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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独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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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又下起了雪,短短一段时间就积了薄薄一层。
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还没走到楼前。
黑暗里。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显然跑得很急,那人甚至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又手忙脚乱地重新爬起。
磕磕绊绊跑过来。
离得近了。
时晚才发现跑来的居然是秦秋。
光线微弱,眼镜都磕碎了一小块,秦秋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
“不好了!”呛着冷风,他咳嗽几声,“贺寻从山上摔下去了!”
*
显然被吓得不行,向来从容的秦秋头一次说话这么语无伦次。站在原地比划着说了半天,才教人弄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事情倒也清楚,尽管楚慎之三令五申绝不许上山,贺寻还是偷偷去了。
“他说想给你摘几个柿子。。。。。。“秦秋的声音都在打颤,“楚老师他们已经过去了。。。。。。”
后面秦秋又说了什么,时晚已经听不清了。
只有耳边落雪的声音一清二楚。
一片一片的,冰锥一样重重砸下来。
空气冰冷,每呼吸一口嗓子都刺疼。雪夜的寒冷透过外套渗进来,连骨缝都冰凉。
时晚往后退了两步。
“带我过去。”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很是犹豫,秦秋站在原地。就看见少女咬着唇,倔强地朝他看过来。
天气冷,她眼睫上的泪珠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凝成了冰。
在茫茫雪色里闪着光。
秦秋咬了下牙:“好。”
他带着时晚往基地外走。
离最近的山头有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还没走到,就能看见山顶晃动的光柱。
显然是楚慎之他们在组织找人。
一开始还以为秦秋只是在骗她玩,看见光柱,时晚腿都软了。
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倒下去,她跟着秦秋朝山上走。山间积雪无人打扫,走起来分外艰难,一脚深一脚浅。
怎么会这样?
寒风吹着,利刃一般刮过脸颊,每一下都生疼。僵着脸,时晚感觉自己正在止不住地发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贺寻从山上摔下去的事实。
明明。。。。。。
山间风大,雪落了满头满肩,她捏紧衣角。
明明才给她送过柿子的。。。。。。
想到这里。
时晚脚步一顿。
积雪深,已经没过脚踝。冰雪灌进雪地靴中,骨头都冻得直发疼。
然而她的心更冷。
寒意从脚底不住地往上冒。
方才精神恍惚,她却也听见了秦秋的话,说贺寻上山是为了给她摘柿子。
如果真是这样。
寝室里的柿子又是谁放的?
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许久才发现身后没有动静。
秦秋回头。
看见少女正站在雪地里。
拧着眉。
她的神色逐渐戒备起来。
张了张嘴,秦秋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即又一脸了然地笑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在乎贺寻。”摇了摇头,他伸手,掸去肩头的落雪,“不然也没这么好骗出来。”
时晚不应声。
手背在身后,牢牢握紧刚从雪地里捡起的石头,沉默一会儿,她看向秦秋:“你想做什么?”
自从聂一鸣说过秦秋构陷贺寻的事,她对秦秋的印象便不太好,但也只是止步于争风吃醋的地步,并没有往深里想。
然而从眼前的局面看,一切并不仅仅是这样。
时晚问得直白。
秦秋就笑了。
“晚晚。”他推了推已经破碎的眼镜,“你真的不记得我?”
语气一如既往平淡,秦秋的笑容却不似平时温和。
笑得极其夸张,脸部肌肉都在抽搐,他露出的表情不像一个正常的少年,倒更像一个。。。。。。
终于从别人手里抢到玩具的坏小孩。
见少女眼神依旧迷茫,仿佛恶作剧般,他摘下眼镜,用力鼓了下脸颊:“那这样呢?”
“你。。。。。。”时晚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是。。。。。。”
一直都想不起来秦秋究竟是谁,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瘦了很多,不再是圆滚滚的体态。个子也没有幼儿园时那么出挑,甚至专门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用来掩盖偶尔掩饰不住的凶恶眼神,扮成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
秦秋根本不是帮她打小胖子的人!
他就是那个小胖子!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
时晚血都凉了。
当年时远志带着她和向洁搬走,一部分原因是时老太太重男轻女,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幼儿园里的小胖子。
那时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后来才知道,小胖子之所以见谁打谁,是因为有精神疾病,这才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为了时晚的身心健康,时远志夫妇最终决定搬离老研究所。
更可怕的是。
就在他们搬走的第二年,发病的小胖子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打人。
而是直接把同园的小姑娘推到了井里。
没有去叫老师,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大人。他就这么笑嘻嘻地坐在井旁,玩着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玩具车。
直到老师发现已经断气的小姑娘。
年纪太小,加上又有精神疾病,尽管是一条人命,最后也只是赔了几万块钱了事。听向洁的老同事说,出事之后,小胖子一家很快就搬走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直到十几年后。
“我没想杀她的。”歪了歪头,秦秋此时看上去就像三四岁的小孩子,“是她不肯跟我玩。”
他的语气稚嫩而无辜,然而配上低沉的少年嗓音,听起来就格外恐怖。
没有片刻犹豫。
把手里的石头狠狠朝秦秋砸过去。
时晚转身就跑。
山路似乎比来时更长更陡,耳边风声呼啸。时晚的心揪在一处。
她终于明白秦秋为什么会如此针对贺寻,因为在对方眼里,她就是另外一个不肯和他玩的小姑娘。
跟从前一样,他要把小姑娘身边的小男孩一个一个都打哭打跑。
然后把不听话的小姑娘推到井里去。
这个疯子!
震惊而恐惧,时晚一路朝山下跑。
山路仿佛格外长,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渐渐没了力气。
身后似乎并没有追赶上来的脚步声,停下来,她借着雪地反光打量四周。
或许是慌忙之中走了岔路,又或许是来时心神恍惚没有注意,周遭的环境看上去格外陌生。
树影重重,积雪皑皑。
没事的。
跑得太急,嗓子里都是血腥味,靠在树上,时晚安慰自己。
别怕。
只要秦秋没追过来,一直往山下走,总能走下去的。
正这么想着。
肩上突然多了一双冷冰冰的手。
“你也不肯跟我玩!”明亮的雪地反光里,秦秋的语气听上去气急败坏,“你也是坏人!”
说完。
他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第57章
贺寻拿着剩下的柿子回寝室。
“卧槽。”害怕贺寻和秦秋碰面会出事,楚慎之特意安排他和高一学生住。到底还都是孩子,哪怕只是小一岁,性子都更活泼些。见了柿子就一个个冲上来,末了还不忘问,“从哪弄来的?楚老师不是说不让去山上吗?”
懒得搭理这帮小兔崽子,贺寻把柿子放在桌子上:“想吃自己洗。”
说完便拿出竞赛书,继续看今天没做完的题。
对柿子没什么太大兴趣,山里风雪大,路况又不熟悉,自然不可能冒着走失的风险上山。更何况那是本地人自己种的,偷偷摸摸去摘未免太不像样。至于拿回来的这些柿子,只是晚饭后顺手帮了把路过推车的老大爷。民风淳朴,无论怎么推辞,大爷硬是塞了满满一袋才肯放他走。
自家种来吃的东西,不讲究皮相,加上这几日降雪,难免有些磕碰。挑了好久才挑出两个模样好看的送到女生宿舍那边去。
小姑娘素来爱吃甜的。
应该会喜欢。
想到这里。
窗外雪声渐密,寒风呼呼地刮。少年一贯凌厉的眉眼却在灯光下柔和几分。雪映进眼底,清凌凌地亮着,一片明净的澄澈。
晚饭前还有半道物理题没解出来,看了一会儿,有了思路。没管身旁那群抢柿子吃的兔崽子,贺寻翻出笔和草稿纸。
正准备继续做题。
“砰砰砰。”
敲门声凌乱。
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用力砸门。
离门最近的男生满脸懵逼地去开门,就看见姜琦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勾头勾脑地往里看:“晚晚不在你们这里?”
不过去洗个柿子的功夫,人怎么就没了。
找遍整栋女寝都没有。
贺寻一顿。
放下书,他看向姜琦:“出了什么事?”
着急归着急,姜琦头脑还是很清醒,几句话就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大小伙子们连忙分头去找。
人多找得快,不一会儿就把基地上下找了个遍。
然而一无所获。
倒是有个男生气喘吁吁地从大门那边跑过来:“学长,我听门卫说刚才有两个人出去了!女生特别像学姐!”
“那个男的。。。。。。”冷风垂着,他咳嗽两声,“雪大门卫没太看清,好像说是戴着副眼镜。。。。。。”
“咔嚓。”
话还没说完,一声脆响。
男生一个激灵,不由得低头去看,这才发现是笔被生生掰断的响动。
风雪渐密,昏暗的照明灯下,手里捏着断成两截的钢笔,少年眸色深沉,漆黑一片,一眼看不见尽头。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极沉极冷。
比冰雪还要凛冽。
*
向门卫问清楚时晚他们往哪边走,没有理会劝阻,贺寻径直出了基地。
走得飞快,少年似乎一点儿不受恶劣天气的影响。匆忙跟在后面的姜琦和男生们一会儿就追不上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寒风越吹越凛冽,像是迎面而来的利刃,一层层在脸上刮。先前还隐隐作痛,到后来便渐渐麻木。
雪也一同愈下愈大,越往后走,路程就越艰难。
千万别出事。
顶着呼啸的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头的方向走,贺寻听见自己密集的心跳声。
他的手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逐渐降低的温度。
挟着雪粒的风灌进衣领,冻得骨缝冰凉。少年重重咬了下舌尖,满口腔滚烫的血腥味。
不,不会出事的。
秦秋只是单纯针对他而已,不会对小姑娘做什么。
这么想着。
远处的照明灯下。
一个歪斜的身影跌跌撞撞走过来。
跟不上贺寻的脚步,拼命在后面追赶,追着追着,姜琦和男生们听见一声惨叫。
那声惨叫撕心裂肺。
隔着飒飒风雪声遥遥地传过来。
大家都是一愣。
随即拔腿朝声音的源头处跑。
“我靠!”饶是男生们向来胆子大,冲上去后也不免瞬间爆了粗口,“学长!学长你冷静点儿!”
这么说着。
一时间却没人敢冲上去拦。
忽明忽暗的照明灯下。
贺寻正抓着秦秋的头发。
一下一下把对方的头往雪地上磕。
似乎被彻底激怒,根本不在乎秦秋能不能活命,每一下少年都用了死力,没磕几下就见了血。
鲜血滚烫,素雪皑皑。
冬夜里的雪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鲜血从额头不断往下淌,满头满脸都是血,秦秋却还在一边惨叫一边狂笑,“叫她不跟我玩!她就得死!你们也一样!你们都得死!”
呆呆站在一旁,男生们看着贺寻愣了一秒。
接着拽起秦秋,直接往路边的石碑上撞。
不似落雪柔软,坚硬而冰冷。头骨与石碑相击,发出声声沉闷的响动。
先前还叫嚣的秦秋很快就没了声息。
反倒是姜琦的哭腔逐渐清晰:“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后半句一出。
男生们才如初梦醒,连忙上去拦贺寻。
然而震怒的少年力气格外大,七八个男生手忙脚乱地拦,竟然还拦不住一个。
又重重撞了一下,直到秦秋瘫软地往地下躺,贺寻才终于肯松手。
倒在地上的秦秋满身都是血,他的手上也血红一片。
雪地上道道红痕。
站在原地。
微微喘着气,喉头是浓烈的血腥味,开口前一连吞咽几次,到底没忍住上涌的鲜血。
咳嗽两声,贺寻伸手,抹掉嘴边的血迹。
“你们去找楚老师。”风雪渐密,姜琦听见他沙哑的嗓音,“让他赶快叫救援队。”
接着。
少年头也不回,直接朝山上走去。
*
理智上。
贺寻知道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老老实实等在原地,让专业的救援队前来搜寻。
然而理智这两个字现在暂时和他没有关系。
雪越下越大,山林间光线黯淡。他打开从门卫那里借来的手电,独自在雪地间穿行。
积雪深,踩上去已经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一切声音都被吞没,山里的雪夜静谧。
生命消逝也悄无声息。
不。
唇边的血渍已经凝固成冰,心口一抽一抽地疼,贺寻咬着牙,把内心的猜测压下去。
她不会有事的。
他不允许她有事。
打着手电,努力分辨着秦秋下山的足迹。最后到底还是让他隐约辨出了正确的道路。
贺寻沿着山路往上走。
耳边风声烈烈,雪粒被风吹起,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他却还是努力睁着眼,用手电在山路两侧来回逡巡,试图找到哪怕一丝少女留下的踪迹。
傻姑娘。
秦秋的狂笑犹在耳畔,贺寻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划开,又狠狠捏住,撕裂而闷闷的疼。
山间这么冷,他根本没法想象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待着,要怎么熬过这一夜。
必须马上找到时晚。
再度咬了下舌尖,被冻得麻木,只能感觉到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温度。贺寻加快脚步。
手电的光惨淡地亮着,昏暗照明下,他看到了另外两行未曾出现过的脚印。
并没有往山下延伸,而是陡然消失在了山路上。
贺寻一个激灵。
他把手电往山下打,然而树影重重,手电的光无力地穿过雪幕,在半途中便失去了照明的力气。
灯光微弱,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雪。
重新辨识了一下脚印,心下有七八成确定这是时晚的足迹。想了想,贺寻把手电筒咬在嘴里。
然后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树枝。
小心翼翼地往下面挪。
山体算不上太陡峭,在冬日却也不好走。一连几日傍晚都降雪,积雪下已然有了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分外的滑。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滚下去。
借着垂下的树枝作攀援,贺寻一点一点往山下滑。
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着已经滑了大半的距离,在山腰稍作休息,他伸手,去抓另一根树枝。
“咔嚓。”
抓到的却并不是足以承载少年体重的树枝。
而是不知何时已经枯萎,连一只野兔都承受不起的枯枝。
贺寻心下一惊。
枯枝断裂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根本来不及撤回压在枯枝上的重量。又是咔嚓一声。
接着,他整个人都直接往山下栽去。
下意识护住头部,然而山况险峻,积雪和冰碴疯狂地朝领口里灌。
“砰。”接着是似曾相识的。
头骨磕在石头上的声音。
手一松。
贺寻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视线内是很远很远的、灰蒙蒙的天空。
头钝钝地疼,右腿更是稍稍一动便传来剧痛。低声骂了句操,贺寻咬牙想坐起来。
头一偏。
手电滚到几米外,单薄地亮着。
正好照亮蜷成一团的少女。
贺寻一下坐起了身。
一瘸一拐地挪过去,他声音都在抖:“晚晚?”
静静躺在雪地里,或许是因为太冷,少女紧紧抱着自己。
闭着眼,她眼睫上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早晨还沁着绯色的小脸此刻一片惨白,冰雪般毫无温度。
万幸的是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致命的外伤,只是暂时被冻得不太清醒。
贺寻颤抖着伸手。
把时晚抱进怀里。
到底体温高一些,他这么一抱,小姑娘眼睫颤了颤,有气无力的,扑簌了好几下才睁开。
一看见他,杏仁眼里霎时漫上一层薄雾:“贺寻。。。。。。”
“好了好了。”深知在此时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他把她小脑袋按到胸膛里,语调故作轻松,”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嘛,别哭。”
这么说着。
搂紧时晚,贺寻视线稍偏。
落在自己的右腿上。
被深埋在雪地里的木片贯穿,小腿肌肉紧绷,稍稍动一下都钻心的疼。温度低,淌出来的鲜血浸湿衣料,不一会儿便凝成了冷冰冰的血碴子。
可他还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怕,我们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第58章
掌心落在发顶。
冰凉却温柔。
时晚眼睫颤了颤。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被冻到出现幻觉,鲜有人至的山间,下着这么大的雪,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突然出现在眼前?
然而此刻被紧紧搂着,少年结实的手臂牢牢扣在肩上。脸埋在同样可靠的结实胸膛里,簌簌落雪声间,她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莫名让人感到安定。
咬紧唇。
时晚肩膀不自觉地颤动。
被秦秋在山间追逐的时候她没掉一滴眼泪,如今却怎么也忍不住泪意。
“乖。”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哭得更凶,贺寻抬手,“别哭了。”
指尖冰凉,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拭掉眼角的泪水:“你还能走吗?”
山里的雪夜格外冷,雪势大,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来。倘若一直在原地待着,时间一长,他倒是不要紧,她却肯定受不住。
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把眼泪忍回去,时晚点点头:“可以。”
怀着要她命的心思,秦秋那一把推得狠。所幸近日一直在降雪,山间积雪柔软,一路滚下来除了暂时晕过去之外,并没有受什么外伤。
风雪间。
少女噙着泪点头的模样看上去很乖很乖。
“好。”贺寻就笑了,嗓音有些哑,他从雪地上站起来,牵紧她的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雪,救援队很快就会来。”
雪继续下着。
行走在雪地间,少年的脚步平稳,看不出一丝踉跄的迹象。
然而躲雪的地方到底不好找。
基地附近的山头算不上小,却也没有那么大。几乎没有本地人在山间搭建房屋,凭着直觉往外走,单薄手电光下,所见之处尽是茫茫白雪。
连个能挡风的山洞都没有。
手被紧紧牵着,眼睫上落着雪花,时晚抬头看向贺寻。
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然而有他在身边,她的情绪便莫名安定下来。
只是。。。。。。
“贺寻。。。。。。”自从找到她之后,除了最开始说过的那几句话,少年一直保持沉默。
眉眼锋锐,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尤其是在这样寒意料峭的雪夜。
让人不禁惴惴。
雪簌簌下着。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软。
咬紧牙关。
贺寻额头上薄薄一层细汗。
每走一步,右腿的疼痛就深一分,逼迫自己把呻。吟随着寒风咽进喉咙,他尽量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
正想回应。
“啊。”身侧,时晚蓦然惊呼起来,“你看那边!”
循着时晚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
皑皑白雪间立着一栋矮小的木屋。
看起来格外牢固,走得近了,才发觉木屋的顶层已经被掀去大半,墙壁也少了一堵,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然而到底有比没有好,木屋虽然破旧,却也能挡住不少的风。
用手推了推,确定木屋的主体结构并未遭到破坏,贺寻才敢让时晚进去。
两个人并肩坐在残存的一小半屋顶下。
刚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朦胧,吹了一会儿寒风,渐渐清醒过来。偏了偏头,时晚看向贺寻。
她想问,他怎么知道她在山里?
然而话还没出口,身侧的少年就伸过手来。
一言不发的,他把她重新抱到怀里。
就像他找到她时那样。
和先前相比,结实的胸膛没有那么温暖。但靠在胸口,依然能听见清晰分明的心跳声。
冷风吹着。
时晚却感觉脸颊有些热。
“笨蛋。”
正在犹豫该不该稍稍退开几寸,揽在肩上的手臂收紧些许。
嗓音沙哑,他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早就说过让你离秦秋远一点儿。”
怎么还敢在夜里贸然跟着对方上山。
“他说。。。。。。”想起这件事,时晚又气又后怕,“他说你从山上摔下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秋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聪明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借口,她都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对方说的话。
天知道那时她是什么感觉。
后怕间夹着几分委屈,外加吹了大半夜的风,少女绵绵的语调带着软软的鼻音。
贺寻心口一滞。
气温低,寒风凛冽地吹着,整个人冷到麻木。他的心尖却蓦然一烫。
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
把她小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受到惊吓,又在风雪中走了许久,听着少年有力沉稳的心跳声,时晚眼睫不由直颤。
疲惫而困倦,然而清楚不能在雪夜里睡过去,她小声问他:“我们能走出去的吧?”
到底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姑娘。
心里还是怕的。
“嗯。”摆弄一下手电,感觉光芒比先前更微弱了些。贺寻关掉手电。
语气依旧笃定。
手电被关掉。
雪地反光不足以照亮重重树影,木屋外的枯枝被风吹着,发出簌簌响声。
山间的雪夜最难熬,尽管风被挡去大半,温度却还是低。察觉怀里的小姑娘指尖越来越凉,贺寻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你干嘛!”
时晚被吓了一跳。
指尖被冻得有些发麻,她抬手去制止贺寻的动作:“不许脱。”
一向怕冷,她穿得厚。他却根本没穿多少,宽大外套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衬衫。只穿一件衬衫在有暖气的室内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却绝对不能捱过寒冷的冬夜。
刚抬起手。
黑暗的林间。
零星几道光线。
隔了一段距离,光线显得极其微弱。还下着雪,连带着众人呼喊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但时晚还是一下兴奋起来:“你看那边!”
跟她的兴奋不一样,贺寻显得很平静。
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稍稍抬了眼,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然后淡淡道:“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的。”
从小木屋的废弃程度看,周围的山路大概已经荒废了很久。救援队会先沿着常用的山路搜寻,之后才会往更深处走。离得远,即使在这边呼救,救援队也根本听不见。
时晚愣了下:“那我们。。。。。。”
她原本想说可以往救援队的方向走。
然而话未出口。
少年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
带着一点儿温暖的体温,外套严严实实把她裹住。挡去凛冽萧索的寒风。
用外套裹好她,他又捡起手电,强行塞到她手中:“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时晚懵懵看向贺寻。
他不和她一起走吗?
少女表情茫然。
扯了扯嘴角。
贺寻笑了下。
“我大概走不出去了。”右腿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他的笑容看上去就有点儿勉强,却带着十分的柔软,“你走吧,没有我也要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聂一鸣:哇,寻哥好惨。
杜威:附议。
秦秋:附议。
聂一鸣、杜威:你他妈有脸???
我捂着平胸保证这个点过去以后都是甜甜的糖qwq
第59章
风呼呼地刮着。
时晚一怔:“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走不出去?
见她愣在原地。
少年笑容渐深。
“我没骗你。”脱下外套,只穿了薄薄一层衬衫,不过须臾,他的手和冰雪没有分别。捉住她指尖时渗入骨血的冷,“你看,我这样怎么能继续走。”
颤抖着。
时晚摸到了一手的血。
大部分已经凝成冰碴,伤口处新渗出的血被风一吹,也迅速冰凉下来。
沾在手上冷冰冰的一片。
察觉到少女身形一滞。
贺寻微微叹了口气。
“别哭。”手上也沾了血,他抬手给她擦眼泪,苍白的小脸上不一会儿就多了好几道印,“你哭什么。”
这姑娘总是这样,娇里娇气的,轻轻一碰就要哭鼻子。
“你听我说。”然而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只好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手电还能支持十几分钟,你朝救援队那边走,别回头,很快就能走到。”
风吹着。
少年的手很冷。
时晚死死咬着唇。
木片贯穿小腿,流了那么多血,根本不能做什么动作。更不要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跋涉。
可他紧紧牵着她。
一直走了这么久。
“不。。。。。。”眼角的泪水被风一吹就结成冰,她拼命摇头,“我不走。。。。。。”
冰天雪地,山里的冬夜萧索寒冷。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留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最后只会落得个没命的下场。
向来好说话的少女格外固执。
贺寻就笑了。
“你不走,我们俩留在这里都得死。”他耐心跟她讲道理,“你走了,我们俩好歹能活一个,明白吗?”
眼泪越流越凶。
时晚不应声。
谁都知道丢下一个重伤员要方便得多,可她怎么能在这时候抛弃他?
莫名其妙的。
她想起期初考试后的那个周一。
躺在床下,少年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不清。眼眸沉沉阖着,却无论如何不肯松开她的手。
和现在截然相反。
走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渐渐的,右腿的疼痛随着神志一起模糊起来。意识到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贺寻啧了一声:“再说。”
把手放下。
扭过头去,他不敢看时晚的脸:“你和我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死到一起,让别人怎么想。”
雪继续落着。
贺寻仰脸。
盯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一片一片落进眼中。
他不愿和她说这样的话。
可他更不愿她被他拖累。
怀着赶人走的心思,这句话他语气凌厉。挟着寒风里的飞雪,听起来就分外不耐烦。
果不其然。
少女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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