凝在白色的皮毛上,一条后腿上都是血迹。整只毛茸茸的身子很可怜地卧在笼子里。
  何繁寻到此处来,在笼子前蹲下。她手里捏着伤药,慢慢打开笼门,然后把兔子很小心地抱出来。冬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因为何繁竟然二话不说,开始给兔子包扎起伤口来了。
  一边包一边还碎碎念,“你疼不疼啊?小兔子?”魔障了一般,语气里都是柔软无辜的关切。
  冬生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吧。
  不然就是自己撞了鬼。
  ————
  第二天一大早,何繁睁开眼,眼底浅浅的疲色未褪。床帐密实地合住,她盯着床顶看,隔着床帐,耳边是何容远和医官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这日以后,她就喝起了汤药,药汁被熬得浓稠,每回都是满满一碗。自从积分不断增加以后,她终于有了些身带金手指的优越感,遇到这种需要喝药的情况,系统就自动帮她屏蔽了药汁的苦涩味道。
  医官也一时看不出她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只好先开一些安神的药方。何繁就适当作出疑惑不已的表情来,对突然开始喝药这件事十分茫然和抗拒。
  为了体现来自兄长的关切。何容远常在何繁房里办公,一边算是陪着她。长青怀揣信件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何繁偷偷摸摸地推开了窗子,慢又小心地伸出胳膊。宽大的纱袖叠在肘间,露出一小片细白的肌肤。
  她手里的药碗一倾,动作快速无声,浓黑的药汁就全都洒在了窗下。
  太阳已经落山了,何繁隔着木窗看他,嘴边抿出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来。她这样尤其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长青因为不错的长相得到了何繁的另眼相待,木头一样沉默寡言的性格却数次惹恼了她。从前的何繁最喜欢以各种方式折磨他,试图让他求饶服软。
  而此刻长青终于脱掉了他那身洗得发旧的布衣,好像曾经的卑微也都一并从他身上抹掉。深蓝色的袍服勾勒出劲痩的腰身,他还是那张挂着淡淡表情的脸,气场却一变再变,透着些隐忍的锋芒。
  他抬眼望过去,就看到何繁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冲着他作出噤声的动作。
  但这样的何繁却像是昙花一现。长青此后常会出现在何容远身边,而何繁最喜欢腻着何容远,白日里就总能与他打照面。
  何繁见到他,就将手中的书压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露出漂亮的眉眼,眉宇间还是长青熟悉的傲气。随后不客气地一嗤,慢吞吞地说:“怎么,还装作不认得我了?”
  一旁的何容远已经很习惯何繁的转变。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白天和夜里的何繁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有时候夜里的性格持续的时间还会更长些,太阳才一落山就会“活过来”。
  医官曾告诉他,在古书中也记载过相似的病症。书中所述之人患“魂移”之症,就像是别人的魂魄突然挤进了自己的身子里,于是一个人也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和行为。
  灵异一些的说法就是鬼上身,但何容远不惧鬼神,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而他也想看看,何繁这种异样,到底是鬼作祟,还是人作怪?
  白天里何繁的性格还和从前一样。娇蛮过头,见到了和以前大有不同的长青,居然开始磨着何容远,让他把长青安排给她做侍卫。
  作为提出这种要求的理由,她终于再次说起燕终寺。
  燕终寺建在洗云山上。
  何繁坐着马车,长青也如她所愿,暂时成了她的贴身侍卫。她坐上马车去往燕终寺的路上,每隔一会儿就要挑起车帘看车外的长青。


第73章 恶毒大小姐④
  软帘搭在手心;何繁眼尾一扫车外的长青,看了两眼;很快就得意洋洋地落了帘子缩回车里。
  长青身材高瘦,身上的衣服将整个人包裹得肌肉精实;一眼看过去很瘦;仔细打量却很力量感。此时正沉默地随着马车向前慢跑;速度均匀。分成两行的六人侍卫团缀在马车后面;都骑在高马上,这种对比衬得他很不受待见。
  马上的侍卫如今都算是长青的手下;看着老大在马下跑;坐在马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训练有素;沉着稳重;但实际上却都是如坐针毡。
  长青自从上一回被何繁抽了一鞭子之后,消失的几个月里都在暗地里接受何府的魔鬼式训练。何容远最初注意到长青时,是因为他偶然间暴露出来的身手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由此生出了一些好奇。
  也算是一时兴起,给了长青一条出路;但转眼就把他抛在了脑后。
  还是长青自己;拼着命搏了出头的机会;再次入了何容远的眼。私下里何容远派人仔细调查了长青,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的情况,亲缘关系十分简单,活了这么多年也没经历过什么大波折。只是从两年前开始,性情稍有变化,从不爱说话变成了更不爱说话。
  不过因为变化不大,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出异样。他也还像从前一样在府中本分地做事,没招惹到何繁时,倒也过得平平安安,在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因为那张脸在侍女堆里颇受关注,撩动了不少芳心。
  何繁既不让长青骑马,也不容许他上车,故意在这路上想方设法为难他。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了,长青却丝毫不见疲色。从他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勉强的感觉,冷凝着表情,手轻轻放在腰间的长剑上。跑起来下巴微收,从何繁的角度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有汗水慢慢流下来。
  何繁继续扮演着嚣张又恶毒的角色,往车外看时,大多都是在监督他是否偷懒,似乎等他跑得稍慢些就会出言责骂。
  好在长青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轱辘声吱呀,拖出很长很迟缓的调子来,听在耳朵里十分枯燥。但看长青的表情,比这千篇一律的声响还要让人觉得乏味,万年不变的一张脸,嘴抿成一线,弧度都和平时一样。
  长青就是这么无趣的性格,看起来就是天生缺少七情六欲的一块硬木头。何繁心里明白,搅动他这一滩死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对于长青来说,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原本的身份,抓住了向上爬的机会。但是没想到,何繁只要一句话,就又能将他打回原形。
  他心里没有愤怒,只是有些不甘心。
  燕终寺里香火并不旺,尤其这一日,香雾升腾的大殿里见不到几个人影。
  何繁带过来的这些侍卫,看起来是在保护着她的出行安全。其实最大的作用就在于,如果她想要绑走小师父问机,能有些底气,而且也增强了可行性。
  但今日显然是做不成什么的,因为圣宠正隆的云嘉公主,一早就低调地进入寺中与问机师父讨论佛法。云嘉公主倾慕问机多年,剧情中何繁也正是因为得罪了云嘉公主而丢了性命。
  导火索无非就是两女争一男,这个男的还是个假和尚。
  比大殿门槛高不了多少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和何繁说:“师父没空。”何繁笑眯眯地弯下腰,手轻轻在他的小光头上虚虚盖了一下,故意问道:“为什么呀?”长青站得近,能看到何繁笑得纯善,侧脸美好,她身上那些恶劣在此刻都看不出分毫来。
  小沙弥扬起圆圆胖胖的脸蛋,憋了半天,突然眼底一亮,小短手指着何繁身后,开心地喊了声:“师父!”
  何繁站直了,才转过身子,就看见不远处的两人正并肩往这里走。一男一女,女的高挑纤痩,穿一件烟粉色的宫装,挽起高髻。是云嘉公主无疑。男的穿着白色的僧衣,虽然剃光了头,气度也非凡。
  两人这样一边走,还在不停交谈着。等离得近了,何繁看到云嘉公主满眼恋慕之色还未来得及收起,但也没有遮掩一下的打算。
  倒是看见了她,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何繁名声一向很差,又是出了名的贪慕男色,云嘉公主自然能推断出她来燕终寺是没安好心。唯恐问机被她调戏了,登时生出满满的保护欲。
  下巴微微扬了下,“何小姐也来上香?”云嘉公主的傲是带着尊贵身份赋予的矜傲,和何繁的跋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何繁见了礼后,大大方方地回话说:“自是仰慕问机师父……的佛法已久,想出来见见世面。”她笑得坦荡,落在云嘉眼中只觉得她是笑嘻嘻没正形又不知廉耻。
  云嘉的目光不经意地越过何繁肩头,最先看到不远处沉默静立的长青,心底猛地一惊艳。这念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又滋生出更多的鄙夷来。撇了眼何繁,心道她连侍卫都要挑如此好样貌的,怕是早都遭了她的毒手。
  连带着对长青也有些可怜加上看不起。鼻子里哼出一声,“那你可来晚了。”偏过头,柔声和问机说:“刚刚说到哪儿了?”
  问机只在一开始见到何繁时和她轻轻一颌首,不冷漠当然也毫不热络。表情浅浅,整个人像是山溪一样清澈干净。
  如果是从前的何繁,最喜欢这种对她爱答不理,可望不可即的男人。什么伦理禁忌通通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就算是把人打折了腿,也要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这样的人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长青本以为她被大人宠得能翻天的性格,当下或许都敢和公主争锋。没想到她只是不在意地一笑,挂着“我很理解”的表情一眨眼,说:“自然,先到先得嘛。”
  谁要和她分先后!云嘉没好气地瞪了何繁一眼,带着问机往殿中走。
  小沙弥躲在旁边,忙懵懵懂懂地跟紧师父。
  何繁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会儿,殿门宽阔,殿内深深。显得她立在门口的背影格外单薄细瘦,像是个备受冷落的小姑娘。
  她突然回身,正捕捉到长青看过来的眼神。
  然后手就摸在了腰间的鞭子上,眉一扬,“你在笑话我?”很不讲道理的模样。然后几步走过来,近了才又开口说:“管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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