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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有白月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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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大乱。
  寝宫之内,梁康帝躺在龙榻上。他双颊凹陷,眼下青黑,已经显出将死之兆。刘缜站在榻边,看着这个曾经高大威严的父皇,如今只能在重病中苟延残喘。
  他俯下身凑近,在梁康帝耳边说:“皇兄死了。”
  梁康帝听到他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握住他的手,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刘缜用另一只手,仿佛安抚一般拍了拍他,慢慢地说:“父皇放心,我会为皇兄报仇的。”
  梁康帝用力扣着刘缜的手,眼睛睁大,额上青筋暴起。刘缜也不挣脱,只是低低一笑:“父皇,你老了。”
  你以为还能控制着我,为你的太平盛世铺路,做一个无怨无悔的皇子闲王。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有不甘!
  然后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梁康帝痛苦地喘息着,而他始终站在一旁,满脸无动于衷。
  刘缜回想这几日,刘项之所以会失败,无非是太过信任他。在刘项心目中,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跟在他身后受他保护的二皇弟。他不明白的是,刘项并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父皇为何一定要选择他而不选择自己呢?
  而现在,他也不再需要答案了。
  庞公公跪在他脚下,整个上身都伏在地上。刘缜路过他时低声说:“你做得不错。”庞公公听到这句话只将身子趴得更贴近地面。
  刘缜早知昌燕王有野心,与他里应外合围住皇宫,也借他之势逼宫造反。他想,他真是等了好多年了,也谋划了好多年。这些年来朝中势力几分,支持太子者众多,但死人哪里继承得了大统呢?
  现在刘项身死,他手中的势力也就不足畏惧。而且还有昌燕王替他挡在前面,弑太子,乱宫闱,都将会是昌燕王一人所为。而他,只需要诛杀反贼,重肃朝纲。
  刘缜等在大殿之中,皇位在他身后。整个殿中空旷无人,他环顾四周,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突然想起刘项死在自己面前时看他的眼神,那时是他亲自将刘项带入暗箭包围之中,刘项濒死之际,想必终于想明白他在这一场犯上作乱的战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刘项迎战时只知道大敌当前,哪里会想到这个敌人原来是他引过来的呢?
  殿门从外面打开,昌燕王穿着铠甲,上面都是溅上的鲜血,手里提着剑一步步往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刘缜,你可真是好计谋,刘项死在两军交战的阵前,你这是让我帮你背了谋杀太子的名声。”当时昌燕王阵营中突然对刘项放暗箭的那些人,是刘缜安插在他身边的。
  他本想借“清君侧”之名,如今都认为太子刘项是死在了他手上,他已经不得不背上谋逆的罪名了。
  刘缜抬头看向面前的昌燕王。殿外是昌燕王的军队,将这里团团围住,自以为皇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嘴边勾起一个笑容来,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说:“淮安赵王,戚老将军,禁卫军肖统领。”
  昌燕王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听到他接着朗声说:“昌燕王其心不轨,策反赵王等人,意图逼宫篡位。好在赵王等人忠心不二,助我诛杀反贼,为我皇兄报仇。”
  殿外一阵骚乱。昌燕王的军队人数虽多,却不可能都带进宫中,如今潜伏在宫中的赵王军队和禁卫军蜂拥而至,将守在殿外的昌燕王手下制服。
  兵戈相交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也听得分明。昌燕王犹如困兽,他自以为刘缜不足为惧,哪里能想到刘缜一等多年,细细谋划,而他只不过是他夺位路上的一枚棋子。
  ——
  等纪岐回京之后,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刘项已死,众臣拥立刘缜为帝。
  他兵甲未卸,质疑太子刘项死因蹊跷,据理力争不肯相让,被新帝当庭斥责且禁足南阳侯府。
  这时候京中人都在猜测,南阳侯府和何府的亲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南阳侯爷纪岐被新帝厌恶,何家要多想不开才会把女儿嫁进他家。
  而刘缜当初为了牵制纪岐,在边境挑起战事,如今战火难压。蛮夷分散且流动性强,常伪装成流寇烧杀抢掠,一直是各代帝王极为头疼的一件事。最好的办法是派出一个能震慑住他们的人,管理黔岭。但朝中将军大多年老,黔岭苦寒之地,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愿意站出来。
  朝中大臣面面相觑,有一老臣颤巍巍地出列,提出建议说:“蛮夷虽然凶悍,我朝却有纪岐可迎战,如今也该是他表忠心的时候了。”刘缜想了想,下旨将纪岐派去黔岭驻守。黔岭苦寒之地,气候十分恶劣。
  听说了圣旨内容,何府里李娴先苦了一张脸,拉着何繁欲言又止。何繁认真地看着她娘,轻声说:“何家既然答应了南阳侯府的提亲,那南阳侯在哪儿,女儿就应当在哪儿。”
  “但是……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亲。”李娴心疼女儿。那黔岭真不是她们这种娇养在京中的女人家能去的地方,只说去黔岭的路上就颠簸辛苦。若同意女儿跟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一回。
  但何繁固执,哪怕南阳侯府都不再好意思提及亲事,她还是执意要嫁纪岐。
  听说了何繁会跟着去黔岭,何涴倒是久久没能回神,因为前一世她就是病死在流放黔岭的路上。刘缜登基以后,她也披了凤袍入主中宫,而如她所愿,何繁也要走她前世走过的路,尝她前世受过的苦。罗家背靠昌燕王,如今昌燕王倒台,罗家也在刘缜登基后被彻底清算。
  害过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何岸已经很少来找她。重生之后的何岸因为知道刘缜最后会登基,所以一直站刘缜一派。何家出了皇后,再出丞相,一时风头无两。
  所以都说何家二小姐何繁还真的就是想不开,纪岐明显失宠于新帝,明明能抽身出来,选择更好的人家嫁过去,却偏偏跟着没什么前途的南阳侯,去黔岭那样的地方遭罪。
  何岸得刘缜信任后,在刘缜身边发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当年曾是纪岐手下,也是由他一路以照顾之名,护送被流放的南阳侯府众人。何岸上一次来找她,只是为了提醒她,这个人的存在。何涴也记得这个人,所以不得不怀疑,她曾以为默默喜欢自己的刘缜,或许根本不是她所以为的爱而不得,隐忍克制。
  那么她在流放途中的突然染病,原因是不是也不那么单纯呢?
  她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但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蛛丝马迹,都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走出过去,她上一辈子,整个人生都能被别人操纵着,到死都不明不白。
  而这个背后的操控者,会不会就是现在杀兄弑父的帝王刘缜呢?她不会那么单纯地认为,刘缜能坐到现在的位子上,只是运气好而已。刘项的死,梁康帝的死,不用何岸提醒他,她也知道都是刘缜的手笔。
  嫁给他这么多年,足够她了解到自己的枕边人的勃勃野心。
  ——
  何岸走近内室。
  他娘坐在床边,一旁的何繁穿了件青色的小褂,头发半披着,正在绣嫁衣。她低着头,手下十分认真。纪岐赴任之前,两家的婚事就要操办好,所以有些匆忙。
  但南阳侯府拿足了诚意。时间这么紧,依旧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上一世的刘项,早在那一年重新上战场时就战死身亡。这一世不知从哪里开始发生了变动,纪岐受封副将跟随出征,反而救了他一命。到现在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有了很大不同。
  而且,何岸想,纪岐或许已经逃过一劫了。
  虽然被派去了黔岭,几乎是驱逐出京,但至少性命无忧。纪岐有足够的能力,哪怕是在黔岭想必也能过得很好。他曾极力反对何繁嫁给纪岐,但他之所以反对,是不希望自己明知纪岐会死,还眼睁睁看着何繁嫁过去。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已经不能肯定纪岐的命运以后会如何。
  何繁抬头对他一笑,招手让他凑近。她翻出一件叠得整齐的外袍,“时间不够,一直来不及做好送给你。”
  “姐姐出嫁后,就会随南阳侯去黔岭了,也不知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何繁笑了笑,把做好的衣服放在他手上,“做得有些简单了,但算是姐姐的心意。”
  蓝色的外袍,压在手里很沉。何岸手指用力,他喉间像是被哽住,忍不住说:“姐,不要嫁去南阳侯府。”
  从南阳侯府来何府提亲开始,何繁不难从何岸种种奇怪的表现和欲言又止中看出,他就是第二个重生的人。何岸能准确站队,拥护新帝,一定也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刘缜的未来。
  但就算重新来过,也敌不过剧情的变化。对于何岸和何涴,唯一的优势也慢慢消失了。所以何繁很能理解何岸目前的犹豫。不过他就算犹豫,一来自己并不在意纪岐以后的命运,哪怕最后他还是会死,她也愿意嫁给他。
  刘缜恨纪岐,也厌恶她。而她和纪岐远远逃开京中这座牢笼,黔岭苦寒也一样逍遥无拘束。只要过得好,总会膈应到刘缜。
  如今朝中将领稀缺,刘缜不愿杀掉纪岐,只好远放边关。
  无论厌恶度刷一年,还是十年,总会有刷满的一天。
  还没等到她开口,一边李娴就笑着说:“你又在说什么傻话!南阳侯府已经下聘,这是说不嫁就能不嫁的吗?”她现在也已经看开了,女儿毫无勉强之色,看得出来是真心想嫁给纪岐。而且黔岭虽远,她也可以去那里看望女儿。她并没有真正到过黔岭,只知道黔岭冬季漫长严寒,距京路远。
  而何岸这样说,她也以为他只是舍不得亲姐远嫁。
  何繁看着她娘被保护得很好,心宽又开朗的幸福样子,心里很平静柔软。转过目光落到何岸身上,看他眼底微微泛红,直视她的双眼,何繁笑着对他说:“不要担心了,娘家还在京中,我过得不好你们还不许我回来吗?”
  何岸已经长得很高大了,何家以后还要靠他立起门户。前一世何家衰落,他无力支撑。而这一世看起来,何家受刘缜庇护,满门荣耀。
  长姐何涴成为皇后,二姐何繁也没有嫁给昌燕王。
  何繁抬头看他,轻轻地说:“你会保护我,保护何家,对吗?”
  ——
  黔岭虽然不比京中繁华,但民风质朴,街上永远不会缺少新奇的人和事。纪岐极聪明,又有着铁血手腕,没几年就平了此地动乱。何繁很喜欢这里,他就也觉得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黔岭地方小,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南阳侯的夫人生得美,又与南阳侯夫妻情深。
  常能看到高大的南阳侯带着瘦瘦小小的夫人一起到街上来玩,南阳侯脸上有疤,他夫人却不怕也不在意。
  两个人寸步不离。第一年看到还很稀奇,但年年如此,街头巷尾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远在京中。
  刘缜为帝的这些年,虽然残暴,但大事上从未出错。
  何涴以为刘缜是良人,只是没有真正了解过他。那些当年令她心动不已的柔情蜜意,原来并不是只对她显露。才即位没多久,他就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开始纳妃嫔入宫。何涴常要想,她逃出了前世死亡的困局,却掉进了后宫这座牢笼。
  皇宫寝殿内,刘缜躺在龙榻上,正在沉睡。他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还要强撑着处理政务。刘缜无疑是个勤勉的帝王,不重女色,事必躬亲。
  何涴穿着凤袍,坐在一旁轻声为他念奏折。
  他入睡前始终在听,即使现在已经陷入沉睡,何涴也没有停下来。最近几年,她常要帮着刘缜处理政务,虽然不是由她来决策,刘缜批改时她也会在一旁帮忙研磨,看他在折子上作何批注。
  何涴前世多活的几年,积累了许多见闻,有时刘缜甚至会与她讨论。
  何涴很快念完,展开另一个折子时,不由得愣住神。
  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样,她声音很低,像是自语:“是黔岭的消息。”哼笑出声,又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啊?”
  刘缜还在沉睡,面色是劳累过度的苍白,面庞痩又坚毅。
  何涴抬眼看着他,突然想问他:“她过得不好,你就开心了吗?”
  何涴仔细看了一边折子上的字。只是近一个月大致的情况,细致之处是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她呵了一声,慢慢地说:“她过得很好呢。”
  她很好,我也很好,只有你。
  刘缜,只有你,终此一生,难偿所愿、耿耿于怀。
  ——番外——
  何岸在信上说,京中的花已经开了,她院子里栽种的几棵花树今年开得格外好,想必是知道主人将归。
  但黔岭的满城积雪还未融尽,这里寒期格外长,大雪纷飞时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城中切肤彻骨的寒意何繁一开始还受不住,她一向怕冷,常要裹成一个团子窝在城中的宅子里。不过纪岐多年征战,早在战场中磨练得不惧严寒,周身更是像热炉一样。
  所以何繁最喜欢被他抱在怀里。
  纪岐也最喜欢抱着她,她比离京时要圆润了一些,脸颊白白的,眉梢眼角都是为人妇的娇娆媚意。纪岐满心都是自豪,恨不得把她再喂胖些,然后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一辈子。
  他们来黔岭已有七年。这一年何岸娶妻,圣上下旨特许纪岐携妻入京。
  他们入京那天,何岸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下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自从何繁来信定了归期,他爹和他娘的心情就好得出奇,今日一大早更是时时带笑。下人们自然也没少了好处。
  穿过院廊,主屋里房门正大敞着,有隐隐的说话声传出来。阳光很好,院子里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何岸才走到门边就能听到何繁的声音,带着笑,何岸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一下。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将袖口抚平,又按了按领边,这才迈步往里走。
  何繁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卸掉拆换跪坐在矮榻上。何母轻轻地摸着她的发顶,虽然红着眼眶但也很开心地笑着。
  何岸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是何繁正在哄何母,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何繁就回过头来,眼一亮。
  “阿岸!”
  她从矮榻上跳下来,在外这么多年,并不见稳重,反倒更活泼了。
  何岸老实地站在原地,等她飞扑过来。这几年他个子飞窜,早已经是一个高大可靠的成年男子模样了。何繁站到他面前,不得不仰头看他,弯着眼睛说:“阿岸又变高了!”亲昵带笑的语气,她笑,何岸也不由得跟着傻笑。
  七年里,何繁与家人前前后后也见过几次。不过她与纪岐不能擅自离开黔岭,一向都是家人去黔岭探望她。
  不过路程太远,也只见过两三次。所以这次难得回来,何母才会一见面就掉起了眼泪。
  “姐夫呢?”纪岐在黔岭的名声都传到京中了,他不仅擅长征战,居然还十分懂得如何有效治理地方,黔岭一直因为疏于管理,盗匪横行。纪岐接管以后,倒是平了地方之乱。
  何繁拉着他坐下,“他进宫了。”
  何母也凑过来,笑着和何繁说:“阿涴还说想见见你,这也是应当的!她如今做了皇后,宫里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何母说这话的时候真心得不得了,自从何繁离京去了黔岭,何涴心里那团恨意也无处施放,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就平复了一些。倒让这对继母女的关系比以往和缓很多。
  “咱们娘俩待会儿也进宫,说不定能和纪岐一起回家来。”
  ————
  何繁似乎变得不大爱说话了。
  这是何涴再次见到何繁之后,在心里对她下的第一个评价。
  她挨着何母坐着,何涴和何母说上两句话就忍不住看她一眼。她微微抿着嘴,正很认真地听她们说话。极少插话,偶尔露出一点笑意来。
  皇后的寝宫布置得华贵舒适,陈设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何涴穿着凤袍,高髻被发油抹得锃亮,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姣好的容貌。
  仪态万千地坐在位子上,长袖服帖地落在膝上,上面金凤夺目。她并无任何炫耀之意,但一举一动都是沉淀多年的威仪。
  何繁却并不受影响。不露怯不生嫉,感受到她看过来,就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她的视线,然后突然就弯眼笑了。
  何涴低下头小口喝茶,香气熏着眼,她竟觉得有些茫然。
  黔岭至寒、风沙漫天,对女人的伤害应当是最大的。许多人都免不了头面生疮,被沙尘摧残肌肤。
  她本以为何繁也会深受其中的苦楚,或许会后悔当初义无反顾地跟着纪岐离京,离开扶摇直上的何家。
  偏偏何繁还是这样娇柔的模样,一张小小的脸带着被百般呵护才能有的莹润光泽。但她却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不甘心。
  何繁身上的衣裙不是京中的样式,京中女子追求灵动飘逸的长袖宽带和花鸟虫鱼的精巧绣纹,她穿得却很利落,衣着勾勒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神。
  肩头蜿蜒到臂弯,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
  何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大雁忠贞”的说法。都说南阳侯与其夫人是如何情深,黔岭苦寒仍不离不弃。
  当年几乎是被驱逐出京的夫妻二人,如今却有了好名声,当年本来不被看好的婚事,也变成了被文人写进话本子的锦绣良缘。
  再回想重生之前,何涴也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深宫里的白天黑夜她经历了一年又一年,她觉得累,又甘愿。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就能活得更明白,不再行差错踏,不再失去爱人和亲人。
  但到了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使重生,也存在着无数自己难以扭转的变数。
  可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她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六宫之内就算有再多年轻美人前赴后继又能如何?她们都是为情,而自己早都死心了。
  寝宫之内。
  刘缜坐在案前批改奏折,他身上披着外衣,面色带着久病的苍白。长长的黑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表情淡又内敛。
  庞公公弓着腰将茶盏放在刘缜手边。
  刘缜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突然问:“南阳侯夫人入宫了?”
  庞公公应了声是,“皇后请了何夫人和南阳侯夫人入宫小聚,这时候应当是在四方亭里赏花看鱼。”
  今日皇上才召见了南阳侯爷,南阳侯爷早年宁折不弯的性格让皇上头疼不已。如今被放逐黔岭这么多年,表面上也不见什么变化。
  但嘴皮子更利索,更气人了。而皇上也变得更加喜怒不形于色,更有了为帝的深不可测,两个人关在殿中谈论政务,竟然也没再吵起来。
  刘缜放下手,默了一会儿才说:“她们姐妹的确是很多年未曾相见了。”说完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翻开手中的奏折。
  庞公公腰更弯了些,垂着头小声说:“皇上您也看了许久的奏折了,可要去殿外走走?”皇上处理政务时,也就他敢劝上两句,而且这一次是有意试探着去摸皇上的心思。
  刘缜把手里的奏折看完了,庞公公保持着姿势站得腿脚发麻,这才听座上的人唔了一声,慢悠悠地回道:“好。”
  庞公公缀在刘缜身后,跟得不远不近。刘缜只说要随便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四方亭所在的园中。
  这园子离皇后的寝宫很近,园中大片绿树花枝交错,方方正正的亭子上垂了遮光的帘子,隐约能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视线落在亭外的湖面上。
  庞公公半垂着眼,看到前面的龙靴停住了,也就跟着老老实实地站稳在了原地。
  他们两个站得远,但刘缜视力好,能看清何繁半侧着身,一小半轮廓漂亮的脸落在他的眼中。
  她同鲜嫩少女时期的模样所差无几,只是发髻高挽,早都开始作着妇人装扮。如墨的发色,肌肤如雪,还依旧很年轻美好。
  刘缜站了许久,脚下才向前迈了一步,眼看着是要走过去了,结果突然收回脚步。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园子,折返回了寝殿。
  庞公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皇上怎么就这么走了,就隔着这么远,日日夜夜想着见一面,怎么临门一脚了,就踹不出去呢?
  他也就敢在肚子里疑问两句,皇上对着南阳侯夫人的情,看着像是情根深种了,但又总像是在上头蒙了层纱,连他这种日日在身前伺候的人也不敢断言。
  皇帝寝宫前引水建池,池上修了蜿蜒的长台。刘缜在上面疾步走着,突然就慢下了脚步。
  台下水波粼粼,水中倒影里,他的身姿依旧挺拔高大,束发一丝不苟,看不清面目。
  刚刚看到亭中静坐的何繁,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今晨宫人束发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白头发。
  和她的年轻貌美相比,他竟开始变老了。
  所以不敢见、不愿见。
  马车的轮子压在地面的石板上,何繁昏昏欲睡。京中比黔岭要无聊许多,最是花团锦簇的皇宫也不例外。何母在偏殿小憩,她被何涴带到四方亭闲逛。
  途中何涴被花枝划勾破了袖口,回寝殿换衣。她就被晾在亭子看着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发呆。
  看着鱼时她还在想,晚上要喝鱼汤。
  她在黔岭被纪岐照顾得很好,纪岐的手舞刀弄枪很厉害,摆弄锅铲也依旧毫不逊色。做出来的东西可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她心里默默念着:纪岐、纪岐……一字一顿,只把名字含在唇齿间,心里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等出了宫门不久,何繁半梦半醒似有所感,果然,很快她和她娘所坐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她身子随着马车一动,人也立刻就清醒了。
  撩开一侧的车帘,不远处是一匹毛皮黑亮的骏马,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
  纪岐就站在车下,他衣着单薄,手里挽着一件长长的斗篷。笔直地站在微潮的夜风中,见她探头,朝着她的方向慢慢笑起来。
  眉眼熠熠生光。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三千多字番外,买过这一章就不用另买啦~


第36章 他是大师兄①
  盛夏时节的君寻山,人烟稀少,山石耸立。
  南面的山头山路难走,又长满了足有半人高的野草,祝月背着药篓跟在她爹身后,一边往前走一边要用力拂开臭烘烘的草枝。她表情嫌弃极了,恨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的祝父突然停下脚步。他鼻子很灵,立刻闻到了这地方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于是凝神站在原地仔细地听周围是否有人声。祝月奇怪她爹的表情,走上前拉扯了一下问:“爹,你怎么停下来了?”
  祝父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慢慢往前走。拨开层层遮挡,就看到草叶围绕间躺了一个男人,身形高大,不知生死。
  那人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泡得发黑,满身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哪里才是伤口。一把宽剑横在手边,剑刃上都是淋漓的血。
  祝月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立刻惊叫一声。身子紧紧贴上她爹,一手挡在眼前不敢看。
  “爹,”她怕得声音都抖了,余光看到祝父还想上前,忙用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犹豫着说:“我们别管他了,这么多的血,活不了了吧。”这君寻山常年人迹罕至,突然出现这样浑身是血的人,或许是被仇家抛尸此处。祝月虽然常跟着她爹上山采药,但胆子很小,生怕他们父女惹上不该惹的东西。
  然而医者仁心。祝父很快拂开女儿的手,上前几步到男人身边蹲下,摸上他的脉搏。能感受到手下微弱的搏动,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确是还活着的。查探了男人身上了伤,发现大都是刀剑砍划的伤口,就推测这人或许是受伤后逃到了这里躲避。
  祝父这才看向男人的脸,无疑是极为俊秀的模样,紧闭着双眼也是剑眉薄唇,五官完美,是十分正气的长相。叹了口气,能救则救,只看这个人的命够不够硬了。
  祝父沉声说:“还有救。月儿,快把药篓里的草药先拿出来。”
  祝月又怕又觉得恶心,这里血腥气浓重到令人作呕。她强忍着,把背后的药篓拿下来,隔了几步远远地蹲着,把草药扔到父亲手边。
  祝父简单处理了一下男人的伤口,因为伤势严重,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勉强盖住他满身的血迹,支使着女儿把陆故离扶到自己背上,走走歇歇地把他背下了山,带回自己的医馆中继续疗伤。
  好在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么严重的伤医也治了没多久,男人不仅性命无碍,没几日就从昏迷中苏醒。
  当时祝月正捧着药碗坐在他床边,见他睁眼就对着他盈盈一笑,普通衣裙难掩清丽的容貌。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细声说:“不烫了。你觉得怎么样?身上还很疼吧?”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又连声问他:“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跑到这君寻山中呢?”
  见男人不说话,祝月就单手端着药碗,从自己腰间解下一面玉牌,在他面前晃了晃。很俏皮地说:“这是你的吧!陆、故、离,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对不对?”
  ——
  何繁站在树下,感受到脚下的动静,连忙把脚抬起来。
  一条两指粗细,半米来长的青蛇懒洋洋地从她脚下爬过。何繁笑了一声,低头对它说:“你又突然冒出来!下次被踩到了你才知道要长记性。”
  目光顺着蜿蜒爬行的青蛇向前,何繁看到有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青蛇正是朝着他的方向往前爬。
  那人停下脚步,何繁身后的屋子里有人推门出来,小跑下台阶,到何繁身边时就跪了下来。语气恭敬又欣喜:“门主,原来您已经回来了。”
  跪下的人是伏娘,身份是千玄门后院的女管事,何繁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醒来到现在近一个月,她的起居生活都是伏娘在照顾。
  何繁没有跪,抬起头看着面前穿红衣的高大男人,同时露出明显带了些疑惑的表情。
  他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几乎挡住全脸,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嘴唇和漂亮的下巴。黑发整齐地用发冠束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神秘。
  他要比何繁高出一肩一头,站立时自带气场,看人时有俯视之感。
  伏娘双手交叠,搭在跪坐的膝上,向他汇报情况说:“门主,小姐已痊愈。”伏娘口中的“小姐”指的就是何繁,何繁才从昏迷中苏醒,身上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近几日才能走动,帮着伏娘养一养后院里奇奇怪怪的小动物们。
  那条青蛇最是自来熟,和她玩得很好。她自从醒过来还没走出过这个院子,一直是小青蛇陪在她身边。
  那人离三步远站着,何繁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说话时声音温润带笑:“阿繁,你可还记得我?”
  何繁紧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很不客气地回话:“你是谁啊?”轻轻挑着眉,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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